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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这日他回来都?深夜了,将外套脱下,一面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却下意识捏在手?里,没有放下。

    钟黎心里便紧了一下,沉默地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多?。”他揽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膝盖上。

    钟黎捏了捏手?心,指间泛白:“……是不?是很为难?”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黎黎,你想见你舅舅吗?”

    “舅舅?”钟黎微怔。

    她的沉默即是本能的抗拒。

    “他和聂歌不?一样,他这几天跟我联系过,说想要接你回去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钟黎当然是不?愿意的。

    可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考量,他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就如之前放任赵旭东的事情发酵,就是逼聂歌出面,可惜这事儿没成。

    他与?聂家的关系,也因此?不?大好了。

    只是,这个?层面上的人不?会轻易撕破脸,只要还有利益往来便有转圜余地。

    聂歌于聂正江而言,显然价值不?是很高。

    钟黎想起徐靳说的那些话,明白他妈妈不?愿意接受她的原因。

    如果只是家世?原因,她愿意为了他去尝试一下。

    只是,聂正江会接受她吗?

    “放心,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我跟他已经?谈妥了。我妈那边,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我会再去见她。”

    他皱着眉,转头去看窗外,浓浓夜色融入他深沉的眉目间。

    钟黎也有些忐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他的脸色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冷酷,“我舅选择站我这边。”

    “我对他而言,比我妈更有用。”

    钟黎心里千丝万缕,迟疑有,不?安也有。

    容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从没有这么坚定过:“相信我好吗?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不?是白干的,家世?只能算通行证,能力和人脉靠个?人维系,我不?是什么事儿都?靠他们?。我爸那个?层面上的人,我料定他不?会轻易干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比我们?更看重体面和名声。只要我认定,他也不?能强行干预,不?然,大家都?难看。”

    “我妈无非是觉得你出身不?好,不?能带给她实质的利益和帮助,我们?要给她一个?台阶,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以后也能和平共处。不?然,她老看你不?顺眼我也不?能天天跟她吵架是不??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钟黎理解地点点头。

    容凌更紧地将她收在臂弯里:“我们?黎黎真懂事。”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人贪恋,钟黎抿唇,但到底还是开口:“可最后要是还失败呢?你家人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怎么办?你会……”

    “我会。”他面无表情,没有让她把丧气?话往下说的机会,“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会跟我撕破脸。大家闹起来,我看谁的损失更大,谁的脸丢的更多??!”

    但万不?得已他不?做这种对大家都?没好处的事儿。

    最好的结果便是如他预想的那样。以他对容应棠和顾允章的判断,他们?也不?是那种闹得不?可开交的人。

    第73章

    娇养

    聂正江现在?住的地方?,

    在后海那边的一处老胡同,出门左拐百步就是?人工湖,遥遥望去水天?相接,

    曲折的岸边碧瓦红墙,

    像飘荡在湖面上染色的丝绦。

    站高些,还能看见故宫和景山。

    阳春三月,微风徐徐,岸边垂着大片大片的杨柳,

    葱翠欲滴,

    有几个小孩正踮着脚尖拔杨柳条。

    怎么都够不到。

    钟黎笑着替他们折了一小?根,

    弯腰逗着孩子说着什么,

    远远望去肤白胜雪,

    乌发红唇,站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容凌站在?岸边一处茶楼上望着她,

    不觉笑了?一下。

    “为了?一个女人,

    值得作出这么大牺牲?”聂正江给他斟茶。

    室内顿时茶香袅袅。

    容凌回身,

    笑着接过,

    低头吹一吹漂浮着茶叶的茶水:“她是?您的亲外甥女,

    您不想把她接回去吗?”

    “说实话,不讨厌。”聂正江悠然一笑。

    他早年从政,

    因是?军旅出身能力不俗、加上背景深厚升得格外快,但本?人一直不参与各种派系纷争,与容凌父亲也只是?泛泛之交,

    后来弃政从商,

    家底极丰,膝下三子,

    并无女儿。

    要凭空让他认个外甥女回去,确实并没有裨益。

    不过,容凌提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说起来也只是?家里多?一个人吃饭的问题。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您能够善待她。”

    “这是?要求?”聂正江莞尔。

    “不,是?请求。”

    在?聂正江诧异的目光里,他弯腰跟他鞠躬。

    聂正江轻抬眸,渐渐正色,老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失笑:“其实我和我夫人也挺希望有个女儿的。”

    容凌再次承诺,姿态放得极低:“除了?之前我答应的那些事情,只要我还有这个能力,我保证尽我所能照顾安安。”

    聂安,他那个不着调的小?儿子。

    聂正江笑道:“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替我盯着点儿别让他犯错误我就烧高香了?。”

    他早就看开了?,前面两个儿子就够优秀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家占了?。

    这个小?儿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钟黎在?楼下看到有卖玉兰花的,买了?两朵上楼,在?门口站定后,深吸一口气才上前叩门。

    “进来吧。”聂正江温和平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钟黎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门。

    茶室里,聂正江坐主位,容凌在?次坐,空下的位置还有好几个。

    钟黎犹豫着要坐去哪里,就见聂正江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这儿吧。”

    钟黎看了?容凌一眼,见他微笑默认才顺从地坐过去。

    “黎黎之前在?王院士的建筑实验室工作?”聂正江亲替她泡一盏茶,放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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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黎受宠若惊,忙接过来说“谢谢”,又说“是?的”。

    眼前这位,无疑是?政商界的名人,人脉雄厚通达,她一无名小?卒难免还是?拘束。

    好在?容凌也在?,目光不经意对上便对她笑一笑,温和而鼓励。

    钟黎一颗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好在?茶桌上都是?他们二人在?聊,聊俗事聊工作,倒没有特别需要她开口的地方?,就连介绍她的工作容凌都帮忙说了?。这对于不善交际应酬的她来说,倒是?松快不少。

    聊完后,容凌起身告辞,钟黎和聂正江打了?一个招呼,亲自送他到门外。

    “你在?这边适应一下,我过两天?来看你。”他握着她的手说,“涂阿姨很亲切的,也很好相处。”

    他说的是?聂正江的夫人,与他妈妈顾允章似乎是?旧识。

    钟黎心里有万般不舍和忐忑,还是?点了?下头。

    回到屋内,聂正江已经穿上外套在?等她了?,看到她便笑了?笑:“害怕吗?”

    钟黎抿一下唇,俏皮地说:“有一点。”

    她是?温润的,也是?洁白的,如上好的象牙瓷,有碰一下就会碎的娇矜气质,妩媚在?骨子里,可?面上又不妖不娆,笑起来是?很舒服的气质。

    聂正江正儿八经打量了?会儿,这样近距离看,又是?不同于刚才远看的视觉冲击力。

    他家风严谨,加上性格使?然,年轻时就不喜欢花丛里来去,对女人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到了?年纪就和书香世家出身的夫人涂美玲结了?婚,多?年来感情虽不浓郁但也相濡以沫渐而深厚。

    女人的美丽再美丽对他而言也只是?观赏性的差别。

    他更?看重内在?,觉得女人再美不过如此,红粉骷髅罢了?。

    直到今日见到钟黎,才感慨造物主的得天?独厚。

    “走吧,你舅妈在?家里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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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年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分明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天?空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再次暗沉下来。

    钟黎早上起来看天?气预报的时候,可?以看到新?闻频道关于排放量的问题再次痛批,告诫有关部门需要警醒。

    “你才几岁,怎么也关心国家大事啊?”穿着粉色蕾丝公主裙的涂美玲从二楼缓缓而下,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热牛奶。

    小?儿子聂安这两天?归家,她每天?早起都会逼他喝一杯。

    钟黎放下遥控跟她问好:“舅妈。”

    涂美玲笑着下了?楼,问她吃过没有,见她摇头又吩咐佣人去准备。

    聂家的这处宅院就在?后海后头,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出门不远就是?景山公园,路边一溜儿的萧萧白杨,门口种了?两棵碗口粗细的古槐,颇有些年头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古朴的垂花门往里便是?宽阔的庭院,一半由?木地板搭建,一半则是?池子,佐以各色花木,正房门前的角落里还栽着一棵柿子树。

    这个时节仍是?果实累累,且个个大得跟小?灯笼似的,橙黄肥硕,不知道是?什么名品。

    东西两边另有西府海棠和芭蕉树,布局非常考究。晨起,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投影在?木地板上,钟黎坐的秋千架随风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惬意声音,地上光影斑驳陆离。

    坐了?会儿秋千,涂美玲出来唤她吃早饭。

    钟黎跳下秋千,不忘顺一块早上阿姨替她准备好的司康饼,轻快地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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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正江一早就出门了?,两个哥哥在?部队里,餐桌上只有钟黎、涂美玲和聂安。

    “尝尝这个烙饼,我亲手做的。”涂美玲贴心地替她和聂安都夹了?一块。

    钟黎看一眼,那烙饼只有她手掌心大小?,卖相实在?不敢恭维,边缘处坑坑洼洼的,还有些轻微焦糊。

    但她没说,夹起来小?咬一口。

    “怎么样?”涂美玲希冀地望着她。

    钟黎憋着气胡乱咀嚼一下咽下去,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那你多?吃一点,下次舅妈还给你做。”

    “好。”

    聂安受不了?她,把那烙饼夹回涂美玲碗里:“太?甜就不说了?,又干又焦,也不知道你怎么煎的。比例就不对,火候更?是?一塌糊涂,也就妹妹忍着你捧着你,你自己吃吧。”

    涂美玲一脸受伤,又气愤地说:“那你下次别吃我烧的菜。”

    聂安一脸无所谓:“我巴不得。”

    母子俩吵了?会儿,一顿饭终于吃完了?。

    钟黎回到三楼的房间,涂美玲后脚就上来了?,笑着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然后把一堆面膜、瓶瓶罐罐推到她面前,让她替她做面,又不好意思地说她自己一个人不太?好弄。

    钟黎哭笑不得,问她为什么不找专业人士来替她搞。

    “不喜欢,她们闭着眼睛都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目的就是?为了?掏空你兜里的钱。我天?生不喜欢这样的人,我喜欢你。”

    钟黎觉得她不止是?保养得好,看上去像三十几,连心态也年轻。

    当然不是?不世故,而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那种人,健谈又乐观,说的一些话都蛮有道理的。

    她交友不算多?广阔,但总有几个圈里相熟的朋友,那段时间闲着无事就拉着她一道去赴会,钟黎也总算混了?个脸熟。

    那些她平日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其实倒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竟意外地待她友好。

    钟黎觉得很荒诞,有时候也只是?那么一层身份而已。

    年后她接了?个大工程,是?关于颐和园东边的一处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行程非常忙碌,与容凌也是?聚少离多?。

    但中?河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看形势,顾家和房家是?休战了?。

    不久前,钟黎看新?闻时还在?某国际高峰论坛上看到顾允章和房家那位夫人的身影,手挽着手,举止亲密,倒真像是?亲姐妹似的,不见私底下的任何风波和龃龉。

    “这就是?体面人的日子,现在?你也是?同类人了?。”这日下午,杨珏过来找她,站在?满目华光的庭院里四处观望,感慨,“这屋子真漂亮,北京的竹子不好种啊。”

    看品种,也不是?什么特别耐寒的种类,却种得这样好,显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经营。

    钟黎坐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眯起眼睛面朝蓝天?,任由?阳光洗礼:“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能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杨珏不能理解,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不缺钱,日子过得好,只差那一个人。

    而且,越是?难以抵达的往往越是?向?往。

    “就这么喜欢他?”杨珏本?身不是?个多?看重感情的人,可?能是?幼年家庭倾轧的缘故,她对家庭没有什么好的概念,甚至有些逃避。

    钟黎似乎又是?另一种人,她很向?往有一个家。

    老半晌不见人回答,杨珏回头,却见她蜷缩在?秋千里睡着了?,一本?经济理论书倒着盖在?脸上,只露出白皙尖翘的下巴。

    鞋子也不知道蹬到了?那里,人就这么睡着微风摇曳的秋千缓缓晃动,仿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她梦到了?谁,唇角微微翘起。

    早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片融融暖意,如洒在?湖面上的碎金,波光粼粼。

    -

    一场春雨一场暖,到了?三月下旬,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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