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温继礼心虚的同时，并不恐惧，因为他知道有缺点的大臣，在皇上心里才是安全可以信任的。这些年，他的短板都呈现在皇上跟前，跟年轻的时候一样。
皇上知道他宠爱温氏，纵容林知音和林川，这些都是他作为丞相，作为文官之首的瑕疵。
可是在朝为官，需要这些瑕疵。
“皇上，这件事林川一定是被人挑拨，被人利用，这几个人既然都是梁家人找来的，最后怎么会跟林家走到一起，而且梁家倒下去之后，这些人又是怎么跟林川走到一起，这个微臣存疑。表面上是林川故意抹黑镇国公府，抢走安国郡主身边最为得力的郡主，实际上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引起朝廷和镇国公府的对立……镇国公父子战功千古，在我大夏是人人敬仰的英雄，若是朝廷对待侮辱镇国公府的事，没有办法直接下猛药，对于百姓的信心，其实是个很大挑战。”
温继礼的话，就是眼前这个形势，带给他们的解读，也是皇上真正应该考虑的事。
皇上看着温继礼，说道：“从重处罚你的外甥，你下得去这个狠心？”
温继礼赶紧说道：“若错误是他造成的，自然应该严惩，只不过背后的人没有拔除，将来还会有别人上当……而且这么多次，只要有人挑拨，就有人敢于出来抹黑镇国公府，微臣以为，也许他们针对的从来不是国公父子，而且安国郡主……”
皇上问道：“你什么意思？”
温继礼说道：“臣的意思很简单，朝廷对镇国公府的态度一直都是明确的，要维护英雄的名声，对郡主也一直都是怜惜敬重，只不过郡主有什么事都不会直接跟宫里说，喜欢自己忍着，甚至私下处理，反而让人觉得朝廷不想管，这就不太合适了……”
皇上看着温继礼那张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你一味护着这个外甥，未必是什么好事。”皇上说了一句。
温继礼心中怎么会不明白，可是这件事太严重，崔安如给背后的人安上的罪名足够让林川永远没有办法在京都立足了。
“皇上，臣知罪……”
温继礼同样明白，其实皇上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给他台阶下，也会尽量帮他照顾林川一二。
“你呀，有时候多想想自己身边的人吧。”
皇上的话，让温继礼想到了孟氏。
一想起孟氏跟自己说话，他心中就在揪着疼。
夫妻一场，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争吵，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双儿女都这样优秀，为什么夫人要离开自己呢？
他们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反正在他看来，他们的婚姻关系很健康，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你那个妹妹，不是很会管孩子，无论是当初林知音出事，还是这次林川，都能看出来她的教养水平不行，尤其是对比如风和如雪……”
温继礼更觉得无地自容了，这些话他就不告诉妹妹了，免得她郁闷。
“她的方式确实不如夫人……”
“孟家老太爷是父皇的伴读，水平和声望自然不同，孟家书香门第，自然也知道怎么教养孩子，当年怎么没有把林家这两个孩子也送到孟家的学堂去……”
皇上用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对林川和林知音的不喜。
温继礼一阵心虚，却不得不回答：“当年他们不太符合孟家的标准……”
皇上沉默了一会，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聊。
“听闻孟氏已经跟你提出和离，你打算怎么办？”
第187章
哪位皇子
温继礼表情僵硬了，随后就恢复正常。
皇上知道这件事，其实很正常。
“臣不会同意，想来皇上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一幕。如风和如雪的婚事未定，夫人不会不管……”
温继礼的理由，并没有完全说服皇上。
“当年温太师和原配夫人和离的时候，你们甚至没有长大，照样没有避免这件事的发生。温卿，不要太自信了。”
温继礼明白皇上在提醒自己什么，想了想还是说道：“皇上这个时候提出如雪的婚事，应该也是为了帮微臣缓解这种压力……”
皇上笑容神秘，说道：“你心里明白就好，这些年朕身边只有你是最为信任的，我们从启蒙的时候已经在一处，彼此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君臣之间的默契一直都在。林家那些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朕早就给他们抄家了，因为有你，朕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过次数多了总会让别人不满。”
温继礼听出来了，皇上这次是不想保林川了。
这个跟他想的一样，所以他才会提前说，林川是被人利用了。
“然而朕听了你的话，觉得林家人却有可能被人当成了利刃，别人反而退到了后面。这一切，也许是你们温家太过显赫。太师和丞相，加上一个最年轻的员外郎，又有贺家和孟家这样的姻亲，被人嫉妒也是正常的，若是明日安国郡主上殿，朕会尽力让她明白这个事实。若是她有更加明确的看法，而且拿出了证据，朕自然也要给镇国公府主持公道，不然就是寒了边关将士们的心。”
温继礼终于没敢再说什么，皇上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朝廷要给镇国公府一个交代了。
崔家接二连三地被抹黑，这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皇上，这是应该的……”
皇上看到他们之间的默契还在，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如雪的婚事，你准备得如何了？看中了朕的哪个儿子？”
温继礼吓了一跳，这种话明显就带着坑了。
他们在家的时候确实从皇上的儿子之中挑挑拣拣，评头论足了一番，可是他们心里也足够清楚，最后还是皇上来决定，他们只能通过一定的办法，让某些人出局。
现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皇上已经开始发问，有点打乱了温家的节奏。
“皇上，臣惶恐，这是皇上想要让臣的女儿嫁给哪位皇子，根本不是臣在挑选女婿，臣何德何能，才能在皇子之中挑来选去……”
皇上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却知道他现在说的不是实话。
“有些事，朕不说，并不代表不明白你们的顾虑……目前朕适合成亲的几个孩子，各自都有缺点。只不过长子没有成亲的话，下面的弟弟确实不应该太早成亲……”
温继礼心中一沉，大皇子？
不过按照他对皇上的了解，他越是先说出来的，反而是最先被排除的。
“然而他常年在边关，而且皇后对大皇子的婚事，也有自己的想法，这点尊重，朕还是可以给的。”
温继礼想起来了，李氏家族也有适婚的女子，迟迟没有议亲，大概是在等着大皇子。
毕竟李皇后这个人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已经人尽皆知，她被太后娘娘压制这么多年，肯定希望下一任皇后出自他们李家。
皇上突然说了一句：“不过朕倒是觉得，她会满意温卿的千金……”
温继礼的心七上八下，这种事他确实不敢保证。
皇上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了下去。
“皇后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朕跟她提过，她说如果朕已经想好了，那她自然会全力支持，毕竟温卿的千金，整个京都找不出第二个。”
皇上的话越来越模棱两可，这个让温继礼非常难受。
他告诉自己冷静，这段时间家中的事情让他很是烦躁。
多年之前的事情再次回忆的时候，竟然试图推翻他的结论。
这些年他所有的恨意一旦验证是个错误，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皇上看到温继礼的脸色变得无常，知道这次自己确实迷惑了他。
“罢了，已经有人跟朕求娶了温卿的千金，而且朕已经应允，若是温卿没有意见，就可以下旨了。”
温继礼的心又被提溜起来，看来皇上心中早就有了人选。
“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给了臣这个荣幸。”
温继礼的态度，已经把自己放得很低。
皇上冲着他靠近了一些。
“你觉得二皇子如何？”
温继礼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一半，这个还真是跟儿子说的一样。
虽然之前他们并没有想过这位，不过能够让温如风认可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尤其这些年温如风作为三皇子的伴读，跟他经常在一块，最后却不愿意让他当自己的妹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臣怎么敢对皇子们评头论足。”
他想打一张安全牌，先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皇上说道：“让你说你就说，这里没有别人，而且这种话，朕也没有想过告诉别人。”
温继礼这才说道：“皇上，臣和二皇子接触不多，不过听闻他行事不拘一格，倒也是让人能够找到其他的思路，二皇子母族同样是武将出身，想必责任感也会很强，若是如雪能够嫁给二皇子，臣没有任何异议。其实对于如雪能够嫁给哪位皇子，臣并不敢有什么意见。”
“可是，你之前有倾向于三皇子，不是么？”
皇上没有再试探，非常直接地问道。
温继礼对于皇上这种心理战经历的多了，也就能够从容很多。
“回皇上，臣不敢有所欺瞒，毕竟臣的儿子这些年跟三皇子走得近，臣很容易就会有一种更加亲近之感，不过一切还是要凭皇上做主。”
皇上盯着温继礼，半天没有说话。
温继礼一阵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温卿，你和朕多年的情谊，如今朕让你从这几个小子之中挑选一个出来当做你的女婿，你就该按照自己的心意选一个，毕竟选谁都是朕的儿子。”
哪怕皇上这样说了，温继礼还是清醒地知道，这个主意他肯定是不能拿。
无论是他主动选哪个皇子，都会让皇上想到背后的目的。
只有一个四皇子，皇上大概是不会多想。可是四皇子是残疾，温继礼自然不想让女儿直接就误了终身。
他相信皇上赐婚的时候，也不会用四皇子来考验他。
“臣真的不敢拿主意，每个皇子都很优秀，臣相信皇上的眼光。”
温继礼跟随皇上多年，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皇上来做选择。不然按照皇上的性格，这件事早晚会成为一个雷。
“朕也是一直都在纠结，朕也明白你想选择老三的心态，估计当初选如风给老三当伴读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做好准备，将来如雪大概就是老三的皇子妃了吧？”
温继礼不敢接话，当年的安排，他同样不敢质疑。
“你就没有抽空问问如风，他对老三的想法如何，有没有想过让老三当他的妹夫？”
皇上好像是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温继礼有个明确的表态一样。
他这几个儿子，他主动捧到温继礼跟前，让他扒拉。
“没关系，朕虽然口头答应了淑妃和老二，若是你这里过不去，朕可以考虑换人。”
温继礼都蒙了，这个时候怎么换人？
而且这不是一下就得罪了淑妃和二皇子么？
如今没有办法达成三皇子的愿望，也是因为他不敢违抗旨意而已，都是淑妃和二皇子动作太快了，跟自己无关。
他这样想着，就对皇上说道：“皇上，臣愿意服从安排……”
“你服从什么，又不是让你嫁。你确定不用回去问问如雪自己的意见？好歹朕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着，一定要把她变成朕的儿媳妇，如今就是为难在哪个儿子身上了……其实淑妃和老二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要不然，你也发表一下意见？”
温继礼慎而又慎地说道：“皇上，臣代小女感谢淑妃娘娘和二皇子的厚爱，愿意接受这门亲事……”
“嗯，大皇子是嫡子又有兵权，三皇子跟你们关系亲近，朕却选了跟你们不熟，行事风格又让人质疑的二皇子，你不会怨怪于朕吧？”
第188章
婚事赠品
温继礼赶紧说道：“皇上能够看中臣的女儿当皇家的儿媳，臣自然是感激不尽，这是臣和整个温家的荣耀……”
皇上对这个答案满意了，随后轻松点说道：“朕已经答应了景荣，既然温卿也没有什么意见，那朕就下旨了……”
温继礼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地说道：“多谢皇上恩典……”
赐婚的圣旨传播得更是迅速，正在准备明日上金殿事宜的崔安如同样得到了消息。
“这倒是一门有趣的婚事……”
她随口感慨了一句，并没有期待有人搭腔。
白天经历了亲人再一次背刺的丹朱有些走神，一直都有些放空。
另外几个侍女也觉得有同感，他们一直都以为温家已经和三皇子绑定了，毕竟温如风是三皇子的伴读。
“郡主，这样的话，二皇子就要站在温家同样的阵营了吧？到时候事情应该就不太好办了吧？”
丹青想了想，还是问道。
崔安如说道：“这就不一定了，你看温家这么多次蹦出来，孟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什么时候有动静？孟氏如今还想跟温丞相和离，而且温家那对兄妹也曾经主动前来道歉，尽管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这才是真正有担当，而且正直的人。”
“可是上次郡主对他们并没有很客气……”丹青又犯迷糊了。
丹朱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她说道：“郡主对他们太客气，他们在温家就会尴尬，他们过来道歉，本身已经跟温家其他人的做派不同，若是郡主有心挑拨，加重温家的内部矛盾，直接就对温家那对兄妹极尽可能的客气，让所有人都知道，温家这两个人，在郡主这里是特殊的，这对于温家人是一种什么意义？将来他们在温家，要如何自处？”
丹青这才想明白，说道：“其实郡主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善意，而且给予了回应？那他们能明白这些么？”
崔安如说道：“若是他们想不明白，那京都第一才女，和温家下一代的接班人，他们都扛不起来……”
丹青点了点头，颇有些遗憾：“若不是温家其他人脑子有问题，都偏帮那个林知音，说不定郡主真的可以跟温家那对兄妹成为朋友……这倒好，不成为敌人都算是烧高香了……”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样子，崔安如笑了：“温家目前并不是他们说了算，温如雪的婚事，这不是经过各方考量最后被二皇子拿下了么？其实这个结果不错，大皇子身上有李氏的血，当初欺负琅儿的，就有李氏宗族的人，而且李皇后一直看我不顺眼，若是温如雪嫁给大皇子，即便我们不想当敌人，似乎也没有办法了。至于三皇子，没有什么担当，该出头的时候不出头，觉得自己很睿智，我知道他底牌少，已经如此劣势了，还妄想那个位置，又不肯因为自己筹码太少而选择搏杀，不是什么良配。”
丹青点了点头，他们对二皇子知道的太少。
不过经过崔安如的分析，那两位确实更加不合适。
“总之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反正明日郡主上殿，总要让温家再次丢脸的，有本事他们就不再管林家人，看样子这肯定是不可能……”
丹青又开始动脑，这件事她还真想不到，温家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责任。
崔安如却说道：“现在是温家刚刚被赐婚，谁去找温家的麻烦，其实都不太好，总归是惹人嫌……皇上这个时候下旨，是在给温家保留颜面，看来这次皇上是下定决心要对付林家了……”
丹青一听，虽然不知道崔安如推断的过程，对于这个结果她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早该让他们出事了……”
已经回到温家的温继礼，一身疲惫。
“如雪已经是准二皇子妃了，这是我们温家的荣耀……”贺老夫人面上都是喜气，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孟氏却很淡然：“谁让她是温家的千金呢，都是公爹和老爷这些年为朝廷办事的功劳，才有如雪这样尊贵的时刻……既然皇上已经赐婚，将来如雪的地位，同样也要靠如风的官位和功绩了……”
她的话说得没有太多修饰，不过很是通透。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相互帮衬才好，只靠一个如风，一定会比较吃力……”
贺老夫人的话，一听就是没有说完。
温太师把话接过去说道：“不错，即便是当年我也借助了贺家不少力量，才能走到今日，孟家同样对我和继礼都帮助颇多，将来如风的岳家，自然也会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也要上心温家的发展。而自己的兄弟姐妹，更是应该重点扶持，毕竟那才是真正的血缘关系……”
孟氏知道他们想要把话题引到林家，却没有主动接话。
还是温继礼看到要冷场，赶紧说道：“父亲和母亲说的是，将来不只有如风帮忙，如霜出嫁之后，也一样都是一家人，到时候彼此之间都该有个照应。如雪作为皇子妃，有靠得住的娘家人，将来无论二皇子走到哪一步，至少如雪都有底气……”
温太师点头：“确实，温家的孩子，哪一个都不可小觑，也不能忽略，比如你妹妹，虽然这些年林家没有太大起色，可是如今知音已经是安南侯夫人了，将来还会生下世子……至于川儿……”
温太师自己也知道，林川这次惹的祸不小，崔安如若是执意追究，说不定真的要被皇上用来杀一儆百。
温继礼听到父亲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心情有些沉重。
结果贺老夫人又补充了一段：“这些年多亏了继礼照顾绿汝，绿汝当年成亲挑选的人，虽然我们并不喜欢，可是架不住她自己坚持要嫁……并不是我想在背后说姑爷的坏话，在为官和才干方面，他但凡有继礼的十分之一，都不会是如今这个境况……继礼对绿汝的关照，我这么多年都看在心里，我生怕将来哪一天，你突然顾不上她了，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这句话果然对温继礼有用，他赶紧说道：“母亲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不管妹妹一家的……妹妹同我一起长大，我亲眼看着她成婚生子，怎么会突然不管她。”
“有你这个话，我就放心了，可是我又觉得她自己一事无成，这些年总是在拖累你，总有一天会让你厌烦……”
贺老夫人这个语气，让温如风他们听着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结果温继礼是真的买账：“母亲，我这个当哥哥的，不让自己的妹妹麻烦，要让谁麻烦？如今如风仕途顺遂，皇上器重，如雪又被赐婚，很快就要成为皇上的儿媳，我就是想要操心都没有合适的地方，所以您就放心吧，妹妹那边需要我这个哥哥，我就会出现。到时候不只是我，如风和如雪不是也有能力帮他们的姑母了么……”
这个话温太师显然非常满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如风如雪，你们父亲刚刚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相互照顾扶持也是应该的，将来你们同样需要家人的支持。”
“确实，如今我们有出息了，也该跟舅舅家的表兄弟们多多照应才是……”温如风回了一句。
气氛当时就有些不同了，这个时候温如风特意提起孟家，就是为了提醒他们，在教养他们这个问题上，这些年都是母亲和孟家在操心，要回报要照顾也是先从孟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