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谨仍然看着书,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想说“不好”,可哪怕只是骗着宋星阑玩的,他竟然都有些说不出口。
宋星阑慢慢抱住宋谨的腰,他哥没有给他回答,他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了,双肩颤动,哭声也隐忍。
“求你了哥,别不要我,别丢掉我,我不能没有你……”
“行了。”宋谨放下书,在宋星阑的脑袋上摸了摸,“骗你的,你明天乖乖跟他们上车,做完检查他们就会送你回来的。”
宋星阑听了,半天没出声。
“嗯?”宋谨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生气了?”
“你骗我……”宋星阑仍然把脸埋在宋谨的小腹上,忿忿道,“你又害我哭。”
“谁害你了,你自己那么爱哭。”宋谨说。
“就爱哭,就爱哭。”宋星阑嘀咕着,脑袋在宋谨的怀里乱拱,“你以后不能骗我了。”
宋谨一边推他一边说:“就是开个玩笑。”
宋星阑拱来拱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床了,他凑在宋谨的身前,抬起头,一双眼睛还是红红地带着泪,他说:“哥,你骗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骗我这个,我会当真的,会很难过的。”
宋谨不太自然地往后靠了一点:“哦。”
宋星阑盯着他的嘴唇,倾过去亲了一下。
宋谨微怔,宋星阑之前不是没亲过他,但是以这种靠近的姿势和认真的神情,好像是头一次,那双湿黑的眼睛直盯过来的时候,宋谨有些发愣。
“哥。”宋星阑又往宋谨面前凑了凑,轻声说,“你的脸好红啊,耳朵也是。”
他在宋谨的脸上亲了一下,说:“烫烫的。”
接着又在宋谨的耳垂上亲了亲,继续说:“也是烫的。”
宋谨懵糊涂了,整个人缩靠在床背,宋星阑还抱着他的腰,一个个轻柔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宋谨恍惚得只能伸手抵住宋星阑的肩,但又好像使不出什么力气,心跳很快,思绪也混乱,想思考一点什么,却找不到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宋星阑亲吻着宋谨的额头和鼻梁,又去亲他的下巴,最后吻重新落在唇上,但不再是浅尝辄止地亲一下,他吮着宋谨的下唇,舌尖轻轻地舔在那瓣温热的软肉上,然后慢慢往里探,划过平薄的齿关,往里触碰到了宋谨的舌尖。
湿润地碰在一起的时候,宋星阑收紧了搂在宋谨腰上的手,勾缠着他的舌头搅弄。他能感受到宋谨的生涩和僵硬,所以动作缓慢温柔,并没有头脑发热地深入,而是带着些许力道地交缠和吮吸。
两人的呼吸渐渐浓重,宋谨攀着宋星阑的肩,他闭着眼,因为害怕近距离地看到那张脸,那双眼睛,可他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所以他睁开了眼。
是熟悉的脸,比从前成熟一点,也实实在在地比从前温柔和小心,他确实不再是三年前的人。
宋谨忘了过去多久,直到宋星阑抬起头看着他,唇瓣之间牵扯出透明的细丝,宋谨喘着气,很想说点什么,然而却无言。
宋星阑留恋地在宋谨的嘴角亲了一下,他专注地看着宋谨,说:“哥,我好喜欢你。”
心脏的最中央好像有什么突然发胀,用力地撞了一下,不是喜,也不是怒,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茫然,宋谨呆呆地看了他几秒,才说:“我是你哥。”
“是我哥怎么了?”宋星阑并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冲突,他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我们是亲兄弟。”宋谨别开眼,好像突然有点失措,“我……”
“有什么关系吗?”宋星阑打断他,“我喜欢你,哥,我们是兄弟,那我就更喜欢你,这就可以了。”
宋谨突然发现,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也不是一道判断题,而是主观题。
在宋星阑的眼里,伦理和道德都可以抛却,他不懂,也不在乎。他说喜欢,那就是喜欢,不掺杂任何别的,只是单纯的喜欢,甚至因为宋谨是他哥,所以他更喜欢。
可是宋谨是个正常人,很多事情他无法不去顾忌,但追根溯源之后就会发现,一切的出发点,其实只在于喜不喜欢。
如果喜欢,或许他也可以抛弃一切,那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从他初中时意识到自己性取向的那一刻,很多东西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是宋谨或许能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去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不代表这个选项里会出现宋星阑,三年前疯狂践踏过他的人,此刻眼前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就算他们之间曾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也是他的亲弟弟。
他不可能喜欢三年前的宋星阑,可如果是眼前的宋星阑呢?如果一开始宋星阑就以这样的感情和态度来对待他呢?
于是宋谨突然找不到答案了。
他偏过头没再看宋星阑,说:“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噢。”宋星阑直起身,然后突然很严肃地说,“哥,我下边儿硬了。”
宋谨觉得有一把火直接把自己的耳朵烧着了,辛辣地发烫,他拽起被子盖到身上,脸也藏进去,重复道:“快点出去,我要睡了。”
“那。”宋星阑窸窸窣窣地下了床,见他哥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点耳尖露在外面,嫣嫣地发着红,他手痒,想去摸摸,但怕宋谨生气,于是又说,“我去睡了啊。”
宋谨没理他。
宋星阑走出去,关上门。
过了很久,宋谨才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头发乱乱的,他转过去看着旁边沙发上的葡萄柚,葡萄柚正襟危坐地在跟他对视,仿佛一个冷静的围观群众。
“不许看。”宋谨瞪它一眼,没什么底气地开口,“再乱看明天不给你吃猫粮。”
葡萄柚摆了一下尾巴,喵了一声,在沙发上趴下去,闭上了眼。
第27章
第二天一早,医院就安排了车来接宋星阑,多伦多公司那边的人也快下飞机了,到时候会去医院见宋星阑。
宋谨没跟着去,他觉得没必要。
宋星阑很老实,吃过早饭后去洗了碗,车子到的时候,宋谨蹲在院子里逗猫,宋星阑站在他旁边,说:“哥,我走了。”
“傍晚就回来了,你不用这样。”宋谨看也没看他一眼,“去吧,中午记得多吃饭。”
“晚上想吃红烧肉,哥。”宋星阑说,“很想吃,吃一块也行。”
“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宋谨站起来,“赶紧走。”
“那我走了,哥你要买菜的话,去我的存钱罐里拿钱,都是你的。”宋星阑看着宋谨的脸,一再暗示,一再强调。
“知道了。”宋谨顿了顿,伸手帮宋星阑理了理卫衣帽子,“在外面听话一点,让你做什么就好好配合,别耍浑。”
“嗯。”宋星阑挺认真地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门,没人进来,于是他侧过去在宋谨的脸上亲了一下。
他亲完就跑,一边朝宋谨挥手:“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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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阑不在家,院子里顿时空旷安静,虽然宋星阑平时也会出去打个麻将什么的,但宋谨潜意识里会觉得他还在这个村子,离自己很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种过于遥远的味道。
中午自己一个人吃饭,宋谨只做了两个菜,桌子对面的位置空荡荡,自从母亲去世后,好多年宋谨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早就习惯了,但现在没有宋星阑坐在对面跟他说话,给他挑菜,一时间确实有些不适应。
吃了没几口,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陌生的号码,宋谨想了想,还是接起来了。
“喂,哥!”宋星阑的声音很欢快,“你吃饭了吗?”
宋谨转过头看着门外,阳光一片灿烂,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长,落叶划过半空,掉在地上晒太阳。
“在吃。”宋谨说,“你吃了吗?”
“刚吃完,很难吃。”宋星阑说,“没有你做的好吃,旁边的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说什么我也听不懂。”
“你好好配合检查,别闹脾气。”宋谨夹了点青菜到碗里,说,“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真的吗!”宋星阑音调都拔高了,“谢谢哥谢谢哥谢谢哥谢谢哥!!!!”
宋谨已经能想象到宋星阑旁边的那些医生和公司员工是什么表情了。
电话后来被宋星阑公司的人拿回去接了,对方跟宋谨说了说宋星阑的检查结果,记忆恢复方面仍然一片渺茫,但好在智力已经有了很大的复原。目前来说,宋星阑还是依赖宋谨,根本离不开他,所以只能请宋谨再帮忙照顾照顾,看看下一次检查会是什么结果。
对方还问宋谨可不可以在平常的时候多试试去刺激宋星阑的记忆,不用太刻意,医生说如果能循序渐进地慢慢来,宋星阑是有恢复的几率的,只是需要的时间会长一点。
宋谨说:“好,我明白。”
他明白,如果宋星阑有一天恢复了记忆,第一个遭殃的人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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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宋谨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去了厨房做晚饭,他刚开始切菜,就听到大门外的汽车声。
心跳好像在一秒钟之内就被带得快了起来,宋谨盯着砧板,突然不知道是该横着切还是竖着切,他想扭头往外看一眼,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只能维持着静止的姿势,直到他听见院门被打开,有脚步声响起,穿过大门,穿过客厅,穿过卧室外的走廊。
宋谨最后决定不转头,好好切自己的菜。
有人走到身旁,却没说话,接着又走近了一点,站在宋谨的身后。
背上好像粘了磁铁,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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η吸引着的力量,然而最终还是宋谨吸引了对方,宋星阑从身后抱住宋谨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撒娇似的说:“哥,我好想你啊。”
宋谨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他说:“手松开,我在切菜。”
“这样也可以切。”宋星阑蹭着宋谨的侧颈,黏糊得要死,“在外面好无聊,还是家里舒服。”
宋谨突然问他:“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医院吗?”
“知道啊,我脑袋不是受伤了嘛,现在还有疤呢。”宋星阑亲亲宋谨的耳垂,满不在乎地回答,仿佛那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你希望自己好起来吗。”刀刃抵在肉片上没有再往下切,宋谨停了一切动作,轻声问他。
“这个重要吗?”宋星阑反问他,“我现在很开心,哥,跟你在一起就好了,而且我觉得我自己很好,好得不得了。”
宋谨没再说话。
吃过晚饭,宋星阑提出想去屋顶看星星,宋谨于是切了点水果,和他一起上了楼。
但今晚似乎并没有什么星星,月亮倒是很亮,莹莹的一片月色,把稀散的星光都遮盖,高悬在夜幕之上。
宋星阑照例是赏夜不看天,只看宋谨,他一边吃橘子一边盯着宋谨的侧脸,宋谨看着天空,月光落在那张白皙干净的脸上,连睫毛都笼着光。
“哥。”宋星阑突然说,“今天看病的时候,他们说我都忘记了,我觉得很好笑。”
“好笑什么。”宋谨没有看他,只是抬头望月。
“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忘记,你看,我记得你,你那么好,我那么喜欢你,你肯定就是我的全部了,我还需要记什么呢,什么都不用。”
月光也那么刺眼吗,刺眼到宋谨觉得自己眼眶发酸,连着心房都涩痛。
他的弟弟说话这样好听,从前宋谨觉得宋星阑是在将自己往深渊里拽,而今也一样,宋谨站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道德、理智,险险的一线天,宋星阑拉着他的手,用所有无知的坦诚的告白,把他带入另一个深渊。
宋谨越是回忆着过去的宋星阑有多疯,他现在就会被眼前的人害到陷得越深。
宋星阑剥了个橘子,将经络撕得干干净净,递到宋谨的手里,他说:“哥,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少啊。”
“嗯。”宋谨接过橘子,应道,“可能是月亮太亮了。”
“白天怎么没有星星?”宋星阑问。
宋谨吃着橘子,慢慢地说:“白天一到,星星就会熄灭,变成灰飘走。”
就像他们之间一样,但凡宋星阑清醒,夜幕撕裂,星空崩塌,一切的美好都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所以我喜欢晚上,只有晚上的时候,你才会有时间跟我坐在一起说话。”宋星阑偏头凑过去,自下而上地抬眼望着宋谨,问,“哥,我可以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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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谨转过头来,他的上方是月华无边的深蓝色夜空,从宋星阑的角度俯视上去,宋谨的眉眼柔软得像今夜的风,发梢拂动,很像宋星阑眺向远山时看见的,被风吹动的树林,秀挺的鼻梁迎照着月光,那是山涧里清澈的小河。
一切都很安静,树叶的沙沙声,田野里偶尔的轻响,风绕过耳畔,细微的庞大的一切,都变成了放轻声响的背景音,为月色下的浪漫造势。
宋谨垂眼别过视线,月光不顾念他,狠心地将他的脸和耳尖上的泛红痕迹都照得清晰,过了一会儿,他转回头直视着宋星阑,说:“好。”
宋星阑水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宋谨的轮廓,他伸手揽住宋谨的脖子,一句话也没说,倾身贴过去,轻轻咬住宋谨的下唇。
辽远的山林,寂静的田野,清谧的月光,隔离世外的盛大又宁静的一切,他们坐在夜空下,深秋的空气凉且清澈,但亲吻是有温度的,橘子弥漫着清香,被握在手心里,像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秘密。
第28章
天气渐渐冷了,宋谨和宋星阑去山里挖冬笋,还是邻居告诉他们的,说今年的冬笋冒头得早,特别嫩,现在正适合吃。
早上的时候,宋谨拿了个塑料袋和一把小锄头就带着宋星阑出门了,他们也吃不了多少,就是去挖几根尝尝鲜。
从家里到山上大概要走二十多分钟,宋星阑把东西拿在手里,早上温度低,他问宋谨:“哥,你冷不冷啊?”
宋谨把半张脸埋在外套领子里,说:“还好吧。”
“我有点冷。”宋星阑说,“手冷。”
宋谨刚想问他要不要回去拿手套戴上,宋星阑就把他的手牵起来了,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转过头来一脸正经地说:“这样就不冷了。”
周围没有人,宋谨没把手抽出来,只是别过头不和他对视。
一路手牵手到了山上,大概是最近挖笋的人还不多,所以走几步就能看见露在泥土外的笋头,宋星阑蹲在地上小心地挖,想挖出最完整的笋。
两个人边说话边找笋,时间过得很快,再加上宋星阑第一次进山,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摸一摸,什么都想看一看,结果越走越往里,宋谨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吃不消了。
他那条腿自从在测绘作业中受伤之后就承受不了太大的运动量,于是宋谨说:“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累吗?”宋星阑立刻起身,拎起袋子,说,“那我们这就回家,哥,我背你。”
“?”宋谨微微瞪大眼,“什么?”
“你累了,我背你回去。”宋星阑说着就走到宋谨面前蹲下身,回头说,“上来吧,哥。”
“不用的。”宋谨说,“我又不是……”
“快点!”宋星阑催他,“快点快点,我背你下去,让我背一背你吧。”
宋谨犹豫了两秒,然后趴到了他的背上。
宋星阑毫不费力地就把他背了起来,一步步走得稳且慢,宋谨环着他的脖子,问:“我重吗?”
“太轻了。”宋星阑说,“哥,你要多吃点饭,多长点肉。”
宋谨把头靠在宋星阑的肩上,看着路边的风景,没有说话。
宋星阑突然问:“哥,你的腿怎么了?”
自从那天他看到宋谨腿上的疤,就一直有这个疑问,他当时就想知道原因,可是宋谨抗拒他碰自己,踢了他一脚。
宋谨说:“几年前,我出去实习,搭仪器支架的时候,我不小心踩空了,摔了下去。”
“其实不算高,但是石头太多了,我滚下去之后脚被划伤了,伤口很深,还骨折了。”
“缝了好多针,医生说我好了之后不能走太久的路,腿会受不了的。”
山林空远,阳光细细碎碎地穿过斑驳的树枝落下来,偶尔有飞鸟途径啼鸣,宋谨慢慢地说着话,宋星阑一字一句听得认真。
他说:“哥,以后什么事都我来做,你不要这么辛苦了。”
“还好吧。”宋谨说,“现在也没有很辛苦,都过去了。”
走了几分钟之后,他们碰到了一个村民。
“小宋?你怎么了?”村民见宋谨被宋星阑背着,问他。
宋谨有点窘迫地正想叫宋星阑把自己放下来,宋星阑就开口了,十分振振有词:“我哥的腿不舒服,我背他回家。”
“那你们骑我的车吧。”村民说,“自行车骑到你家会快一点,让你弟带着你。”
宋星阑又抢在宋谨之前开口,他说:“好啊!谢谢叔叔!”
宋谨:“……”
“你会骑车吗?”宋谨问他。
宋星阑说:“应该会的!”
他把宋谨放下来,把笋挂在车把手上,然后自己抬腿跨上车,扭头对宋谨说:“哥,上来!”
宋谨走过去坐在后座,还是有点不放心。
“到时候让你弟把车骑到我家吧。”村民说,“你们回去会路过我家,你给你弟指一下。”
“好的。”宋谨说。
“别忘了啊,记得早点还回来,我下午要出门。”
“肯定给您还回来。”宋谨笑着说,“赌上我弟的明天。”
被赌上明天的宋星阑傻笑了一声,踩了一脚脚蹬,直接往山下疾冲,等宋谨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的速度已经快得要飞起来了,他慌忙地抱住宋星阑的腰,喊他:“你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