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末一早,平里安静的公寓因路柯桐一己之力变得热闹,不算宽敞的厨房更是锅碗瓢盆声响不断。沈多意系着那条闹心的围裙剥西红柿皮,顺便听对方指点江山。“你们小区好高档啊,一进来那么大个湖,但我一想公摊面积同时也大,心里就平衡了。”
“费原出差了,不然我俩一块儿来,但是我昨晚琢磨了一下,你好像压根儿就没邀请他,估计只是单纯想我。”
“等会儿,不会只有炝锅面吧?爷爷呢?”
同样都是一张口,路柯桐上下嘴唇一碰就能秃噜出两千字,沈多意在这期间剥完了西红柿皮,说:“你光看见那么大个湖,没看见爷爷在湖边钓鱼啊?”
路柯桐切下半拉生吃:“湖边围了一圈老头钓鱼,要是十几个大帅哥在你眼前一晃而过,你能立刻找出哪个是我吗?”
“能,嘴张着的就是你。”沈多意仰着头切葱,边切边乐,“你昨天怎么那么晚才睡?”
“我忙啊,加班呢。”路柯桐在园林局工作,经常熬夜赶工,他拿出手机给沈多意看图片,“新工程,和环城水系同步,看我的设计图怎么样?”
沈多意称赞道:“好看,什么时候修好啊?”
路柯桐有些泄气:“早着呢,还得经常现场勘查,查完加班设计,设计完还可能被乱改。对了,你的新工作怎么样啊,找你炒股能赚钱吗?”
沈多意连连摇头:“别了别了,我刚赔进去十几万。”
“什么?!”路柯桐惊呆了,“风险也太大了吧!我本来攒了笔钱还犹豫要不要投资试试呢,还是算了吧。”
两个人聊着天折腾出一顿饭,沈多意主厨,路柯桐打下手,饭端上桌正好门响,沈老爷子踩着饭点儿回来了。路柯桐跑过去拎小桶,可惜道:“爷爷,你早点回来能蒸条鱼吃了。”
沈老说:“晚上蒸,你吃两顿再走。”
三个人围着餐桌吃饭,沈老又念叨刚交换来的家常新闻,谁家孩子下个月结婚,谁家又要了二胎。
沈多意缄默不言,默默吸着面条,但在桌下轻轻踢了路柯桐一脚。路柯桐激灵一下明白了,诚恳地问:“爷爷,是不是他们说这些的时候,你都觉得无话可说?”
沈老直抒胸臆:“没办法啊,多意又不结婚,头胎都没影,我只能听别人显摆。”
路柯桐不乐意了:“大部分人都会结婚,但大部分人都会年薪百万吗?政策允许,想要二胎就能生,可想要年薪百万就能赚到吗?”
沈多意悄悄冲路柯桐眨了下眼,挺美。
沈老不吃那套:“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言下之意,你有对象,闭嘴。
当初住在一个院里,费原为了和路柯桐在一起差点被打个半死,所以沈老都知道。这话一说出来,路柯桐立马蔫了,臊眉耷眼地捧起碗喝汤,沈多意更蔫了,终于明白姜还是老的辣,他干脆放弃抵抗为好。
饭毕羹汤俱空,沈老回屋午睡,两个小的也回卧室休息。吃饱容易犯困,沈多意靠着床头看股市行情,说教道:“这支太低迷了,下降压力线的压制一直突破不了。这支也一般,后市逢高做空吧,得过且过。这支不说了,中小板的弊病表现得淋漓尽致。”
路柯桐躺在旁边:“别说了,我一句都没听懂,聊点别的吧。”
沈多意打了个哈欠:“聊什么?”
“聊感情吧!给你讲讲我拳打小三儿!”路柯桐双目放光,“社会风气太不好了!不管是弯是直,时不时就冒出个傻常伴左右,害我要蹲点加暴揍。哎,上班那么累,还得为爱犯罪。”
沈多意给路柯桐搭上被子:“你辛苦了,看来单身有单身的好。”
路柯桐扑棱起来:“好什么好,你能体验犯罪的快感吗?你能感受躲半天开门后对象冲进来的刺激吗?你能获得电影院的情侣绑定积分卡吗?”
沈多意大惊:“你俩怎么那么嘚瑟呢!还办积分卡!”
“新片七五折还送爆米花呢。”路柯桐浑身细胞都在炫耀,炫耀之中还掺着一丝苦口婆心,“爷爷都急成什么样了,你不要无动于衷好吧?”
沈多意没接腔,眼看话题要断,路柯桐努力挽救,引导着问:“你有再遇见喜欢的人吗?不会一直没有吧?”
沈多意眼皮一跳:“什么叫再遇见…我以前…”
路柯桐说:“你以前喜欢费原啊,忘啦?虽然时间是挺久了,我也是突然想起来。”
“…”沈多意猛地坐起身,他有些心慌意乱,但没组织好语言就被截了胡。路柯桐骨碌到枕头上,“你不是藏过一张他的照片嘛,海边的那张。”
沈多意急道:“我早就还给你了!”
“我知道啊…你说拿着那张照片,感觉就不能跟我做好朋友了,说明比起费原,你其实更在乎我。”路柯桐脑子跟人一样,弯得曲流拐弯儿,“不过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沈多意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床边理不清头绪,他没有生气,他只是异常着急,急于澄清自己年少时对朋友模糊不清的感情。
大爆炸发生那天,他本来在家写作业,但费原非拉着他去街上玩儿,他也因此躲过一劫。后来他和爷爷搬进费原家的院子里住,费原的爸妈就像他的爸妈,费原的照顾是他那时安全感的唯一来源。
他在年少时曾把这份单向的感情当作是自己一个人模糊的初恋,自始至终都没和费原说过半个字。后来费原和路柯桐在一起了,他渐渐思考了很多。
与其说是喜欢,拨开云雾更像是依赖。
他当时也说过,是喜欢吗?他并不知道。
时隔多年,他和路柯桐早就成了好朋友,和费原也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好哥们儿,这件只有他们两个讨论过的事儿早已揭过。
但此时掀开,沈多意却揭不过了。
戚时安向他解释和游思的关系,同样是发小,那他必须也要坦诚相待。
涉及情感的事都难分大小,小了可以一笑而过,大了可以引爆炸弹,沈多意原来的工作要经常丈量隐患,所以他想把隐患早早剔除。
背后已经响起了路柯桐的梦话,沈多意给对方盖好被子,然后起身去了客厅。他默默地组织语言,准备主动告诉戚时安这些。
结果手机振动,戚时安先打了过来。
他微微紧张地接通:“喂?”
不料戚时安带着试探:“是我,你能帮我弟弟补补课吗?”
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全被这句话堵住,
沈多意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戚时安估计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解释道:“我弟弟快高考了,
想找老师补补数学,而且我告诉他你朋友是娱乐公司的,他就来劲了。”
沈多意想起戚时安的弟弟想做明星,
便理解了对方的想法,但仍然很犹豫:“高考那么重要,我怕应付不来,
其实你亲自辅导更好。”
“我不行,
”戚时安跟忽悠人似的,“他嘴欠,
三两句把我惹恼揍他一顿,进行不下去,
得别人才行。”
沈多意缩在沙发上笑,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戚时安察觉到对方心情不错,
进一步示好地说:“昨天的事儿就此揭过,我明天去接你来干休所做客,答应我吧。”
是“四千万”揭过了,
还是“小男朋友”揭过了?
沈多意想学戚时安耍无赖,
“什么时候揭过了,我赔的钱赚不回来,就揭不过。”
戚时安继续服软:“那你雇我吧,条款你来定。”
沈多意不擅长得寸进尺,倒是很会心软,
便不再开玩笑了,应道:“我住在温湖公寓,七点起床。”
既然明天会见面,那就当面讲吧,挂断电话后沈多意伸了个懒腰,然后返回了卧室。路柯桐脸埋在他的枕头上酣睡,被子一半垂在了地上,他脱鞋上床把路柯桐挤了挤,两个人一同睡起了午觉。
干休所家属院里的桃树落了一地花瓣,戚时安伸展长腿坐在树下的躺椅上,后面台阶坐着他弟弟霍学川。两兄弟在对峙,估计等会儿还要爆发一场格斗。
霍歆在一楼阳台瞧了一眼:“霍学川,少跟你哥找事儿,明天安生补课。”
霍学川喊道:“你就向着他!”
“他当初一堆名校愿意录,我简直是那届最省心的妈,你再看看你!”霍歆穿着身湖绿色的连衣裙,腕上带着玉镯子,看上去一派优雅端庄,但行事说话都风风火火,和外表不太搭界。
戚时安被吵得头疼,盯着屏幕上的最新行情说:“妈,你新买那支涨了。”
这句果然顶用,霍歆转身就回屋看股票去了。霍学川坐在台阶上继续郁闷,喝可乐又灌了一肚子气,喝完竟然把空易拉罐朝戚时安砸去。
戚时安眼皮都没眨,抬腿用力一踢,半秒的工夫把易拉罐砸回到了霍学川身上。“老实点儿,想挨揍呢?”抬眼能看见二楼露台上的鹦鹉,他劝道,“明天乖乖的,表现好点有奖励。”
“我不稀罕!”霍学川薅旁边花盆里的,“我本来就是想问问娱乐公司的招人要求,谁说要补课了?!”
午饭时说到霍学川考大学的事儿,他非要考戏剧学院,将来做演员,戚时安随便提了句同事的朋友是娱乐公司高管,于是霍学川就来劲了,一直问东问西。
恋爱能让聪明的人变傻,但也能让老实的人变狡猾。
虽然戚时安和沈多意还远不到恋爱的程度,可他已经很狡猾。
借机让沈多意来给霍学川补课,顺便问问娱乐公司相关的事项。当然这一切都是幌子,他只是想增加两个人私下见面相处的机会。
霍学川把薅秃了:“哥,你爱不爱我?”
戚时安喉咙发痒,有些想吐:“别恶心我。”
以防霍学川明天捣乱不配合,戚时安最终忍痛割爱地摆出了条件:“你不是喜欢我那辆越野么,考完就送给你。”
“真的?!”霍学川从台阶上蹦起来,“你不早说!明天补数学是吧?我这就把书房收拾出来!”
戚时安有好几辆车,军用越野也不是好多年前那辆了,他看着弟弟跑进楼内,终于能安静地休息片刻。闭上眼却忍不住想象,沈多意故地重游,会不会脸热心跳。
晚上路柯桐吃了饭才走,沈多意把对方送到了公寓外的街上,他溜达着回家,还在楼下逗了会儿邻居的小外孙。
沈老在阳台上听评书,还是《七侠五义》,闻声回头:“怎么这么慢啊,还想让你陪我听呢。”
“在楼下陪毛毛玩了会儿。”沈多意在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现在陪你听也来得及啊,讲到哪了?”
沈老却答非所问:“毛毛可能说了,什么都懂。你又聪明,赶紧结婚要个自己的孩子,肯定更有意思。”
沈多意急忙转移话题:“展昭怎么受伤了?”说完发现沈老睨了他一眼,自知转移失败。他倾身伏在对方的躺椅扶手上,嘴张开又合住。
循环往复纠结着,不知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沈老急道:“你能不能利索地说个话!”
沈多意满腔迟疑和忐忑,在这声催促后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爷爷,你觉得费原和路路怎么样,我觉得他们和寻常家庭没什么区别,而且好像更幸福。”
一时间只剩下收音机的动静。
分秒都被拉长放慢,他不敢看爷爷的眼睛。
沈老无奈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今天这么说了那孩子,其实这句话也能说给我自个儿。他们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就算接受不了也会祝福。”
沈多意紧紧抓住了扶手,手心都被上面缠绕的藤硌出了印子。
“可要落在我的孩子身上,我可能比得安的反应还大。”费得安是费原的爸爸,当初把费原打得很厉害,沈老说完叹息一声,“我是个老头子,改不了七十几年的观念,但他们都是好孩子,我希望他们都好。”
沈多意已经不知如何反应,他全然理解老人,但理解的同时难免为自己难过。
沈老说了结案陈词:“咱们说这些干吗,不着的心。”
《七侠五义》讲了很久,打斗处激烈紧张,叙事处诙谐有趣,但沈多意什么都没听见。他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中刚冒出不久的枝丫被重重踩进了泥土里。
这个世界上,沈老是他唯一的亲人,一老一少相依为命了许多年,他努力生活的一多半原因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沈多意松开了手,盯着掌心的红痕发怔,他和戚时安的相处会有好的结果吗?
他必须要重新考虑。
约好的事情不能反悔,第二天上午九点戚时安已经等在了温湖公寓门口。沈多意抱着几本书走出来,像去图书馆学习的大学生。
“不知道你有没有吃早餐,我路上买了个面包。”戚时安拿过对方怀里的书,然后递过去装着面包的纸袋。
沈多意接住:“谢谢,让你破费了。”
戚时安愣了一瞬,觉得沈多意不太对劲,等开车上路后,他瞄了眼教材,询问道:“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沈多意啃着面包,目光也落在书皮上,“戚先生,我想给你弟弟讲几个重点题型,其他的让他提问,查漏补缺吧。”
戚时安终于知道了哪不对劲,过于客气和礼貌的语气显得格外疏离,沈多意明明已经快走到他面前,为什么忽然又仿佛隔了百丈远。
他出声道:“私底下叫我名字吧,不称呼直接讲也行。”
沈多意吃完了面包,把纸袋折叠再折叠,然后攥在手里:“这么叫比较合适。”他不太委婉的拒绝将气氛推至尴尬的境地,直到抵达干休所两人都没再说话。
戚时安知道沈多意的态度肯定不是凭空转变,但他一时探究不出原因,只好静观其变着手解决。到了家门口,他停车熄火,不动声色地装作无事发生,说:“那是我弟弟,叫霍学川。”
沈多意抱着书下车,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高中生。
霍学川吃惊地往前挪了两步,然后又吃惊地退回去,等戚时安和沈多意走到他面前时,他终于恍然大悟:“哥!这是不是你那年背回来那个人啊!”
戚时安抬腿就踹:“叫沈老师。”
沈多意笑笑:“不用叫老师,要不也叫哥吧。”
霍学川帮着拿书,看见了封皮上的名字,立刻叫道:“多意哥哥,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么?那时候八岁的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事到如今你还是那么好看!我这人特别看脸,对好看的人浑身敏感!”
从大门口到二楼书房,霍学川的嘴就没停过。沈多意有些招架不住,求救似的望了戚时安一眼,戚时安心头发酥,上去就把霍学川拎到了一边,警告道:“听课的时候把嘴闭上,别像在村口聊天一样,烦不烦人?”
霍学川猛点头:“知道了,我现在就要学习!”
书桌宽大,沈多意把几本教辅摊开,他已经好几年没做过家教了,一时觉得亲切。霍学川还没忘正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问题。
“多意哥哥,听说你朋友在娱乐公司工作,我想咨询几个问题。”霍学川有些不好意思,“列着列着就多了。”
沈多意应道:“你哥说你想考戏剧学院,看来很有决心,都想咨询什么,我抽空帮你问问。”
霍学川激动地展开纸:“人气小生汪昊延不靠他的业内大佬爸爸给资源,是真的还是炒作?许杨演男主是试镜被选上的吗?蔺冬的丑闻怎么公司都不公关一下啊,新科影后和知名导演到底在一起没有,快速成名是从龙套开始好,还是从偶像开始好?”
沈多意脑中嗡嗡作响,合着咨询的全是八卦消息?他把纸一抽,把书一拍,严肃命令道:“那些都不关你的事儿,现在看这道题,列公式,说思路。”
霍学川脸一垮:“沈老师还挺凶啊,那年窝在我哥床上的时候可乖呢。”
戚时安压根儿没走远,就站在门外监视,本来听着霍学川放肆都想进去教训了,谁知听完这句又压住了步子。他侧身些许朝屋里一看,见沈多意的耳朵尖已经红了。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沈多意尽量多的给霍学川输送知识和技巧,连水都没顾上喝。这家人在干休所有好几幢小楼,这幢是霍老将军的,讲完题戚时安带着沈多意下楼,边介绍说:“我妈在厨房忙呢,我爸是搞军工设计的,去考察了,姥爷上午和战友骑马,估计饭做好就回来了。”
沈多意问:“你弟弟跟阿姨的姓?”
“嗯,性格也像我妈。”戚时安看饭还没好,装作无聊似的建议道,“我带你去转转吧,等会儿回来吃饭。”
他带着沈多意转悠,直接转到了另一幢楼。
“这是我爸妈住的,还有我以前的房间。”戚时安摆足了主人姿态,领着沈多意在楼内参观。沈多意一进门就想起来了,也明白这人是要让他故地重游。
当年没有仔细看,此时站在门口有些断片儿,戚时安轻轻推了下对方的肩膀,两个人都进了卧室内。地板是白底青色的圆形花纹,能放东西的平面上都摆着书,天花板上吊着只大沙袋,墙上挂着几副颜色不同的拳击手套。
沈多意拿起一本《地方志集成》:“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啊?”
戚时安答:“什么都喜欢看,但不求甚解。”
“我也是。”沈多意翻书,没发觉自己在笑。
戚时安不露痕迹地靠近,稍一转身再抬起手臂,就能把对方半包围进自己的怀中,他开口道:“你那年窝在我床上的时候真的很乖。”
沈多意惊觉彼此离得太近,便立即闪开一步走到了床边,这副防备姿态过于明显,他心有歉意,不敢回头再看戚时安。
“坐,别一直站着了。”戚时安不傻,早已敏锐地察觉,等沈多意在床边坐下后,他拽了把椅子堵在对方身前。
像是要促膝谈话。
戚时安倾身向前,手臂担在膝盖处,关心道:“这些年还闹过胃病么?”
“很少。”沈多意把目光落在对方交叉的十指上,“毕业前事情很多,经常误了饭点儿,爷爷生病忙着照顾,也犯过两回,其他就是加班工作的时候了。”
“你知道吗?我很纠结。”戚时安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无奈,“我经常猜测,这些年你胃疼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我自大嘛,感觉你肯定会想的。”
“所以既想让你想起我,但又不想让你难受。”他知道沈多意在盯着他的手,于是他把交叉的十指慢慢抽开,然后掌心向上摊在了沈多意的面前,“我还记得你那晚很乖,那你记不记得我给你捂了一夜。”
沈多意看着那只手掌上的纹路,良久点了点头:“记得,你的手很热。”
戚时安伸得更近一点:“那你的呢?”
那本《地方志集成》变成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