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滕勇:“证据是大帅的人亲自拿的。”滕明明在一旁道:“杨胜林此人贪婪又冒进。四爷把他视为心腹,眼光不怎么样。”
“滕次长能看得上萧珩,眼睛跟瞎了似的,这是嫉妒我还有眼光吗?”萧令烜吐了个烟圈。
滕明明沉下脸。
这顿饭吃得很不愉快。
萧令烜离开。
他又去了趟军政府。
萧令烨对幼弟,总是无比头疼。
“……跟你说过了,这个杨胜林不老实。你犯不着为了他奔走。”萧令烨道。
“给我看看证据。”
“超越了你权限。”萧令烨拒绝,“你别叫我难做。”
“既然你不用他,这个人给我,我送去福州。”他道。
萧令烨:“他的证据之一,就是叛敌。我把他给你,你难道要当军政府的‘敌’?”
萧令烜安静瞭一眼他大哥:“这次,摆明了是内讧,清除异己。被抓的人,叛的可不是咱们兄弟,是姓滕的那个老东西。”
大帅听了,叹了口气。
他说,军中有军规,人家是拿了规矩办事,他能怎样?
又说,军中像滕勇这样“功高盖主”的老将,也不止一个,只能慢慢筹划。
“宰了他。”萧令烜淡淡说。
大帅被他气得心梗:“这是乱军心。”
“阿爸去世后,你根本接手不了这个摊子。乱就乱,乱了再整治。”萧令烜说。
大帅恼怒。
他当即开骂。
萧令烜皮糙肉厚,随便他骂。但滕勇清除对萧氏兄弟忠诚的部下,他忍不了。
“胡家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萧令烜待他骂够了,才问。
大帅:“胡铭是我的大舅子,他肯定忠心。”
“一个小妾的哥哥,你也叫大舅子?就你这样的,阿爸居然偏心你,他真是临死时糊涂了。”萧令烜道。
大帅:“……”
他心疾又要发作了。
“军中人事变动,本就是常事。你为了这点小事,跑过来闹腾,像话吗?
你灭陶家满门、侵占帮派,这些事军中将领们都有话讲,是我替你按下去的。”大帅疲倦极了。
“叫他们来我跟前讲。”萧令烜道。
大帅:“你就是想捞这个杨胜林?”
“不止。我要看到证据。让我瞧瞧,谁在动我的人。”
大帅:“这不可能!帮派任由你胡作非为,军政府不行。你妄想在军政府内部挟私报复。”
“你不给我看,难道我查不出来?”
大帅心口疼得越发剧烈。
他喘不上气。
副官送了西药进来。
喝完药,唇与脸都是紫绛色,半晌缓不过来。
萧令烜信步走了。
回到公馆,萧令烜叫了自己亲信开个小会。
祁平已经去打听了。
“……杨胜林的确是被胡铭拿下的。胡铭估计是上了滕勇的当。”祁平汇报。
萧令烜一手夹烟,一手轻轻敲击桌面:“姓滕的老东西,不安分了。”
“老帅在的时候,滕勇野心勃勃。老帅去世后,他反而收敛了,甚至想把妹妹嫁给萧珩。看样子,他野心膨胀更厉害,想要取而代之。”祁平道。
萧令烜深吸一口烟。
沉默片刻,他对副官长石铖说:“派个身手好的,去把罗续宰了。”
石铖刚打听到,罗续和滕明明有点矛盾。
是为了萧珩。
萧珩没计较,只是挑拨了下两家关系。
但滕家咽下了这口气。
这个关头,杀罗续,是火上浇油。
罗家势力不容小觑,罗续又是嫡长子。他一死,罗家的报复会在明面上,会逼得滕勇防御。
滕勇一旦防御,就会泄露实力。
萧令烜想要的,就是看看滕勇现如今的“真身”。
石铖跟了萧令烜十几年,就没见过自家主子有什么事不敢做、有什么人不敢惹的。
“……需要做点证据,嫁祸给萧珩吗?”石铖问。
萧令烜:“没必要。有证据,反而有开脱的机会。没有证据的时候,人心猜测才是最毒的。”
石铖应是。
萧令烜想了想,又道:“不要简单杀了他。用罗家最介意的办法,叫罗续死得最难看。”
“是。”
徐白每日正常上工。
弄堂前后有几间宅子卖出去了,驻扎了几个人。
徐白留意到了,还想叫石锋查一查。
石锋却说:“四爷安排的人。不是监视您,只是以防万一。如果您觉得不对劲,大声呼救即可。”
徐白微怔:“四爷安排的?”
“您没有防守能力,又是四爷器重的,他肯定要保护您。”石锋道。
徐白情绪微动。
她打算回头向萧令烜道谢。
然而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萧令烜的人。
她却听到了罗续的消息。
罗续死了。
胡师长的小孙子周岁宴,罗续受邀去喝酒,喝醉了跟胡师长的长媳滚在一起,被胡师长的儿子发现了。
胡师长的儿子当场毙了他们俩,两个人衣不附体死在床上。
宾客听到动静,和胡师长一起去查看,目睹了情景;而胡师长的儿子杀完人,自己也昏倒了。
消息在上流社会传开。
徐白的好友冯苒,连夜来找她,把这件事告诉她。
“罗家人脉广。在南城军政府,他们家最深的关系,就是胡铭,大帅二姨太的兄长。
罗家最在乎的,大概也是这层关系。但早有传言,说罗续和胡家大少奶奶从前交往很深。
如今看来,消息坐实了,他们俩就是不规矩。”冯苒提到此事,无比兴奋。
“罗家一直想和少帅联姻,又暗中跟胡家勾结。”徐白说,“看样子,权力的确诱人,罗家这是做了两手准备。”
“管他!”冯苒说,“罗家出了这样的事,估计一时没心思嫁女儿了。岁岁,你的希望来了。”
徐白:“……”
第048章
四爷的欣赏
徐白只见过罗续两次。
英俊挺拔,又自视甚高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就威胁徐白;第二次见面,他被滕明明气得发疯,直接无视徐白。
如今他死了。
他的死,估计很快会变成整个南城最大的谈资。
徐白完全不懂军政府内部的错综复杂,她只当个琐事听了一耳朵,没过心。
她也尽量不往萧珩那边想。
翌日,徐白上工时,遇到了萧令烜。
早上马车拥堵,徐白的汽车被拦在路上,正好遇到了萧令烜的。
萧令烜似乎又是逍遥了一夜,打算回家补觉。
他打着哈欠。
石锋下车,徐白也跟着下车去打个招呼。
“前头怎么回事?”萧令烜懒懒靠着车座,一手夹烟,垂在车窗外。
他也不怎么抽。
薄烟慢慢腾升,萦绕在他青筋隆结的手背。
“是马车又撞上了电车。”副官石铖说。
又问他,“师座,调头吗?”
“不走冤枉路,靠边停。”萧令烜推开车门下来。
踩灭香烟,他巡视了一圈,瞧见了一家饭店。
“吃个早饭。”他道。
徐白预备转身上车,萧令烜却看向她,“过来。”
她上前几步。
“一起吃个早饭。”他说,“我的车走不了,你的就可以?”
徐白是准备在车上等的。
她可以看一看教案。
她已经开始给阿宝做算数课的启蒙了。
闻言,她还是说,“我吃过了,四爷。”
“那就陪我吃。”他道。
徐白:“……”
饭店大堂摆了七八张桌子,几乎坐满了。
徐白和萧令烜选了最靠墙角的座位。
她坐下后,先找小伙计要了几张粗纸,替萧令烜擦了擦油汪汪的桌面;又用茶水给他洗碗筷。
萧令烜重新点燃一根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动作。
徐白抬眸时,见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目光随意落在她这边,似乎想心事。
隔壁桌子上,热火朝天谈论罗续的死。
死亡、枪杀,加上绯色传闻,消息藏都藏不住。
罗家颜面扫地。
“罗公子名望不错的,原来也是衣冠禽兽。”有个食客说。
“这些大户门第,肮脏事数不清。”
“罗家女儿不是要嫁给少帅吗?”
“就看萧家如何作为了。说不定少帅就不娶她了。”
“不对啊,少帅好像还有婚约,不是跟罗家小姐。”
“没听说。”
徐白:“……”
她家落魄不到三年。不止滕明明、罗续把她当透明,舆论里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萧令烜在这个时候,看一眼她。
他突然开口:“你家以前是不是住雨花巷七号?”
徐白很久没听到这个地名了。
“是的。”
萧令烜:“那宅子不错,卖了多少钱?”
“我阿爸典当出去的,贱卖。不及当时置办的一成。钱都被他卷走了,一成的钱都没有落到我们手里。”徐白说。
萧令烜:“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他这句话莫名其妙,徐白没听懂。
萧令烜也没做多解释。
小伙计很快给他上了热腾腾的汤面与几样点心。
徐白跟前,是一碗加了糖的豆腐脑。
她嗜甜,早饭只吃了七成饱,吃点豆腐脑也可,故而她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萧令烜吃面的时候,又看一眼她。
昨天去人家做客,机缘巧合就在雨花巷。
有人说起,当年这条街都是住名流,包括徐家。
“七号是徐茂清的家。”
如今卖给了市政厅一个官员。
官员也在宴席上。
那官员极力巴结萧令烜,邀请他改日登门做客。
萧令烜就说:“今天不能去?”
官员欣喜若狂。
萧令烜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去那院子逛了逛。
挺大的院子,很精致。官员说他一处都没改,全是之前徐家的装修。
萧令烜似乎心情不错,把那院子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
看完那院子,再想起他之前去徐家,天壤之别。
徐家现如今住的弄堂,很老旧,墙壁被做饭的炉子熏得发黄;从弄堂口进去,一股子馊味,盛夏味道估计更难闻。
哪怕过了雨季,徐家小楼也有一股子无法散去的霉味。
徐白的房间,更像是豆腐块,小而拥挤。
然而雨花巷七号,有十几个独立院落,每个院落都精致典雅。
她从小在那样豪奢的环境长大,搬到高安弄去了之后,脸上却没挂着半点丧气。
怪不得全城都把徐家当笑话,说了好几年。
的确一落千丈,够可笑的。
萧令烜想,他要是落魄成这样,他一头撞死。
他有时候看徐白就心烦,觉得她擅长邀买人心,又狡猾,不分好歹脑子不清醒;有时候看她,又觉得她很勇敢,面对变故不怯场。
他们遭遇伏击时,她开车能拼命;带她去扬州,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能镇定自若。
她办事,很靠谱。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令烜才愿意高薪聘她给阿宝做家庭教师。
如今再看她,便觉她坚韧。
“吃饱了吗?”萧令烜看了她半晌。
“吃饱了。”
“你加了半罐的糖。”他嫌弃说。
徐白:“糖很好吃。”
萧令烜心想,日子比黄连还苦,还不得多吃点糖?
“走吧。”他站起身。
他们吃完早饭,道路已经疏通了。
到了同阳路的公馆,萧令烜有点事交代,徐白先去给萧珠上课。
萧珠居然也聊起了罗续。
“上课要专心。”徐白说她。
“就聊十分钟。”萧珠说。
她还以为,徐白会拒绝。
不成想,徐白把怀表放在桌子上,看准时间:“好,聊十分钟。”
萧珠忍俊不禁:“你干嘛这么好说话?”
“欲望不能压制,越是压制烧得越旺。我不跟你聊,你一上午都没心情听课。”徐白道。
萧珠:“……”
刚走到门口的萧令烜,也听到了这句话。
第049章
她的甜
萧令烜站在门口,听到了徐白的话。
有点道理。
“挺会说教,天生做先生的料。”他心里想。
他抬脚进去。
“……阿爸,您听说罗续死了吗?”萧珠问。
萧珠不满八岁,按说应该是小孩子的脾气秉性。实则她很早熟,又争强好胜。
南城很多事,萧珠都知道。
——徐白一开始就把她当同龄人,真是摸准了她的路子。
“你操心这个?”萧令烜旁边坐下,“今天上什么课?”
“四爷,我回头给您一张课表。”徐白说。
萧令烜:“麻烦。你随便说说,我听一听。不用文件备份。”
徐白待要开口,萧珠不乐意了。
“我才十分钟,要被你占了八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