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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很快,副官石铖拎了一只大铁锤进来。

    萧令烜站起身,活动手腕。

    “师座,让我来吧,您胳膊有伤。”石铖说。

    萧令烜接过沉重的铁锤:“不用你。”

    他拎着铁锤进了牢房。

    几名副官按住了陶二少。

    陶二少看着铁锤,拼了命想要躲,辱骂也变成了求饶:“你放过我,我爷爷会给你钱。你不要杀我。”

    萧令烜实在不愿和傻子废话,拎起了铁锤。

    一锤砸在陶二少的左臂。

    半截手臂顿时血肉模糊,骨头碎裂声闷闷的,并不太清晰。

    剧痛令陶二少浑身痉挛。

    他昏死了过去。

    “送回陶家。”萧令烜站直了腰。

    这么一使劲,他伤口又沁出了血。

    萧令烜没叫人处理伤口,不想自己的倒霉事被太多人瞧见。

    他按住伤口止血。

    翌日,徐白上工,中午时问了他的伤。

    她自己手背包扎了。

    萧令烜:“没什么大事。”

    见她转身要走,他又觉得不能如此轻易饶了她,“替我换药。”

    军医送来了西药。

    徐白检查伤口,虽然有点重新撕开的痕迹,却没有肿胀,收敛得挺好。

    她给他换了药,又裹紧纱布。

    深秋了,她手指凉,萧令烜肌肤热,故而触感格外明显。

    他看一眼徐白。

    徐白干活时候认真,心无旁骛,动作麻利极了。

    “四爷,这几天别负重。要是撕裂再大一点,就要重新缝合了。”徐白说。

    萧令烜颔首。

    她忙完了出去,萧令烜起身更衣。

    徐白替他包扎时,手按在他肌肤上,那感触良久都在:软软的、凉凉的。

    萧令烜蹙眉。

    更衣时一低头,萧令烜不耐烦啧了声。

    “这有什么可兴奋的?”

    他原本预备处理一下福州发过来的电报。

    现在,他要出去寻欢作乐。

    他穿戴整齐,电话响起。

    他大哥萧令烨打的,叫他去趟军政府。

    “……怎么就跟陶家较上劲了?”他大哥问。

    萧令烜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你不用管。”

    “阿烜,城里需要安定,帮派的势力太大了,咱们灭不了,得拉拢、利用。大总统府也器重帮派。

    你总跟帮派较劲做什么?他们的码头,赚的是辛苦钱,何必非要抢?阿爸在世时就说过,要给底下人一口饭吃,不能贪婪。”他大哥说。

    “啰嗦。”萧令烜漫不经心。

    书房里一时沉默。

    “大哥,你觉得扬州怎样?”

    “山好、水好。以前咱们在扬州住了七年,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姆妈没死,我们兄妹四人……”

    “我在扬州翻新了老宅,建得富丽堂皇,比起皇宫不遑多让。你去扬州养老吧。”萧令烜说。

    他大哥脸色骤变。

    “你我亲兄弟,我不会要你的命。军政府你得给我,或早或晚。”萧令烜站起身,“你考虑考虑。”

    第032章

    帮四爷办事

    大帅萧令烨最近频发心疾,心口疼得他喘不上气。

    一是被长子萧珩气的,二是被幼弟萧令烜气的。

    这两人没一个听他的话。

    他怀疑自己要死了。他父母皆有心疾,都是死在这上头的。

    萧令烜从军政府回来,消失了几日。

    他在办一件正经事。

    他再次见到徐白,是七日后的下午。

    徐白在萧珠房间里添了一张书桌,正在教她写字。

    萧令烜进来,两个人打了招呼,他道:“你们继续。”

    他站在旁边看了几眼。

    萧珠的字,歪歪扭扭如鸡爬,毫无长进。不过能写三四十个了,满纸乌漆嘛黑的。

    ——丑得萧令烜牙疼。

    他虽然不喜读书,字却是练得很好。

    他挪开目光,去看徐白。

    徐白左手伤口结痂脱落,一个鲜红伤疤。她肌肤白,又细腻,故而这么个伤疤落在上面,很是醒目。

    他看完了她的手,又看她的字。

    很漂亮的字,字形舒展飘逸,有点像她的身段。

    萧令烜沉吟。

    “……这是小楷?”他开口。

    徐白:“是。”

    萧令烜没说什么。

    他上楼去了。

    副官石铖、祁平来找他,汇报工作,以及请他示下。

    “那七个女人,师座觉得谁更适合去扬州?”祁平问。

    萧令烜沉默。

    祁平:“这位顾小姐呢?她字写得很好,书香气也重,估计适合。”

    萧令烜:“不,我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天,他留徐白吃晚饭。

    “阿宝,徐小姐明天不来照顾你,你想要什么补偿?”萧令烜在饭桌上如此说。

    不管是徐白还是萧珠,都紧张看向他。

    徐白不想丢差事,萧珠不想离开徐白。

    “你又想干嘛?”萧珠紧绷了脸。

    “我有点事,要去趟扬州,借用她三天。”萧令烜道,“就三天。”

    转而看向徐白,“给你一千大洋的报酬。徐小姐,这个差事你接吗?”

    徐白又看萧珠。

    萧珠问:“危险吗?”

    “不危险。”

    “那你先给钱。”萧珠又道。

    萧令烜拿出支票,递到徐白跟前。

    徐白看着这支票,心里打鼓:“四爷,我不知道能否出得上力。”

    “听吩咐办事就行,别再自作主张。”萧令烜说。

    “那借给你。”萧珠知道徐白很缺钱,“就三天,你不能抢人。”

    “我抢她做什么?我又没断腿。”萧令烜说。

    彼此说妥。

    徐白收了支票。

    萧令烜只说去扬州,却没说去做什么。

    徐白回到家,把支票给母亲收着:“等我凑够一万大洋,西西哪怕考不上公派留学生,也可以出国念书。”

    母亲没多问,只是把支票藏起来。

    徐白简单收拾了行李,跟母亲讲明去向。

    母亲叮嘱她当心。

    徐白第二天去同阳路七号时,小楼客厅有个大箱子,萧令烜的副官正要往汽车上搬。

    紧接着,萧令烜下楼。

    “上车。”他言简意赅。

    徐白道是。

    她同萧珠作别,又承诺带礼物给她,这才上了汽车。

    从南城到扬州,两百里地,汽车在官道上颠簸得厉害。

    萧令烜什么也没跟徐白说。

    他不说话,徐白迷迷糊糊打盹,竟是睡着了。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一千大洋,让她看到了未来的曙光。她面上不显,心里的喜悦却藏不住。

    待到了扬州,萧令烜没有住饭店,带着她住进了一处宅子。

    宅子雅致,紧凑,但从弄堂口就有暗哨。

    徐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神态自若跟着萧令烜往里走。

    宅子里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佣,恭敬待命。

    副官打开大箱子,拿出一套头饰与衣服,递到她手里。

    “去换上。”萧令烜道,然后拿出一张照片,“发饰照这样做。”

    两名女佣可能看过了,并不迟疑,这照片是单独给徐白瞧的。

    徐白很想问。

    脑子在一千大洋上一转,她把好奇忍住了。

    衣裳是前朝款式,藕荷色的,斜襟元宝扣;花纹繁复、颜色清雅。

    发饰则是黄金镶珍珠。

    女佣给她打扮了一个时辰。

    待她从房内走出来,萧令烜黢黑眸子落在她身上,打量半晌。

    徐白任由他看,没动。

    “还行。”萧令烜说,“先吃饭,吃完了去见客。”

    又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不问问去做什么?”

    “我拿了四爷的钱,一切听您吩咐。”徐白道。

    “要是我把你送给一个老头子,你可愿意?”他问。

    徐白:“我自当替四爷效力。”

    萧令烜似乎被她这句话噎了下:“你倒是豁得出去。”

    “有您在,不会有真的危险。我不怕。”徐白道。

    萧令烜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心情莫名好转,夸她:“你眼光不错。跟着我,的确不会叫你吃亏。”

    “是。”

    下午三点,萧令烜带着徐白去了一栋宅子门口。

    宅院宽大,门口的石狮子威武森严;磨砖对缝的院墙,朱红色大门沉重又气派。

    萧令烜的副官去敲门。

    很快,有位年轻人迎出来。

    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岁,穿西装、外面罩黑色羊绒风氅。他太单薄了,少年气很足,衣裳撑不起来,像小孩子硬装大人。

    “烜哥,什么时候来扬州的?”他笑着打招呼,“怎么不叫我去接?”

    又看向徐白,“这是嫂子?”

    萧令烜:“你爷爷呢?”

    “歇午觉刚起来。他昨天还念叨你。南城来了人,提到了你和陶家最近闹得很凶。”年轻人道。

    萧令烜:“这点小事,也值得打扰老爷子?”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徐白紧跟在身后。

    从抄手游廊往里,进了垂花门,雨花石铺陈的小径狭长。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后花园一处小院前。

    小院门口种满了桃树,这个时节枝条光秃秃的,点缀了绢花。

    年轻人敲门。

    院门打开,萧令烜看了眼徐白。

    徐白跟着进去了。

    老者在窗前书案写字。

    他约莫六旬年纪,身形依旧挺拔;鬓发花白,一双眼却炯炯有神。

    “卢老。”萧令烜难得客气。

    老人一笑,视线落在徐白身上时,却是愣住了,笑意僵在脸上。

    “卢老,带个朋友来打扰,别见怪。”萧令烜淡淡说。

    老人回神,眼睛却莫名潮了:“差点以为瞧见了老友,失态了。”

    又看向徐白,笑容慈祥,“你叫什么名字?”

    第033章

    各自的“饱餐”

    徐白一眼认出这个老者。

    她八岁时,跟爷爷在早餐粥铺里遇到过他,爷爷跟他打过招呼。

    而后爷爷告诉徐白:“他是洪门的卢宥堂。整个洪门现如今高辈分的,全是他徒弟。”

    卢宥堂跟十三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头发花白了。

    七八年前,他退隐江湖,把洪门交给了他的大徒弟陶博掌舵,他消失无踪。

    外界都在猜测原因,有人甚至说他已经遇害。

    他的大徒弟陶博,只比他小两岁。

    徐白还记得爷爷说,卢宥堂当年是道上最出色的杀手,出身粘杆处。

    徐白脑子转得极快,面上一片安静,笑容也格外温婉恬柔:“我大名叫徐白,小名叫岁岁。”

    卢老打量她:“怪道有些眼熟。徐茂清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爷爷。”徐白道,“我很小时候还见过您,恐怕您不记得了。”

    卢宥堂笑道:“是吗?我老了,不中用了,一点也记不得。”

    “一点也不老,您和十几年前一样。”徐白说。

    徐白觉得,他可能记得,因为杀手最重要的本事,就是记住每一个照面的人。

    在强者面前,还是坦诚为上。

    “……在一家粥铺。”徐白又道。

    萧令烜站在旁边,打量徐白。

    “真没印象了,不服老不行。”卢宥堂说,“你小名好听。为何叫岁岁?”

    他岔开话题。

    徐白:“来自一句诗。”

    “‘亚岁崇佳宴,华轩照渌波’,这个小名是你爷爷取的吧?徐茂清喜欢风雅。”卢老说。

    徐白点头:“大名也是爷爷取的。”

    “极简极雅,很好。”卢老说。

    卢宥堂请萧令烜和徐白坐下说话。

    萧令烜则说:“难得来一趟,给您做顿好吃的。”

    卢宥堂笑道:“如今孝顺得过分,转性了?”

    “有事求您。”萧令烜说。

    卢宥堂:“那我可吃不起你的饭,你歇着。”

    “您能帮就帮,不能帮我也无法,还能强迫您?”萧令烜说。

    徐白一直陪着卢老。

    他们聊书法。

    萧令烜没问过徐白,却似乎猜到她对书法有了解,故而带了她过来。

    徐白对卢老说的几位书法名家略熟悉,却又理解不深。

    她这种半桶水,最适合聊天,因为有很多不懂,适合提问;却又不会问不到点子上,叫人心烦。

    卢老果然与她聊得尽兴。

    三个小时后开饭。

    饭桌上,卢宥堂对着萧令烜夸徐白:“这姑娘好,眼神清澈、心地诚实。”

    萧令烜瞭一眼徐白:“一肚子算计,哪里诚实?您别给她贴金。”

    卢老不悦:“胡说。你呀,做其他事尚可,看女人眼光不行。”

    徐白不说话。

    她正在吃红烧鱼、龙井虾仁、红烧排骨和笋片火腿汤,腾不出嘴来说话,也没心思应酬。

    怎如此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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