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6章

    “桑窈。”谢韫替他补充完整。

    ……

    他女儿是叫桑窈吧,他没记错吧。

    桑印颤颤的伸手,接过那枚小小的珍珠耳饰。

    眼熟,确实眼熟。

    这耳饰他确实见他家窈窈带过。

    “多谢桑大人了。”

    桑印连忙道:“不谢不谢。”

    谢韫微微一颔首,不再多说,阔步离去。

    雨后空气分外清新。

    桑印摊开掌心,小巧的珍珠耳饰静静的躺在上面。

    这还的若是本书或是什么旁的,他都不会如此愣神,可还的是个耳坠。

    倘若换个人,他现在的思路一定无比顺畅。

    这还用想?

    定然是他的宝贝女儿聪明绝顶,高瞻远瞩勾搭上了这位年轻权臣,令他神魂颠倒。以至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耳饰,都要特地还回来。

    可当这当事人换成了不近人情的谢韫和他那花瓶小笨蛋女儿,他的思路就停滞了。

    什么意思?

    他试图寻找一些正经的理由解释这个场面。

    寻找失败。

    所以,谢韫竟然能被勾搭成功?

    谢韫居然是被他那小女儿勾搭成功了?!

    ……大智若愚啊。

    古人诚不欺我。

    他将那枚小小珍珠珍而重之揣在怀里,双手负在身后,威风凛凛的走了回去。

    同僚连忙问:“谢通正同你说了什么?”

    桑印肃着张脸,一本正经的道:“还能是什么,也就问问我这几日如何。”

    同僚又羡慕道:“看来谢通正对你确是另眼相看啊。”

    桑印叹了口气。

    同僚又道:“清知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桑印面不改色的道:“实不相瞒,谢韫对我家那小女儿颇有几分意思。”

    这么离谱的话他也能说的出来?

    同僚面色僵硬,艰难维持笑意。

    桑印继续叹气,看起来颇为忧心:“权势不权势的,根本无所谓。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是希望她能嫁与个令她心悦的如意郎当夜,桑印才从宫中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让桑窈来了书房。

    木门啪的阖上,桑窈忐忑的站在书案前,不知道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错。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爹,有什么事吗?”

    桑印面色凝重的扣了扣桌面,“看看,这是你的吗?”

    桑窈上前一步,看了过去。

    漆红的桌面上,一枚珍珠耳坠被放置在上面。

    她道:“是我的,怎么了吗?”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耳坠掉了一只,那时她就猜想可能是掉在了谢韫的马车上,或是当初停车的那一块。

    她下午还特地派了小厮去找,没找到。

    看来应当是她爹从那路过给捡着了。

    桑印的心终于落在实处,他默默拿起手边的瓷杯,抿了口热茶,叹道:“窈窈,以前是爹误会你了。”

    “原来你只是不显山露水罢了。”

    他啧啧赞叹两声,道:“干得好,干得好。”

    桑窈莫名被夸,不太理解,她蹙眉道“……爹,你怎么了?”

    桑印道:“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谢韫?”

    桑窈几乎没有在桑印面前撒过慌,她想了想自己现在同谢韫的关系,然后艰难道:“算是认识吧。”

    桑印又问:“你们很熟?”

    桑窈立马摇了摇头,道:“不熟。”

    桑印道:“不可能,我不信。”

    桑窈:“爹,你没事吧。”

    她目露关切,道:“难道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桑印拍了拍桌面,道:“窈窈,你得把握机会。”

    “你看,谢韫的不近女色可是出了名的,他能跟你这般亲近,肯定是对你有几分想法,正妻我们就不想了,好歹混个侧室啊!”

    “……”

    都说到这了,桑窈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桑窈垮下脸来,道:“爹,你想多了!”

    她跟谢韫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说过几回话罢了,她爹在说什么鬼话。

    她越想越难受:“而且爹,你干嘛总想着让我当人家侧室啊?”

    桑印看向她:“你还想当谢夫人?”

    他委婉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窈窈,你要量力而行。”

    不是他想让桑窈做侧室,而是桑窈的婚事本来就不好办。

    她长相艳丽,家族门第又低,所以难堪为高门正室。而对方门户一低,就有族中规矩乱,爱踩高捧低的问题,他家窈窈性子又单纯,指不定被那男人怎么骗。

    所以退一步,当侧室也未尝不可。

    他为了让桑窈嫁一个地位高,人品好,家世干净,长的又好的男人,可真是愁坏了。

    桑窈觉得实在离谱,她挣扎着解释道:“什么谢夫人,爹你误会了,我跟他就是没有关系。”

    桑印:“没事,以后有关系就成,你相信爹的眼光。”

    桑窈一点也不相信:“当时五皇子,您也是这么说的。”

    桑印沉默片刻,面色有几分尴尬的道:“提那个晦气东西做什么!”

    “他能跟谢韫比?你相信爹,这次一定不会错。”

    越听越离谱了。

    桑窈不想再跟他说下去,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跑出了书房。

    她爹一直想攀谢家高枝儿,只是没想到他还能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况且谢韫根本不是那种会徇私舞弊的人,不然他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勾搭成功了。

    但也好在,正是因为谢韫有这种良好的美德,才没对她做出强取豪夺这事来,

    桑窈默默叹了口气,心道早知道刚才就说不认识了。

    而且,到底是谁跟她爹透露了她跟谢韫认识这件事。

    夜色深沉。

    此刻,透露此事的谢韫本人正坐在案前,翻阅着眼前的卷轴。

    周边寂静,房内陈设简单,博山炉内轻烟徐徐而上。

    小厮替他换了新茶,然后躬身退下。

    净敛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木匣,他上前轻声道:“主子,这是夫人从寺中带回来的沉水香,据说里头添了回心草,有安神之效,属下命人给您换上。”

    谢韫并未回答,目光仍落在字体密密麻麻的卷轴上。

    净敛将木匣交给下人,低声道:“去吧。”

    谢韫惯来睡得晚,觉也浅,这些香料对他而言不过是换个味道罢了。

    净敛上前站在谢韫身旁,继而低声禀报,“主子,您上次让属下查的事,已有眉目了。”

    “说。”

    净敛面不改色的道:“桑姑娘的确不喜用香露,房内一瓶香露,整整两年了还未曾过半。她平日出门不多,连脂粉都鲜少用到。”

    谢韫沉默片刻,狭小空间内,那股清淡的茉莉香仿佛又传了过来。

    他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偷偷用。”

    听听这是什么问题?

    都说男人碰见爱情会变傻,难道他的主子也不例外吗。

    “属下认为……桑姑娘应当没必要如此吧。”

    可谢韫的确闻到了。

    他搁下笔,道:“罢了,你退下吧。”

    正好困了。

    就没见过谁家下人会深夜跟主子讨论人家姑娘有没有用香露的。

    “属下告退。”

    房内仅剩谢韫一人,他再次看向手边卷轴。

    密密麻麻的小字却开始令他心生烦躁,他匆匆翻看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从这些小字中,提出两个毫不重要的字来。

    充盈。

    在卷轴底部,并不显眼,原话为“国库充盈,藏富于民。”

    可另一番不该出现的景象却出现在脑海中。

    他绷着唇角,思绪第一回

    开始不受他的控制。

    他不再去思考那莫名其妙的香气。

    而是想起了她的身体。

    第37章

    青梅

    四月过半,正是天朗气清。

    桑窈因着不爱算账,也不怎么想看书,在府中总是无所事事。

    以前她消磨时间的法子多为做做刺绣,躺在榻上看看话本子,这段时间因着看的多了眼睛疼,百无聊赖中,便开始琢磨些其他的方式。

    而这两天,还真叫她琢磨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来。

    她总是对上回公主府的那个小糕团念念不忘,近日又碰巧府里刚来了个糕点师傅,那小糕团在上京不多见,师傅也没怎么听说过,但经过桑窈一顿绘声绘色的形容,还真叫两人琢磨出个差不多的来。

    桑窈一时信心倍增,这两天便开始学着做糕点,能吃又能玩。

    这天她见天气好,便颇有闲情逸致的让人带着她做的一碟粗糙版小糕团还有些茶水,到了府中后院的莲花水榭中。

    日光和煦,波光粼粼,清风徐来,掠动少女的裙摆,

    桑窈坐在长椅上,纤细的手臂搭在栏杆上,手中拿着块吃了一半的糕点,掰下一块沉入水中,看鱼儿抢食。

    “燃冬,你说我出门一趟回来,总惦记着人家府里的糕点,是不是太不成熟了?”

    燃冬道:“怎么会?再说了,小姐您年岁也不大呀。”

    桑窈晃荡着手臂,提到年纪,她又想起了她那糟心的婚事。

    原本去年她就该说亲了,只是桑印想着她还是孩子心性,这才拖到了今年。

    可不管怎么拖,这两年她肯定是要嫁出去的。

    桑窈本身其实没什么太大追求。

    去给人家当侧室,也不是不行。

    桑窈考虑的没她爹那么多,她只是希望能嫁给一个正常点的男人。

    他不必位高权重,也不必是什么谪仙下凡的浊世佳公子,只要性情温和,知书,守礼,尊重她的意愿就好。

    这样说要求似乎又高了,桑窈又掰扯下一块糕点喂鱼,退而求其次的想,若是对方五大三粗,头脑简单……那也勉强能接受,只要他内里是个正直的人就好了。

    正出神间,她便听得不远处一阵喧闹。

    燃冬上前两步看了看,才回来道:“小姐,是大公子回来了,同他一起来的好像还有一位公子。”

    “是前两天那位状元郎。”

    桑窈坐直身子,她正愁应当怎么把伞还给杨温川呢,这会他过来了,也省的她跑一趟了。

    桑窈连忙道:“你快去把我前两天带回来的那把伞拿过来。”

    正说话间,两人声音便越来越近,桑晏和远远朝桑窈招了招手,道:“窈窈,你快看谁来了!”

    桑窈总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但她还是看了过去。

    杨温川身着一身淡青长袍,形容俊美,在树叶掩映中看向她,含笑同她打了个招呼。

    桑窈站起身来。

    两人已行至她面前,桑晏和道:“窈窈,没想到你同杨兄竟是旧相识,这都十几年了还能见着面,不是缘分是什么?”

    确实挺有缘分,桑窈轻声问道:“大哥,你们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回来了?”

    桑晏和道:“有事去了趟郊野,从这路过罢了,也就只能待一会,马上就该走了。”

    他又道:“对了窈窈,时间紧急,你先在这同杨兄叙叙旧,我得先去找一趟父亲。”

    还没等桑窈应声,桑晏和便匆匆离开。

    亭子里便只剩下桑窈同杨温川两人。

    桑窈率先看向他,道:“谢谢你上次给我留的伞。”

    兴许是因为幼时相识,桑窈总觉得杨温川身上有种特殊的亲和力。

    再加之杨温川同桑窈说话时,虽熟稔却又进退有度,故而即便是这样独处,桑窈也不觉得尴尬。

    杨温川道:“我走时雨还没落下来,便想着左右我也用不着,不如留给你。”

    他侧眸看向桑窈,问道:“窈窈用上了吗?”

    桑窈不由自主想起了谢韫那张冷漠又斯文的俊脸。

    伴随而来还有昏暗又狭小空间内,尤在耳边的暴雨声。

    她不由脸颊发热,颇有些心虚的道:“用……用上了。”

    杨温川弯起唇角,道:“用上就好。”

    说话间,他垂下目光,看向面前那石桌上一盘特立独行的糕点。

    它的独特之处,显然在它那怪异的造型上。

    “这是……?”

    桑窈顺着杨温川的目光看过去,几块歪歪扭扭的小东西躺在瓷盘上,每一块上面仿佛都写着丢人二字。

    桑窈顿时有种小时候爹爹教她写字,她十个错八个的羞臊感。

    她连忙道:“杨大哥,它……它虽然不太好看,但味道还行的。”

    杨温川诧异道:“这是你亲手做的啊?”

    桑窈点了点头。

    她端起磁盘,试探道:“你要尝尝吗?”

    杨温川抬手捏起一块,道:“多谢窈窈。”

    在桑窈期待的目光中,杨温川满意的点点头,赞叹道:“比我家膳房师傅做的还要好吃,原来你还有这般天赋。”

    桑窈知道杨温川此话一定是在安慰她,但被夸了她还是很开心。

    她低声道:“我原来是想做那个小糕团的,但总捏不出那个形状来。”

    也正是这时,燃冬将伞拿了过来。

    桑窈接过,递给杨温川道:“杨大哥,伞还给你。”

    杨温川垂眸看了一眼,继而道:“窈窈太客气了,不过是一把伞罢了。”

    桑窈道:“还是要还的。”

    杨温川又沉吟片刻,道:“不过我待会还要回翰林院,带着把伞多少有些不方便。”

    他目光扫向那一盘糕点,道:“窈窈若是不介意,就用这盘糕点抵了如何?”

    桑窈默默看向自己那做的那盘四不像,道:“这……”

    杨温川点头,温和道:“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的。”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桑窈道:“那燃冬,你去寻个食盒来。”

    等到杨温川回到翰林院时,正是巳时末。

    曲折长廊下,翰林院大学士陈坷正一边走,一边同身侧的年轻男人低声说着话。

    “今年的确要比往年好一些,除却杨温川他们几个,我还留意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谢韫嗯了一声,道:“圣上这几日的确在问,西南六州还是缺些新官员。”

    西南六州地处遥远,事多又杂,不好出成绩,此时又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派有资历的去,一来浪费资源,二来多少会使得人心不满。当然,还有部分原因就是,若是派资历老的,多少都懂得怎么偷奸耍滑,也没什么上进心。

    而新官上任的官员则恰恰相反,他们虽没什么经验,但大多做事认真有干劲,十分适合外派到西南六州去,而对于这些新人的培养,就得看翰林院了。

    两人穿过长廊,不远处的说笑声便清晰传了过来。

    “杨兄,你怎么回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值得你特意带回来,带我也尝尝。”

    桑晏和推了他一把,打趣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这可是我妹妹亲手做的糕点,一路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能给你尝?”

    杨温川笑着道:“胡说什么。”

    一旁的人附和起来:“桑晏和你行啊,我还想把我妹妹介绍给杨兄认识呢,怎么叫你这厮快一步!”

    桑晏和道:“去去,人家可是青梅竹马,轮得着你来介绍。”

    陈坷脚步慢了下来,欣慰的看着前面几个人,同身边面无表情的谢韫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不像我们,这做官做的都疲了。”

    谢韫:“不好意思陈大人,我也正年轻。”

    谢韫因为年纪轻轻就时常同朝堂内的几个老臣走的近,做事雷厉风行,平日不苟言笑,此番风范颇像一个浸淫朝堂许久的老臣,所以总给人年纪不小的错觉。

    但其实他真的和杨温川同岁。

    说话时,刚才那几个谈笑的人便看见了两人,纷纷过来行礼。

    陈坷站在杨温川面前,同谢韫道:“这位便是我时常同你提起的那位状元郎,是我亲自带的学生。”

    “日后你可不能为难他。”

    那个小小的食盒被杨温川放在手边的栏杆上,谢韫并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兴许是什么糕点。

    肯定不好吃。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