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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就现在。”

    相比起其他人,严成受的伤不算重,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内脏出了点血而已。

    姜愈白走进病房,看到那个曾被她当作朋友和哥哥的男人安静地靠在床上,目光嘲讽地看着她。

    “采采,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姜愈白拖着椅子坐到离病床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严成的双手被拷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伤害到她,但她不想离对方太近。

    “你会被判死刑。”

    “我知道,”严成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与其像条狗一样活着,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

    “像条狗一样活着?”姜愈白发出了一声冷笑,“就算星语申请破产,对你个人也没有太大影响。你依然比一般人更富有,那也叫像条狗?”

    她流浪的时候那才叫像一条狗,如果不是庄晏合把她捡回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即使那是一场梦,也会在记忆与灵魂上烙印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越来越明白,自己醒来后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恨庄晏合,她不止是理智上反思了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早就在感情上明白庄晏合一直在帮她。

    只是梦中的她放不下自尊,不肯承认这点,好像这样就没有输一样。

    第149章

    如果无法再梦到那个姜愈白,那她就亲手去创造。

    “你懂什么!”严成目露凶光,

    眼神中尽是嫉妒与怨恨,“姜愈白,你是姜家大小姐,

    从小横行无忌,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

    “你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不用卑躬屈膝,不用斤斤计较,你只要肆无忌惮地享受人生就好。哈,你说我背刺你,可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过朋友?我给你当狗,

    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换来的是什么?”

    “我在你眼里连狗都不如,你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做得那么决绝,

    把我像条抹布一样扔了!”

    “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你知道我都遭遇了什么吗?你知道庄晏合有多狠毒吗?她想要让我一事无成,

    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都是你们逼我的,

    都是你们的错!是你和庄晏合把我逼上了绝路,

    被牵连到的那些伤亡也有你们的一份责任!”

    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不仅取得了姜愈白的信任,

    还获得蒋先涛和游慧敏的赏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姜家的女婿,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不敢再小瞧他,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不得不讨好他。

    即便有人暗地里嘲笑他给姜愈白这个臭脾气的大小姐当保姆,

    表面上也是对他奴颜媚骨。

    他从小就知道,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

    就只能不断地往上爬。

    他只是找到了捷径而已,别人的诋毁不过是对他的妒忌。

    只要有朝一日他和姜愈白结婚,

    只要姜家能为他掌控,这世上就再没有人敢看不起他。

    他曾经离这个目标那么近,直到庄晏合的出现。

    姜愈白像着了魔一样对那个女人产生兴趣,姜家提亲订婚一气呵成,让他措手不及。

    他一下成了九诸最大的笑话,他输给了一个女人。

    而车祸后的姜愈白,更是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短短一瞬,他所有的努力灰飞烟灭。

    什么比一般人更富裕的生活?

    那对他而言,对他的目标而言都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不甘心。

    “最该死的就是庄晏合,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严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想亲手杀了她,你告诉我,她死了没有?”

    他想让庄晏合品尝和自己一样的痛苦,想让庄晏合也感受到从顶端跌落的滋味。

    可即便姜庄两家解除了婚约,庄晏合依然获得了姜家的全力支持,高高地站在云巅。

    而他,注定只能成为一个失败者,一个被人嘲笑和遗忘的存在。

    严成知道自己无法再翻身了,他所有的后路都被庄晏合斩断。

    只有那些权利在手的人才能享受上流圈子的体面,而唯有死亡才能赋予他公平。

    他要拉着庄晏合同归于尽,要让整个九诸都记住他。

    姜愈白垂着眼帘听完了对方的疯言疯语,勾了勾唇道:“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啊。”

    就像梦里的她一样。

    只要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别人,自己就能轻松一些了。

    严成说得并不对,如果她成为了梦中的那个姜愈白,就算是姜家的大小姐,一样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但看到已经完全疯癫,死不悔改的严成后,她又有那么一丝庆幸。

    至少在梦里她没有像对方一样伤害那么多人,最后也幡然醒悟了。

    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丝羞惭和恐惧终于消散,即使是执念最深重的时候,她也没有像严成这样丧心病狂。

    她不再害怕面对梦境中那个偏执的,不够成熟的,犯过错的自己,她要将那段记忆当中一面镜子引以为戒。

    “也?哈哈咳咳咳……”严成因疯笑和情绪激动而有些岔气,“什么叫作也?姜愈白,你难道也这样想过?我就知道哈哈……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信只是一场车祸,就能让你真正改变……”

    姜愈白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床上想要借着狂笑来遮掩恐惧的男人,平静道:“晏合不会有事的,而你……不管你后悔不后悔都要承受法律的惩罚。你想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别人身上是你的事,但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天真和愚蠢。”

    “无论是我还是晏合,都不会为你的罪孽负责,你的痛苦、你的失败、你的惩罚都是你咎由自取。”

    姜愈白最后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等等,姜愈白!采采,采采!”严成的呼喊终于带上了几分无法掩藏的恐惧,“采采你来看我是不是还念着我们旧情?采采——”

    姜愈白低着头一路向前走,直到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她知道,等待死亡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即便一个人一心求死。

    而比这更煎熬的,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处于生死危难之中却无能为力。

    *

    “刚刚得到消息,姜愈白要被提前放出来了。”新竹划了划手里的平板,对着庄晏合道,“要不要把她接过来?”

    庄晏合坐在办公桌前,美丽的脸庞在岁月的酝酿下显得成熟而冷艳。

    她看着电脑屏幕,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平淡地道:“我和她早就解除婚约了,这监狱都是我送她进去的,为什么要把她接过来?”

    “哈,我的大老板,你就别装了,”新竹倚在办公桌缘,笑嘻嘻道,“我原本确实以为你很讨厌她,但这么多年下来我算看清楚了,你把她送进监狱是为了保护她,否则她大概和她爸妈一个下场了。有一说一,监狱里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作息规律,营养均衡,我看她照片比之前还健康了很多了。”

    庄晏合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新竹:“还有呢?”

    “还有?”

    “还有其他理由吗?”

    新竹愣了下,仔细思索一番后道:“更重要的当然是防止严成耍阴谋诡计,飞越被他搞成这样,我们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他放姜愈白出来肯定不安好心。我们早一步把姜愈白接过来,可以断绝后患。”

    庄晏合笑了一下:“那为什么不等严成骗完姜愈白,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呢?”

    “啊?”新竹一脸震惊,“你舍得?不是,你真的讨厌姜愈白啊?”

    “这不是我讨不讨厌的问题,姜愈白并不信任我,就算我们早一步去接她,她也只会以为我们想算计她。”

    新竹张了张嘴:“所以说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当初她要和你订婚,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吧?我以前在游戏里给她打工,感觉她还挺好骗的啊,凭你竟然哄不住她?”

    “因为太好骗了,所以谁都可以骗她,”庄晏合垂下眼帘,嘴角拉得平直,眉宇间显出几分木然,“你应该知道,有一种人的想法永远取决于最后一个和她聊天的人。我觉得确保自己当最后一个人很累,所以懒得再哄她了。”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管她?她如果被严成骗,下场可能会很惨诶。”

    庄晏合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新竹讪讪笑了一下:“嗯……她毕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过我金钱上的帮助,而且脸也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如果不打算做什么,那我可不可以等她没人要了捡回——”

    庄晏合的脸色陡得冷了下来:“不可以。”

    新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我好这一口,所以从来不让我见她啊?”

    “我不知道你好哪一口,姜愈白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还想跟着我干就别靠近她,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女人。”

    新竹撇了撇嘴:“好吧,我的庄大老板。”

    庄晏合抬起手,揉了揉因皱眉而印出了浅痕的眉心,懊恼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看着新竹恭恭敬敬地退出办公室,庄晏合身体微微放松靠到了椅背上。

    她双眼微睁,视线渐渐聚焦在手腕那两条泛白的伤痕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新竹说的没错,她很讨厌这个姜愈白,越是意识到自己仍会被她触动,就越是讨厌她。

    当梦境越来越清晰,而两个姜愈白的差别越来越大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选择了退婚。

    她以为自己做了不少准备,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但姜愈白选择了更不讲道理也更霸道的做法。

    被囚禁在姜家庄园的那几个月里,庄晏合曾一度想过用死亡来摆脱这场噩梦。

    但她最终熬过来了。

    无论是不是做梦,用死亡来解脱都是懦弱的行为,即使要摆脱噩梦,她也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摆脱。

    尹家,祝家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前王女殿下,她利用一切自己可以利用的势力和资源,靠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碎片武装自己,最终把姜愈白从那个舒适的,任她为所欲为的温床里扯了出来。

    她把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尽数还了回去,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姜家小姐进监狱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让自己和姜愈白的孽缘可以到此为止。

    可她当不再做那些梦时,惶恐淹没了她。

    她发现自己仍旧身处在噩梦之中,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世界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她也这么觉得。

    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想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没有价值地死去。

    如果姜愈白就是她的心结,那她就去亲手解开。

    如果无法再梦到那个姜愈白,那她就亲手去创造。

    如果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那她就模糊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她永远不会放弃,也永远不会认输。

    第150章

    我说了你还有债要还。

    “庄姐姐,

    姜学姐她走了,”薄言的声音有些迟疑,“真的不告诉她是你……”

    “我知道了,

    ”庄晏合坐在黑色轿车中,目光冷冷地看着车窗外,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再管,我会处理好的。”

    薄言迟疑了片刻:“她不会有事吧?”

    庄晏合嘴角露出了一丝凉薄的笑容:“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黑暗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一道人影一瘸一拐地从幽暗的小巷中跑出来,在地上的水洼中踩出凌乱的脚步声。

    巷口的路灯朦胧地照出了对方的脸,

    花白的短发配上还算年轻的面容,

    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姜愈白原本美丽精致的面容不可避免地有了岁月痕迹,显眼的伤疤匍匐在她曾有帝都明珠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与丑陋。

    年过三十的她已经不再是姜家的大小姐,

    在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刺后,

    她剩下的只有狼狈和落魄。

    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进泥潭,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个任性愚蠢的孩童是无法保住那令人眼红的巨大财富的,在姜愈白几乎无条件地信任严成那刻起,

    庄晏合就预见了她的结局。

    “在那里,快,

    快抓住她!”

    小巷深处有两人紧追而出,

    而那个慌张逃跑的身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庄小姐……”

    车内的两名保镖欲言又止,庄晏合紧抿唇瓣,看着地上努力想要爬起来的身影。

    “去处理一下。”

    两名保镖立时下车,

    一名直接向着巷口冲去,另一人为庄晏合打开车门,

    撑起一顶伞。

    庄晏合迈步下车,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到姜愈白身前,姜愈白似有所感,抬头看清她的脸后,脸上是惊愕难堪和难以置信。

    过去了八年,姜愈白那双灰色的瞳眸看起来黯淡了许多。

    她不再意气风发,不再傲慢张扬,可那份固执和倔强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眼底。

    父母双亡,坐了八年牢后又被朋友背叛,她本该更乖顺隐忍才对,可庄晏合从她的双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桀骜难驯。

    “庄晏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不再爬起身,反而跪坐在泥水里,看着庄晏合吃吃笑了起来,“还是想报复羞辱我?”

    庄晏合垂眸看着她,柳眉拧出一道细细的褶皱:“为什么要跑?”

    落魄成这样,姜愈白还是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状态稍微好一些她就会逃跑。

    是因为不再信任别人了,还是无法放下那份高傲?

    姜愈白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别人追我当然要跑。”

    庄晏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很想问一句,她不是傻子那谁是傻子。

    但她到底没有问出口,那边保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姜愈白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圈子里多的是小心眼人,不介意在这时候来踩上一脚。

    庄晏合看着她努力抬起的头,看着她不肯认输的表情,看着她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瞳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精心打扮一下的话,还是很漂亮的一只宠物。

    要是能调教好,或许她的心也不会再那么空虚。

    “你在我那儿还有些债得还,跟我回去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愈白,虽然是商量的口吻,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已经完全主宰了对方的命运。

    姜愈白歪着脑袋看她:“你想折磨我?”

    庄晏合勾唇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果然还是在乎你的呢。”

    位置对调,姜愈白骨子里的骄傲似乎也被折断了。

    她难堪地撇开脸,恶狠狠道:“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的感情?哈,我只是无法忍受未婚妻的背叛,这是面子问题。”

    “确实是面子问题,我也无法忍受曾经的未婚妻被别人这么羞辱。”庄晏合对着一旁回来的保镖道,“把她带上车。”

    姜愈白甩开保镖伸出的手,艰难地爬了起来:“我自己会走!”

    庄晏合瞥了她一眼,转身率先上了车。

    姜愈白跟着一瘸一拐地钻进车厢,却听到庄晏合道:“不准弄脏座椅。”

    姜愈白脸上显露出愤怒与懊恼,对上庄晏合平静冷淡的目光,最终还是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缩起身体挤在落脚的狭窄空间里,却昂着脑袋怒视庄晏合,像是一只身受重伤不得不忍辱负重的狼。

    很可怜……但也有点可爱,因为弱小者的张牙舞爪看起来很无害。

    过去的姜愈白可以仗着身份为所欲为,如今的姜愈白却只能狠狠瞪她。

    庄晏合回忆起了一些相似的感受,怀念和愉悦涌上心头。

    早知道结果还是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把她捡回来呢。

    *

    “放开我!我会自己呜呜咕噜咕噜……”

    庄晏合摁着姜愈白的脑袋,把她整个人压进水中,看着一连串的水泡冒上来才放开了手。

    姜愈白抓着浴池边缘冒出脑袋,一边咳一边骂:“庄咳咳咳庄晏合你、你这个疯子咳咳咳……”

    庄晏合没有搭理她的叫骂,双手抓了洗发水,按住她枯燥短硬的头发一顿揉搓。

    “你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姜愈白想要挥开她的手:“一个星期而已!”

    庄晏合坐在岸边,抬脚压住她的手臂,嫌弃道:“脏死了,不洗干净我不会让你上床的。”

    姜愈白气得用力摇头,甩了庄晏合一身泡沫。

    “谁他妈要上你的床!”

    庄晏合脸上是点点泡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你就给我睡床脚。”

    “你是想把我当狗养吗?”

    姜愈白额角的疤痕因愤怒跳动着,一张已经三十多岁的脸,在朦胧的水汽里竟然还能看出一丝少年气。

    “不要侮辱狗,”庄晏合抓着她的头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狗比你可爱多了。我要是替狗洗澡,它没准还能汪汪叫两声哄我开心呢。”

    姜愈白气得心胸起伏,纤瘦单薄的肩头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道:“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你干吗带我回来?”

    “我说了你还有债要还。”

    “我坐了八年牢难道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庄晏合舀起一勺水,对着她的脑袋淋了下去,“在我觉得满意之前都不够。”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把姜愈白洗脱了几乎一层皮后,庄晏合才觉得她看起来稍稍顺眼了些。

    “吃吧。”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姜愈白臭着一张脸,垂下眼帘看也不看。

    庄晏合抱着手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道:“你住在这里迟早是要吃东西的,干吗一定要饿着自己?这是刘婶做的,你应该有很久没吃到过了吧?”

    姜愈白神色微动,终于抬眼看向庄晏合:“霸占我家庄园,聘用我以前的佣人,你就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

    “你想得还挺多,”庄晏合冷冷地与她对视着,“你怎么不想我是打算下毒毒死你?”

    姜愈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拿起了碗筷:“那还挺好的。”

    庄晏合支着脑袋看她吃饭,姜愈白一开始似乎还想慢条斯理,但不一会儿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洗澡的时候,她就听对方的肚子叫了好多声。

    姜愈白现在的力气并不比她小,只是被人追了一路又一直饿着肚子,所以只能被她压制。

    她知道对方会乖乖跟自己回来是因为实在无处可去了,严成也还在找姜愈白。

    她知道的,比起被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折辱,姜愈白宁愿被她羞辱。

    庄晏合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和姜愈白之间的恩怨纠葛更纯粹,和那些利益纠纷、勾心斗角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桌饭菜瞬间没了大半,姜愈白咕嘟咕嘟喝着汤,眼睛还偷偷暼庄晏合。

    “你想说什么?”

    姜愈白抹了抹嘴,没有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没什么。”

    庄晏合挑了挑眉:“没什么是什么?”

    “……我就是在想,现在我身上还有什么价值,”姜愈白身子一瘫,靠在椅子上,“我的财产已经都被严成骗光了,你在我身上榨不出油水来了。”

    庄晏合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是想骗你,所以在对你示好?”

    对庄晏合来说,这种猜想比所谓的报复更可笑,也更小看她。

    噢不对,报复这个猜想还算挺靠谱的。

    姜愈白抬起下巴:“难道不是吗?”

    “姜愈白,你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庄晏合面露嫌恶,“给你吃顿饭洗个澡就是对你好了?不知道我有什么目的,就拿严成往我身上套。”

    “哈,会被严成那种恶心下作的手段骗到的人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我既不屑于用,也根本没必要。你不会以为我能找到你,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吧?”

    姜愈白顿时不说话了。

    庄晏合语带嘲讽:“你要是能把对我的警戒和提防放一半到严成身上,现在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姜愈白愤怒地扫落身前的餐具:“是,严成骗了我,是我愚蠢识人不清,是我活该,可是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庄晏合的视线落扫向摔碎的碗,目光阴沉:“姜愈白,这里现在不是你家,也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

    姜愈白刷地站起了身:“那就让我走!”

    她说完便朝外走去,只是没走几步身体就摇晃了起来。

    庄晏合冷淡地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看着单薄衣服下显露出的脊椎形状,看着她抱着颤抖的身体缓缓跪倒在地上。

    第151章

    她明明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她这个情况不能一下子停药,

    需要一个更温和的戒断过程。我现在给她开了一周的药量,要控制好服用量和服用间隔。”

    庄晏合皱眉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人,

    声音清冷地道:“距离她受伤已经过去十几年,中间她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吃过止痛药,

    为什么还会这样?”

    “疼痛的原因暂且不明,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可能是心因性的。至于止痛药,如果产生心理上的依赖,

    就算停药很长一段时间也非常容易再次成瘾。”

    庄晏合脸色铁青,

    双眼微微眯起:“她最近有吃过?”

    “血液检查显示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有,我看她身上有一些外伤,但这种程度应该不至于给她开这类易成瘾的止痛药。”

    庄晏合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了,

    谢谢医生。今晚辛苦了,

    麻烦你尽快给她制定一套治疗方案。”

    “好的。”

    医生离开后,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庄晏合与姜愈白两人。

    姜愈白并没有睡着,

    在床上慢慢蜷缩成背对着庄晏合的一团。

    庄晏合抱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周身都是低气压。

    “谁给你吃的?”

    姜愈白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呼吸沉重了一些,

    没有回答庄晏合的话。

    “我在问你话。”

    庄晏合低沉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上位者的气势,

    姜愈白突得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地瞪着她,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谁给我吃的?我疼还不能吃止痛药了吗?”

    “你疼?”

    庄晏合缓缓站起身来,

    露出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条皮制马鞭,隔着被子甩在姜愈白的身上。

    “出车祸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你现在还疼?”

    姜愈白闷哼了一下,忿忿不平地与她对视着:“你以为外伤好了就不疼了吗?我是个瘸子,我每走一步路都在疼,你明不明白!”

    “变成瘸子也是你咎由自取!当初你要是不耍大小姐脾气,肯好好吃苦复建,你现在用得着当瘸子吗?”

    姜愈白面色涨红,气急败坏地道:“不要和我说当初,三成的康复概率,才三成!就算我好好复建也不一定会好的!”

    “你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庄晏合狠狠甩下鞭子,心中涌出怒其不争的火气,“你该倔的地方不倔,不该倔的地方死倔。当初不肯吃苦,现在不肯忍痛,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她这一下力道不小,姜愈白吃痛地叫了一声,本能地抱着被子往后退了退:“庄晏合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受伤的不是你,吃苦的不是你,毁容残废的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那样指责我?我可以吃止痛药,为什么一定要忍着?”

    虽然还在反驳,但她的声音明显低了很多,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

    “那是会成瘾的止痛药,你真的不知道它们的危害吗?”庄晏合冷冷地看着她,“你当初答应过我,等伤好了会慢慢停药的。”

    “当初,当初,”姜愈白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庄晏合,“你现在和我说当初还有什么意义!你当初还说会一直陪着我,结果呢?庄晏合,是你没有遵守约定,是你要解除婚约!”

    庄晏合真的要气笑了。

    她被逼到解除婚约这一步能怪谁呢?

    要不是姜愈白整天疑神疑鬼,还想要控制她,她没必要走这一步。

    她自觉对这位大小姐足够忍让了,要不是——要不是那些梦……

    “给我下来。”

    她神色阴沉,语气严厉,姜愈白看着她手中的皮鞭,身体抖了一下,从床的另一边滑了下去。

    “下来就下来,谁稀罕睡你的床。”

    庄晏合看她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输的样子,眉心怒火直跳。

    “我不管你过去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你得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把止痛药给戒了。”

    “哼。”

    姜愈白没有理她,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

    这里曾经是姜家的庄园,她对这里非常熟悉,庄晏合知道她是想另外找个房间休息。

    “我让你走了吗?”她呵住姜愈白,把鞭子嗑到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给我滚过来。”

    姜愈白停下脚步,瞟了眼她手里的马鞭,目光有些闪躲。

    “觉得眼熟吗?”庄晏合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我说过你是来还债的,滚过来。”

    姜愈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咽了口唾液,最后还是拖着脚慢慢走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报复啊——”

    她的话没能说完,马鞭就落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也不重,隔着衣服刚刚好打得她有些疼。

    庄晏合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阴恻恻的:“既然怕疼,那就多习惯一下,以后就不用吃止痛药了。”

    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姜愈白就认定她是来报复的。

    比起生气,她更觉得可笑。

    她还以为姜愈白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原来她不是没意识到,只是不肯承认。

    这家伙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所以忍不住心虚。

    啊,往好处想,孩子至少还是有是非观的,不是吗?

    所以对于姜愈白信任严成信任到家破人亡,却一直提防戒备她的事,她一点儿也不·生·气。

    她就是来打击报复姜愈白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反正姜愈白以后只能依附她,她们的角色和地位已经完全对调了。

    她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对方,迟早能调·教到让自己满意的。

    *

    “姜愈白!”庄晏合掐着姜愈白的后颈,怒气冲冲地把她压到水池边,一边用食指和中指抠姜愈白的喉咙,一边骂道,“你是狗吗?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吗?”

    姜愈白似乎想要咬紧牙关,牙齿磨得她手指生疼,但终究没能抵挡住本能反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浓烈的酒气和酸臭味扑面而来,庄晏合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洗那堆污秽物,一边在其中翻找有没有没消化的药丸。

    “你什么时候吃的药?那一瓶药你全吃了?”

    姜愈白趴在池子上哇哇一顿吐了个干净,人看起来还有些晕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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