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上扬的唇角让他那张脸越发俊俏得让人移不开眼。“凡是我走过的地方,阿芙朵弥尔女神赐予我的容貌和歌声,让我俘获了无数美丽的女士的芳心。”
凯霍斯又喝了一口酒,
他说:“可是你还是处男。”
伽尔兰:“……”
塔普提:“…………”
塔尔:“…………真可怜。”
抚过额发的手指还停在额头前,
英俊潇洒的吟游诗人那抹自傲的笑意已经僵硬在了唇角。
“怎么看出来的?”
让众人惊讶的是,
开口问出这句话的居然是坐在一旁的赫伊莫斯。
“哦,很简单,你看他明明和侍女们说笑得很开心,但是那手脚都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身上,没有碰触任何一位女性……甚至于,哪位侍女不小心凑近一些,他都会不着痕迹地避开,不与其接触。”
凯霍斯直白地说,“这明显就是处男和女性相处时的反应之一,只是他做得更有掩饰性,让人看不出来而已。”
伽尔兰呆了一下。
“这么说的话……”
他惊讶地看着讪讪然的舒洛斯,说:“难怪当初我扮成……呃……的时候。”
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伽尔兰将‘女装’两个字强咽下去。
“不管你嘴上说得怎么欢,对我却一直保持着距离,规规矩矩的,碰都不碰一下,后来直到我是……之后,就开始随意动手动脚了。”
伽尔兰说得含糊,像是塔尔那些不知情的人完全听不懂,但是对于知道伽尔兰是扮成女装逃走的那两位来说……
本来纯粹只是闲得无聊才随口问了一句的赫伊莫斯目光一转,落在某人身上时已经变得极为不善。
于是被那危险地眯起的金红色眼眸盯上的吟游诗人突然没来由地心口抖了一下。
只是,此时此刻整个儿被扒下了‘风流多情’的假皮的舒洛斯已经没有心情去在意自己对于危险的预感了,他站在那里,一张脸憋得通红,唇上下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花喜鹊一般。
凯霍斯坐在那里,英俊的脸笑容迷人,口中却是毫不留情地继续补刀。
“按你所说,虽然你俘获了不少美丽的女士的芳心,但是却坚守着处男之身直到现在,想必你是想要将其献给能让你陷入爱情的女性吧?不过……”
想起刚才伽尔兰王子不留神从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一边微笑,一边再度狠戳了这个居然敢对王子言语调戏甚至于还动手动脚的吟游诗人一刀。
“看你也有二十六七了,到现在还没遇到让你沦陷的女性吗?”
他感慨道,“再这样下去,你的处男之身就要突破三十岁了,啊,我行走大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三十岁的处男啊。”
年近三十的处男。
还是一位吟游诗人。
一位面容英俊,习惯性对女性甜言蜜语,让不少女性都为之倾心的吟游诗人,年近三十,都还是,处男。
一击必杀。
空气中仿佛能听到某个吟游诗人心脏碎裂的声音。
此刻众人看着舒洛斯的眼神已经不是惊讶,而是同情了。
然而,这种同情的目光对舒洛斯来说更加残忍,还不如真的用刀子直接戳他呢。
只是,就在凯霍斯乘胜追击马上就要将舒洛斯赶尽杀绝的时候,有人开口帮忙了。
“凯霍斯……”
开口的是年轻的王子。
“是?”
“我不认为保持对未来的伴侣的忠贞,从心到身体,这会是一件值得去嘲讽的事情。”
伽尔兰盯着凯霍斯说,面无表情。
“殿下……”
凯霍斯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糟了。
自己一个没留神,光顾着去戳吟游诗人的刀,却忘记了,殿下应该也是……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选择,我不是说你的行为就是不对,但是,那不是你去嘲讽和你不同选择的人的理由。”
少年沉声说,神色严肃。
“对我来说,我更加敬佩那些能保持对伴侣的忠贞的人,包括身体和心灵。”
伽尔兰不高兴。
他很不高兴。
一开始他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毕竟舒洛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风流不羁、游戏花丛的家伙,结果这个外表看起来很风流的人居然还是处男……反差实在太大了,才让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但是接下来凯霍斯说的话就让他很不满了。
处男怎么了?
处男没人权吗?
活了六辈子就做了六辈子处男的小王子气鼓鼓地想。
“呃,王子,很抱歉,我并没有嘲讽那些忠诚于伴侣的人的意思,我其实是说……”
“行了,不用说了。”
打断凯霍斯的话摇头表示我不听我不想听,伽尔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小心踩爆了六世处男伽尔兰的雷的独眼骑士被他的王子赶走了。
看似赢了,实则输得很惨。
看王子那样子似乎生气了,于是其他人也识相地离开了,包括侍女们也是,只是她们走的时候,还纷纷用满是笑意的眼看了舒洛斯一眼。
当然,并不是嘲讽,更多的则是好奇和疑惑,甚至还有怜爱的眼神。
当这个小庭院里只剩下寥寥数人之后,伽尔兰忍不住开口去问舒洛斯。
“你也真是奇怪,明明就不是那种人,干嘛非得装出那副样子?你自己不觉得别扭吗?”
“因为我师父说了……”
被接连戳刀的舒洛斯有气无力地回答。
“嗯?你师父?”
舒洛斯抱头,发出无力的呻吟。
“我师父一直都说,一个不风流的吟游诗人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吟游诗人啊!”
同样也是吟游诗人的师父如此教导他。
所以,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吟游诗人,他才一直违背本性,努力扮演着一个风流浪子的角色啊——
伽尔兰:“…………”
……虽然是歪理,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好像,又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啊。
他叹了口气:“算了,别多想了,我会让他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的,你先去吃东西吧,我们待会儿再聊。”
舒洛斯化悲愤为食欲去了。
伽尔兰站在原地,抿着嘴,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这时,那一直站在不远处没离开的赫伊莫斯向他走来,似乎也打算走人了。
只是,在与伽尔兰擦身而过时,他忽一伸手,按在伽尔兰肩上。
稍微俯身,他低下头,脸凑近伽尔兰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会忠贞于我的伴侣……包括身体。”
啊?
突然莫名其妙地被赫伊莫斯在耳边这么说了一句,伽尔兰瞅着赫伊莫斯,一脸茫然。
“……处男……我是。”
含糊地说出这几个字的赫伊莫斯脸上难得浮现出窘迫的神色,一低声说完,他就立刻直起身,咳了几下,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伽尔兰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一脸懵逼。
啥?
赫伊莫斯这家伙居然还是处男?
这很不科学啊——
…………嗯?
不是……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
……………………
……你是处男告诉我干嘛!关我屁事啊!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好吗!
第163章
伽尔兰挠了挠头,
从现在看来,
凯霍斯和舒洛斯这两个他曾经以为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的人绝对不可能友好相处了。
不过,
因祸得福的是,
女官塔普提对舒洛斯的态度好了许多。
舒洛斯虽然本性并不风流,但是这么多年来,已经养成了看见美女就开口甜言蜜语的习惯,别说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就算能改,
他这个一心想要做名传千古的吟游诗人的家伙也不会去改。
所以,被凯霍斯打击得蔫了一个下午之后,舒洛斯到了晚上就又恢复了以往花蝴蝶的模样,嘴上如同抹着蜜一般和伽尔兰宫中的那些侍女们说笑了起来。
若是换成以前,塔普提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将这种人赶出去。
但是现在,
女官长很淡定地看着吟游诗人抖动羽毛。
在她看来,
反正这个花喜鹊叽叽喳喳得再欢,
也就是嘴上功夫好一点而已,没那个胆子真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
年近三十的处男嘛。
就在塔普提淡定地忽视那个正在弹琴吟唱歌谣给侍女们听的吟游诗人,将一杯刚刚榨好的果汁递给伽尔兰的时候,
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一来,原来跪坐在地上开心地听着舒洛斯唱诵诗歌的侍女们瞬间噤若寒蝉,立刻起身站好,
恭敬而紧张地低下头来。
舒洛斯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是一看侍女们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下意识也停下了弹奏。
原本还算热闹的房间突然静下来,塔普提下意识转头去看,然后眼里就露出了然的神色,她直接迎了上去。
“歇牧尔阁下。”
她问,“您这个时候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沙玛什的祭司嗯了一声,伸手,将手中拿着的一个琉璃瓶子递给了女官长。
“医师刚做好的药膏。”
“药膏?可是我们这里还剩下不少,不需要再……”
“这是新配方,医师十几天前才配出来的,效果比以前的好一些。”
“原来如此。”
女官长抬手,接过琉璃药瓶。
她笑道:“歇牧尔阁下,您有心了。”
歇牧尔又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似乎没有心思继续和塔普提说话,直接将目光落在了伽尔兰身上,然后,将其整个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伽尔兰王子,您身体状况如何?”
自上而下将伽尔兰扫了一遍之后,他才开口问道。
伽尔兰对他一笑。
“我很好。”
“那就好。”
歇牧尔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伽尔兰的手臂上。
此刻伽尔兰穿着一件宽松的无袖衣袍,露出肩膀和手臂,因为他的皮肤很白,所以,那手臂上的淤青就非常显眼。
“伽尔兰王子,卡莫斯王虽然教训了您,但是,那是因为您犯了错。犯了错,自然要受到惩罚。”
他说,“如果您因为此事而对陛下不满的话,就太不应该了。”
沙玛什的祭司的本意是来给他家陛下说情的。
毕竟这两天里,大狮子王都蔫蔫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就连食欲一下子就降了不少,每天都在那里唉声叹息、长吁短叹的,烦死人。
其实歇牧尔到是不在乎卡莫斯王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卡莫斯王处理政务的效率居然也比平常低了不少。
这还得了!
于是,歇牧尔果断来打探消息,并且给卡莫斯王说好话了。
但是,那明明应该是给卡莫斯王说情的语言从他口里说出来,那硬邦邦的口吻,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怎么听怎么看都更像是在训斥伽尔兰一般。
不说站在房间里还抱着琉璃药瓶的女官长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个在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某人更是恨得直挠墙。
“所以,伽尔兰王子,您不能对陛下有不满,明白了吗?”
如此说完,觉得自己说完了的歇牧尔轻轻咳嗽了一下。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丢下一屋子盯着他的人。
满屋寂静,然后,坐在旁边还抱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开口了。
“他这是……代表卡莫斯王来训斥你的?”
他皱着眉问。
伽尔兰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手中的果汁,站起身,快步向外面跑了出去。
…………
就在觉得自己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的歇牧尔刚刚快步走出伽尔兰王子宫所大门的时候,一只手蓦然从斜地里伸过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肩。
被突然袭击的歇牧尔下意识一把反抓住那只手,就要反击回去。
但是一抬头,他就看到他家陛下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盯着他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您怎么会来这里?”
要知道,这两天,卡莫斯王虽然没精打采的,但是坚决不肯主动去见伽尔兰,说是要维护兄长的颜面。
有些吃惊的歇牧尔先是谨守礼节地行礼,然后,看着卡莫斯王眼睛喷火的模样,开口询问。
“是谁惹您生气了吗?”
“你。”
卡莫斯王说,面无表情。
“嗯?”
“惹我生气的就是你!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狮子王被他这个死脑筋的祭司气得此刻说话都是呼哧呼哧的,“我叫你去打探一下情况,没让你去训斥伽尔兰!”
“我并没有训斥王子。”
歇牧尔皱着眉说。
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帮卡莫斯王说情,哪里有训斥王子?
卡莫斯王:“…………”
想揍人。
使劲揍。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就干脆地决定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来,歇牧尔,陪我去松松筋骨。”
他咧嘴,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双手捏在一起活动了一下,直接就喊歇牧尔现在一起去练武场。
他会将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狠狠揍一顿,以泻心头之怒。
“是的,陛下。”
而一贯不懂得去看他人脸色因此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的祭司如此回答。
只是他刚一说完,脸上突然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那目光朝卡莫斯王后面看去。
瞬间就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向他靠近,卡莫斯王的身体几乎是反射性地一侧身,然后手一伸,一把抓住了来人向他伸来的手。
抬眼一看,卡莫斯王就怔了一下。
被他抓住的人正是他的王弟伽尔兰。
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他抓着的那只手臂上的淤青上,刚才还紧扣着伽尔兰手臂的手立刻就松开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这两天都躲着伽尔兰不肯和伽尔兰见面的他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的王弟碰面。
所以,身躯高大魁梧的狮子王此刻面对着比他矮小一截的小王弟,却是缚手缚脚,看起来像是手足无措一样。
伽尔兰仰头,和卡莫斯王那有些无措的目光对视一眼。
他突然一笑。
他也不说话,直接扑进卡莫斯王怀中,伸手一把将其抱住。
然后,他就这么抱着卡莫斯王的腰,仰起脸,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卡莫斯。
“王兄,你吃晚饭了吗?”
卡莫斯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摇了下头。
少年那金色的眸弯起来,弯成月牙般弯弯的弧度。
那笑脸让人看着就心软成一团。
“一起吃吗?”
卡莫斯站在那里,看起来很犹豫心里也很挣扎,他很想直接就这么抱抱他可爱的小王弟,柔声哄一哄,可是他的祭司还在旁边看着,那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女官长也站在门口看着他,瞅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
他觉得就这样轻易认输很没面子,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兄长的权威又会毁于一旦,所以他努力板着脸,继续装出一副还在生气的严肃模样,沉着脸,一声不吭。
但是,伽尔兰并没有被他这张严肃的脸给吓退,仍旧是笑眼弯弯地抱着他,那软软的声音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王兄~~”
“……”
“我没有生气。”
“…………”
“所以,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好半晌,卡莫斯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好。”
他说,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伽尔兰的头。
他那粗糙的手指从少年流金般的发丝中滑过,指尖的触感和以往一样,柔软而又温暖。
……
嗯,这样一来,政事就不会耽搁了。
在心里如此想着的沙玛什的祭司并不知道自己险之又险地逃过了一劫。
…………
………………
虽然回来就被揍了一顿,但是伽尔兰也因此过上了像如今这般轻松的日子,睡觉睡到自然醒,白日里不是听舒洛斯弹弹琴吹吹笛,就是陪卡莫斯王兄吃吃喝喝。
以往每天歇牧尔还来给他上课,但是这几日大概是因为太忙,也是为了让他养伤,所以给他放了几天的假。
所以,这日子伽尔兰过得无比舒坦。
又过了几日,歇牧尔来找他,说起了当初他们从托泽斯城带回来的人。
染指军权、战时弃城而逃这两个罪名已经足够让原托泽斯城的执政官以及相关官员受到严厉的处罚了,再加上渎职、勾结海盗、暗中走私、贩卖奴隶等罪名,审判结果肯定难逃一死,不仅要被抄家,剥夺贵族身份,家人也尽数被贬为奴隶。
而且其中还牵涉到大司长。
据那个执政官交代,他给了大司长极大金额的贿赂,大司长暗中运作,才将其委任为托泽斯城的执政官,而且他在这些年里,每年都给了大司长数额不菲的财物。
因为此事,本来有机会接任左司相一职的大司长不仅没能成功晋升,反而被贬了好几级。
“原来如此……”
伽尔兰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时并非幕后黑手的大司长那么着急地想要将赫伊莫斯拉下来。
因为赫伊莫斯被剥夺王储资格之后,就没有指挥近卫军骑士的权力了,那么赫伊莫斯麾下的近卫军骑士就会被调走,而被那些骑士带回来的托泽斯犯官们就会被大司长派人暗中接手。
只要收受贿赂的事情没被揭露,大司长就很有可能成功登上左司相的位置。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认识墨涅斯特城的前任城主厄尔吗?”
“呃……不能说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就是在拦住赫伊莫斯那一次的时候,他见过一面,后来那人被带走的时候,还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他请求见您一面,所以我来禀报您。”
“啊?见我?”
伽尔兰愕然。
“你确定不是听错了?他应该是想要见赫伊莫斯吧?见我干嘛?”
“没听错,他求见的就是伽尔兰王子。”
歇牧尔说,“见或者不见都随便您。”
伽尔兰沉吟了稍许,按理说,他和那个厄尔根本不认识,也没什么瓜葛,他根本没必要去见他。
但是,他只要一想起就是这个人导致了前几世赫伊莫斯的惨剧,从而间接地害死自己,而这一世,又是自己拦下赫伊莫斯,救了那人和那人的儿子一命……这么一看,他和厄尔间接之中的牵连似乎还不少。
那么,他就去见厄尔一面吧。
而且伽尔兰还有点好奇,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想要跟他说什么。
既然伽尔兰王子答应了会见厄尔,歇牧尔点点头,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第二天,歇牧尔带着伽尔兰来到了一个看守严密的房间里。
在那里,伽尔兰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厄尔。
他以为,突然遭到了这么大的变故,从高高在上的城主沦为阶下囚,还是落在自己最痛恨的侄子手中,这个厄尔现在应该很狼狈或者很憔悴才对。
但是,房间里的那个人和他记忆中的人没多大的差别。
厄尔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端着一杯热茶,脸上看不出丝毫憔悴之色。
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切如常,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墨涅斯特城主一样。
当伽尔兰进来之后,他从容放下茶杯,起身。
然后,俯身向伽尔兰行礼。
“伽尔兰王子,我知道,我请求见您这件事很冒昧。”
他说,
“但是有一件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很想从您这里得到答案。”
“你想问什么?”
“请恕我冒犯这一次。”
厄尔直起身来,他的目光落在伽尔兰身上,深深地看着这位只见过一次的年轻王子。
“您和赫伊莫斯都是王储,都拥有继承王座的资格。”
他说,
“论力量,您不如赫伊莫斯,论年纪,赫伊莫斯比您年长,论战绩,您更是无法与赫伊莫斯相提并论,就算是论血脉……”
他顿了一顿,目光在伽尔兰白皙的肤色上掠过。
“……有部分下级贵族血统的您也远远不及赫伊莫斯高贵。”
“放肆!”
原本厄尔前面那些话就已经让歇牧尔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当厄尔最后一句话出口,祭司一张脸陡然变得铁青,开口怒斥出声。
“厄尔,你可知侮辱王子是何等大罪!”
“我并没有侮辱王子的意思,我只是在说出事实。”
厄尔抬眼,看向伽尔兰。
“您说呢,伽尔兰王子。”
伽尔兰抬起手,还想要呵斥厄尔的歇牧尔怔了一下,虽然脸上仍然带着怒意,他还是服从命令闭上嘴,后退了一步。
“就算你说的事实……你说这些,是想要说明什么?”
厄尔沉默了许久,许多情绪在他眼底一一掠过。
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伽尔兰。
“伽尔兰殿下,我很好奇,您看,从小到大,您和赫伊莫斯比起来都是天壤之别,他是那么的强大,远远地将你甩开。”
厄尔抬手指向歇牧尔。
“我猜,这位歇牧尔祭司阁下从小到大应该经常对您说,您不如赫伊莫斯,您比起赫伊莫斯差太多了,诸如此类贬低您的话吧?”
歇牧尔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他的确说过不少那样的话,但是他的本意并不是贬低伽尔兰王子,只是想要逼迫王子更加努力一些啊。
“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赫伊莫斯才是未来应该继承王座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会如此认为——他们会不停地将您和赫伊莫斯比较,然后得出您不如赫伊莫斯的结论。我想,您也应该明白,您也看得出来,他到底比你强多少,强到您根本不可能追上他的地步——”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的厄尔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气。
他深深地看着伽尔兰,说:“殿下,您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希望这个世上没有赫伊莫斯的存在’这样的事情?”
房间里沉寂了数秒,伽尔兰看了一眼那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答案的厄尔。
“嗯。”
他点头。
“我想过。”
他说,
“我曾经想过,要是这世上没有赫伊莫斯这个人就好了。”
甚至于,小时候,他还动过趁赫伊莫斯发烧重病时杀死他的念头。
伽尔兰的声音传了出去。
因为听说厄尔要见伽尔兰,所以匆匆赶来的赫伊莫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刚要推开门的那只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赫伊莫斯的存在就好了】
第164章
房间外面,
手刚刚按在门上的赫伊莫斯站在门口,
沉默着,
唇抿紧了几分。
他站着,
没有动,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只是就这样站在门口,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细碎的黑发散落在他眼前,
在他眼窝落下阴影。
而在屋内,伽尔兰的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一瞬。
本是皱眉冷冷地盯着厄尔的歇牧尔目光一转,看向伽尔兰,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他从来没有想过,
也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以伽尔兰王子的心性,
心里竟然会有如此阴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