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街上一个小胖子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将路过的行人吓了一跳,瞬间就吸引到了四周大多数人的注意,附近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兵更是循声赶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领头的队率问道。
“王,
啊,呜,
啊,
我、我的朋友被那个、那个人——”
咬了两次舌头总算把‘王子’两个字给咽回去的塔尔慌张地对那个队率求助。
只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那个捞起伽尔兰跑走了的骑士又骑着马跑回来了。
骑士一勒缰绳,骏马高高抬起前蹄一声嘶鸣,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
一头浅黑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在脑后高高飞扬而起,
那面容英气的女骑士一身劲装,
身着深青色皮甲,
白肤杏眼,长眉上挑,整个人显得生机勃勃,神采飞扬。
她骑在马上俯视众人,宛如一阵秋天的疾风,英姿飒爽。
“法塔雅大人!”
队率叫了一声,
显然是认识这个女骑士,
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您又做了什么?”
突然就被捞到马背上,
被掳走,
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带了回来,被女骑士抱着的小王子一脸懵逼。
他转头,仰着小脑袋瞅着那个女骑士,只觉得一头雾水。
而女骑士一低头,就看到身前那个小孩转头看她。
那一头毛绒绒的柔软金发下,巴掌大的小脸上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像是一捏就能掐出水来。睁大了越发显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水中清澈的琥珀宝石,配着那长长的睫毛,还有微张的粉色小嘴,简直就像是个瓷娃娃一般。
啊啊,可爱,真可爱~~
女骑士只觉得心里被用力挠了一挠,控制不住手,揉了揉身前小孩的头发。
哇,软软的,摸起来真舒服。
“法塔雅大人!”
队率的叫声让女骑士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看了一下四周人瞅着她的目光,收回揉着小孩头的魔爪,像是想要摆脱这种尴尬的气氛一样低咳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小胖子已经不管不顾地跑上去,在马边直蹦哒,那像是个球的胖乎乎的身子上下弹跳着,一边努力跳,一边冲着女骑士喊。
“还我,快还我,你强抢民……嗯,小孩!”
小胖孩那个字没说出来,但是旁边的人都听懂了,顿时都哄一下笑出声来。
在众人的笑声中,女骑士顿时就囧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队率站在一旁,低着头,像是在忍笑。
他想,这位大人平常总是任性妄为得很,今天竟然是被个小孩给难住了。
“我是城门卫长。”
女骑士如此说,盯着那个还在上下弹动着的小胖子。
王城的城卫军之中设有四个门卫队,分别负责东南西北的城门,而率领门卫队的武官职位则被称为城门卫长。
他们还有轮流在王城中巡视的职责。
她低头看着身前的小孩,问:“你们两个小孩怎么单独在大街上走?不怕遇到坏人吗?你们父母呢?”
看着这金发小孩仰起来看着她的小模样,法塔雅实在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那软软的小脸蛋。
小胖子眼珠子一瞪,那一句‘大胆放肆、放肆大胆’差点就吼了出来,幸好伽尔兰转头看他一眼,他才忍住了。
他冲着那个女骑士喊:“别以为是城什么长就了不起,就可以随便抢小孩了,我们出来玩关你什么事!”
伽尔兰也开口了,他说:“妈妈让我出来和朋友玩儿。”
他睁着眼,一脸无辜而又乖巧的小模样,还举起手中的几个碎铜钱给女骑士看。
“她说她很忙,让我自己买糖浆吃。”
他的声音和小胖子不同,软软糯糯的,像是天空软绵绵的云朵一样,再配上那张天真无邪的可爱的小脸,瞬间杀伤力爆炸。
“姐姐带你买,给你买很多很多,想吃多少都有。”
女骑士搂着他不撒手,笑眯眯地哄着他说,“小孩子单独在路上走太危险了,姐姐帮你买了糖浆送你回家好不好~~”
伽尔兰:“…………”
不好。
就在伽尔兰有点着急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咳嗽声,那位队率咳了一下,像是在提醒某人。
“法塔雅大人,巡逻的时间快要结束了,您还需要去城卫司进行今天的汇报。”
那位队率的提醒令女骑士露出惋惜的神色,她摸了摸伽尔兰的头,有些不舍地将他从马背上放下去。
“记得要早点回家哦,就在这附近玩,别太靠近外城,最近那边不太安稳。”
她叮嘱了一句,然后让身下的骏马小跑着离去。
塔尔紧紧抓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王子的手,看着那个女骑士离去,顿时松了口气。
他想了想,对王子说:“王……咳,那个女人说,外城不安全,我们不要过去了,好不好?”
伽尔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道不安全他肯定不会去那个地方,他又不蠢,而且还要赶在晚饭之前回王宫呢。
他和塔尔刚走了几步,突然后面追上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大概十五六岁,衣服有点旧,但是很整洁,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干净清爽。少年追上来之后,就将一个小袋子递过来。
“小弟弟。”他说:“你掉了东西。”
伽尔兰转头一看,再往腰间一摸,发现装着令牌的小袋子不见了,大概是刚才被那个女骑士折腾了一通就掉了。
他在心里哇了一声,心想还好被人发现了,不然就糟糕了。因为这个令牌作用很大,万一被有心人拿到恐怕会有点麻烦。
他赶紧伸手去接,只是刚摸到那小袋子,后面塔尔撞过来,撞了他的胳膊一下,让他的手偏了一下,而那边少年正好松了手,于是两人手没接上,小袋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袋子摔了两次,绳子散开了一点,就露出了袋子里令牌翠绿的一角。
因为袋子掉了,伽尔兰和那个少年几乎是同时反射性地弯腰,想要捡起来,少年一低头,看到那翠绿的一角,怔了一下,伸过去的手也顿了一下。
于是,伽尔兰抢先一步将令牌捡起来,没打开袋子看,只是隔着小布袋用手摸了摸。
嗯,没断也没碎,孔雀石做的东西还是比较经摔的。
他满意地想着,重新将小袋子系在了腰间,这次系紧了一些,而且还是系在靠在手臂垂下来的地方,这样可以用手臂护着,防止被人碰到。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真的很谢谢你。”
伽尔兰道谢的时候,少年似乎在发呆,伽尔兰一说话,他反应过来,就赶紧摆了摆手,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快步跑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往来的人群之中。
伽尔兰觉得他发呆的样子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少年的背影几眼。
这时,小胖子塔尔突然拽了一下伽尔兰。
他指着路边一个小吃摊,上面粉红雪白的小甜糕散发出浓浓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王子,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
他一脸馋相地问伽尔兰。
伽尔兰被他缠得没法,又一想,反正也不能跑太远,干脆就沿着这条大道逛一圈吧。
于是,他就带着小胖子跑去了小吃摊。
于是……这一吃,就没停下来。
伽尔兰觉得,这个小孩子的身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不仅泪腺发达,其实前次受伤他本想忍着不哭,但是小孩的泪腺实在是太发达,根本就忍不住。现在,这个小孩的身体对好看又香喷喷的小零食也毫无抵抗力。
虽然可能没有王宫里的甜点好吃,但是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没人盯着、没人喂你,自由自在地想吃什么就买一个,走在大陆上一边走一边吃的感觉很开心。
于是不知不觉他们就这么一路逛一路吃下来了……
“该回去了。”
看着开始西斜的太阳,觉得有些吃撑的伽尔兰说,塔尔的肚子更是已经圆滚滚的了。
他想着,还是趁没人发现之前赶紧回去的好。而且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大街尽头了,再往前就要接近外城了。
伽尔兰想起那个女骑士说最近外城不安全的话,决定就此打住。
啧,他又不是真的小孩,怎么可能明知不安全还往那里跑。
王子发话了,塔尔当然是赶紧点头。
两个孩子就转了身,加快了步子,想要快点赶回王宫。
伽尔兰在前面走着,突然,一个人从他正面撞来,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让他差点摔倒。
手臂上突然一痛,伽尔兰一低头,看到手臂内侧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已经渗出血来。而让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的,是自己腰间绑得紧紧的小袋子不见了,只剩下被割断的绳子。
伽尔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是不久前的那个少年——
我的令牌!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伽尔兰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就追了上去。
刚跑了几步,突然身子一轻,他整个人又被拎了起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
一抬头,果不其然,女骑士那张英气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真淘气,说了让你们早点回家,现在还在外面玩。”
去城卫司报道履职,向上司汇报了之后,打算回家的法塔雅意外又撞到了那个可爱的小孩,就又把他拎了起来。
“来,大姐姐送你回家……咦,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我的令——呃,护符!”
“什么?”
伽尔兰着急地指着眼看就要消失的那个少年,说:“那个人抢走了我的护符!很重要的!我、我家祖传下来的!”
“别急,姐姐帮你抓住他。”
城门卫军本来就有缉拿盗窃者的职责,法塔雅安慰了一下小孩,立刻纵马追了上去。
眼看着那骏马绝尘而去,感觉像是同样的一幕再一次上演的小胖子睁大了眼。
但是这一次,骏马可不会跑回来了,塔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和那个女骑士一起跑去了外城。
小胖子登时就急了。
他也顾不得两人跑出来玩的事情曝光,着急地赶回去想要找人来帮忙。
…………
……………………
那个少年是不是早就盯上自己的令牌了?
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他?
他们抢走自己的令牌是要打算做什么?
是有人在暗中策划着针对王宫、或者说针对王兄的阴谋吗?
在追上去的那个过程中,伽尔兰满脑子都是‘这一定是一场策划好的大型阴谋’这样的念头。
突然,骏马停了下来,女骑士啧了一声。
伽尔兰定睛一看,刚才宽敞的道路已经没了,出现在他面前的都是弯曲凌乱的小道,四处可见丢弃的垃圾,灰尘遍地,路面高低不平。
两侧都是低矮的木板房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干瘦的人零零散散地站在路边,生活的重担以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这里的人都显得形容枯槁。
他们看到身穿城卫队皮甲的女骑士,都害怕地避开来。
伽尔兰忍不住问:“这里是……”
“贫民区。”
法塔雅回答,她翻身下马,将伽尔兰也抱下来。
她将马系在一旁的柱子上,马身上有城卫队的标识,这里没人敢动这匹马。
“不过王最近已经下达了命令要把这里重新翻修,对这些贫民本来是件好事,但是那些吸血的家伙见有利可图一个个都凑过来了,将好事变成了坏事……啧,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最近这里有些乱,你别离开我身边。”
她这么说着,带着伽尔兰向小巷子里走去。
伽尔兰拽了拽她,说:“既然不安全,我们就先回去,多叫些人来吧?”
法塔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怕,有我在,姐姐很厉害,会保护你的。”
你再厉害也是一个人。
这说不定是一场针对王的大阴谋啊。
伽尔兰想要走,但是被法塔雅抓住手,他挣脱不开,只能跟着走。
穿过这条小巷子,再一拐弯,伽尔兰一眼就在一个低矮的小木屋的栅栏看到了那个抢走自己令牌的少年。
心里一凛,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想着那个少年的幕后指使是不是就在附近,他们有多少人,自己这边才两个人是不是要先躲着查看一下……
还没等他想完,女骑士已经上前一把推开虚掩的简陋栅栏木门,走了进去。
她一伸手,把伽尔兰也拎了进去。
伽尔兰:“…………”
站在方寸大的小院子里的少年刚把小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看到伽尔兰他们进来,顿时一呆。
紧接着,少年脸上露出了发狠的、像是彻底豁出去的表情。
糟了,他要喊人了!
伽尔兰下意识就往四周看,觉得立刻就会蹦出一群人来。
然而……
只见少年将手中的令牌往木桩上一放,抓起一块大石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一下子就将令牌砸得粉碎。
然后,他几步冲到伽尔兰和女骑士面前来,伽尔兰还没从他砸碎令牌的行为中反应过来,就看到这个少年双膝猛地一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偷东西的是我!你们抓我吧!”
他使劲地磕着头。
“可是求求你们,那个孔雀石的护符反正已经碎了,留下来给我妈妈用吧——我妈妈快要死了,求求你们!”
伽尔兰:“…………”
等等,说好的幕后主使和大型阴谋诡计呢?
第60章
少年跪在两人面前,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
浑身都在发抖。
从不小心看到那露出的孔雀石的一角后,
他就隐约猜到,这个穿着平民衣着的小孩肯定是贵族或者富商家的孩子,
因为只有他们才有可能拥有孔雀石。
他今天上街是去打零工的,因为勉强认识几个数字,所以就算年纪还小,
也有店铺愿意让他打零工,守着铺子清点货物。他拿到了今天的工钱之后一直在发愁,
家里几乎已经是家徒四壁了,
妈妈又还在重病之中,
这点钱勉强只能买点药膏,但是却没法让妈妈好起来。
本来他们家里虽然清贫,
但是死去的父亲留下的一点财务再加上母亲的辛勤劳务,家里还是能保证温饱的,
母亲甚至还存下一点小积蓄,
然后找了个会认数的师父教他认数和一些简单常用的字。
平民最多只能学会平民那种粗陋简单的文字,
而形状优美而又高贵的亚伦兰狄斯文,
那是只有贵族和祭司才能学习和使用的文字。
贵族。
少年想着,
在心里感到巨大的恐惧的同时,
又忍不住恨得咬牙。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
他的母亲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明明不久前因为卡莫斯王赐下的恩德,他和母亲都还在憧憬着崭新而又干净亮堂的新房子,
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不止是他们,
还有周围的人,
住在贫民窟的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说着那件事,对卡莫斯王的恩典感激涕零,欢天喜地地期盼着搬进新房子的那一天。
可是,才过了几天,他们就从天国被打入了地狱。
事实让他们认清了,他们这些低贱的贫民不配拥有美好的未来。
他的妈妈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打成重伤,屋子也被砸了,本来的一点积蓄就这么全部花完了。
捡起钱袋的时候他本来没多想,可是在看到那孔雀石一角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偷偷跟了那个小孩很久,脑中天人交战着,一边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一边又想起了重病在床已经奄奄一息的妈妈。
他想,再这样下去,妈妈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虽然对于抢夺一个小孩的东西他感到很羞愧,但是……但是爸爸已经死了,如果连妈妈也去世了,他还要被迫沦为那群害死了妈妈的贵族们的奴隶的话,那他宁可去死!
【孔雀石是智慧之神索尔迦最钟爱的宝石,它能驱走邪恶,赶走病魔,从死神手中夺回垂危者的灵魂。】
脑中回荡着这句话的少年终于没忍住诱惑,抢走了那个小孩的孔雀石护符。
只要能救回妈妈,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跪在地上的少年咬着牙想着。
他的确是已经豁出去了,就算用自己这条命向这个贵族小孩赔罪都可以,只要能救活他的母亲——
看着跪在他身前的少年,伽尔兰没有说话,而是绕过少年,跑到了木桩那里。
低矮的木桩上,原本雕刻精美的孔雀石令牌已经被砸得粉碎,翠绿的碎石滚满了木桩,有大有小,原本刻在上面的字符已经看不出来了,也就看不出来这是个令牌。
跟着走过来的法塔雅咦了一声。
“你居然有这种宝石……你不是平民家的小孩吧?”
她问:“你是下级贵族?”
因为伽尔兰和她一样是偏白的肤色,所以法塔雅猜测这小孩应该是和她一样的下级贵族世家,而且应该还是很富有的世家。
她一脸惋惜地看着那个被砸坏的孔雀石护符。
光只是看那稍大些的石块上镂空的线条花纹,就可以猜到完整的护符一定非常精致,这孩子还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就这么被砸坏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法塔雅叹了口气,转过身。她下身的裤装略紧,越发显出她那双健美修长的大腿。只见她长腿一迈,就直接跨到了少年身边,伸手按住他。
“行了,跟我去城卫司。”
少年一听,立刻挣扎了一下,但是女骑士一只手就把他按得死死的,他挣脱不开。
他哀求说:“我不会逃,但是,求求你们,我的妈妈——”
法塔雅这才想了起来,刚才这个偷窃的少年刚才喊着说,想用孔雀石的粉末救他的妈妈。她转头一看,发现那个金发的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低矮木屋子的门口。
她拽着少年走过去,站在小孩身后往屋子里一看。
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躺在床上,屋子里的东西虽然破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昏迷中的妇女身上都是伤,脸色灰暗,气息微弱,唇干得已经裂开了,像是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一般。
而且看那些伤口,很多都已经发炎了,甚至还有几条严重的以及开始溃烂发脓了。
女骑士怔了一下,少年一把挣脱她的手,跑到木桩那里捧着碎了的孔雀石就冲进屋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孔雀石粉末往那些发脓的伤口上抹,一边抹一边紧张地看着女人的脸色。
伽尔兰环顾着屋子里的东西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再仔细一看,突然明白了。原来是这屋子里的桌椅等用品都很不对劲,不止是旧,还几乎都是烂的,而且看得出来都是最近才被人砸烂了,勉强补好了继续用的。
感觉就像是……最近有人来打砸过。
伽尔兰还在心里琢磨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砰地一声,然后是咔擦的木栅被砸碎的声音。
还跪在矮床边给女人涂抹孔雀石粉末的少年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浑身一抖,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他看了还在昏睡中的母亲,咬了咬牙,起身走了出去。
“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他冲着来人大吼道。
“小家伙,吵什么吵。”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很是轻浮,伽尔兰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个瘦高个儿的看起来很是轻浮的男人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他看着少年的脸是笑着的,但是那弯着的眼中写满了恶意。
“爷是来给你送钱的,送钱的懂不?”
他掏出一个钱袋,掂了掂,钱币撞击的声音响了起来,高个儿男的眯着眼听着钱币的撞击声,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他笑嘻嘻地将钱袋往少年跟前一送。
“喏,钱啊,有钱都不要,你傻啊?”
“眼看这里就要翻修了,新房子得用钱才能买到啊,我给你送钱来,你去买新房刚刚好啊。”
男人眯着眼笑嘻嘻地说,“也就是大爷心地好,愿意借钱给你,你怎么就不接受大爷我的好意呢?这不是把我的好心往地上丢吗?”
少年咬着牙说:“滚!我宁可去死,也不借你的钱!”
男人哟呵一声,眼中射出恶毒的光来。
“就说你小孩子不懂事,来来,我来跟你妈妈‘讲道理’,你妈在屋子里是吧,来来——”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跟身后的十来个大汉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就乒乒乓乓地继续砸了起来。
围着院子的木栅、院子里的一些劳动工具、瓦罐之类的全部被他们砸得粉碎。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不准动我妈!”
少年急红了眼,扑上去想要拦住高个儿男人,被却男人用力一推,向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这才让他没有摔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
清亮的女声响起,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人怔了一下,颇为忌惮地停下想要闯进房子里的脚步。
“哟,这不是法塔雅大人吗?您在这种破地方做什么?”
“你认识我?”
“哪儿的话,您这位年纪轻轻就做了城门卫长的女骑士谁会不知道啊。”
男人笑了一下说,虽然有点忌惮,但是明显也是有恃无恐。
“今天是主人让我们来办点事,谁知道在这里撞上您……哦,对了,我们是卡贝钱行的。”
女骑士皱了皱眉。
她说:“我来这里办点事,很快就走。”
“这样啊,那我和兄弟们现在就先不打扰您办事了。”
男人如此说了一句,干脆地转身就走了。
这个城门卫长在这里,他虽然背后有人撑腰不怕她,但是真闹起来也是不妥,毕竟平民伤害贵族可是重罪。他迟点再来就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这家人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他先去另一家逛逛,让那家把钱贷了。
啧啧,这些个贱民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还非得让他带着人上门来打打杀杀的,多难看啊,老实听话把这个钱借了不就得了,还非得让他一趟一趟地跑——
男人一边在心底这么抱怨着,一边带着人走了。
一旁的伽尔兰看着这一出戏就看得有些迷,那边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非要将钱给这个少年,而少年是死活不要。
感觉像是一个要强行借钱,一个死不肯借。
这是搞什么鬼?
“他们……是要借钱给你吗?”
伽尔兰问。
少年
“我不会借的!就算是被打死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向那群恶棍借一分钱!”
他咬牙切齿的说。
这么发狠地说完,他颓然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整个人看起来茫然而又无助。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喃喃的道歉,眼眶都泛红了起来。
“我会跟你们走的,我会去坐牢的,只要妈妈行了,她好了……”
法塔雅皱着眉看着那群打手离去,然后问:“卡贝钱行,它背后的实际控制者是大司长。”
大司长是在王庭之中权力地位仅次于左、右相的位高权重者,同时,他的家族还是上上任王的姻亲,在王城中很是显赫。
她这种下级贵族都不敢去招惹,贫民窟的贱民怎么会惹到那个钱行?
“你是怎么惹到卡贝钱行的?”
抱着头颓然坐在地上的少年顿了好一会儿,然后语调哽咽地开始说起话来。
…………
“伽尔兰还没起来吗?”
赫伊莫斯询问道,这是他下午第二次来找伽尔兰了。
侍女跪在地上低着头回答:“是的,殿下,伽尔兰王子一直都在睡。”
因为伽尔兰吩咐过她们,不能叫醒自己,所以她们也只是一直守在庭院中,不敢进去屋子里。
睡得真久,是因为上午的射箭太累了吗?
赫伊莫斯这么想着,再次往房间那边看了一眼。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透过敞开一条缝的窗子,隐约可以看到床上鼓起成一团的毯子。那小孩像是特别喜欢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窝在床上,就像个球儿似的。
他摇了摇头,转身打算离开,晚餐的时候再来,突然嗖的一下,一个金色的身影像是箭一般从他脚边冲过去。
他一回头,就看到那头小狮子已经扑倒了门上,用爪子咯吱咯吱地挠起门来。
涅伽现在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么一回,原本精致的雕花木门被它挠得都是爪印。
赫伊莫斯快步走过去,想要把这个打扰伽尔兰休息的小家伙拎走。谁知道他还没走过去,小狮子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冲着他凶狠地嗷的一声,然后转身一跑一跳,竟是直接跳上了旁边虚掩着窗户,从那里钻了进去。
这个家伙——
赫伊莫斯一伸手没来得及捏住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跳上窗子,冲进屋子里,然后兴奋地扑到了床上的那一团上。
嗷呜!
小狮子刚兴奋地嗷呜了一声,整个狮突然一下子摔了下去。
那床上原本鼓鼓囊囊的一团被它的小身板压了下去,毯子散开,露出一大团羽绒。
涅伽整个狮一下子扑进了那一大团羽毛之中,被它砸飞的羽毛漫天飞散了一屋子。
毛绒绒的小狮子蒙头蒙脑地坐在羽毛堆中,一脸懵逼,然后被细细的羽绒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紧跟着小涅伽从窗子里跳进屋子里的赫伊莫斯看着空荡荡的床,还有满屋子的羽毛,唯独不见伽尔兰的身影,顿时目光一凛。
…………
………………
除了王室和贵族之外,亚伦兰狄斯的子民还分为三个阶级。
平民,贱民,奴隶。
平民拥有一定数量的恒产、通常都小有积蓄,他们可以经商、学习平民文字,甚至成为基层吏使,受到法律的保护。
而贱民通常都家境穷困,每日温饱都难以维持,做着城市里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却拿着最低的工钱,还处处都被人鄙夷看不起。
通常贱民都会聚集在城市最脏最乱的阴影角落里,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被称之为贫民窟。他们过着无比辛苦的生活,卑微至极,艰辛而又麻木地活着。
但是这一次,卡莫斯王给了王城的贱民们一个希望。
卡莫斯王下达御令要改造王城的贫民窟,将这个脏乱的地方修整成为干净整洁的地方,按照一样的规模建造出房屋,道路以及商铺。
这个命令一下,瞬间就在王城中炸开了锅。
要知道,王城的房价都是极为昂贵的,可谓是寸土寸金。但是,贫民窟因为太过于肮脏,所以从来没有人去打那个地方主意。
但是现在王令一下,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地方在翻修之后地价和房价一定都会成倍增长,翻个几十倍都可能。于是,无数贪婪的贵族官员蠢蠢欲动,想要先下手为强,将那里的地占有到自己手中。
但是,卡莫斯王很了解某些官员贵族的贪婪,因此,为了防止他们暗中使用租借等手段将那些地占为己有,他下达命令,翻修后的房屋和商铺只能出售,必须用钱购买,否则就不得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