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不过,他的本心……他的灵神,会是什么样子呢?如今的顾佐,依旧还没能想好什么要将本我化为什么样子。
天府里的丹神,在刚刚那传承的刺激下,又大了一圈,如今已经达到了天府五分之一的地步,而悬浮在丹神之下的药天大殿、破空梭、黑斗篷等物,也慢慢地朝下又后退了些。
丹神里面的灵神,依旧活力十足,它给顾佐传出的亲切感,那种心神相连的感觉,让顾佐也不由得更加期待,期待它破壳而出的瞬间。
慢慢地将心神抽出,顾佐的注意力,落在《灵神撼天诀》的第一篇上。
摄魂。
这一篇,是炼药师在养神境时开始打基础的法门,而如果能在养神境将此篇练到大成,那么哪怕是面对人皇境的武者,他也有逃生之力了。
只是,在修炼这一门时,所需要的力量是从丹神上摄取而来,如果用得太过频繁,就会影响到灵神的出壳,所以,终究也只能当成杀手锏而已。
当然了,此法也并不是简单的用处。
要是能炼化一些东西作为媒介,那么,对于境界相当或者比自己略高一筹的武者,或者精神力不如自己的炼药师,就不会有太多消耗——或者说,那点消耗很快就能补充,不必心烦。
至于这些东西,也并不好找……
顾佐收敛心神,默默地沉思着。
这时候,公仪天珩刚从一幅铭文图中收回心思,正在思索其中奥妙,倏然间,顾佐的神情便落入他的眼中。
他便问道:“阿佐,何事如此心烦?”
顾佐急忙看去,对公仪天珩说道:“大哥,我从这幅图里得到了传承,里面的法子能给我很大的帮助。”他就将这门功法的内容和好处说了一遍,“不过,在修炼的时候,我最好能找到一些有精神力神通的神目,熔炼到自己的眼眸里。这样一来,借助那些神目,我的精神力消耗会小很多,发挥的力量却会强很多。”
公仪天珩了然。
神目……
人族除非拥有特殊血脉或者法体,否则都不可能有什么神目,而所谓的神目,多是出现在祖族或者一些祖族的裔族之中。
但是,拥有神目神通的族群非同小可,就算是裔族,只要觉醒神目,都会被吸收到祖族里去,几乎不可能成为奴族被人类捕获,当然也就很难获取。不过,十绝宗有各种渠道,大陆上相关寻找异宝的机构也很多,想要弄到神目,倒也不至于完全没办法。
思及此处,公仪天珩便道:“回去后,我去寻师尊问一问,在宗内也打探一番。若是有,以你我的积蓄,要换过来想必不难。”
顾佐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公仪天珩笑道:“可惜十绝宗内并无那等拥有觉醒神目可能的奴族,否则只消去寻那族群首脑,说不得就能换取到他们祖先所遗留之物。”
顾佐同样点头。
要想获取神目,必然是很血腥的,尽管太古万族中有许多都是人族的敌人,可是挖人家的眼睛自己用,也不太好。而直接挖奴族的,也不好。
所以,能够想办法换取是最好的,而换取过来的是灵性不失的、已经陨落的异族留下之物,更好。
决定后,顾佐就先把法门记下,慢慢修习。
至于怎么使用,那就等把神目搞到手,熔炼以后再说。
顾佐接受传承用了很久,此刻他再朝那铭文图看去,却意外发现,那铭文图……好像出现了很多细小的裂纹。
霎时间,他不由惊了惊:“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公仪天珩也看过去,他眉头微皱:“阿佐,你再观摩,意识可还能进入铭文图中?”
顾佐依言照做,结果……果然不行。
公仪天珩闻言,走到之前顾奇去过的那一处铭文图前仔细观察,就叫这幅铭文图上,同样也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纹,只是纹路极细密密麻麻都在边缘,所以之前众人都不曾注意罢了。
他再到右边的石壁前,从第一幅铭文图看起,也一如他的猜想,每一幅铭文,全部都在边缘生出了裂纹。而这些裂纹相较起来,就比之前那两幅图的损坏程度,都更大一些——几乎都已经接近于破碎了。
沉吟半晌后,公仪天珩说道:“这铭文图,恐怕传承次数有限。如今阿佐与两位伯父所得都是完整传承,若是我的猜测不错,凡是左边石壁上的铭文图,完整传承只能得到三次罢了,右边石壁留下传承的那位铭文大师,只允许一人传承。曌伯父已经得到了,所以石壁几近碎裂,哪怕再有人来观摩,铭文石壁也无法承受,会彻底崩溃。”
顾佐顺着公仪天珩的想法一思索,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
然而公仪天珩又道:“不过,若是并非得到完整传承,而仅仅是观摩,却对铭文图并无损伤。”
说话间,他就将顾佐引到了自己看过的几幅图前,那些铭文图,果然还和之前一模一样。
顾佐疑惑道:“大哥没得到传承?”
公仪天珩颔首:“虽有领悟,但其中一股力量袭来,我却知晓若要获得完整传承,必须将六道法门废弃,或者将这传承纳入其中一道之内……只是于我而言,六道可汇聚众家所长,却不愿用他人之道进行取代,否则,便非吾道所愿。”
顾佐明白自家大哥的心思,点点头:“大哥说得有道理,不用就不用吧。”想了想又问,“那大哥从里面得到什么启发没有?”
公仪天珩再点头:“观摩这些图像,对我而言也有很多好处,我虽没取得传承,却从里面悟出了几门可用的武技、绝学。依我看来,这些武技绝学都是可以分开被人参悟,大约那些古老的前辈们早有想到,如果是缘分不够,资质不足的后辈,虽不能得到传承,却可以从中悟出武学,也能受益罢。”
顾佐听到这里,心里很是佩服。
那些前辈们能想得这么周到,不愧是当世人杰。
因为这个,他对那个“撑天盟”,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几分好感。
顾佐决定以后也要多多翻阅一些上古的资料,试一试寻找这撑天盟所遗留下来的历史痕迹——他总要知道,给了他们这份奇遇,馈赠这许多的前辈们,究竟为何抱有必死之心,后来又到底怎么样了……
公仪天珩得知顾佐心意,倒也赞同:“阿佐所言有理。”
之后,公仪天珩继续观摩,顾佐盘膝端坐,静静体悟摄魂一法。
顾奇早已演练了许久,在顾佐和公仪天珩交谈时,他也没有刻意走过来打听什么,只是远远看一眼,见他们没事,也就罢了。
至于曌迹,他埋头不断地推算,眼中有无数铭文飞快划过,而在他的身前,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团,过了一会儿,这光团慢慢变大,从里面又飞出一个光粒,慢慢再度增大……几个时辰后,光团变成了四个,同一时刻,曌迹猛然闭眼,再睁开后,神光依旧明晰,但里面那些细小的铭文,却都缩入了瞳孔之内。
曌迹倏然开口:“铭文印,成了!”
顾佐、公仪天珩、顾奇都反应过来,各自晃身,就一起来到了曌迹的面前。
曌迹的面前浮现四个光团,每个光团里,都有个小小的、印章一样的东西:“这就是铭文印,我在里面封印了铭文,当它们进入你们的天府里后,就会跟意识结合,将今天的事情封存起来。”
顾佐仔细地看着这些铭文印,有些好奇:“它能封存得那么精细?”
曌迹摇头:“只能模糊今天的记忆而已,而我之前说过的那些,是更精细的。只是现在我水平有限,也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了。等以后我在铭文一道上进步更深,就可以重新炼制。到时候,就能逐渐达到我之前说的那个程度。”
顾佐恍然:“只封存一天记忆的话,暂时也够了。但是父亲,如果在你还没修炼到那个程度时,咱们就都被抓走怎么办?铭文印爆炸掉,我们自己不就也忘记这个地方了吗?”
曌迹道:“我会炼制出入令牌,让你们认主。认主后的令牌虽然会在铭文印爆炸之后也被你们遗忘,不过毕竟它存在于体内,发现之后觉得亲切,一激活就可以被传送进来,到时候,自然会慢慢想起的。”
顾佐听到这里,放心了:“父亲想得很周到。”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曌迹又道:“如今要炼制令牌,我这里缺一些材料。”
顾佐明白,他跟公仪天珩对视一眼,说道:“我和大哥手里都储存了一些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能用上的……”
曌迹也不拖沓,直接报出了材料的名称:“火烈草、千重菇、将梨子、元兽兽骨……”
顾佐听着听着,神情渐渐高兴起来,而且曌迹每说一样,他就拿出一样东西,动作真是迅速极了。
这时候就能看出囤积药材的好处了,天底下的药材何其多,其中很多不仅是药材,也是绘制铭文的绝佳好物。
曌迹念出来的那些,居然全都是顾佐拥有的!而且,直到曌迹说出全部的材料后,顾佐手里居然一样不差……
曌迹见到地面上的一堆材料,心里很满意:“这样一来,就只需要炼制了。”
公仪天珩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其中一样材料上:“只用元蛟之骨,令牌可持续多少时日?”
曌迹稍思索:“至少可以用上十次。用尽之后,再制作就是。”
公仪天珩略顿了顿:“若是有更好的骨头替代,不知是否可行?”
曌迹有些讶异:“什么骨头?”
顾佐心里也很明白了。
公仪天珩就一翻掌,递出了一截雪白的、蕴含古老气息和强烈威压的骨节来:“饕餮之骨。”
这回曌迹和顾奇都震惊了:“你们居然弄到了饕餮的骨头?!”
就有顾佐,急忙把之前公仪天珩的遭遇说了一遍,同时拿出了两个匣子,分别递过去:“说起来,这次我和大哥是给你们送内甲和兵器来的,没想到才刚来,就听到了有人在算计……”
顾奇和曌迹先前一直没发问,现在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巧合,他们就过来搭救了两人。
然后,两人也不客气,先把内甲滴血认主了,而兵器……他们还是挑选了窄道和宽剑。也是顾佐和公仪天珩还不知道他们确定了兵器,所以干脆多炼制了一些让他们自己挑,而剩余的那些,以后拿来做奖赏给属下就好。
恰好,顾奇和曌迹都挑到了,认主后感受一下里面的重量,心情也很舒坦。
曌迹道:“我日后主修铭文,兼修宽剑,可以相辅相成,增加攻击力。”
顾奇看着手里的窄刀,更是爱不释手。
见两人这么喜欢,顾佐也就更加高兴。
接下来,曌迹意志力很强地把宽剑收起来,加紧时间,制作起令牌来。
不过,饕餮的骨头他还是收起来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想在饕餮骨上刻画铭文可没那么容易,先炼制几块令牌应付着,至于饕餮骨,他要多研究研究,争取能弄出个传世的令牌出来。
对此,公仪天珩和顾佐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
这样又过了两个时辰,曌迹将令牌做好了。
令牌还很粗糙,但也已经是以现在的曌迹的能力,所能做到的最好。
公仪天珩和顾佐各自接过一块,将其认主,然后他们就觉得跟这石洞有了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可以想象,以后即使石洞隐藏,他们也可以顺利得到。
之后,一行四人,离开了这个石洞。
外面的石人已经再度恢复,如今顾佐也搞明白,它们之所以能这样,都是因为体内绘制有神奇铭文的缘故……
接下来,顾佐等人就见到曌迹站立在石洞前,双手在身前不断地划着什么,形成了道道玄奥的痕迹,朝着那石洞与石人涌去。
石人们的身体,陡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们一瞬间缩小了十倍,可是它们的气息,却变得无比强大。
顾佐一惊:“——人皇境?”
曌迹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水,却仍旧解释道:“这些石人中的铭文,激发到最大的程度,可以形成堪比人皇境的实力。只是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被人打碎,铭文就会被破坏,再无法粘合重生。”
现在石洞归了他们所有,当然要用上最大的防护能力。
随后,那些石人都缩小到只有手掌大的时候,就在曌迹的好几个动作中,倏然分散到好多个方位,把那石洞包围起来。
再下一刻,石人和石洞一起,缓缓地朝地底沉没……
顾佐不禁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顺着查探。
也许是因为顾佐有令牌在手,石洞并不拒绝顾佐的探查,顾佐就发现,石洞下沉了百丈、三百丈、八百丈……千丈!
直至千丈后,地底的压力更大,但石洞依旧不断地沉没着。
终于,在万丈的时候,石洞停了下来。
顾佐艰难地收回精神力,缓缓地吐出口气:“地底万丈啊……好厉害!”
这样一来,哪怕外面有高人动手,打得天崩地裂,这石洞也未必会在那样的震荡下现身了!
把秘密,隐藏得死死的……
一切都做完后,曌迹心神一松,面白如纸。
顾奇早就注意曌迹的状态了,立马把他扶住,而顾佐急忙拿着丹药过去,一颗两颗三颗,能用的都朝着他父亲的口中塞去。
在顾佐的丹药攻势下,曌迹很快恢复到全盛状态:“看来,我得尽快提升境界,否则即使我能刻录铭文,也无法支撑下来。”
顾佐深以为然:“我会给父亲提供足够的丹药。”
公仪天珩亦道:“其他宝材若有所需,只消知会医生,俱有战奴送到。”
曌迹并不在这方面跟儿子和半子客套,他就算想要历练,也得实力提高了再说,而他现在借助外力提升不假,却也是由于提升以后他的铭文才有更大的价值,属于对方的提前投资,他倒不会矫情到非要自己去慢慢来了。
至于他的爱侣阿奇……如今先享受儿子的孝顺就好,缺什么不好意思跟儿子要的话,他也可以用铭文能力去为他换取,而等以后他能力提升了,再和他一起,在这中央大陆上好好地走一遭!
获得了这样的奇遇,一行人都很愉快。
然后,他们就还是往奉宗学府而去。
顾奇道:“儿子,之后我和你老爹还是在学府里学习,不用替我们担心。”
顾佐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爸爸加油!父亲加油!”
跟两人告别后,顾佐和公仪天珩朝十绝宗行去。
顾佐脸一板,说道:“余家的胆子太大了,那个余二,可不能轻易放过。回去后咱们把余承叫过来,去余家要个说法。”
公仪天珩目光一柔:“好。”他知晓他的阿佐心里有多少后怕之情。
顾佐愤愤又道:“还有那个幽灵道,一旦接受任务就是三次出手,现在才刚一次,还有两次呢。咱们也得过去跟他们交涉,赶紧把任务取消!”
公仪天珩又柔声道:“好。”
第531章
再见谢三娘
余承来得很快,
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公仪天珩的庇护下成长起来后再去解决余家的事,但是没想到他的异母弟弟竟然愚蠢到这个地步,
竟然疯狂到买凶杀人,
还拖累了公仪天珩第一次交给他的任务,就让他在愤怒之余,心中也产生了忐忑之情——如今公仪天珩既然要去余家问个说法,
他当然是愿意跟随前往,并且尽己所能地配合。
到了峰顶后,余承发现,本来一直看着脾气挺好的顾药师,此刻也是面沉如水,
让他感觉到了淡淡的压力。
公仪天珩倒是神情如常,开口道:“你跟随在我处做事,
此去余家,
我便以你名义,进行讨伐。”
余承当然知道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所看护的两个人,只是为了不让那两个人进入大众的视野,
才有他这个挡箭牌存在罢了。
不过,他心甘情愿做这个挡箭牌:“是,
公子。”
公仪天珩略为满意:“此去必然要让余家折损,
你父亲也在其中,你可会因此心有不忍?”
余承目光一厉,斩钉截铁地说道:“早在他害死我母亲,
还纵容贱人与野种欺压属下之后,属下便已不将他当作父亲,而是当作仇人!若是能为母报仇,属下也不吝于亲手弑父,斩断属下与他的那一份血缘。若能达成,即便天降惩罚,属下也不后悔!”
公仪天珩颔首:“既如此,待我点齐战奴,带你同行。”
余承沉声道:“遵命,公子。”
之后,余承就暂且候在一旁。
顾佐身上黑光一闪,一身漆黑的斗篷,就笼罩在他的身上。
余承瞧着,略有不解。
却见顾佐对公仪天珩说道:“大哥,我去暗楼了。”
公仪天珩神情一柔:“此去切切小心。”
顾佐点头:“大哥放心吧,我还有獒虺随同呢。”
没错,顾佐这回是跟公仪天珩分开行事的。
公仪天珩前往余家要说法,顾佐则前往暗楼,询问联系幽灵道的方法,并且跟幽灵道进行交涉。若是一起行事,效率会降低很多,不管是先去哪一边,都要担心是否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至于獒虺,则是新来的一位天人境獒犬族战奴,他被分拨给顾佐,对他进行保护,而另一位天人境,便在公仪天珩的身边。
道别后,顾佐将兜帽戴好,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十绝城的暗楼前。
他这样的造型很常见,每一天在暗楼里来来去去的都不少,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然而,今天这个有些不同。
当他来到一位管事身前后,直接对他说道:“我想见谢三娘,她不在?”
那管事一愣。
暗楼的服务态度一向是很好的,这样直接来找人还能说出名字的,更加不会怠慢,定然会让人前来。
只是……
管事有些迟疑地说道:“谢管事已经升为二等管事了,在楼中坐镇,并未和我等一般在此处……”
顾佐道:“通传罢。”他略思索,说道,“便言丹屠玄影请见。”
管事心里一惊。
他们这样的暗楼管事每天手里经过的消息不计其数,知识储备量也是非凡,丹屠玄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事迹,那是早就记得牢牢的了。而今一听,顿时就在脑子里对上了号。
当下里,这管事就想起丹屠玄影以前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是由谢三娘招待,而谢三娘也是因为通过丹屠玄影做了笔大事,给暗楼带去不少上好丹药,还提前跟那么天才的炼药师搭上了关系,才能更进一步,直接提升了一个管事等级。
管事不由有些专注地看向了顾佐。
原来,这位就是丹屠玄影……在他们暗楼的威名下,想来也无人胆敢冒充。
之后,管事不敢怠慢,立刻说道:“谢管事有言,只要是您来到此处,都要直接请上去,不必通传。”
语毕,他便急忙伸手一引,把顾佐带向了楼梯口,直上二楼。
不多时,顾佐已跟管事进入了一个侧厅里,早有人捧上香茗送上点心,一应招待,都是一流。
而紧接着,就有带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与此同时,一位美貌又性感的女子走入,朝着顾佐招呼:“原来是丹屠玄影大师,三娘来迟,还请勿要见怪!”
正是谢三娘。
如今的谢三娘春风满面,不仅因为事业上大有成就,还因为再度跟这位天才炼药师联系上,心情难言愉悦。
自然的,她也知道这位炼药师上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在心中暗下决心,定然要将他吩咐的事情做好才是。
顾佐朝谢三娘点了点头:“谢管事,本尊有事相托。”
谢三娘温言细语:“大师请说。”
顾佐道:“本尊想要跟幽灵道联络的方式。”
谢三娘听闻,微微一怔。
跟……幽灵道?
幽灵道专管杀人的,莫非是这位要委托任务?不,不对。若是委托幽灵道任务,无须通过暗楼,而且,只要这位用上几粒丹药悬赏,难道还怕没人帮忙?如今可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惦记着这位大方的炼药师呢!
脑中这样转了一圈,谢三娘面上却不动声色,很快说道:“若是大师不介意,不妨说说寻幽灵道是有什么事?三娘能做到的,定为大师做到。”
顾佐知道,这暗楼恐怕早就搞清楚了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而且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非得隐瞒的事,就也直说:“化解恩怨,解除任务。”
谢三娘愣住了:“莫非大师被幽灵道——”
顾佐摇头:“非是本尊,而是与本尊相关之人。”
谢三娘识趣地不再多问,转而说道:“不知大师是希望我暗楼出面,还是要亲自去与幽灵道相见?”
顾佐一顿:“怎么说?”
谢三娘道:“我暗楼与幽灵道也有些合作关系,认识里面不少存在。若是大师不愿与那幽灵道相见,三娘便代表暗楼与大师,去同幽灵道交涉。而若是大师想要亲自解决,那么三娘也可以想办法,约请幽灵道中能够有相关权柄的人。”
顾佐了然。
他略思忖,说道:“请谢管事代劳罢。所需的代价,谢管事可以先做核算,本尊自然会缴纳定金。”
谢三娘毫不意外。
的确很多人都不喜欢跟幽灵道直接打交道,他们暗楼从中牵线,当然可以换取相应的报酬。
稍想了想,她就说道:“帮大师的忙,是我暗楼的荣幸,佣金就不必了,只是幽灵道那边如何开口,就……”
顾佐一听,就明白这谢三娘是想进一步跟他拉关系来着,所以主动免费帮忙。不过暗楼的确很好用,他也不介意多用用,加深彼此的交情,那是好事。
他也就不推拒,只道:“幽灵道那边的要求,还请谢管事转达。”
谢三娘便是嫣然一笑:“那就请大师等着三娘的好消息罢。”
随即,顾佐丢了个瓶子过去:“那就不打扰谢管事了,区区心意,谢管事莫要嫌弃。告辞。”
之后,顾佐就在谢三娘的护送下,离开了暗楼。
谢三娘目送顾佐走远后,才打开手里的玉瓶看了看。
这玉瓶里,是一粒混元剔透的无瑕丹,而它的作用,正是突破谢三娘此时境界的、最好丹药的绝品。
谢三娘轻叹:“丹屠玄影……顾药师,顾大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笔啊。”
这般稍作感叹,她将丹药收好,抖擞精神,就去寻幽灵道联系了。这做事的心态嘛,也是更加的热情。
那一头,顾佐回到了十绝宗。
此时,他的大哥公仪天珩,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
余家。
当代家主余庆立在书房里,心中突然有些焦躁,有些不安。
他身为合元境武者,平日里心境都很平稳,但如今这心血来潮,他自觉必然就是有些事情,将要发生。
顿时,余庆就皱起了那一双浓眉,不由对书房里的另一人说道:“夫人,则儿此刻在何处?”
书房里的另一人,是一位容颜娇媚的妇人,此时她慢悠悠拈起一朵桃花,插在自己的鬓边,一边说道:“则儿向来努力,此时,想必在演武场里苦修罢。”
余庆仍觉有些心惊肉跳:“……那便差人先将他唤来,为夫也好考校他一番。”
第532章
两条路
娇媚妇人柳眉微蹙,
到底没有拒绝,而是吩咐门外侍奉的婢子:“去,
将少爷请过来,
就说老爷寻他,让他演练。”
“是,夫人。”一声答应后,
那婢子就立时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过不多时,余庆越发不安,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几次,不由催促:“则儿怎么还没过来?”
娇媚妇人原本正在为那青葱手指涂抹蔻丹,
闻言便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今日好像十分慌乱?”
余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不安、不安、不安。
这样的不安,
几乎要将他席卷一般,难以平静下来。
突然间,门外有急匆匆的声音传来:“夫人,老爷,
少爷不在!”
又有人道:“老爷,府外出现了许多身披甲胄之人,
已然将咱们余府给围住了!”
还有人道:“余府上空也有封禁出现,
老爷,府里之人,已不能离开!”
余庆猛然惊动:“你们说什么?”他快步来到门口,
一把将前来报信的几人抓进屋中,“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娇媚妇人的神情也有些不对了,她袅娜走来,轻声快问:“你们好好地说,千万莫要漏下什么。”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再盘问了。
因为一道如同雷霆霹雳般的喝声已然在余府上空回荡,传进了余府之内,入得余府每一人的耳中:“余家余庆,并其夫人罗秋芳,速速到府门口恭候!否则,府中二子,即被斩杀,余府上下,鸡犬不留!”
此言一出,余庆和罗秋芳几近恐慌。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绝不会是随便放出的威胁。而他们的儿子明明好好地在演武场练武,却突然不见,对方行动如此神鬼莫测,真是叫人心惊胆战。
当即,罗秋芳望向余庆:“夫君,这、这是怎么回事?”
余庆到底是当家人,比起罗秋芳来又多了几分冷静,他用力地深呼吸几次,勉强平静了心绪,说道:“先出去看看再说。”另外,又急忙叫人拿了手令,前去后方密室里请几位长老出关。不然的话,他不过是个合元境的武者,哪里能够在这样的场面中,撑得住场呢?
为了避免外面的人直接对余则下手,两人急慌慌快步地走出了府门,才刚到门口,他们顿时就被扑面而来的杀气震住了。
四面八方,高空地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甲胄武者,打眼看去,足有上千人手,每一位都在脱凡境以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将空间都要冻结了一样。
为首的那人,负手立在半空,一身宝蓝锦衣看着仿佛普普通通,面容也似隐匿于微光之中,看不真切,但此人的气度,此人带给人的压力,都叫人打从心底里,就不禁生出敬畏来。
雍容、尊贵、举世无双……余庆与罗秋芳,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于他。
不过,罗秋芳更注意的,却是恭敬立于此人稍下方位置的那人,她闭着眼睛都能看出来,他就是余承!那个贱人的小杂种!
而这个小杂种,此刻手里掐着一个人的脖颈,那人如同死狗一样被他这么拎着,面上涨红,筋脉鼓起,连喘气都有些困难。唯独那双难以彻底睁开的眼睛里,迸发出的是憎恶仇恨的光。
此时,罗秋芳口中的那个小杂种,在目光投射下来的时候,竟带着一种她从未想过也从未认为会在他身上出现的高高在上,他看着她,就像她以前看着他时那样,仿佛看到的是一只臭虫,是一只污染了眼球的东西,只是如今仿佛地位颠倒,他抓住了她的把柄,让她目眦欲裂,恨不能一口嚼碎了他!
但是,仅有的一丝清明让罗秋芳控制了自己想要破口怒骂的念头,她的十指尖尖,掐进肉里,血水顺着伤口滑落……竟让人看不出,她指尖涂染的究竟是那艳红的蔻丹,还是这猩红的鲜血了。
余庆不敢稍有怠慢,他也看到了自己那正在蒙受屈辱的儿子余则,同样看到了正在侮辱余则的另一个儿子余承。尽管在他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余则才配做他的儿子,余承不过是个利用的对象,可他在这样的情景中,依旧只能勉强露出个和蔼的笑容,说道:“承儿,你身为长兄,在跟弟弟开什么玩笑呢?快将你弟弟放开罢。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如坐下来好好说。”
余承看着罗秋芳强自压下的狰狞之意,看着余庆这副还想充作“慈父”的丑恶嘴脸,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阵痛快,又一阵腻歪。
罗秋芳的狠毒,余庆的冷漠,余则的欺凌,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更别说里面还有母亲的仇恨,有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抵抗这座余家大山的绝望……和极力强撑的坚强。
如今看来,罗秋芳是狠毒,余庆是冷漠,但也不过是只能对当年那么年幼无力的他罢了。而面对更强的人,即便是看到他,也只能那么婉转,那么虚伪地等待他的反应。
一瞬间,就让余承觉得,这些人根本只是他人生中小小的绊脚石,根本不配让他长久地记挂在欣赏,更不配他来忌惮。
自然的,余承不会配合余庆这难得的低头,而是说道:“这里哪里来的弟弟,又是哪里来的一家人?我母亲是萧氏,我的名字是萧承,余老爷,你可不要认错了人,惹人笑话了。”
余庆的面色陡然变了,他嘴唇颤动着,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什么,但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
余承——不,是终于当着余庆的面将自己改为母姓的萧承眼里带上嘲讽。他很清楚,余庆想骂的是“畜生”,在以往的很多年里,他都是这么骂的。或许曾经余庆的怒骂的确可以刺伤萧承的心,可如今却没有半点可能。
罗秋芳终于忍耐不住:“你这个无法无天伤害亲弟的小畜生,放开我的则儿!”
萧承讽刺地笑了:“亲弟?我母亲可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亲弟?至于罗夫人你爱重的那位余老爷,跟我萧承可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余庆也怒喝道:“你竟敢不认亲父!”
萧承冷声道:“那也总要有个父亲。”
说话间,他手指更用力了些,那余则被他掐得很紧,以至于呼吸越发艰难——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他再多用上两分力气,怕是余则的脖子,就要被他掐断!到时候,余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几句对话后,萧承虽说心里又痛快几分,但此行到底并非真的为他,故而他也不敢多做耽搁,脸色一冷,便道:“余庆,罗秋芳,多说无益,我萧承今日前来,是为向你二人要一个说法!”
余庆怒道:“什么说法,我——”
萧承将他的后话打断:“当年也不知你余庆是从何处得知我母亲有一件信物,可以开启一处秘境,获得一份传承与若干积攒下来的宝物,便想方设法,骗了母亲,将她迎娶。但你本身却早已有一位红颜知己,正是罗秋芳,她出谋划策,让你计划顺利,同时却与你安通款曲,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然而既是假意,哪里真能装得好似真情?母亲嫁过来之后,渐渐便看出你不安好心,只是已然落在余家,萧家又已只剩母亲一人,无处依靠,才不得不与你虚与委蛇。之后母亲生下我,你的耐心也渐渐告罄,罗秋芳更也怀上余则,不欲再将余夫人之位让于母亲,故而想方设法,让你暗害母亲,使得母亲一日衰败过一日……只是母亲担忧于我,极力想办法才多活了几年,而后待她将信物传于我之后,便去世了。”
“母亲临终前言明你狼子野心,我便将信物藏好,你不知母亲已将事情告知于我,为免打草惊蛇,方容我苟延残喘,你本身却在四处寻找信物踪迹。而后我终于想出法子,拜入学府,但信物就在我身之事,终于暴露。此后,余则处处与我为难,余家也每每折辱于我,试图让我将信物交出。信物乃是我萧家传承,如何能让你余家得逞!但自此以后,余则更是龌龊不断,意图将我逼出学府。好在上天垂怜,叫我与公子有一面之缘,由此我求公子相助,终将传承领取,并在公子麾下效力。”
“原本到此事情已了,我不欲给公子添麻烦,便不曾对余家如何。但你余家欺人太甚,前一日,余则竟买凶刺杀于我!如此豺狼,叫我如何还能再忍!你余庆,又如何能自称是我父亲!”
萧承说到这里,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余庆,你如此迫害于我,唯有以鲜血与人命,方能洗刷我心中屈辱。如今我念在你到底给了我几分骨血,给你两条道路。第一,由你余庆亲手杀死罗秋芳这个毒妇,余则这个野种,泄我心头之恨,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你我两不相欠,断绝一切关联!第二,你若要保住罗秋芳与余则,我便只好厚颜请公子相助,将余家上下一门斩尽杀绝,到时罗秋芳与余则要死,你余庆拒绝我之好意,也要留下性命……从此以后,这偌大的余家,也都烟消云散了!”
“余庆,你——如何选择?”
第533章
余家事毕
听到萧承的话,
罗秋芳的神情一瞬间就变得愤怒,还有一丝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恐慌。她本来想要破口大骂,
可是不知为什么,
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的夫君,余庆。
而余庆,他的脸色铁青,
看起来似乎也是怒不可遏,可是他的眼里,却有着迟疑。
居然——是迟疑?
罗秋芳的心中陡然一个“咯噔”。
好在就在下一刻,余庆开口了,满面痛苦的:“承儿,
秋芳到底是你大娘,则儿也是你的弟弟,
你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让我们一家离散吗?”
萧承脸上的嘲讽更甚:“余家主,你说这话可还要面皮么?大娘?弟弟?一家人?先前我说了那许多,你竟还能试图粉饰太平,也着实叫我自愧不如。”
余庆面皮颤抖着:“承儿,
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我们余家愿意付出代价,财物资源,
你大可以提出来,
一切都好商量。”
罗秋芳的表情陡然温柔下来,眸光娇媚得好像能滴出水,带着对余庆浓浓的爱意。只觉得自己多年为余庆筹谋,
都是值得。
然而萧承却道:“不可能!只有两条路,余家主,你选罢!”
余庆不禁将空中那气度尊贵的人影极快看了一眼,而后大声说道:“不知是哪一位公子,可否一见?”
他似乎是觉得从萧承这里难以走通,想要另辟蹊径。他心里也很是明白,此刻萧承之所以能逼迫余家,靠的并不是如今的他自身,而是这上下漫天的甲胄武者,是那个一直没显露真容的公子!
余家也是十绝城中的一个小家族,能安安稳稳地存活到如今,自然对这城中最大的巨头十绝宗,是卯足了心思地尽可能地了解。
故而余庆轻易就认出来,这些甲胄武者形态不同,根本就是异族战奴,而能够拥有这么多战奴的人,在十绝宗的地位,一定不低!
要么是天骄,这样的年轻人在进入十绝宗时,就会为了拉拢他而提前给他派发这么大量的战奴。
要么是经营多年的天才,他们一开始得到的战奴数量少,可是随着自己实力的增强,随着对宗门贡献增多,战奴也会更多。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极不好惹。
余庆想要知道,这位究竟是谁,想知道对方有多大的能量。
在场上千战奴,的确非常可怕,否则他余家也不会这般客气,仿佛任由处置一样,但若是几个老祖宗出世,未必不能一搏。只是,他余家有老祖宗在,这随便就能拿出上千战奴者,他手中力量,怎会单单只有这些?而他不过是还抱有侥幸心理,因不甘而发问罢了。
此刻,萧承却冷声开口:“你余家是什么东西,怎么配拜见公子?”
余庆面色一沉。
萧承讽刺过后,却看向身侧青年,神态恭敬,似有询问之意。
那青年微微点头。
萧承方对余庆说道:“莫要挣扎了,公子复姓公仪,为十绝宗满星天骄,你可还有不服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