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路

“张，张都监。”

陈泽看到张光友，原想称其为张兄，但忽而想起刚刚张光友所说的话，便刻意用了旧称。

张光友淡淡瞥了眼陈泽，看不出心绪，但口中却道：“陈将军，如今天色太暗，收拢不起多少人来，只有这百来个，且等天明，再以真气燃火、立将旗，引溃兵归来罢！”

陈泽本想好好扮演一个傀儡角色，喏喏应声，但心中实在忧虑，忍不住追问：“那宋将军才前来攻营，还杀了蒙将军，咱们……不先避开吗？”

张光友摇头道：“不必，那宋兴乃托古烈斡鲁朶的降将，素来不得意，此番是为了邀功，自作主张前来和蒙将军对上的，托古烈斡鲁朶的大军离这还有两三日的路，他亲卫都死干净了，一时半刻不会有人过来，只是要防北边那些溃散的兵丁趁乱生事。”

“斡鲁朶？”

陈泽小声念叨了一句，肚子里憋了一万个疑问。

斡鲁朶不是什么契丹、蒙古之类的说法吗？他这穿的究竟是个什么大乱斗时代！？

可惜心中再疑惑，他则也不敢问出来，怕暴露出什么，坏了张光友的事，被灭口，只得故作恍然道：“当是如此！”

张光友又瞥了眼陈泽，才转而对那些残兵道：“陈将军有令，刘大，你带几个人去收拾下辎重粮草和逃兵留下的东西，再清点营中残兵，看看还有多少！赵铁石，你原就是小旗，又懂文识字，且升个假百户，速速出兵去西南几处要地拦截逃兵！”

“得令！”

先是赵铁石应声带了人去，刘大才学着也应了声，招呼着剩下几十个人，稀稀拉拉地往营地里走去。

待那些兵丁都走远了，陈泽才松了口气，追问道：“张兄，这，我这怎么就成了将军了！？”

“就当是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张光友的双眼没有看陈泽，反而看向了远处乱糟糟的大营，“若是不管这三千来人，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要么落草为寇，杀人夺食，等天下一统后血债血偿；要么胡乱溃散，撞上那些正军，落得个为奴为厢的下场，也活不了多久。”

陈泽只觉得有些不真实，虽然他穿过来的这些日子里，没少吃苦，也没少饿肚子，刚刚更是亲眼见了一堆尸体，都见得麻木了，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至少他应该惊惧恐慌才对，可他实际上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吃黄焖鸡米饭。

当然，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大约是没有黄焖鸡米饭的。

陈泽沉默了一会儿，反问：“这世道若是如此之乱，那张兄所说的上谷郡，就是活路吗？”

张光友偏了偏头，终于看向陈泽，说：“陈将军摔伤了脑袋，记不得了，不如我趁今日与你细细分说一二。”

语毕，不待陈泽点头，他又道：“北地战乱已久，也就这三十多年的功夫里，梁、魏、齐、燕先后立国，最乱时，前梁与燕国划大形山而治。就在昨日之前，后梁新帝刚一统十一郡——至少名义上统一了，这才想去大形山祭祀正名。

“至于燕地，钦察人正瓜分，进不得，胶州一带则由房氏握着，谁立国他都认，只不肯挪窝罢了。

“盛都那边的事也是今夜里才教我得知的，钦察人南下打谷草，不知怎的问得了大形山祭祀之事，几大斡鲁朶直接合了兵，带大军从东边打过去了，早一日多，梁帝就死了！”

陈泽听得还是迷糊，他忍不住追问：“既然如此内忧外患，钦察人还那么容易就打过来，后梁皇帝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大形山祭祀？”

“唉，”张光友叹了口气，答道：“正是为了得道君庇佑，方想着祭祀！”

“道君！？”

陈泽本想吐槽为什么要封建迷信，才要张口，忽然想起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封建迷信”的世界——真气都有了，怎么就不能有什么道君？

但问题是……

“什么是道君？”

张光友答道：“凡人修得真气、种脉者寥寥，如你我这般，且称一声修者。修者之上，乃外照、化气，再之上，为合道，修成合道者更少，故尊为宗师。合道之上为归真，归真再上，方脱俗成道，是为道君。这天地间，道君有不少，但名最大、势最强者，无非是巽风君、地火君、雷泽君、济水君。

“若是仔细说来，有双曜、三山、四海、五晖，共十四道君，这是天上地下的。七司、八门、十三家，这是咱们中原的。前者称君乃是真道君，后者称君，就是尊虚名了。”

陈泽想了想，又问：“既然道君都是修成的，那为何还要祭祀？”

张光友苦笑：“我若是知晓，就不会待在外照之境多年了！”

陈泽有心想问那些境界都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总是追问这些“基础知识”实在有点厚脸皮，便转而问道：“那莫非蒙将军领的这军中，没有别的修者了？”

“没了，蒙昂乃后梁帝即位后才钦点的亲军御临卫都指挥使，论理，本应掌有五个千户，只是先前死了不少，军中又惯例一直吃空饷，这才剩下不到三个千户，我这个都监，都是刚调过来没多久的。”

陈泽奇道：“连那些千户、百户，都不是修者？”

张光友让陈泽问的蠢问题给气笑了：“你当修者是萝卜白菜？遍地都是？军中掌印、佥书、佥事都是才提上来的，没修个一年半载的，如何种脉？”

“要那么久！？”

陈泽更惊奇了——他当初可是半个来月就种脉了！

张光友一看陈泽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随口说道：“你这般资质根骨乃是极罕见之事，自是与常人不同。”

陈泽不禁十分不要脸地感叹：“原来我这么厉害呢！”

心中则暗暗怀疑：难不成这就是他的穿越金手指？

不等他得意片刻，张光友就有些不耐了：“今日事多，兵荒马乱的，你就去蒙昂那营帐休息罢，军中诸事自有我处置，待明日拔营，再与你说上谷郡之事。”

陈泽还要仰仗张光友，自是应声，硬着头皮钻进了主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