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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她越冷淡,他无解地反而越爱。

    于病态的泥沼里开出一朵恶花。

    含有甘甜与邪恶的花蕊。

    她食花,他作恶。

    就是这么恶心。不像人类。

    –

    黑色。白色。

    叠成灰色。

    徐莹路过她时已经习惯了漠视。下颌抬得高高,揽着别人手腕笑着谈趣事,再没分给她一眼。

    她想如果她知道她分手了。估计会笑得肚疼:什么?你不是死活都要爱情吗?怎么现在两个都没有了。

    枝道,你好可怜啊。

    这一年,是有点霉。一件两件三件,湮塞她的神经,致使她一想到怎样才能快乐就觉得比登天还难。

    陈尧说:这合约只是凭证,没什么用处。只有你把档案给了我才会给你转钱。枝盛国住院需要钱,还债需要钱,读大学学费也要钱,她家哪来那么多钱?她其实也考不上北一,顶多上个普通重本。家里唯一一所房子也卖了,回老家还要租房住。房租房贷也要钱,万一李英再生个病…

    早该去拜拜菩萨去去灾。

    现在她的未来不敢再用憧憬去做动词。这个糟糕的人热爱尊严,她被坏事磨细,细到一碰神经就敏感地跳起来。激动地说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她、安慰她、黯然她。

    现在风骨被折,低谷葬她。无数碎片裹着她往前走,如果高考是为了上大学,那卖学籍上不了大学的她的之后呢?她一下失去了目标。她不知她究竟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工作,又成为什么样的人。

    一件事改变一个人。她的性格不再是一层层的剥开,而是一层层洋葱式的作茧自缚。

    她在迷茫中失去自勉,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她相信只有家人才是最可靠最能包容也绝不会抛下她的人。她一想到他知道她家是个漏风洞、她以后只有高中文凭再不能陪他更高更远,每个跟在他身后的女孩都将比她更优秀,他终会失望、嫌弃、择优而离就绞心痛。

    她追不上他了,她就越排斥与他靠近。

    只渴求离泥潭里脏卑的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求别再让她蠢蠢欲动。

    非他不可的劲快过了。

    他的世界与她的世界正在平行,以只观望不相交的关系。

    她现在爱消沉。甚于爱他。

    –

    离高考还剩4天。她早起一个小时,低沉脚步下楼梯缓慢。开了锁,在微薄晨光里看到了站在单元门前的他。

    他看了眼她,仿若没事。“走吧。”

    “明白。”她站在原地不动。“我昨天没开玩笑。”

    “嗯。”他轻声一句。

    又说:“是同学也不能一起走吗?”

    她缓缓低落眼睫,捏紧书包带。“我想…一个人走。”

    “为什么?”

    她听到声音轻轻抬眼。

    他突然抱起她,按她的双腿夹在他腰间抵在墙上。他在她耳旁问:“为什么?”

    他身上不再是以前偷闻的香。而是几近邪性的魅香中掺杂雄性的攻击气息,一丝一缕霸凌她,彰露他也是个壮硕的男性。

    他的胯骨顶得她大腿根疼。腹部抵在她花下。

    “什么为什么?”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说不合适。”

    “我考不上北一。”

    “你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他盯着她眼睛。“如果你考不上,你读什么我就…”

    “明白。”她猛地打断他。

    双眼缓缓望向远方。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永远内疚到没脸去见你。我不需要你为我自毁前程。这个做法很蠢。我也绝对不会开心。”

    她看向他。“我希望你以后能很优秀很优秀。”包含我那份。

    他没回她。

    “以后别等我了。各走各道吧。我不想让我妈看到。”

    他下意识扣食指的疤,血流进掌心,快沾上她的校服。于是他缓缓放她下来,手渐渐放在身后。

    她低着头又强调了一遍。“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大家不要把事情搞得太难堪。”

    他像失去救援信号般站着不动。

    她擦过他的肩离开。

    –

    班主任张雪早读时让他去办公室,询问他逃课的情况。他站得笔挺。

    “我陪枝道去玩了。我在和她谈恋爱。”

    张雪被他的直白一时噎住。又想到离高考也没几天,于是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明白怎么…”

    班里正在沸腾。

    “想不到想不到!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做错什么事了,枝道怎么这么冷漠?”

    “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可怜。他平时不冷得跟…”

    因为每个课间他都会不顾旁人眼光和议论纷纷地站于她桌前。她不再顾忌众人评论,头也不抬地说:你挡着我看黑板了。他也不离开,只轻轻移动。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地只看她。午饭晚饭他都跟着她,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她坐哪他就坐她对面。

    晚饭食堂。她问他:你真的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只是压力太大了。”

    她猛地放下筷子,声音柔和。“我说了我们好聚好散。”

    他把筷子轻轻放回她手中,将盘里的肉捻给她。将她不爱吃的捻到他盘里。从包里掏出刚从小卖部买的一杯饮料放到她手边。

    他低了头,隔了好久才找回声音。

    “枝道。我真的没懂你怎么突然就说分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承诺了一起考北一。我们一起逃课,还一起看了电影…你先瞒着你妈别那么快做决定好不好?”

    她把肉夹得粉碎。仿若这是她的心脏。

    心想说:好。

    深吸一口气后,她又找回了理智。

    “早说晚说其实都一样。我不想拖着你。趁现在我们感情还没多深早点结束也好。”

    他突然抬头盯着她。“你觉得不深?”

    “我们交往才半年。你觉得半年有多深?”

    为什么每个让他寄托希望的人都想让他痛得死去活来。

    这种感觉就像性窒息。

    他又扣刚好不久的血疤去抵消另一种疼痛。眼睛里一座座废墟沉海。

    他在喉咙窒息中得到了无尽的快感。身体里的灯火乍开。

    拜托。

    请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掐死他。

    他对她说:

    “是的。还不够深刻。”

    三三:抱歉,昨天实在太困了…写着写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睡过去了。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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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修)

    李英让她心情放松。不要被家里影响了考试。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让她不要有太多压力。

    说学籍不会给他,家里也在找人借钱。让她这小孩子不要参与大人的事。

    她回她:

    “妈。我没事。”

    –

    很久没发朋友圈了,以前的文字翻来覆去后觉得幼稚,连可乐灌牛奶这种无聊事都能开心半天。已经解除了情侣空间,头像也换成纯色,和他聊天记录里最后一句是“”。她删除时翻到前一个月一个小学朋友和她诉苦的聊天记录。

    说她和男朋友分了,他们说要好到结婚。男朋友是班草,因此有很多女生追,起初他还抵制得了女性爱慕,后来就跟一个漂亮女生暗地好了。最后冷暴她,不回消息、拒绝约会、说她烦。于是三天之后顺利提出分手说:

    我们不合适。

    她安慰她:世间情爱物欲横流,不过是坟场游乐会。哪有可以托付终身的唯一?

    她藏好所有有关他的物品于纸箱,该删的也删尽了。

    以前见他看过来一定要涂薄薄一层桃子味的唇膏,要关心现在的流行时装。衣服必须整洁,一点油渍都难堪。会悄悄买透明指甲油,每天戴不一样的发卡,书本上有“明白”两个字就翘着嘴角用荧光笔圈起来。知道他不会做饭,于是买了一本五块钱的菜谱,试过多次直到做得美味才偷偷带给他。知道他不吃辣,出去吃也多点清淡照顾他的胃。

    人流多时就跟在他身后,偷望四周没人了才轻轻牵他衣角。他疑惑转身,眉眼像一幅工笔山水。于是她用力牵他到她怀中,双臂围着他的紧实腰肢,宽度刚好。她爱不释手地嗅他衣香。

    听他弱声一句:“你勒得我喘不上气了。”

    本来。

    还想存钱买下一年的新年礼物给他。

    现在活劲像被一小偷取走。没有早晨和繁星的昏浊在体内繁殖,她觉得她的肠子在腐烂。腐烂的气息从嘴里泛滥到整座教室、旋转的吊扇。她感觉到体内所有东西都往脚底沉灌,以至于腹部空空,胸腔在荡风。

    因此双腿沉重,心口空洞。

    她失去了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也嫉妒美好,看不得和谐欢乐,看不得他们兴致勃勃讨论大学生活。她是阴暗小人,又可悲的羡慕。做题没劲,只有把本子划得稀烂时力气才能找回。

    “怎么了?”卢子谅担心地看她。

    她摇摇头。将烂本卷起放进抽屉里。

    晚自习下课他出去了,快打铃时才回来,神色匆匆坐下。便突然放了一杯奶茶在她桌上。他笑着说:“我偷偷点了个外卖,让小哥从侧门扔进来的。”

    “心情不好就喝点甜的吧。”

    她没有说话欲望。对他先斩后奏不再想推来推去了:“谢谢。”

    喝了一口。

    卢子谅问:他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次运动会我就怀疑你们了。只是后面你们又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们…”

    她摇摇头。“我和他没有关系。”

    见她不想说,他笑了笑。“学校帅哥很多。可明白是唯一一个讨论最多的。几乎全校都知道他,都是个风云人物了。他经过操场那段长廊,我看到周围好多女生眼睛都移不开,还不停叫朋友一起过来看。长得好看自然有一种疏离和高一等的感觉,所以我都难想象未来他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大美女,才能和他走一起时不被他当成绿叶衬托…”

    她打断他。

    “不知道。”

    –

    一天终于要结束。

    她背着书包垂着头走出校门,坐上摇摇晃晃的36路公交车。城市的热闹格外斑斓,她握着扶手看窗外一柱柱路灯闪过。下了车,她走得缓慢,看陈年斑驳的街砖如何七零八碎。后来她看了阴森的树好一会儿才走进一家小超市。

    买好东西转身出门,被眼前高大的人影吓了一跳。抬眼看了一眼,她下意识地把东西放在身后。

    “你买的什么?”

    她低下头侧过他的身子朝前走。“不关你事。”

    明白抓住她背后的领子。“拿出来。”

    她不让他看,撺得很紧。“你放开我。”

    他声音渐渐趋柔,生怕惹她生嫌。

    “枝道,你年纪还小。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动动脖子,他依旧不放。

    不需要任何人怜悯关心。她一个人可以整理好。

    她闭了闭眼。“明白。请、你、不、要、管、我。”

    她微微侧眼看向他,眼眸认真。

    “可以吗?”

    他的海剧烈翻滚,黑眸忽闪。“不可以。”

    她沉默了会儿,深深吐出一口气后语气也柔了。

    “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吸烟啊?是我爸让我回来的时候帮他带包烟,他忘买了。”

    她深深看着他的眼睛。

    “明白。别再跟着我了。”

    “我不想讨厌你。”

    胸口被侧割一刀。

    他僵硬地放开他的手,放她走了。

    –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

    在无人问津的阴暗角落里。白色烟雾都是黑的。她吸第一口呛到了,第二口开始察觉了滋味,后来不知怎么,脑子越来越舒服。就好像所有苦难都是平的,一脚就顺利踏过去了。她开始笑,又莫名地哭。

    妈妈,原谅我。

    我只是想试试大人的滋味。

    –

    这道坎。

    跨过去叫成长,跨不过去叫堕落。

    那段日子虽然只有那么几天。却足以让她记上两年成为梦魇。

    她杜绝人群,没有说话欲望。悲观占据她所有脑思维。她再不是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她排斥所有美好想象,只往人性劣根的自私出发:爱情是为了交配,帮助是为了利己,善事是为了美名。世间只有赤裸裸的现实。她在绝望的边界上徘徊,一想到未来,一想到她失去了什么,一想到她过去有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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