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事?实上,安定伯忽然断了和蒋国公府的婚约,其实也是出乎李叹的意料之?外。很快,这个一向主宰棋局的男人就明白了,眼眸也是幽幽的,能够让贪图利益的安定伯放弃本来的利益,那就只?有更大的利益。而最近最有嫌疑的,当然也属顾文知。难道?是顾文知……想到这一点,李叹的心情很在走过山车,想起清池,他心底的那种毁灭欲也就更加强烈了。
他吩咐了莫云:“探子说过,最近安定伯在朝中和顾文知走得很近,再去打探打探,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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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漫天,如血落下,晚春花香零落,树荫斑驳,那道?月白色身影始终站在安定伯府台阶前,修长挺拔,如君子持身有礼,却难以掩饰那抹落寞。
“公子……”公子这是何必呢,摆明儿了,安定伯府就是故意在作?弄公子。
所以,老爷夫人后来才放弃拦下他。
就是想要公子在上门自?找耻辱后,自?己回?退吧。
蒋唯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只?是定定地站着,眼前变幻不断的都是梦,那些原本早就模糊了的梦里?记忆,竟然更加清晰了。他维系身形平稳,面朝安定伯府门楣,昏色落在月白色衣裳上,也折旧了,更加暗沉的璀璨。
莫非,他注定和池儿之?间就是这样崎岖。
不管如何崎岖,这一次绝不能像梦里?一样。
他该带她离开这里?。
那些纷乱的梦,每次都不一样的梦,交替的人生大量地袭来,碾压着他的脑海,令他头脑开始昏沉。
“公子!”
若书扶住了险些没站稳的蒋唯。
蒋唯唇瓣翕合,“……我?没事?。”
就在这时,守门人里?的一位走了过来,若书顿时欣喜:“公子!公子,来人了!”
蒋唯也看到了,主动上前,那家丁对上他的视线,有些躲避,只?是把清池带的一句话说了出来。说白了,安定伯府里?的人都不愿意见他。
不,清池是被禁足了。她的人好不容易托人带话了。
“要公子等?!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就连若书听了,都感同身受地着急了。可?原本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人,现在却慢慢地平复了起来,他阖了阖眸子,再次睁开,那双眼眸漆黑得像是乱雨之?夜。
“好。”
总要等?等?,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走下面的一不。
不管如何,他都决定不会让池儿被欺辱。
池儿之?心,便?如他心,又如何再惧。
“我?们?回?去。”蒋唯捏起的拳头又松开,忍耐地说了这么一声。
六周目(19)
安定伯府缘何要这样做。
很快,
当得知了小道消息的蒋国公,整个人都要被真正的内情气得爆炸了。
说什么?是?也没料到,区区一桩退婚之事竟然和顾文知联系在一起?,
这?要是?真的……蒋国公就只能憋着内伤了。
蒋国公夫人是不以为然的,“顾相若是?要续弦,
有的是?高门贵女,
何苦要看上安定伯府那没根脚的假小姐!我看此事就是?以讹传讹,
不足以为信。”
蒋国公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反正?形容不大好?看。
蒋国公夫人:“你从哪听到的消息?”
蒋国公叹气,“安定伯这?老狐狸未必提前透露消息,
咱们认识他?多年来了,你说他?忽然搞这?一桩做什么??”
是?啊,
做什么?。原本就算是?养女,
看在大儿子的面上也是?捏着鼻子接受了,
安定伯却忽然来这?么?一招,联系说他?改成小女儿,
结果就谈崩了。谈崩了,
原本依照对?方?狡诈的性子,
雁过都要拔毛,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除非是?有更大的利益可以取代。
再联系起?最近安定伯和顾文知走得近,那些暗里涌现的潮流,
还有这?个传闻……
蒋国公说:“反正?咱们也不可能再和安定伯联姻了,
他?家那小女儿一心都扑在荣安王身上,让唯儿掺和进来像什么?话。”
蒋国公夫人有些悻悻,
不过也是?同意他?的这?一点看法的。
只是?夫妻俩人都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正?在门外,早就到了,
却因为听到这?等隐私,脸色淡漠的蒋唯,那睫羽微动,在灿烂的光辉里,原本如修竹玉兰的年轻公子也像是?被风霜冻结,极低的气压。双手攥成拳,偌大的手掌青筋爆起?,他?紧紧抿着唇,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无法做得到。
这?不是?别人。
是?他?未来的妻子。
“唯儿——”夫妻俩终于看见?伫立在门外的人了,也被他?现在的样?子给惊到了,然而在他?们心里一向最是?孝顺听话的儿子,这?段时间已经变了。就连这?个时候,他?唤了一声爹娘,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就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就是?要看透窥破他?们的内心。
他?现在要的就只是?一个真相。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门外听到了多少的蒋国公夫妻。
最终还是?蒋国公忍不了,“混账,为了一个女人就置爹娘于不顾?”
蒋国公的这?一巴掌落下去,带了十分的力?道。蒋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是?军旅中人,后来养尊处优,也不忘每日晨练。
这?一巴掌扇得年轻人半张脸都红了,但他?的身形却动也未动,双眸直视着自己的父亲,还有在一边脸色难看的蒋国公夫人。
“父亲。”蒋唯也就是?把?脸扭过来,再称呼了他?一句。可也就是?这?样?的他?,再次激怒了蒋国公,他?一巴掌打?上瘾了,教子的念头越发激烈,反手又是?一巴掌要落下去,可是?这?一次却被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的蒋元一声给喊住。
“你打?他?作甚?”
蒋国公一听到这?个儿子的声音,也是?所有的怒火都瞬间停住了。
蒋元有很甜润的酒窝,就是?不笑的时候,都像是?一个阳光的少年郎。当然,这?里也是?特指他?还在伪装的时候。可一旦他?懒得伪装的时候,就只会从这?个少年郎身上感觉到无尽的暴虐之意。
蒋国公本来一向也不愿招惹他?,只是?哼了一声,姑且算是?自己的脾气在发作了。
蒋唯的发冠被蒋国公打?偏了些,一些发丝朦胧了眼前的视线,看到蒋元时,淡漠的瞳眸里也是?出现了一抹怔然。
蒋国公夫人倒是?想叫蒋元别管这?事,可蒋元要是?真的听的话,那就好?了。只好?道:“元儿,你和你哥哥出去说话。”
蒋国公夫人拉住了蒋国公的袖子,“好?了好?了,你儿子都多大了,还动手打?他?,你还真以为自己老当力?壮?”
蒋国公看了她一眼,“冤孽啊!”
蒋国公夫人翻了一个白眼,这?么?多年来,他?好?处占了,这?道德高地也占了。而她和今上也不过是?春风一度,唯有元儿在那个错乱之夜被孕育了出来。
元儿多么?无辜t?。
蒋国公和她是?二十多年的夫妻,那能不知道她这?时心底在想什么?。他?先?是?给长子气了,现在又被她一气,整个人就是?完全被气糊涂了。
蒋元跟在蒋唯身后,一起?走了出去,走在前边的蒋唯几乎是?把?身后的人给忘记了,多年的的贵公子生涯令他?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也仍然优雅如初。除了发冠微乱,散落出的发丝,还有那张脸上仍然残余的,略显狰狞的巴掌印。柳叶般清雅干净的眼睛看似平淡,其?实早就已经像是?深渊,神情淡漠高贵,也仿佛是?沉溺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哥。”在他?身后的蒋元唤了一声,像是?发泄自己被遗忘的不满。“安定伯府攀上了高枝,池姐姐和顾文知结亲,这?件事是?真是?假?”
他?也没有平常的笑哈哈,就连声音里都多了抹自己并未察觉的寒意。
蒋唯听到他?如此一问?,便是?淡淡地道:“我不知道。”
蒋元攥紧了拳,“不会的,池姐姐不是?最喜欢大哥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答应。”
看他?反应,真仿佛也是?才知道不久。其?实真的假的,蒋唯已经不太在意了。
他?站在了原地,在这?池馆楼阁之间,眺望的目光却有些茫然,他?回头看蒋元,蒋元蓦然接触到他?这?仿佛审视般的目光,在一瞬之间也是?没有收敛住自己身上的气愤。
论?起?气愤,眼下的他?竟然比蒋唯这?个正?主还有气愤,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哥哥……”他?是?下意识地拿往日的态度来应付蒋唯,可蒋唯又不是?傻子,眼底带满了嘲弄。
“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美满幸福,后来才发现都是?假的,我骗得了自己一时,骗不了一世?。”
这?句话自心底响起?。
如果他?的那些不同的梦,就是?一个个的前世?,那么?他?该多么?可笑。
父亲对?元儿的溺爱,与其?说是?溺爱,不如说尊敬害怕的不管不顾。母亲对?元儿的溺爱,完全没有尺度,更像是?心虚和补偿。也正?是?因此,他?作为一个兄长,一直以来也是?有一份长兄如父的责任。
可惜……
“元儿,别问?了。”不管梦里是?不是?真的,蒋唯都不想再去在意了。
蒋元觉得最近的他?很奇怪,尤其?是?现在,这?种感触也就更加深刻了。
眼下这?种语气他?还能用是?他?见?了自己也在生气的体现,可其?实蒋元最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在自己这?个异父同母的兄长身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不管蒋元如何扮演好?在他?面前的角色,他?们兄弟之间往日那种毫无芥蒂、无所阻绝的状态还是?已经不见?了。
蒋元垂下眼眸,“哥哥,难道喜欢池姐姐就是?错的?”
蒋唯吸了一口气,在感觉胸臆之间那股气被渐渐地化下来,“元儿,如果你能把?她当做是?嫂嫂敬爱,当然没有错。”
“可惜了。”蒋元说。
蒋唯在听到他?这?句话还能面不改色,可能在他?们上一次争执过后,早就已经料到如今的场景,也早就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蒋元不理解地说:“我只是?觉得好?玩。”当然,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玩进去了,玩着玩着就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赖。
可是?去了一个哥哥,又来了一个顾文知。
而他?的身份还只能掩藏其?后。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蒋唯早就知道他?的本质,说教已然无用,所以也是?轻轻地说出。
蒋元就只能说:“哥哥,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是?安定伯府打?定主意要池姐姐和顾文知结亲,就算池姐姐真的不愿意又怎么?样??难道哥哥你就能做什么?阻拦他??”
便是?顾文知夺他?之妻,叫他?饮恨又如何,他?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便是?这?样?,我也要再试试。”
那天,她叫我先?离开,我在等着,等着一个答案。等着一个她会亲自交给我的答案。若是?她不愿意嫁,我会带她离开。若她觉得顾文知会是?他?的一个好?的归宿。
我……我也接受这?个事实。
不管如何,这?一世?我都希望她能幸福。
明明是?要回复弟弟,可是?却心底冒出了这?番心声。
其?实这?心声就蒋唯自己都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难以想象竟然是?从自己的心底冒了出来。
蒋唯发愣发怔,入神了,那一瞬间,脑海里那纷乱的记忆仿佛也和那些梦的结合在一起?,一时他?进入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境地。
一重重的记忆快把?他?给淹没。
一时就站在那儿,就连蒋唯的呼唤也像是?隔了一重世?界。
蒋唯再回到自己的住处,也如隔三秋,原来这?些都不是?梦,而是?前世?。前世?,前前世?,多少个前世?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反复地轮回在这?一个前世?里,有区别的是?,过去的他?毫无记忆,而如今所有的记忆都已全部回笼。
上一世?,他?也是?曾经见?过她的啊,那时她已经气息奄奄,仍然握住了她的手,说来世?。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香消玉殒了,浑浑噩噩几十年一晃而过。
就像是?此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一样?,现在蒋唯的状态也更偏向是?前世?那位。
“池儿,或许这?一世?就是?为了补偿我们的。”蒋唯喃喃自语地说着。
“大公子!”大丫鬟竹韵也被蒋唯这?与以往相违的狼狈给惊到了,可是?再一靠近就能感觉得到风仪不减,但那种内敛而又凌厉的气势又叫她根本就不敢靠近。
蒋唯只是?瞥了一眼,竹韵仿佛就明白他?这?个眼神是?在说自己太慌慌张张的了。
年轻公子已经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在后边怔了一下的竹韵,羞得满面通红。她刚才竟然在公子面前孟浪了,就活像是?一个小丫鬟一样?没有规矩。
不过竹韵只要一想起?最近在自家公子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要感慨一声天道不公。明明公子和清池小姐天作之合一对?,偏偏今年这?么?多的波折,都足以到了流年不利的程度了。
竹韵知道他?是?刚刚从老爷夫人那里发生,但看面色又看不出又是?节外生枝地发生了什么?。一路上的婢女却又和一样?就像是?感觉到了这?股低气压,远远地避开了。
竹韵也朝她们使了一个眼色,让都别跟过来。
进了内室,要更衣的蒋唯却把?她也挥退了,“去叫若书过来。”
竹韵心知一定就是?为了清池小姐的事情。
“是?主子!”
其?实这?会儿若书就正?打?算来找蒋唯呢,自从大公子交代他?这?边留意着安定伯府,若书就一直打?定主意一定叫公子再和清池小姐见?上一面,谁想想到还真的叫他?碰到这?个好?消息了。
看着手里的信,想起?清池小姐身边那个婢女的交代,若书当然也是?迫不及待回到府里,要见?蒋唯乐。
“你去哪儿了?可叫我好?找。”半路上被竹韵给拦住了。心里藏着秘密的若书直说:“竹韵姐姐,我这?不是?刚刚回来。怎么?,是?公子要见?我?”
竹韵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可一想到可能正?和公子找他?的原因有关,所以也只是?瞧了他?一眼,道:“公子在书房等着你。”,尽在晋江文学城
“嘿嘿,谢谢过竹韵姐!”
等到竹韵一离开,若书就进了书房。书房里面,点燃着公子常用的月麟香,这?种香很是?名贵,叫若书来闻,如乳般雪白,沉雅而贵气,所以说取这?个名字也是?很有必要的。
公子此时就坐在书桌前,明明都是?日日都见?到的人,却硬是?给他?一种眼前之人熟悉又有些陌生。至于陌生,那便是?他?身上的那股气势。
也许只是?若书的错觉,但就像是?眼前这?月麟香一样?沉雅而又神秘。
“若书。”
若书第一时间就把?那副书信,和清池婢女的原话一同奉上。“好?。”蒋唯慢条斯理地撕开信看了,他?眉眼像是?一场朦胧的细雨,在他?看信的时候,就是?若书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情。
大公子……大公子何时这?样?喜怒内敛了,而且这?还是?与清池小姐有关的事情。所以,信里究竟是?写了什么??
看完了信的蒋唯只是?把?信合了起?来,然后放在手边,并不打?算给若书也瞧瞧。
当然,就以他?对?清池的重视,若是?这?信乃是?她亲笔所t?书,自然也是?不可能叫若书看到。
“她要见?我一面。”
若书第一时间也是?叹服,没想到清池小姐这?么?大胆。
在被禁足的情况下传信给公子也就厉害了,竟然还能够找到和公子见?面的机会。清池小姐果然是?爱惨了公子。若书就是?这?样?一副表情看向蒋唯的。
蒋唯神情未变,只是?那目光却仿佛穿过了眼前的一切,过渡到了这?一世?的他?,所有见?过清池的场景、对?话。
她真的爱这?个蒋唯吗?
世?家贵女的礼貌使然。比起?这?一世?的青梅竹马,上一世?并肩作战,她后来的倾诉爱语,即便是?年老时候的他?都在怀疑,她那时是?不是?魔怔了,才会对?他?许下来世?。她不爱他?,就算有些喜欢,这?点喜欢也并不长,更像是?她对?过去的一段美好?时光的回忆。
他?始终不懂,为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直到,上一世?的她或许和今生的他?一样?,也是?重生了。她摆脱了曾经人生的落窠,走出了一个新的人生。或许是?缘分,上一世?的他?们在凤凰镇相遇。
这?一世?,她是?不是?也回来了?他?并不确定,只是?她,还是?那个她,无论?重生多少次,身份发生了怎样?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