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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被?西?桑这么一提醒,周无缺的脑海里也马上?浮现了那对奇怪的师徒,年轻潇洒的道?士,美丽阴森的女童。

    西?桑再?加把力:“殿下何不也去?瞧瞧?”

    “或许……我也应该去?一趟。”周无缺想了想,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

    “沐浴更衣。”

    周无缺穿戴一新,颈项里还冒着热气,眉间生?朱砂,艳杀。面若观音,却?只有一股尊贵神气。不是那种盛京贵族式的养尊处优,而是身为顶级狩猎者的优雅慵懒。

    他的眼睛还微微得泛着些红意,但看?人时锋锐敏聪。

    周无缺没?有骑马,而是难得地在西?桑的说服下,坐着轻骑马车来到了西?街。

    初春,春风尚且凛冽孤冷。

    吹在四面八方,风声如雷。各色买卖行当的旗帜飘扬,街道?的青石板路上?到处都是污渍泥土,可还说得上?热闹。走来走去?的行人,声潮喧腾。

    西?桑给周无缺指路道?:“殿下,应宇仙师和月魄姑娘就住在那儿-”

    西?桑指的地方,夹杂在一片低矮的民居里边,三层小楼十分狭窄,反正?是一点也看?不出店铺的模样。

    周无缺不是没?有见过百姓贫苦生?活,他这几年一直生?活在嘉陵城,只是都很费解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租下来的。

    周无缺从马车上?下来,门前沟渠里还有些脏水,被?那从窄窄小门里出出进进的平民们踩踏得溅在了门槛上?。

    清苦之中带着淡淡芬芳的气息,靠近了这小楼就飘进了周无缺的鼻端里。

    让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是在战场上?都闻惯了尸体发臭的气味,可这并代表他喜欢。他再?不讲究,也是昔日膏粮锦绣的皇家出身。

    这会儿清t?池正?在给人把脉呢,应宇不在,上?山去?采药了,所以今日的问诊自然也是就交给她了。

    春寒换冬,凭生?生?地容易风寒,所以她近来买的饮子多。来他们这里的,也都是些小病。

    人家见她一个女童问诊,一开始是逗笑取乐的,可清池爱板着脸,毒舌起来,来玩的人要被?羞得面红耳赤,发怒的,她也有办法?治他。不然,她的蛊毒之术是用来作甚。

    而清池的医术也的确不错,这几个月下来,周围的人们早就已经是心服口服的。

    “月魄姑娘,俺都不知怎么谢你了,这几枚鸭蛋你可一定要留着,届时和应宇仙师烧了吃,好好补补身体。”老婆婆热情地把一篮子的鸭蛋递给她,就是为了感谢前几天她为她的孙子看?了病。

    清池当然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地接过,正?打算说上?几句漂亮话,就发现门外的不对劲,没?人不算什么,一股华贵的檀香气息才是真正?吸引了她的原因。

    老婆婆也发现了,“月魄姑娘,看?来是来贵客啦。俺就不打扰你了。”

    老婆婆往外边走了出去?,一个高挑峻拔的华服少年走了进来。玉面修罗,眉间朱砂艳,浑身气势却?摄人。

    清池就坐在医案前,她背后是应宇画的雪山迎春图,气势浩大。

    她淡淡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目光似半点也不惊讶地瞧着走了进来的周无缺。

    周无缺也瞧着这美丽得过分的女童。

    在这简陋的屋里,她就像是一枝点亮了光辉的桃花。

    那双眼睛似淡淡地漫过了他。

    忽然,周无缺有些不确定,她是忘记了他,还是不屑于唤他。,尽在晋江文学城

    “客人是来问医?”

    周无缺想起她那诡异的性子,道?:“不问医。”

    周无缺还没?来得及说,她的话语就像是早熟的豆荚一粒一粒地冒了出来,“可我瞧你这双眼睛,阴虚火旺,分明是五心烦热所致。”

    “步伐虽稳重,却?有些强撑,若有腰酸乏力、不困不眠之症状,贵人可要小心了。”

    周无缺瞧了她一眼,她却?不卑不亢。

    忽而,周无缺在她对面医案坐下,高大的身量几乎遮了一半的地方,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女童淡淡的眸色稍微出现了些不喜和猜测。

    周无缺问:“那依你看?,我该如何治?”他身后的西?桑,也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也很好奇。

    “黄连、莲子心、竹叶……”清池报了一串药名。听得西?桑都怔了一下,可这些药怎么都是苦的?

    周无缺有理由怀疑,这女童是在针对自己?。

    他一直不明白,她好像每次见他都很讨厌他。

    为什么?

    周无缺看?着她的眼睛,在问。

    清池却?没?有搭理他,难道?他还能记得前世不成。她是小心眼了一点,那又怎样?

    周无缺没?置可否,没?说拿药,也没?说自己?要吃这个药方。不过西?桑倒是认真地记了下来。

    “你是来找我师父的?”她忽然抬首问,也不待他回?答,娇娇的唇又吐出了冷漠的话语:“他上?山采药了,天黑之前才会回?来。”

    眼前这女童在透过门里的春日照耀下,皮肤像是凝脂般的美丽,乌发像是枯檀一般的漆黑。粉雕玉琢,眉眼如画。偏生?也如冰雪一般叫人忌惮。

    圆溜溜的眼睛像是月亮般明亮,可望着他,却?透着一股傲慢的轻快。

    周无缺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不过他更喜欢建功立业。眼前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当然也是妹妹一样,不,他的妹妹可比她调皮多了。

    其实,她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他在盛京王府里养的狮子狗,一样的高傲又软萌。

    周无缺很想揉揉她的头。

    “你想…作甚?”清池下意识地拉开了脑袋,警醒地盯着他。

    周无缺放下一枚美玉,就是他从腰间扯下的,也是婢子服侍更衣挂上?的。

    “诊费。”他笑着说,心情不错。

    清池有点被?他这笑容蛊住,微微屏息。

    “殿下给的诊费实在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周无缺诧异。

    清池被?他这样的视线瞧得有点发毛,就听到他爽朗地说:“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原来你还记得我。”

    周无缺虽然比清池翻了一倍的岁数,可到底还是个少年。他的郁气忽而就被?这豁达的笑给冲走了。

    干净又明媚。

    就是讨厌他的清池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了。

    她在心里叹息,这和后来的荣安王完全就是两个人啊。

    五周目(7)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了。

    清池和应宇在嘉陵城实在过得很平静。盛夏太热,

    应宇熬了甘草酸梅饮子,好在能够过些?暑气。

    清池犹豫着要劝说应宇离开这里,可是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

    就算是离嘉陵城困战的揭幕也还足足有大半年?的时?间,

    她?要?是现在说这?些?,又有谁会信。或许应宇还要笑她?,

    即便不笑她?,

    在接受了这?件事以后,

    说不定心里都要?一寒。

    真的要?把她?当?做是鬼神来敬畏了。

    清池的犹犹豫豫,当?然也是被应宇看在了眼里,

    起初他还以为是清池最近在想什么,毕竟她?也是个女孩,

    而且还是一个很有脾性的女孩。作为长辈的自然也不大好过问,不过接连一段时?间,

    应宇就开始担心着她?的身心健康了。

    应宇端了一碗甘草酸梅饮子走了过来,

    它在雪白的瓷碗里被冰镇过,

    碗壁上都还冒着细密的冰凉露珠。

    “小月魄,尝尝,

    过过凉气。”他笑着过来说。

    清池看着他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觉得他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忧愁。

    “有什么心事放在心里头郁闷,

    也不和你师父我说啊,这?样可让我觉得我这?个师父做得实在太失败了!”应宇拉弹唱打般般都会,有声有色的,

    反而是把清池给逗笑了。

    她?没好气地从应宇手里抢过那?碗饮子,

    一时?间被它的凉爽都冲了天灵盖,舒服得能够万事无忧,

    把一切事情都抛之脑后。

    “没什么……”

    清池感觉那?酸甜的滋味沁入了心田里,再对上应宇那?双如墨俊逸的眼眸,

    她?低了低睫毛,然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啊。”

    她?往常只有想要?占便宜,和心情的确是相当?不错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么乖巧地唤他一声。

    不过,应宇隐约明白,她?这?一次也许是真的遇上烦恼的事情了。

    他掐指一算,然后说:“小月魄,你在不安,这?儿有什么让你害怕的?”

    什么都要?掐算一下!

    清池简直无语了。明明宁司君和她?说的是不能随便进行掐算。

    清池瞪了他一眼,他这?完全就是作弊。

    她?有些?泄气,“你这?么能算,怎么不继续算了!”

    她?懒得继续和应宇说话,就直接绕过了他,回自己房间了。

    “哎,小月魄——”应宇只能感慨,这?孩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长大,也是一天比一天难应付了。

    关键是他家这?孩子还从来不和同年?人玩耍,过于早熟,叫应宇觉得是不是自己带她?到处跑出来的影响。

    尽管应宇并没有从清池这?里问到答案,不过这?一次却?不如往前,他没问到也就算了,符合他逍遥道?家的思想。不过这?一次很不同,也许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奶爸身份,担心闺女心思多变,所以只要?有空,一见到清池,那?必然就是要?用眼神询问清池,还是那?种让清池有点作呕的温柔。

    简直就像是见了鬼!

    最终,还是清池认输了,主动找到他说:“反正就是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太好,最好是咱们赶快离开。如果你不想离开,那?咱们就早点让周无缺多准备些?粮草和药物!”

    应宇那?双眼睛看清池都不一样了,没有了往昔的闲散,多了一种让清池都为之一振的洞彻的睿智正经,他像是在确定清池话里的准确性,缓缓地道?来:“清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其?实她?说完也有些?后悔。

    已知并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儿幸福,更多的是压在心头那?种疯狂的沉郁。

    她?能做什么?

    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清池低着头,“我知道?。”

    “你在预言。”

    “嗯。如果你不信——”

    “师父当?然信你。”忽而,她?的脑袋被一只厚实的手给用力地蹭了一下,暖洋洋的,她?抬头就见到应宇那?双惯常笑眯眯的眼睛里都是温暖的光。

    “不过此事干系不小,你得和我细说你的这?个预言?”他好像很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话和她?的不一般。这?让清池觉得很奇怪,又有一种意外之外的放松。

    其?实很多秘密,她?抱着好几世后,都足以把自己压t?死了。

    当?然,清池并不知道?她?从小到现在,在应宇的眼里表现早就不简单,甚至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一些?秘密。只不过这?位老父亲选择了不过问。

    直到,今天清池的话,牵扯到了整个嘉陵城的百姓。

    清池只把她?前世粗略知道?的说了一下,有关朝廷的很简略地说了一下,有关后来皇帝,也是如今太子的所作所为更是不提。

    当?然,就算说了也没用。

    关键,还是周无缺得信。

    就是应宇也没有把握说服周无缺信,他没有打算要?把这?样荒唐的事情告诉周无缺,只是从夏天开始,就主动找了一趟周无缺,宣传有关防制瘟疫的要?事。最终也的确是说服了他,引导嘉陵城的百姓们学习和防护。这?也是为未来做准备工作。

    而至于粮食不足的事情,应宇只是稍微提了一下。

    当?时?周无缺颇不以为然,嘉陵城虽在边关边陲之地,可四?通五达,往往也是百族进行交换易物的中转站。

    怎么可能缺少?粮食。

    再说,自他驻扎此地起,光是粮道?都增加了好几条。

    然而,就在秋日的早上,周无缺忽然接到了亲兵的通讯,朝廷忽然减少?了两条粮道?。当?时?周无缺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应宇说的话后,心里其?实还是有了异感。

    更让他觉得奇怪,“朝廷怎么会忽然减少?了两条粮道??”如果是他的父皇,这?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西桑犹豫了一下,还是马上把东华军里特意设立的几条密线报了上来,“殿下,如今盛京那?边的密线已经断了,还是在半个月前,我们也不知道?盛京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哥哥!”周无缺当?即面色流露出担心,还是对自家兄长的。

    西桑道?:“殿下,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西桑的这?句话马上就令周无缺想起了去年?冬天那?件事,一时?间,他的眼底也灰暗了下来,那?件事到现在他都不想彻底定论。他的太子哥哥,到底对他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若是盛京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及时?赶回去,那?我继续做这?个大将军又有什么意思?”

    西桑也发?觉到了主子那?痛苦的脸色,虽然他也很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殿下,您被圣上派来镇守边疆,若是无故无调令离开,恐怕……”

    但周无缺还不是后来那?个血已经快凉了下来的周无缺,他还是热血的,也是飞扬的少?年?。“不管如何?,我都要?知道?盛京那?边的情况,否则我将带东华军的一只翘楚轻骑回去!”

    西桑虽然头疼,但还是道?:“殿下,那?我继续去查密线。”

    当?西桑离开,书房里只剩下周无缺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诸多的情绪变来变去,但他还是选择坚持自己最初的看法。

    他绝对不相信太子哥哥会害他。

    这?一次盛京的事,说不定父皇和太子哥哥都遇上了危机,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当?然,如今的周无缺底色那?是哪个少?年?战神,戎马倥偬,家国为重,义气当?先?。不过也正由于清池的蝴蝶作用,应宇的在意宣传,百姓们对于瘟疫的事情开始看重起来,而周无缺得知粮道?莫名奇怪被朝廷减少?两条后,虽然始终不怀疑太子,不过却?担心嘉陵城的军民,马上就要?过来的秋冬两季,所以也就交代了东华军力的军师白衣负责收购粮食。

    白衣自然也隐约得知了盛京那?边的风云,他这?样狡猾的谋士,虽然也知道?自家主公是不可能在这?场风雨里做什么的,不过他反而是预防那?位天下人都称呼仁义的太子殿下,所以趁着如今的动乱,暗暗派人到两湖熟仓之地高价收购了往年?被粮的三倍,近三十万石的粮食,足够三十万军民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西桑那?边的密探线冒死传出了一条专线,禀告如今盛京乱象完全就是由于圣上忽发?头病,如今快七日未上朝,一直都是太子在稳定朝政。

    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人,在太子监国的情况下,就更加不敢乱动了。

    西桑和东华军里的谋士将军们一起劝说着周无缺:“殿下,如今您更不应该轻举妄动了。”否则被太子打上一个谋逆罪加擅离职守,还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那?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只有少?数周无缺的心腹隐约猜出了去年?冬天时?,他受的那?般重的伤情是什么缘故。而且那?位笑面虎一样的太子早就让他们看不爽了,圣上恩宠殿下,自然是因为他军功卓著,在外人眼里温润可亲、近贤臣远小人的太子其?实却?是徒有金玉之表,竟然还如此强烈地嫉妒着自己的亲弟兄。

    周无缺看着他们脸上的忧虑和担心,烦恼有的,苦闷也有,他说:“若是我因此不敢回去,岂不是正中了那?些?小人的圈套。在父皇和太子哥哥最需要?我的时?候,我……”

    就在这?里,八百里快马加鞭的急报送到。

    “报——荣安王殿下,太子殿下亲自送到的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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