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这时,他抬头看?向天空,仿佛看?见了那个女子,她厌恶地看?着他,但他一点也不心?痛,甚至想要对她说,你终于来了?那双漂亮蛊人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
李叹狠狠发力,逼退了萧朗阳,他红着眼睛,凶戾狠厉,就像是失去了崽子的狼。
“小秋!”这一声吼叫,牵扯到?痛。
“主子——”有人在喊,有人在拉住他,他们在退场。
也有人为了拦住他们而死。
囚车前的尸体越来越多,一场雪开始下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虎贲军像潮水拥了过来。
清池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紧紧地盯着那里,看?着以?囚车为中?心?,周围的一片血色。
很快,她晕厥了过去。
四周目(71)
清池撩开眼?皮之前?,
就闻到了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香气。
啊,这是她晴雨阁的气息。
温香软玉,富贵家宅。
一道瘦削的身影在烛灯光影里静静地垂落。
在这所有的香气里,
一下叩开她心门的莫过于?这道朱砂和墨砚融和的苦涩香气,它又是尤其的迷人。
顾文知站在那儿,
不知多长时间了,
自从她病了以后,
在朝堂和家宅之中辗转的他,瘦了很多,
乃至于?骨相都有些脱落了。
他看着她,一张脸大半轮廓是在阴影里的,
神情莫辨,但给她的感觉是一种冷冷的。
她浑身惊栗,
一看见他,
喉管里发?痒,
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有一只?手用力地拍着她的后背,一点也不温柔,
他的体息也彻底地挤占了她所在的空间,
他另外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
那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几欲令她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一种掌控力。
“水——”她的嗓音也是嘶哑的。
“我去给你倒。”
顾文知觑她的一双眸子也带上?了无奈的神情,但那声音仍然?沉着,
有着一种令人担忧的平静。
清池靠着软枕,
他走到一边的茶壶前?斟了一杯茶。
顾文知端着茶杯喂着她喝,她喝得越来越急,
他说:“不要着急。”
清池听着他的话,他的话似有一种魔力,
让她放慢了下来。她喝完了这一杯茶,嘴唇也浸湿润着,她抬头看着他。
也不说话。
顾文知手里把着茶杯,手指微扣着,对上?她这双眼?睛,苍白又神勇地张望着他。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是他就是不说话。
他只?觉得一种浓浓的疲惫席卷上?了心头,对而立之年的他,她就是他求索难解的一道题。
他本该生气,可一见到了这样的她,他无法?做出那样一副说教的形式。
“池儿,你今天怎么想起上?街了。”可悲的是,他选择了掩饰太平。
清池的眼?睛里闪过惊诧,她想过顾文知会质问?,会生气,很失望,可就是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关心地望着他,他几乎把她当做了幼辈来爱护,又没了那种责难的心。
“顾大人……”
“我是你夫君。”他说,语气有些阴郁。
“夫、……”也许是经过了那样的刺激,她忽然?就再也装不出来了,清池扭过脸,不愿意继续对上?他的视线。
顾文知说:“现在连一声夫君也不肯唤了?李清池,你还记得你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我之间并未和离!”
他的腔调有些高,像是极端地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你们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最?近盛京很不太平。有些人自己?不惜命,难不成你也要上?去赶热闹!”
清池问?道:“般般、玄冥,他们在哪?”
顾文知冷冰冰地道:“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在触及清池不信任,甚至带着怀疑的目光,他眼?帘微垂,笑了一声,那声音含着些讥嘲。“清池,你们当时离囚车很近,萧将军错失了小燕王,皇帝很生气,要不是老白即时通知了我,那么现在你们就应该在天牢了。”
“你说,你是不是还得为他们感谢我一声。”顾文知又在清池难以置信的神情里,缓缓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你们的运气可真不好,今天碰巧是萧将军送前?燕逆党回京,布下了天罗地网,在小燕王过来的这一天,城门就戒严封锁。在这一天的路引也都会失去作用。”
他拿出了那三张前?往扬州的路引。
然?后就着旁边的烛火烧了。
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也有一种沉稳贵重?的气度,窗外的雪发?出噗噗的声响,路引燃烧时也发?出嘶嘶的声音。清池呼吸有些困难,她摩挲着自己?的身上?,终于?还是摩挲到了那个装了一□□化丹的小药瓶。
她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顾文知,我是想要逃。”她一点也不忌讳用逃这个字眼?,她只?是有些悲哀地想,他们之间怎么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在顾文知紧紧盯住她,脸色异常难看,她仍然?继续说:“我看起来不大好了。”
她靠在床上?,微微仰着头去看他,在那幽微的烛火下,像是一尊汉白玉雕的玉像,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也有一种生机寥寥的苍白。
顾文知骤然?地就走到了床头坐下,牵住了她的手,痛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只?是有些心病,养养是会好起来。”
他比她更紧张。
而她还在骗他。
她示弱后,仍然?问?:“般般他们真的没事?”
他看透了她,可还是为了安她的心说:“他们很好,只?是我不许他们再来见你。”
这口吻冷冷的,似一阵寒风,看来真的是因为这一次他们挑唆清池远走高飞而恼恨。清池很无奈,“和他们无关。”
“我知道。”顾文知说:“所以他们还活着。”
他安抚性?地碰了一下她的头,“盛京里的这些大夫看不了你,我已命人去江南等地寻访名医,别想太多,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
清池没说话了。反正?他的意思,事情也都是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她只?需要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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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拉住了他的袖子,就在这一次次妥协当中,他们之间就已经会如?何去寻求这其中的相处之道。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他宽厚温暖的手触碰着她的眼?睛,“吓着了吧,不过别怕。”
失去了般般的她,就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这一次是真正?地被困在了晴雨阁里。
她怎能不怕,她每个夜晚开始逐渐地梦回那日?的朱雀大街,一片浓郁的血色,大雪泼洒,风声飒唳。
这一次次又一次次的梦里,时而还会出现一位雪衣琴师,可很多时候,他身上?会瓢泼血色。
“额——”又一次从噩梦里醒来,清池额头上?的汗珠如?豆坠落。
顾文知也被她惊醒,“池儿,你又做噩梦了。”
清池勉强一笑。
顾文知一只?手将她挽在怀里,探了探她额间湿润的发?,“你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密集了,明天我陪你去看大夫。”
清池道:“可你明天还有早朝,快睡吧,我一会儿就没事的。”
顾文知不赞同她这种轻视的态度。
“池儿……”夜色朦胧里,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态,但有时候肢体语言,越是亲密的人就越读得出来。顾文知宽阔的胸膛也无法?让清池的灵魂感觉到半分的轻松,她陷入了一种不安全之中,谁也无法?挽救她。
这一世又该如?何呢?
最?近,这种想法?开始密集了起来。
“你生病了,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小事。”顾文知说。
“那你一定要陪着,那就陪着吧。”清池半是无奈地说着,其实她心底是有些松快的。
次日?。
顾文知请的大夫到了,据闻是江南的名医,自然?不会是悬丝诊脉,顾文知倒没有迂腐到了这种地步。他担忧清池的病情为重?,甚至连贵女隔的一道帐幔也没让,这样更方便这位江南名医望闻问?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位老名医时而捻着胡须,时而瞧着清池,十分凝重?的神情,偶尔又奇怪地瞧着她,仿佛已经看破了她的秘密。
清池还真有些担心被他看了出来。
有些t?忐忑。
谁知对方道:“顾夫人因心积虑而病,若是心思能放宽些,松泛些,自然?而然?也就无病无痛了。”对方还多问?了一句,“夫人可曾有兰梦之征?”
清池没想到这个小老头这么敢问?,她还没来得及答。
一边的顾文知:“一直未曾。”
名医瞧清池的目光就更奇怪了,“夫人私底下可是曾经服用过什么药?”
顾文知闻言,也皱眉看向她。
清池眼?睛闪了一下,笑着说:“不曾啊。许大夫您大概不知道,我曾经师从琼霄道君于?玄清洞上?修炼,许是道家用的一些熏香教您误会了。”
许大夫痛心地道:“难怪说,夫人您可是女子,怎能在道家修行?,他们所用的香料过于?清寒,您现在的身子就是受了这个害处。”
不愧是名医,还是被他看出了些道道。
顾文知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清池也是装无辜。
最?终,还是这位江南的名医开了一张药方令清池进补。清池曾经在宁司君门下也学?过些皮毛,看得出来这张药方的确是挺不错的。要是她不服用下剩下的半枚羽化丹,当然?是会恢复从前?,不过服用羽化丹,用这张药方反而是阻塞。
当然?,羽化丹本来就是助她轻盈身骨养生之用。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顾文知命丫鬟盯着她喝,而他还是很忙。
只?有一天,他忽然?闲了下来,对她说:“马上?就要过年了,看来咱们一家四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顾文知觑了觑她越发?红润起来的脸色,“这位许大夫果然?医术了得,过完年,我再请他来一趟。”
清池笑,大概是不用过年的。
般般已经和宁司君接应上?,大概小年前?,她就能顺利病逝,上?玄清洞。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反而是想挣脱这些,不再去想李叹、姜曜芳、蒋元,也不再去想这个世界的秘密。
荣安王被加封为摄政王那天,清池才知道顾文知为何闲了起来,她觉得有点扯淡,皇帝好好的,怎么会让一个异姓王摄政。但接踵而来的是太子荒淫无道被废,皇帝要改回荣安王周无缺为国姓,并且昏了头一般地要他来继承皇位。
而他本人则是要出家修道。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难不成这位荣安王才是男主?
清池将目光投向这位荣安王,发?觉还真有可能是。标准美强惨男主人设,年少便是声名赫赫的战神,征战四方,万邦来朝,他二十六岁那年的秋天,奉命前?关诛灭入侵边关的北狄大将,却在关键时刻,因为朝堂上?的斗争导致粮草迟发?,边关嘉陵城被北狄围困半年之久,也在那场战争当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而这场斗争起初不过是因为皇帝顾忌自己?的弟弟手里的兵权,听信谗言,怀疑他通敌。调查近三个月,一无所获,证实他的确是忠君之臣。
可这场战争给周无缺、边境带来的伤害实在太大,近三十万人的人在冬天饿死。
从此,曾经的兄弟之间也出现了这难以融洽的隔阂。
以上?都是顾文知闲赋在家,煮炉之间,在她旺盛的好奇心下无奈说出来的。
当然?,顾文知也正?是因为带头反对皇帝出家,让位周无缺而被愤怒的皇帝贬回家休息。
近十年过去了,皇帝是真的因为后悔才做出来如?今的事情,想要请求皇弟的原谅吗?
未必。清池和顾文知在对视之时,彼此的目光都露出了自己?猜测的端倪。
但很快消息又传了出来,荣安王谢辞了皇帝的美意,只?愿意为臣子。
请皇帝在诸位皇子里令择储君。
也不知道他是看穿了皇帝其实在试探他,还是真的厌倦了皇家的斗争。
在这位忠诚的荣安王殿下再三跪请下,皇帝泪洒衣襟,“皇弟啊,当年是朕之错,耽误了你,你现代还能原谅政吗?”
一国之君说出这样卑微的话,任是受过忠君思想的臣子定然?也会夸张又惶恐地回答说:“不,都是小人谗言,与陛下无关。”毕竟,当年除了你死去了十万将士,二十万边民,最?终我朝是胜利了的。
但这位荣安王殿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坐在轮椅里,攥着轮椅扶手的两只?手指骨白得泛青,他强忍着什么。
皇帝看着这样的他,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道:“无缺啊,无缺,你就这一个缺点让为兄很不高兴!“
这对世俗里身份最?高贵的兄弟,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很快,皇帝又继续上?朝了。只?不过,太子位未决,皇弟态度暧昧,他已在勤政殿的匾牌后写了继位者,待他百年后,自有分晓。
顾文知也开始上?朝了,最?近清池的身体看起来好了许多。
清池闲在晴雨阁里,是真的把最?近朝廷上?发?生的事情当做一桩笑谈瞧。
其实,顾文知应该早就知道皇帝真正?的想法?了,他之所以还是抗君,其实是不同意皇帝拿周无缺当跳板,其实动的是太子。
皇帝权欲愈盛。
复朝当天,就派萧朗阳率十万兵将前?往洛地讨伐伪前?燕势力。更是委派荣安王亲自彻查盛京,上?一次劫囚事件伪燕势力出入自得,必定是盛京里边有人。
萧朗阳和荣安王自然?领命。
皇帝很狡猾,他用的人全都是荣安王的人,或是曾经有故,或是干脆就是。如?果他们给不了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今年的年节注定就要在血腥里渡过了。
于?是,满朝风雨不定,人人自危。
如?陷宦海。
把玩朝政的皇帝是一个很有野心的操盘手,站在他身边的顾文知看得很分明,他一向也很明哲保身,从来都做该做的事。譬如?这一次带头违逆皇帝,不让他立周无缺为储君,反而得到了皇帝的爱重?。
但他在这一次的风波当中,唯一担心就是清池。
那天,清池出现在了朱雀大街。本来也不算什么,但问?题就出在,那位小燕王曾经是清池的义兄,并且在最?后一次离京的时候,要把她也带走。
顾文知从得来的情报得知,周无缺这一次就盯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