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清池瞧着他这个样子,有点想笑,那还像前世那个学得道君模样,清朗阳光又黑水一匹的瑾澄道长啊。“师妹,你在笑我!”
“这可不?能?怪我啊。”清池摆摆手,又道:“没想到瑾澄师兄也怕公主啊。”
瑾澄瞪了她一眼,幽幽地道:“方才某些人才真是大胆,竟敢在公主面前扯谎。”
清池无辜脸,又道:“我哪儿说错了,难道道君今日不?是很忙吗?这会儿都不?见回来。”
“你啊。”瑾澄无奈地瞧着她。也不?知道她的这种过于机灵是否会让她习惯了依赖,反而在某些时候害了自己。
要知道,有时候即便是你算得再好,便是诸葛孔明再世,某时也会失策。
瑾澄本来想说她一两句,可是她一副我不?听的鬼机灵样子,跑远了。
他只能?忿忿地道:“这丫头可真是!”
浑然忘记了他也不?比她大了几岁,自己也是个半大少年呢。
翌日。
初春季节,灵玉山上的春天比山下的要来得晚些,今儿在道君处没有课,清池本来是打算躲懒,晒晒太阳,然后看看偷渡进来的话?本子的。可谁承想,她还没叫般般把藤椅给?搬出来呢,恒风就?上门了,说是道君有请。
清池虽然想和宁司君拉关系,可是好歹也是要自己过舒坦日子的啊,没想天天都应付那尊道行太深的大仙,那也太累了。
但人都过来请自己,清池只能?认命地放下手上的东西,跟他出门了。
路上清池打探:“恒风,道君可有说什么?”
恒风道:“小师叔,我也不?知道啊,道君只说让我请你过去。”
他用那种羡慕清池的眼神,是觉得宁司君老是给?她开小课,简直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清池看出了他的眼神,只想说,这一份好处她其实?不?是特别?想要。
到了清静道君,清池心里还在犯嘀咕呢,不?会是昨儿她和玉真公主的对话?叫他给?知晓了。天啦,她可是完全?站在他那边啊。
“小师叔请。”恒风笑着对她说。
清池不?得不?踏进了清静道居的门槛里,穿过一道竹帘,才发觉宁司君正在内室里打坐,里面极其轻简,除了墙上的太极黑白图,便只有墙角里袅袅吐着青烟的熏炉。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响起时,才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醒来。
袅袅白雾之?中,他似那出尘的神君般清远,风姿难描难画。
便是见几次,清池也会被他的风姿惊艳了,当然每次在对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那点儿糊涂也就?立即消失。
这样的人,可不?是能?够肖想的。想都不?要想。
“月魄见过道不?知……道君命我过来,是有何事呢……?”她请安后,稍微歪头,露出自己的迷惑。
宁司君偏偏不?语,只是挥袖让她在一边打坐。
清池早就?习惯他这装神弄鬼的一套,得,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地在一边打坐起来。过了一会儿,听到他优雅知性的声音响起,“打坐,能?静守灵台,内证神明,也有祛病强身,延年益寿之?用。”
所以呢?
叫她过来就?是一起打坐的?
当然,那可没有这么简单。
宁司君素袖落在膝上,视线落在她脸上,双眸如灵瞳,慢悠悠地道:“昨日女君面前,我听瑾澄说你妄语?”
清池听到他这话?,有种想把瑾澄吊起来打一顿的想法?。她当时可还是帮了她,这就?过河拆桥了,也太没义气了。
大抵是看出她的忿忿,宁司君又道:“莫误会,不?是瑾澄说的,我问了,猜出来的。”
“道君,我这样做错了吗?我以为,您就?是不?喜欢……”她后边的话?没说出来了,有些忐忑地注视着他,像是一个正在等?待批评的小孩。眸子水亮的,透着些许的不?安。
本还想说她几句的宁司君蹙了蹙眉,道:“你很聪明,月魄,猜出来我避着他,便是不?愿见她。可有时……你也要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和风细雨般温煦,可是在那之?下,掩藏着的淡漠也仿佛也浸入骨髓般的寒冷。
从他那副慈悲如仙的模样是完全?看不?出。
清池因他这句话?,而觉得有些羞耻,就?像是整个人被他看透了般的不?舒服。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那个缺点。自作聪明,所以也把自己作死了三次。
她低着头,不?知何时,耳廓有点红,像是一抹桃花粉。
宁司君瞧见她的模样,眼底的冷漠也消融了些,能?够听得进去还好。若是说了还不?听,那他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道君,是月魄错了。”
宁司君淡淡地道:“公主那边的事,本来不?该让你来兜着。不?过,这未尝不?是对你人情世故的一趟磨练。”
清池咬着唇瓣,慢慢地答了一声。
她再次警告自己,在宁司君面前耍心眼,往后可要小心了。
四周目(10)
寒来暑往,
不觉又是二年。
十五岁,素来是本朝女子及笄之礼举办之年。清池的及笄礼,也?是玄清洞第一次女子行办及笄。早在中秋之前,
便做了一切的打算。
一切还源于道君的一句话,“十五而及笄,
有女初成”。其实早在春天的时候,
清池便在想了,
前世是在金仙观里公主为她办的及笄礼,由于金仙观是女冠之地,
所以安定伯府除了安定伯夫人外,其他的长辈都没法过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
道君竟然要亲自在玄清洞为她举办及笄,这让她有点?儿出奇的惊讶。便是信到了安定伯府,
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一面是受宠若惊的欣喜,
一面又让她身为一个女子无比守礼持身。
中秋之前,
明镜殿里便为这一场特殊的笄礼开始了准备。可以说明镜殿里做过各种斋蘸礼,敬神?敬天,
也?从未举办过女子的及笄礼。也?不知道君是怎么说服了玄清洞里的长?老们的。不过也?正是因为第一次,
不管是小?道士们,
还是玄清洞里的年长?的女冠们都乐得来凑个热闹。
便是瑾澄都和清池八卦,听?说几位明华二字辈的女冠师叔,为了当清池这一次及笄礼的正宾,
可都是有意无意地来找过了道君。
不过,
宁司君都笑?着应付了过去。
清池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三年相处下来,
勉强算是和宁司君的关系熟络了,虽然还没正式收她做弟子,
但是也?称得上淳淳教育了吧。不过她始终看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就算能主?动出击,攻略下关系,可惜他总是若近若离的,保持着那种良师的态度。
让她无从下手,更别说刺探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
好在如今的清池在他的熏陶下,已经变得极有耐心。不就是等?嘛,反正如今她也?不打算下手,掺和蒋唯兄弟和李蓉蓉李叹的事情,过个几年,说什么红尘劫要渡,他肯定也?得稍微给她这个弟子指点?迷津吧。
他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他一直看出了什t?么。
清池的及笄礼,既然是道君举办,自?然不缺参礼的人,玉真公主?早就在这预定了正宾之位,而其他几位正宾,也?皆是天师道中德才兼备、声名远传的女冠。赞者是协助正宾行礼之人,也?一般是及笄者的好友、姊妹,原本清池是想请宋纯思的,没想到宁司君告诉她,玉真公主?已经请了侄女白络郡主?。
清池有点?无语,一想到白络郡主?那个傲娇,怕不是被强迫过来。不过,虽则是她的及笄礼,不过早已经没有了她说话的余地,没看这一次及笄礼的主?人都是宁司君了,虽然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也?都邀请了,不过场地是在明镜殿,一应事务也?是负责管理殿里的殿长?典心道长?和瑾澄在准备着。
她负责的只是写帖子邀请自?己想要邀请过来的人,清池只请了两位,宋纯思和沈冰心,沈冰心纯粹就是顺带给纯思姐姐的,怕她一个人不方便。
明镜殿里搞得火热,清池过来的时候,还不时有经过的弟子向她祝福。
清池笑?着应下。
正殿里换了许多东西,少了以往的那种的穆肃凝重,多了几分大气端庄之美。朴素的地毯也?换作了织锦,素色的花瓶也?都换做了浅色的花瓶,里面暂时空着,应该是等?明日才会插上应季的花朵。明日正礼的地方,也?都摆好套椅蒲团,礼器明案。既有道家的清修旷洁,又有一种灿漫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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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心道长?还在查阅明日的客人安排,瑾澄正在带着弟子们进行着最?后的检查。
“小?师叔来了啊。”
“师妹。”
他们一见到她就笑?着说。
清池也?笑?,“典心道长?,瑾澄师兄,真是叫你?们劳累了。”
“哪里,哪里,小?师叔,这是我们该做的事。”
瑾澄也?道:“这也?是我们明镜殿的事,你?啊,瞎客气。”
清池讪讪,其实她从未真正把自?己当做明镜殿的一员。
不等?清池答话,瑾澄又道:“师妹,你?是来见师尊的吧,师尊在等?着你?呢。”
清池点?点?头?,告别了他们,然后便穿过内殿,走到了后边的清静道居。她都能想得到,这个时候道君找她是什么事,无非是对明日及笄礼的一些叮嘱。
一进去,便见宁司君正坐在窗前,时而秋菊绽放,窗下也?搁了几盆名种菊花。宁司君也?亲近自?然,常常莳花弄草,不过他的爱花,是和姜曜芳不一样的,姜曜芳是真真正正嗜花草如命,以花草为友,而宁司君爱花草不过是消磨时光的风雅之趣。
这几盆名品菊花,多为颜色素雅,花瓣细长?卷翘,如玉翎玄墨、雪海逐波之属。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落在那细飞的花瓣之间,倒是少了平日里那抹温和,多了一丝淡漠,便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无欲无求。
他不着白衣,只是一身简素青衣,却也?穿出了那种白衣胜雪的绝代?风华。
“月魄见过道进来吧。”不知何时,他那双眼?眸里又蕴着温隽之意,慈悲干净,是一双如神?佛的眼?。
浅浅笑?意,叫人看不出他目下心情。,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夕阳满天,些许绮丽落辉洒落在窗前花下,淡淡花香惹人欲醉。
她一脸的喜悦道:“道君,明儿便是我的及笄礼了,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那望着她时的复杂眸色,只是翩然擦过,让清池差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也?没什么大事。明日既是你?的及笄礼,我唤你?过来……也?是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你?已经来我这里快三年了。”
他那种叹息,叫清池听?不出真的情绪,不过他说了一半,又忽然改变的话,倒是那剩下的一半是干什么?
清池清亮的瞳眸盯着他瞧,然后笑?出酒窝,“道君说得没错,月魄的确是来了三年了。”
她如今比起前些年五官长?开了些,容貌之盛,势必让那芙蓉花都失色。
眉眼?之中几分俏丽,添得几分娇态。
宁司君凝视着她,也?觉得很是赏心悦目。“三年来,你?的功课都学得很好。”
所以……这时,清池也?有些期待了起来,难道是说要收她为弟子了。
她也?跟着紧张,嗓子眼?里仿佛都悬着一颗心,却发?现他意味深长?地瞧着她,从案上推来了一样东西。
是个檀香木盒子。
她早就瞧见了。“您这是……”
清池有点?儿失望,原来是送礼物?啊。
她的那点?失望让宁司君也?瞧见了,“看来,你?对我送的这个东西不太喜欢?”
“怎么会!道君送给我东西,我可是三生有幸了啊。”清池笑?得眼?睛像月牙儿弯。
宁司君哦了一声,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的。“还未瞧见是什么,便说喜欢了?月魄,你?如今越发?舌绽莲花了。”
清池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不高兴不行,高兴又被说造作,反正什么都是你?说得对。
“我想道君送的东西,那必然是最?好的,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还收不到呢。月魄想,我开心也?挺寻常的。”
清池摸着那细长?的檀木盒子,心想,宁司君这小?气鬼,能送什么啊。看这小?小?的盒子便知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啊。
果真,她故作一脸惊喜地揭开盒子一瞧,里面就是一只木簪,笑?脸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换作了甜美的笑?容。
“明日我及笄,道君送这只木簪,是与我簪发?吗?”
“女子及笄,按理来说,我该送你?一套头?面才是。不过……”宁司君道:“你?竟然选择了清修,比起那些金银玉饰,自?然还是草木之本自?然清新,也?更适合你?。”
清池见那虽是一只木簪,但是打磨得油光亮滑,而簪首的三朵桃花更是栩栩如生,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桃木香气,闻得叫人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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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呗,那总比没有要好。
“月魄多谢道君。”清池乐呵呵地说,阖上了盒子。
又忍不住问道:“道君,这木簪是您亲手做的吗?”
宁司君道:“莫问来处,也?莫问归处,既然喜欢,那便收着。”
清池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说了又不会死。
清池带着这只簪子回去了。
宁司君还在窗前观花,夕阳半洒落在那张脸上,一时如仙又如魅。
“师尊……”瑾澄过来时,望见这么一个侧影,也?怔了一下,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眼?前人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一样。直到窗前的人回眸轻笑?,“瑾澄,你?来了啊。”
也?许方才那只是他的错觉。
瑾澄一时忘记了自?己过来想说什么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空着的盒子上,他说:“师尊,您的给师妹做的及笄礼,她收了嘛?可喜欢?”
“我看她那样子,应当不会喜欢这样一只木簪子。”宁司君面对弟子时,惬意地笑?道:“你?师妹是高门贵女,见过的贵物?不知几何……”
瑾澄咋舌道:“可师尊,这只桃木簪可是您用珍藏的桃木做的,旁人都用不上呢。”
天师道中的桃木往往都是数以百年,也?是重要法器炼制的器材。
高道往往以桃剑敕符禁水,使人百无病忌。正如他师尊收藏的桃木,自?然也?是继承了先任道君之物?,辟邪镇恶,清明神?智,那可是好宝贝啊。
便是他都眼?馋了。
宁司君道:“无妨,她还小?,不知道这些,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哪些东西更适合自?己。”
瑾澄总觉得自?家师尊话里有话,可是他再?想搭话,宁司君便已经问他前殿准备得如何了,他自?然也?认真地回答着。
四周目(11)
及笄礼当日。
明?镜殿。
般般和小薇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欢喜,
她?们在用桃花屏风专门隔出来的内室,离得正殿不远,自然也能听得见前边的声音。
早在宁司君决定在明镜殿里举办时,
他就成为了这场及笄礼的主人,而?本该作?为清池双亲的安定伯、安定伯夫人,
虽然也在这场及笄礼出场,
却是以宁司君为尊,
他作为主人在东面台阶上迎接宾客,他们两人则是与荣有焉地在两侧迎接这一次过来的客人。
宁司君作?为国师,
道?行深,又人温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