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雍州网络卫视全程直播此番仪式,现场气氛热烈,江盛总裁江瑜作为吉庆新区的商界代表发言。聚光灯下,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清冽而又平和的嗓音清晰的在每个人耳边响起:“春华秋实硕果在望,我谨代表吉庆新区企业对各位出席庆典的领导和来宾表示热烈欢迎,对为项目建设付出辛勤汗水的建设者致以衷心的感谢......进一步加强吉庆与和周边地区联系......我们将在日后建设和发展中做出更大贡献,同时也希望社会各界人士对江盛进行监督审查,为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最后一个字落下,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江瑜抬眸看着台下,他站在高位,台下一张张面容尽收眼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在半秒的停顿之后,他唇角扬起笑意,轻轻颔首,在簇拥之下离台。
江瑜坐在第一排,身边依次有省内大秘,王家克,吕梁、还有四大班子和国土城建环保一把手,列坐其次依次排开,唯独他面容最为年轻耀眼。
有人亲切的拍了拍江瑜的肩膀,一张笑脸浮现在眼前:“江总,今晚庆功宴一定得参加,大家都等着这一天。”
江瑜弯唇含笑道:“一定去。”
庆功宴一直在夜晚十一点才结束,从酒店出来,一股燥热就袭击在肩头,室内残存的冷意当即消退,风一吹,沾染了酒精的脑袋越发晕乎乎。
宴会上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江瑜坐在了车上,说了地址之后靠在座位上,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听到司机说:“江总,您家到了。”
江瑜温声说了谢谢后下车。
房间里很静。
头顶灯光投下冷白色光影,电视关着,茶几上没有酒瓶,也没有一道懒洋洋的身影躺在上面。
江瑜洗了澡之后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书房。
电脑中有一封来自央企的邀请函,他点开后一目十行地扫完,然后平静地阖上电脑。
他闭上眼睛,脊背放松靠在椅背上,神情冷淡。
江瑜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相见
京都六月,
天气一如既往的燥热,江宅门口那对石狮子被晒得发烫,院中树木成阴,
柳叶成细长狭窄的一寸,一池湖水上有翠绿荷叶摇举,蛙鸣和蝉鸣时时传来。
江瑜回到江宅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家中没什么人,
保姆坐在八角亭里乘凉,见到江瑜后站了起来:“江先生回来了。”
江瑜笑笑,
目光转向江老爷子那屋,
如今房门紧闭,观鲤台上也不见身影:“老爷子没在家?”
保姆说:“两日前离开,
应该再过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江瑜应了一声,
他回到房中,将外套脱下搭在衣架上,
身上衬衫和腕表被卸去,
重新找了一身衣服洗了澡穿上,
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距离晏沉离开已经过了一周时间,这段时间他们有时候会打电话聊天。
他手指在号码处点了一下,
一个号码拨出去,耐心的等待对方接通。
他垂下眼,看着手表上一根细细的针游走,
等到转了近四分之三圈之后那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江瑜。”
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江瑜拿起手机,
他目光落在窗外院中,一截回廊上有爬山虎的痕迹,
翠生生的覆着:“我回到京都了。”
那边应了一声:“挺快的,
怎么没在多待几天?”
江瑜说:“事情处理完了,
自然回来了。”
晏沉:“挺麻利的。”
江瑜听着这散漫的声音弯了弯唇:“你现在在哪?”
那边低低的笑了两声:“宝贝,
想我了?”
江瑜站了起来,他接了一杯水饮了一口,说:“对,想你了。”
晏沉在那边啧了一声,嗓音就带上了笑意:“你是晚上寂寞了吗?”他拖长了声音开口:“是不是想我想到Y了?现在听我声音就饥渴起来?”
两句话不离颜色,江瑜都习惯了。
他手指轻轻在玻璃杯上点了点,透明杯子里的液体成了一支放大镜,指腹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他说:“有点。”
话音落下,就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艹,像是某样东西被打翻在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我去,你今天转性了。”他声音一下子变了味,唇齿之间擦过的字眼染上暧-昧,莫名的撩人:“或许我们尝试一下电话做-爱。”
晏沉的声音兴奋起来:“你要不要试试?”
江瑜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电话□□有什么意思,你把视频打开,我们来一次视频做-爱。”
那边一下子笑开了:“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浪,是憋出问题了吗?啧啧,竟然能主动要求这个。”他笑了好大一会才道:“你一个连裸-聊都不愿意的人还能跟我视频做这种事,打死我都不信。”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的情绪必须平稳下来,和你视频做-爱我心脏会跳得太快,以后再说吧。”
江瑜弯了弯唇,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他抬眼看着窗外,眸中没什么笑意。
什么情况下对方才能拒绝这个提议?
除非是现在不适合见他。
江瑜下午去了江盛。
推门而进,一众目光集中在身上,接着就是一众的问好声。
“江总好。”
“江总回来了。”
江瑜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从工位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去没什么变化,窗台放着两盆绿萝,茶桌旁边还有一盆兰花。
助理手上拿着块抹布:“不好意思江总,我不知道您今天来公司。”这几天空气质量不太好,两日没打扫桌上就出现淡淡浮尘。
江瑜抽了一张纸揩了一下,果真见到一层淡淡灰意:“没关系。”他目光落在那块抹布上:“我自己来,你去给花浇点水。”
助理将抹布递过去,自己拿了小水壶接了水浇,就听见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植物你一直负责养吗?”
“对,我想着夏天到了,室内多点绿植看着凉快。”
江瑜看向那盆兰花,叶子翠绿,带着勃勃的生命力,他温声赞扬:“你花养的真好。”
助理笑着开口:“我爸妈就是卖花鸟的,店里全部都是植物,我自小看着他们养。”
江瑜说:“平日这种兰花该怎么照顾?”
助理道:“兰花不喜阳光,平时要放在阴凉的地方,这几天热,一两天就得浇一次水,但也不能太频繁,否则根烂了就死了,早上的时候可以用喷壶喷点水,要是发现有黄叶了得用干净的剪刀剪下......”
她一条条说着,把自己知道的养护兰花的知识说出去,期间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花草,她带上门之后离去,办公室又恢复安静。
江瑜伸手点了点腕上的表。
三点十七分。
两人聊了将近十分钟,他的手机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江瑜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神情平静。
晏沉在哪里?疗养院还是家?在接受治疗还是静养?没像之前那般打电话来警告是没听到还是状态不好?
他尝试着打了两个电话,一个向晏沉家里打去,一个向工作地打去,前者是保姆接,后者秘书接,两个电话都十分客气,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晏青山很忙不方便拜访。
江瑜声音带着笑挂断了电话。
如今还有一个人——林正风。
*
林正风今天和妻子在家。
结婚多年,两人没有孩子,非但不寂寞,反而过得格外滋润有趣。
两人正在房里说着话,家中电话响起,林夫人接听,过了一会她转头奇怪道:“警卫说黎立志黎老爷子来拜访。”
稀罕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来了。
林正风稍稍一停,旋即说:“让人进来。”
夫妻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看到门口有两道身影走进,年长的看起来精神抖擞,身后跟着一年轻人,温润清朗的模样。
林正风站在出了门,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笑意:“老领导好。”
黎立志脸上带着笑意,摆了摆手:“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就是个糟老头子。”他看着林正风说:“家里孩子说想要拜访一下你,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干脆就跟着过来看看,没打扰到吧?”
江瑜适时开口,谦和有礼的样子:“林叔叔好,叶阿姨好,小辈贸然拜访,叨扰到您了。”
林正风说:“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坐坐。”
几人一起进门,在客厅里坐下,保姆把茶沏好端来,江瑜从盘子上接过一一放在众人面前。
众人寒暄了几句后,黎立志道:“我看你这院子里的花养得好,精神。”他说着,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向门口那盆花,低着头端详着。
林夫人站了起来,也来到黎立志身边:“几个月前搬来时朋友送的,我也就随便浇了浇水。”
客厅离院子较远,两人出去后室内就余下了江瑜和林正风两个人,门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听不真切。
江瑜抬手为林正风续了茶,他坐的很端正,上身微微前倾,是个恭敬的姿态,他单刀直入地开口:“林叔叔,我今天来您可能也清楚,我是想问问晏沉的事。”
江瑜继续道:“我和晏沉在年11月24日确定了恋爱关系,到现在也半年时间,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去了吉庆新区,五月末他离开,现在也快十天,我没有见过他,手机偶尔也打不通。”
林正风听他说完,抿了一口茶后问:“你想说什么?”他语气不是很客气。
江瑜道:“林叔叔,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他顿了一瞬,轻声说:“我想去看他。”
林正风定定地看了江瑜一会,他神情有些复杂,就在江瑜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林正风却直接说:“祁山疗养院。”
林正风说:“你们既然谈了那么长时间,他有些事你应该也知道。”他声音不大,这时候语气也恢复了正常,江瑜却觉得有淡淡的冰霜逼来,卷着向他心中刺去。
他说:“小晏之前很排斥那里,这次主动要求去治疗,究其原因,你应该心中有数。”
他突然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江瑜看:“这是我前些日子看到的画面。”
江瑜抬眼去看。
大抵是监控视频,黑白画面,晏沉靠在床上和身边护士在说些什么,脸上带着不耐,满脸阴鸷的样子,过了一会突然伸出了手,接过杯中水将药片咽了下去,接着在床上坐了一会倒头睡去。
他似乎睡不安稳,眉一直皱着,脸上不耐,过了一会又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后从腕上拿串佛珠伸手拨了拨,越拨眉头皱的越紧,江瑜以为他会把那串佛珠扯断时晏沉又放下。
他从抽屉里翻找什么,身体背对着监控,几秒之后手上拿着一沓照片翻看起来,一张一张的看。
他像是满意了,掀开被子把照片铺了一床,留下了一张自己拿在手上,又盖上被子,这次直接把头蒙上,露在外面的胳膊缩进去,连带着唯一一张照片都藏进去。
整个人像是一只缩在巢里的鸟,又团成一团,江瑜看了半天,恍然间才发现对方不想让监控拍到那些照片。
林正风一直观察着对面男人。
脸上表情不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沉稳,看到那段视频时视线有细微的变化,像是石子投入了池水中,微微复杂一闪而过,他瞳孔颜色很深,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像是幽潭,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林正风声音发沉:“我看不清照片里是什么,但想来也应该是你,他去治疗的时候你被人簇拥着出尽风头,真是体面又气派。”他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资本家果然都唯利是图,精打细算到极致,没什么不能割舍和交换的,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话说的已经是相当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林正风就见对面男人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异色,反而对着林正风低缓地开口:“林叔叔,您教训的是,我知晓今日您能见我也是看了外公的面子,但您告诉这些我心中感激不尽。”
江瑜微微一颔首:“贸然打扰是晚辈不是,今天晚辈失礼了,也耽误了您的时间,往后,我再寻个时间,专门上门赔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正风眼前这位不单是笑脸,姿态依旧是谦和有礼,芝兰玉树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
林正风陡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气闷一般地移开眼。
江瑜再次微微颔了颔首,推门离去。
江瑜和黎立志从院子出来后,祖孙二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时正六月,银杏树最是枝繁叶茂,斑驳树影投在路上,有灼热的风吹来。
江瑜说:“今天多谢外公了,要不是您,我真是没办法知道消息了。”
黎立志笑着拍了拍江瑜的肩膀:“小瑜,一家人说这话就客气了。”他别过头咳嗽了一声,又缓缓开口:“我这张脸能帮到你我心里倒是欣慰,你家老爷子那你怎么办?”
江瑜伸手帮着外公顺气,轻声道:“老爷子也讲理。”
从外公家离开,第二天的时候,江老爷子就回到了江宅,江瑜站在门口迎接,末了祖孙俩一起走进去。
江老爷子的屋是离池水最远的,人老了受不住湿寒,屋内空调也不开,江瑜进去之后只打开窗和门,穿堂风一刮,倒也有几分凉意。
江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支白瓷盖碗,他笑着道:“我也是多日未见你,一晃神也快三个月。”他转头看着眼前的孙子:“我听说你遇到了泥石流,倒也是遭罪。”
江瑜说:“劳老爷子牵挂,好事多磨罢了,人安安稳稳的到了。”
江老爷子抬起茶托用盖子微微拨了拨茶:“昨日见你外公去了,他身体如何?”
江瑜温声道:“还好,就是天燥生了火,略微有些咳嗽。”
江老爷子说:“你叮嘱着让他保重身体,平日有空闲时间也多去那看看,他就你一个孙子。”
江瑜应下。
江老爷子转了转茶盖,突然开口:“几日前我有个学生打来电话给我道喜,我思来想去这喜只能出在你身上。”
江瑜原本搭在桌子上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复而平声道:“央企那传来消息,说我入了备选,大抵为这事恭喜。”
原本拨茶的水声停了下来。
一道目光落在江瑜身上,带着审视,几秒之后茶碗被放在桌子,发出了铛的一声,茶托被激的一震:“一个备选,为这事恭喜。”他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声音沉沉:“那他这喜就贺得不明朗了。”
江瑜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紧,接着又缓缓松开:“老爷子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这副样子在老爷子看来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江老爷子闭了闭眼,胸膛有些起伏,江瑜道:“老爷子您消消气,保重身体。”
江老爷子一下子睁开眼,目光像是一道电直直刺向江瑜:“我原觉得家里你是最省事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他突然笑了一声:“你倘若这次没入选,我都生不了这么大的气,只说一句日后还有机会......”他顿住,声音又平了下去:“可你偏生搞出一个备选,你把这事当儿戏吗?我竟然不知你狂妄到这种地步!”
最后一句声音蓦地发沉,仿佛是一道闷雷重重的砸了下来,震耳欲聋。
江瑜抬起了眼,他顿了一瞬之后道:“港城离这太远,那个央企如今资源也冗杂,内里抱团分化严重,我也听说日后要出政策削减整改,不算是个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