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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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少年不知愁滋味。
清行在新的环境适应得不错,也可能本来这里就是他经常来。碧荷以为到了新环境他多少会不适应,又或者父亲的失踪对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然而,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就是那么的强。
碧荷还以为他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让他晚上来和自己一起睡,也被儿子拒绝了。
“我晚上要自己一个人睡。”几岁大的男孩站在母亲面前,神色严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哪怕妈咪你生了我,也是一样。爸爸失踪了,我理解你的悲伤可是伊俄卡斯忒情结到底是不可取。研究显示,儿子并不能替代丈夫,错位的感情对我的成长会很有坏处。”
林致远是个好父亲。
虽然他在的时候她老是吐槽他不靠谱,可是至少他能把几个孩子对付得很好。现在他不在了,碧荷看着眼前抱着书本一脸严肃的儿子,突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交流。儿子总会说一些人小鬼大的话林致远接的很好,可她不会。
晚上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上,碧荷想起清行的话,又习惯性的摸了摸身边。那边空空荡荡,被褥冰凉,再也没有那个温热的躯体。
爸爸很快组建好了律师团。
七个人的名单,其中好几个人的大名也在其列。这涉及到林致远留下的庞大的财富,就连纽约的报纸也做了专题报道。碧荷在巨大餐厅的长条桌前吃完早餐,看见了管家放在一边的报纸。她没看文里的内容,也没试图去拿起报纸只是侧头去看文章上方的两张配图。
一张是林致远,不知道记者从哪里翻出来的几年前的半正式证件照。男人眉目俊美,眼角含笑,意气风发。
另外一张是爸爸。是这一次回国的机场抓拍。爸爸脸色晦暗,头上似乎一夜之间就有了白发,这趟米国之旅似乎抽走了什么,照片上露出了冲浪板的一角,他的精气神也再也不在。
愣愣的看了着这两张照片,碧荷的眼泪又没忍住,又落下了下来。
David和Sam,是碧荷看见报纸的那天下午,回来的。
阿姨的御用美甲师定期上门服务。
睡完午觉,佣人已经在城堡前的草坪上摆好了小桌,伞和躺椅。水果甜点和茶就在桌上。碧荷半躺在椅子上,任由美甲师拉起了自己的手。远处有汽车的声响传来。碧荷扭过头,看见了精心修缮的灌木丛里缓缓驶来长长的车队。车队停留在城堡门口,一群人从车里散落出来,身形熟悉的男人下了车大门早已经打开,棕色头发的管家已经站在了门口躬身迎接。
“唉,”
身后响起阿姨的声音,“今天是家里的团聚日没有紧急情况的话,每周二他们都要回来的。”
碧荷扭过头,看见阿姨圆圆的眼睛,一脸诚恳,“他们最多住一晚就走。碧荷你别担心,阿姨今晚陪你住。你别看他们忙,最近他们可学好啦。上个月又捐了钱给全球人权基金会捐了几千万美金呢。还又捐了钱给哈佛。还又去开了全球气候会议呢!”
这是他们倆的家。这两个才是这里主人。
阿姨又何必为她这个借居的客人解释主人的行程?碧荷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阳光正好。
碧荷选择把指甲涂成了白色。这是她以前从来不会考虑的颜色。林致远的失踪已经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巨变,现在她觉得似乎再变一些也没有关系。贴心的美甲师给她上了一些亮粉,阿姨又建议她贴几颗钻。碧荷在阿姨的碎钻盒子里挑了一颗心形的红色碎钻,贴在了右手无名指指甲上。
等指甲做完,她抬起手看看,这颗钻石就像是一颗心脏,也像是一滴泪。
“对于An的失踪,我真的太悲伤。”
晚餐也是大家一起用的。碧荷穿着礼服坐在桌边,正式看见了这个家族未来的主人。男人衣衫整洁,姿态端正。他拿着佣人递过来的餐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碧绿色的眼眸看向了她,音调一如既往,“一想到我这位好朋友的故去,我最近几天简直都夜不能眠。”
碧荷抬头,也看着他保养良好的英俊的脸。
灯光落在他脸上,背后是中世纪风格的装饰,餐厅那么的肃穆宽阔,男人身上的西装,质地优良手工缝制。他坐在她斜对面看着她,表情冷淡既看不出来悲伤,也看不出来曾经的失眠。
“我们一家都为An的失踪悲痛。”
主位的罗斯先生轻声回答,“David你也不要过于的悲伤。时间固然会流逝,但是An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罗斯家族,永远会记得,我们有过这样一个优秀的朋友。”
不,不。
碧荷咬着唇,握紧了桌布遮掩着的手。这如同悼词一样的盖棺定论,似乎已经暗示了什么结局。
“他只是失踪”她张开嘴,想要解释什么。
法律上甚至都没最终宣告。710>5590
他此刻还在人类的名单中。
“An的事情,大家都很悲伤。”
碧荷旁边的阿姨拿起手绢点了点眼角,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让我们为An祈祷。不过我们还是先吃饭事情都等饭后再说。”
兄弟(10.遗嘱)
兄弟(10.遗嘱)
10.
物是人非。
他们俩还在。
身前杯碟精致,管家就在男主人身后,屏气凝神,表情肃穆。碧荷看着David英俊的脸。男人碧绿色的眼神居高临下,衬衫衣领笔挺,表情冷漠。
抿着唇,碧荷握紧了手里的刀叉。他们俩还在,林致远却已经不在了。
晚餐之后,碧荷又坐回到了二楼小厅的沙发上。外面的草坪上已经亮起了灯。阿姨继续她的烘培事业,给她留下几块饼干之后就端着剩下的小熊饼干去找清行了。城堡那么的大,装饰那么繁复,能像她这样借住的客人却几乎没有碧荷看着边几上精巧小摆设。
可是这里再美,也不是家。
她的家,有丈夫,有孩子。有欢闹。
就算是有一些烦恼,现在看来也太珍贵。
时间不会说话。却如流水,一点点的带走了什么。林致远已经失踪十几天,没有人来告诉过她什么消息。而今没有消息,就已经是最坏的消息。以前她觉得自己只是旅居米国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心里有一股劲,要让她留下来。林致远的家业还在这里。她人也要在这里。她在,他好像也会在。
外面起了风。
屋里却清凉。
碧荷站起了身。
“我想”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打破了寂静,带着熟悉的傲慢腔调,“你需要帮助,Belle。”
碧荷扭回了头,看见门口的高大身影。刚刚去了书房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这里。他站在门口,似乎挡住了外面的光。
碧荷看着他。
他大步走了进来,坐在了她刚刚坐的位置上。
助理和保镖,就在他身后。
这个人是来和她说话的。
他以前几乎不和她对话。他是林致远的好朋友,只和他说话。他在林致远失踪之后对她避而不见,没有慰问没有电话。他甚至拒绝了爸爸见面的请求。碧荷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可是现在却又有了些怀疑。这十来天很多人来找她面露悲伤,手里却拿着她知道不知道的账单,还有她处理不了的合约。
却没有一个人说过这句话你需要帮助。
“你需要帮助。”
男人坐在沙发上,姿态舒展,又说了一次。他明明是抬头看眼前的女人,姿态和眼神却依然让人感觉到居高临下。他的音调冷淡,一如以往,“An失踪了,还欠了巨额的债务,”
“他的资产,是否能抵消这些负债?”碧绿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男人面无表情,侧语气却肯定,“你需要帮助。”
“爸爸会处理这些的。”
站在他面前,碧荷握紧了拳头。
这个家伙说她需要帮助。可总不是来借钱给她的。虽然他以前总说要借钱给林致远就是了。
他应该知道她根本还不起。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开始询问,总算是个好事
也许。
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那么的冷淡。7)衣0;五巴巴五;90-
“Belle。”抬了抬下巴,男人又开始说话,带着奇特的尾音,慢条斯理,“这段时间,你找过律师吗?”
女人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你找过律师,”
男人看着她的脸,“那么你就会知道,An的财产,依照法律”
“应该全部属于你,Belle
?
Lin女士。”
“而不是他的父亲,慕德林先生。”
尾音上调,中文字在他嘴里说出了古怪的音调,他的声音冷冷的,“当然,我说的是,没有遗嘱的情况下。”
碧荷看着他英俊的脸。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她只是摇了摇头,又低低的重复了一次,“爸爸会处理的。”
男人看着她,面无表情。
空气静默了几秒。
男人挪开眼,向旁边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身后的助理动了。这个人打开了文件夹,又向前一步,把一张白色的纸递到了她的面前。
遗嘱
第一排的单词就让人心惊肉跳,碧荷抬眼看了看前面的男人。陌生的白发男人举着纸张递给她,黑发碧眼的男人就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盯着她脸。
“本人An
?
Lin,在纽约州立下这份遗嘱,并宣布废除以前所有的遗嘱及其附件。
本遗嘱中,妻子是指……子女是指……我提名罗伯特汉森为我的遗嘱执行人……”
“我将我的财产,包括但不限于股票,房屋,艺术品,收藏品……赠予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大卫罗斯先生……。”
“见证人:……”
“立遗嘱人:An
?
lin”
一复印件。
打印的字体。
最后的签名龙飞凤舞。是他的字碧荷见过太多次。
“这,这……”
手指发抖,碧荷看着对面的男人,眼泪又涌了出来。
上面这个罗伯特汉森是谁?
这又是哪里来的遗嘱?
林致远不是这么说的
视线朦胧,碧荷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黑发碧眼的男人坐在对面看着她,面容英俊如同神袛,那么完美,却又毫无表情。群ⅡⅢ-绫六九ⅡⅢ九溜
“这是复印件。”
眼泪落到地毯里消失了,碧荷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她努力咬唇摇头辩驳,声音发着抖,“这不是真的。”
这不会是林致远的遗嘱。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把财产都送给David?
“林太太,”助理的声音毫无感情,“这里还有一些借款合同”
“没有!”碧荷后退了几步,眼泪朦胧。
他们明明是朋友是兄弟。
他刚刚还说她需要帮助。
这不是帮助。
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是啊这只是个复印件啊David!”
一只手从碧荷手里扯过来了这张纸,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拿着空盘子进来,此刻也看着纸一脸震惊,“复印件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碧绿的眼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男人站起了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
“哎呀David妈咪都和你说了不要欺负碧荷”
碧绿色的眼眸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助理沉默的从女人手里抽走了这张纸,后退了几步,关上了文件夹。
男人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了。
光又亮了起来。
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他的身后,只有女人捂嘴的呜咽声。
兄弟(11.阿姨帮你不帮他)
兄弟(11.阿姨帮你不帮他)
11.
“哎呀碧荷David他不是这样的,”
阿姨着急的劝慰声就在耳边。善良的女主人还在试图安慰客人,女主人的儿子已经带着他的爪牙匆匆离开。碧荷站在原地,捂着嘴泣不成声。她早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无知少女,会无理由的认为这个世界人人都充满了友善和爱;可是林致远失踪的这十几天来,她觉得自己已经见识过未曾预料到的人情冷暖。
虚假的面具依然挂在脸上,可是已经遮盖不住那些四处而来的明晃晃的恶意。
林致远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在,那些人会第一时间来撕碎她。
就像是他以前无数次对别人干的那样。
可是她没想到,这“第一时间”,会是那么的快。
“我再去说他。”
阿姨还在耳边说,“David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致远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遗嘱?David肯定是逗你玩的。”
眼前的女人泪流满面的摇头,阿姨又帮她抹泪,又咬了咬牙,“碧荷你别怕,要是David他真的脑子犯糊涂到时候上了法庭,”女人咬着牙,“嗯,阿姨也帮你,不帮他。”
女人说,“我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米国的月亮,格外的圆。
也格外的大。
也格外的冷。
碧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在市中心的高楼,他们的顶层公寓里,偶尔也能看见月亮。通常也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看。林致远这个家伙,脑里从来没有那些悲伤秋月的情怀。他交游广阔,就是一条拴不住的狗。下了班他总要去不知道哪里玩到半夜才回来偶尔还一身酒气。
可是她知道他会回来。偶尔等不及,她还要打他电话。
他偶尔会接,偶尔也不会接。
如果他不接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就要骂他。
这个家伙也会装作一副诚恳的样子,找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来狡辩。
然后下次还干。
现在他的电话,已经在她手里了。
永远也不会响起那句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