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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车上空调的温度偏低,周霭的头脸都被吹冷了,但摘耳机时,陈浔风的指尖触到他的耳朵,周霭清晰的感觉到陈浔风的指尖是温热的,听见陈浔风的问题,他正要解释,但陈浔风已经将耳机靠近了他自己的耳边,他自己得到了答案:“什么都没有?”

    周霭点了点头,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在平板上写了个词语:公共场所,然后给旁边的陈浔风看。

    电子产品逐年升级换代,现在耳机已经可以代表某种避免社交的方式,在公共场所戴上耳机,意味着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就意味着不想被打扰。

    周霭的特殊情况不可避免,他是个说不了话的哑巴,语言障碍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和别人的接触,他不想在公共场所里和陌生人增添不必要的交流,这对他和对方来说都是麻烦事,所以多数情况下,他总是会戴上耳机,保持某种不想被打扰的状态,借以减少陌生人与自己的接触和交流。

    周霭写下这个简单的词语,陈浔风看见后,眼神微顿,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周霭的意思。

    从他认识周霭起,周霭就不会说话,周霭的“哑”带给他的各种影响,陈浔风几乎都知道,但每次周霭再因为这件事新添不方便的情况,或者受到别人的差别对待时,陈浔风照旧会心疼,这是永远都避免不了的。

    陈浔风脸上轻松的笑慢慢收了,他垂眼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再抬头时,只低声对周霭说了句:“好。”

    “哑”已经与周霭相伴了16年,周霭早已习惯了“哑”带来的所有不方便,他很早就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自己的缺陷,他就坐在陈浔风旁边,他自然看出来陈浔风表情的变化,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周霭在平板上写字问陈浔风:你怎么来了?

    这节车厢学生和老师多,车厢里很安静,陈浔风偏了头靠到周霭那边,他将周霭的手拖下来,在座位中央拉在一起,他用手指的指节去磨周霭手上的茧,出口的声音偏小,像是低低的耳语,他慢声说:“想来,就来了啊。”

    陈浔风的声音里还带着点低落的情绪,他解释说:“你们这次不是住外面的酒店么,你考试,我在酒店自己学,跟在学校里是一样的。”

    周霭只有单手有空,手机打字会方便许多,所以他重新拿了手机,他在手机新的备忘录里敲字,陈浔风靠在他肩膀上看。

    周霭写:这次来回四天,你四天都不去教室,你们班主任那里怎么交代。

    周霭打完这句话,陈浔风就摸出来自己的手机,他点开了张图片,给旁边的人看:“你看这个。”

    周霭抬眼看陈浔风摆到自己眼前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张拍摄的纸质请假条,请假理由是身体复查,假条上班主任签字、家长签字和年级盖章,整整齐齐无一落下,陈浔风在旁边补充:“我舅给搞得。”

    周霭看向陈浔风,陈浔风就露出坏坏的笑,周霭也笑了下,他微低了头,又问:怎么买到这个座位?

    高铁的网络购票更多是系统随机,买到同节车厢已经很难,陈浔风居然就在自己旁边的空位。

    陈浔风笑了下,他滑着周霭手上的茧摇摇头说:“没那么巧,我自己在软件上买票退票搞了十个来回,买到最近的位置是在你们车厢第一排。”陈浔风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就那个01D,后面软件还不让我买了,限制我频繁操作。”

    “我刚刚没上车,是因为在车厢节那等,我和坐这个位置上的人换的,不然的话,我就只能下车再来找你了。”

    第60章

    陈浔风把说话的声音放得低,几乎只有周霭可以听清楚的程度,他抬手将座椅中间的扶手放下去,两个人靠得更近,肩膀和手臂都碰着了,他看着周霭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突然笑了下,他低声说:“我走得急,只背了个书包,包里就装了两本书。”

    他慢慢问周霭:“怎么办啊?”

    周霭看了眼他挂在前座椅背上的书包,陈浔风书包不小,但装得东西总是少,每次将包里的空气挤出去,书包就扁了,而这次从他书包的外观就可以看出来,陈浔风确实没装什么东西。

    陈浔风比周霭高,周霭可以穿他的衣服,将他的短袖当oversize的版型来穿,把他的裤子折两圈裤脚穿也同样合适,但陈浔风穿不了周霭的,周霭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小了,所以这次过去,陈浔风没合适的换洗衣服穿。

    周霭没怎么犹豫,就垂下眼在手机上打字:给你买新的。

    但周霭也很清楚的知道,他过去的目的是考试,考试期间在酒店里,他们每天都有紧凑的课程安排,他大概没有和陈浔风私下里相处的时间,所以他打完这句话,就点开了手机上的购物软件。

    陈浔风似乎笑了下,然后他捏住了周霭的手,垂着眼睛看他的脸:“骗你的。”

    “昨天晚上你洗澡的时候,我就把我东西都装你箱子里了,你刚刚就已经给我带上车了。”陈浔风用手指勾了勾周霭的下巴:“没觉得箱子重吗?”

    陈浔风的手指蹭得他下巴有些痒,周霭抬手碰了碰,轻摇了下头。

    有六中的老师从前排走过来,看方向是要往卫生间走,在经过他们第11排之前,陈浔风和周霭松开了手,两个人坐得分开了些,周霭低头重新接着刚刚的题目写,陈浔风从包里找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扣在自己头上,鸭舌帽挡住了陈浔风的大半张脸,他将座椅靠背上的小桌板拨下来,从书包里拿出来试卷和笔。

    车没有停歇的往前开,两个人没再多说,只自己干自己的事情,车程过半的时候,周霭给陈浔风的桌板上放了瓶水,没多久,车窗的挡光板被后排的乘客推了起来,正午刺目的日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个人身上,陈浔风察觉到光线,偏头往外看了眼。

    列车快速驶过轨道,窗外是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地,入眼都是绿,完全望不到边界。

    陈浔风边扭开瓶盖,边叫旁边微垂着头的人:“周霭?”

    周霭应声先抬起头,他的视线稍迟两步,才从平板上挪开看向陈浔风,陈浔风将水递到他面前:“喝不喝水?”

    周霭并不渴,他轻摇了下头。

    陈浔风抬手扶了周霭的头,带他转移视线看窗外的绿地:“歇会,看这么久pad伤眼睛,用眼习惯不好,以后别近视了。”

    周霭拿过旁边的手机打字,然后递给陈浔风看:做眼保健操了。

    周霭说的是学校里每天下午两点半,校园广播里都会播放眼保健操的背景音乐,全校学生都在那个时间统一做眼保健操,但陈浔风很少跟广播走,那个时候他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是写自己的题。

    周霭收回手机,就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他微微靠着身后的座椅,陈浔风的手掌搁在他脖子底下。

    陈浔风以拇指轻轻摩挲他侧着的脖颈,看着周霭的心很软,他无声的在周霭后方说了句:“乖的。”

    周霭没休息太久,列车驶进下个隧道时,他已经从窗外收回视线低头接着写题,陈浔风也没再打扰他,转过头来做自己的,后半程两个人交流更少,都在位置上忙碌,直到高铁进站,随队的老师提醒他们收整东西。

    周霭放下平板先偏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陈浔风,陈浔风已经收好了书包,他靠坐在座椅里,头上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周霭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像是察觉到视线,陈浔风微抬了头转过来看向周霭。

    列车即将停下,车厢里嘈杂起来,断断续续有人提着行李从过道里离开,带队的老师再次过来叫周霭的名字,周霭装好自己的包,陈浔风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没再靠过来说话,只始终偏着视线淡淡望着他。

    陈浔风经常上六中的主席台作检讨,就算老师对他不熟,学生也必定记得住他那张脸,所以陈浔风在上下车的时候,会特意避开周霭他们的队伍。

    周霭提着自己的书包从座位里站了起来,陈浔风偏腿给他让出从里侧出去的通道,周霭最后看了眼陈浔风,终于背上自己的包往外走,经过陈浔风时,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裤腿擦过了陈浔风的牛仔裤,牛仔裤的面料摩擦力大,他们的裤脚缓慢的错开,周霭垂眼扫到了陈浔风银灰色的运动鞋,然后他离开了08车的第11排。

    取了行李跟着队伍刷票出站时,周霭的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下,他打开来看,陈浔风在对面发过来消息:我出站了,订的房间就在你们楼上,有事随时找我。

    这条短信后,陈浔风还发过来张图片,周霭点开来看,照片里是个俯拍的视角,陈浔风拍得正好是他们现在在排队出站的D口,车站大厅空间阔楼层高,他们这处的人在照片里看起来极小,周霭看到图片里的自己,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楚脸,他收起手机,抬头往远处的楼上望。

    隔着三层楼往上,是车站外的广场,广场的外围有道栏杆,周霭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他恍然看见道穿白T恤戴黑帽子的身影,那身影半靠在栏杆上,但距离太远,他实在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然后那道影子动了动,像是抬起手臂朝他招了招。

    身前的老师在此刻转过头来,队列轮到他们了,他提醒周霭:“周霭,我们走了,把东西拿好。”

    周霭从远处收回来视线,朝老师轻点了下头。

    通过检票口后,他们停在原地等队伍里缀在后面的几个人,周霭再次抬头,向上望了眼广场的方向,但刚刚靠在栏杆上的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那里现在只有结构规整的栏杆和玻璃,没有人。

    周霭收回视线低下头,给陈浔风回过去消息:好。

    …

    复赛真正的考试安排有两天,一天笔试一天实验,在考试之外的所有时间,周霭他们都是由老师统一安排,要么就是课程、要么就是考后讨论和复盘,直到最后那天考完之前,他们都不会轻松。

    酒店都是老师订的二人标间,这次带队出来的只有两个高二学生,周霭和蒋文意,本来安排来跟周霭住同个房间的是蒋文意,但周霭住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蒋文意和高三的某个学长换了。

    蒋文意的物理是他的王牌强项,他过早的就确定自己要走这条路,甚至蒋文意现在还是周霭他们物赛小组的组长,这次初赛,他的卷面成绩只比周霭低两分,所以物理组将他们两个都带了出来。

    考试期间,周霭他们每天早上7点出门,去老师的房间集合上课,晚上11点才结束统一学习回去休息,所以周霭只在过来当天见过陈浔风的面,那天晚上他将陈浔风装在他行李箱里的东西送到了楼上,之后两天,周霭忙,而陈浔风也没有主动发过来任何消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这种老师带学生出去考试的模式大差不差,也相当接近初中时王平齐带队的流程,但这次考试前后的整个过程里,周霭的情绪都相当稳定,他很平静的做准备和上考场,很认真的答考题,他半点没想自己从前的经过,他也没有高度紧张24小时都保持敏感和警惕,这三天里他唯一会想到的除考试以外的事情,大概就是住在楼上的陈浔风。

    全部考完的那天晚上,老师给他们短暂的放了个假,他们第一次在晚上8点就回了房间,和周霭住同间房的高三学长性格好,人也活泼,周霭跟他们出去考试好几次,彼此都算认识,他收拾书的时候,那位学长就在旁边撺掇周霭跟他们去旁边楼上的网吧:“晚上老娄不会来查房了,这是我们10月份国赛前最后的放纵机会了,走吗小周,那几个狗已经过去热机子了,别学了,跟我们通宵开黑去,带你去快乐快乐。”

    周霭轻摇了下头拒绝了。

    那位学长并没多强求,话说完他已经在换鞋准备出门,他边换鞋边跟周霭说:“ok好嘞,小周我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把门锁好啊,拜拜我走了。”

    人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周霭拿了手机给陈浔风发过去条消息,然后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他将自己的东西收好在行李箱,周霭装得整齐细致,装好自己的东西后,行李箱还空出来大半,他将行李箱盖上,拿了自己的手机和两张房卡,出了门往楼上走。

    周霭站在陈浔风的门前按了门铃,安静的等了半分钟,并没有人来开门,他比着房卡看了眼房号,又垂头看自己的手机,对面的陈浔风依旧没有回过来消息。

    手上的房卡是过来的当天晚上陈浔风给他的,周霭刷卡开了门,推开门里面只有安静和漆黑,陈浔风确实没在,周霭抬手开了灯,关好身后的门走了进去。

    陈浔风订的是间大床房,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但空间却比他们楼下双人标间的空间都大,整间房里都铺着地毯,陈浔风的东西不多,生活痕迹少,只有略微褶皱的床被和桌面上那堆书证明他确实住在这里。

    周霭走过去坐到桌前,找了本陈浔风摆在桌子上的教材翻看,他并没有坐太久,门口就传来提示开锁成功的“滴滴”声,然后很快,陈浔风走到了他身后,他带着夏夜里的暑气,声音微有点喘,他说:“我刚看到你消息。”

    陈浔风顺手拉了张座椅坐在周霭旁边,他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搁到桌面,周霭阖上书,偏头看身边的陈浔风,然后他的眉心意外的动了动,两天没见,陈浔风的头发剪短了,头发短了,他整个人五官就更加鲜明的显现出来,显而易见,那张脸是不需要任何修饰和遮掩的好看。

    陈浔风察觉到周霭的视线,跟着周霭表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往前靠近周霭的脸,低声问他:“怎么?不认识我了?”

    周霭只安静看着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浔风就露出点笑,他慢慢往后退开来,解释道:“头发长了,昨天路过理发店,就进去剪了。”

    他边说话边打开刚刚带回来的塑料袋:“距这两公里的地方有个游泳馆,这两天晚上我都去了那,刚刚你发消息,我在水里没看到,等久了吗。”

    周霭轻摇了下头,拿了桌上的纸笔,然后写:今天晚上放假,是老师的临时决定。

    晚上突如其来的放假休息也是周霭意料之外的情况,更不用说完全不知道他们安排的陈浔风,他没看到消息实在是很正常的情况。

    陈浔风将冷茶和几盒水果推到周霭面前:“晚饭吃了吗?”

    周霭点头,又以眼神问陈浔风。

    陈浔风将叉子递到周霭手上:“我晚上点的外卖,吃好久了,你先吃点水果,我去洗个澡,刚跑回来,热。”

    陈浔风进浴室后,周霭找了空调遥控器,开了房间里的空调,然后他坐在位置上继续翻书,偶尔吃块放在手边的盒切水果。

    没过几分钟,周霭隐约察觉到浴室里水声停了,但他的注意力仍旧放在面前的书上,他凝神在看某道题,直到突然有两只手臂从后而来,稳稳的把住了他的腰。

    陈浔风从后方将他从座椅里抱了起来,身体腾空,高度突变,周霭下意识抬手扶住了陈浔风的肩膀,等回过神来,他就是和陈浔风面对面的姿.势。抱起来后周霭比陈浔风高些,陈浔风微仰着头看他,他脸上还有水,身上是冷水的潮意和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手搂住周霭的腰,一手托住他的两条腿,边走边跟周霭说:“不看书了,歇会。”

    陈浔风观察着周霭的表情,眉心轻动:“别怕,不会摔着你。”

    周霭轻摇了下头,他没怕,只是太突然所以觉得猝不及防,他用手摸了摸陈浔风的湿头发,摸到手掌心全是水,他被陈浔风抱着,抬手朝他打手语:不要感冒。

    陈浔风将周霭抱到了床上,他扯开了铺在床上的被子,边弄边说:“没事,不会,以前在英国,冬天有时候停热水,我也用冷水洗澡,那时候也没怎么感冒。”

    陈浔风弄好被子,又绕过去那边桌子,他将那些水果和冷茶都挪到床头柜,然后他终于坐下在床边,他看了会周霭,才低声问他:“晚上还下去吗?”

    周霭屈膝坐在床上,听见陈浔风的问题,他没有明显表态,只安静的睁着眼睛看他。

    周霭的眼神总是平静的,里面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色,但陈浔风有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受不了。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房间里有瞬间变得极静,他们甚至可以听见隔着道门的浴室里,有水落到地面的“滴答”声,“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踩着人心跳的节奏,然后陈浔风抬手搂了过来。

    在学校里时周霭尤其忙,好不容易空出来点时间,又总要这样那样的注意,他们搞的不如偷.情的,两个人已经很久没亲了,周霭认为亲并不是单方面的吻,陈浔风常吻他,用嘴唇去碰他的脸,碰他的眼睛和额头,但那不是亲,亲是两个人都主动都参与的纠.缠。

    大概确实是太久了,所以这次陈浔风亲的格外凶。

    顺着陈浔风的力道,周霭慢慢滑了下去,他躺.在床上,陈浔风低着头亲他,周霭的手指抓着陈浔风脑后短短的头发,头发上抓出来的水全落进了周霭的脖子里。

    空调的温度不低,冷风扫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但周霭却觉得越来越热,某个时刻,他突然动了动.腿,然后将手顺着陈浔风的后脑勺往下滑,最后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陈浔风慢慢才移开来,两个人终于得以呼吸,周霭微喘.着气要坐起来,但陈浔风却用手压住了他的肩膀,陈浔风不让他起来。

    陈浔风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可闻,周霭在陈浔风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狼狈的脸,然后他听见陈浔风低哑干涩的声音,陈浔风问他:“以前自己弄过吗?”

    听见这个问题,周霭偏过头去,他抬起手臂想挡自己的脸,但陈浔风没让,不仅没让,他还用手托住周霭的脸不让他躲,他硬要让两个人直直的对视。

    陈浔风低头轻轻碰了周霭的唇,他安慰似的对周霭说:“跟我什么都可以说,不用羞。”

    但周霭依旧不回答,只睁着眼睛看他,同时慢慢平复自己呼吸的节奏。

    两个人无声的坚持着,陈浔风突然说:“我弄过,特别想你的时候。”

    他声音低,话说得慢,就响在周霭耳边,砸在周霭心上,周霭的呼吸节奏又被打乱了。

    陈浔风不让他躲、不让他回避,硬是要得出个答案,他轻轻抚着周霭的胸膛:“你别憋气,也别等它自然消,对身体不好。”

    但周霭始终睁着眼睛就这样望着他,陈浔风不可能不心软,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所以他妥协、他退步、他不问了,陈浔风慢慢呼出口气,然后他低头轻轻吻了周霭的眼睛,他说:“我不问了。”

    但他那只手却仍旧稳稳的捧住周霭的脸,两个人离得很近,鼻尖相抵,陈浔风看着周霭的眼睛说:“宝贝学习太辛苦了,我给你放松放松。”

    第61章

    周霭睁着眼睛侧躺在床上,安静的望着窗外的夜景,他的裤子弄脏了,现在身上穿的是陈浔风的黑色短裤,短裤齐膝,裤腿宽大,房间内空调的冷风徐徐扫过他,周霭终于觉得自己没那么热了。

    浴室的门被人从内推开,周霭听见陈浔风从里面走出来,他似乎放轻了动作,脚步无声的消弭在地毯里,半分钟后,陈浔风停在床边,他抖开床上的薄被往周霭身上盖,薄被覆下来,完全遮住了周霭的后背和小腿。

    周霭依旧睡在原地没动,陈浔风抬手过来轻轻笼了笼他的头发,然后意外的与周霭对上视线,他眉心浅浅的动了动,小声问周霭:“没睡啊?”

    周霭轻摇了下头,然后从床上坐起来,他朝陈浔风打了句手语:不困。

    他看着面前的陈浔风,陈浔风又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没穿上衣,身上只有条灰色短裤,他身上还有没干的水,水滴零散的黏附在他的锁骨和腰腹处,屋顶灯的光线汇集在水滴中,那些水滴被映得像是发光的碎钻,周霭抬手,用手指擦掉了缀在陈浔风颈间的半滴水。

    陈浔风偏头观察着周霭的表情,问他:“在想什么?”

    周霭看一眼陈浔风,略微沉默片刻,探手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他微垂着头犹豫了下,才在手机上打了句话:其实刚才你不用去洗第二次澡。

    陈浔风就坐在床边,他半屈着的膝盖抵着周霭的腿,两个人的上半.身离得很近,周霭就在陈浔风的视线下打下那句话,打完后,他感觉到陈浔风微凉的手掌心搁到了他肩膀上。

    陈浔风捏了捏他的肩膀,周霭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然后看向面前的人,房间顶灯的光太亮,两个人离得又太近,这样的距离下,周霭几乎可以看见陈浔风根根分明的睫毛,两个人视线对上后,他才听到陈浔风的声音,陈浔风却又提起之前的话题,他问周霭:“那你会吗?”

    陈浔风的手指搓了搓周霭的耳垂,搓得周霭的耳朵都带上点颜色,他的声音略有些发干,他说:“你跟我说,别怕羞。”

    薄被被掀开后就堆在周霭的脚边,他穿着黑色的短裤,露出来的小腿和膝盖被衬得特别白,周霭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看了会,然后慢慢摇了下头。他没有给自己解决过生.理反应,在进入青春期身体快速发育那几年,周霭过得是苦行僧般的素淡生活,他从来没产生过这方面的想法和欲.望,连男生们会做的带着颜色的梦周霭都没做过。这两年他和陈浔风亲近的多了,有的时候两个人亲的过了火,周霭自然会起.反应,但就像陈浔风说的那样,周霭的反应不强,所以他只会在浴室里等自己冷静。

    得到周霭好不容易的回答,陈浔风直接卡着他的腰将人抱到了腿.上。

    这里不是在学校宿舍,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会影响他们,他们也不用避讳任何人,陈浔风尽可以不管不顾,所以他就想时时刻刻的将周霭抱着。

    周霭顺着他的动作,面对面的坐在他腿.上,陈浔风没穿上衣,周霭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膀,摸到他被冷气吹得凉凉的皮肤。

    陈浔风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他问周霭:“你没经验,但你的学习能力很强,所以跟我学一遍就会了?”

    周霭偏过头去,垂着眼不看陈浔风。

    陈浔风笑了下,他用手掌捧着周霭的脸不让他躲,他低头与周霭的唇贴了贴,然后看着周霭的眼睛慢声说:“等你再大点,再长大点,现在你帮我开了闸,周霭,我是怕以后我忍不住。”

    陈浔风说的很直白:“如果你这次帮我弄了,我肯定爽,那下次、下下次我就会继续想让你给我搞,搞着搞着我可能更不满足了,我就想弄别的花样。”陈浔风摇了摇头:“都说男的下半.身思考,这种东西但凡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了。你之后的学习任务重,你学了这么多年,就是为这两年的结果,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扰你,让你分心。”

    说到这里,陈浔风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探手从床头柜拿了他的平板,他边打开平板边说:“我那天查你们考试信息的时候,突然翻到个网络论坛。”

    周霭低头看向他打开的网络页面,论坛的顶端是放大加.粗的标题,周霭一眼就扫到题目——“都来分享一下你们和竞赛生谈恋爱的经历?”看见标题,周霭的眉心轻轻的动了下。

    这个问题下面有上千条回复和讨论,最高赞的回复已经收获了两万的点赞,陈浔风随手点开最高赞的那条给周霭看,页面上,id是串数字乱码的用户回复说:“女友是竞赛生,跟她的恋爱日常就是三种状态:我闲她忙,我忙她更忙,终于她考上了彻底闲了来骚扰我了,但我他妈就要高考冲刺了。平时我跟她吃个饭掐秒数,见个面像特.务接头,打电话发短信?那更是不存在的,她们班收手机。哦对了,评论区的不要太荒谬,我女朋友当然是女的!不过我也是女的而已。”

    周霭看完这条后,陈浔风接着往下滑,他边滑边说:“我那天刷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越刷越有优越感。”

    周霭抬眼看他,陈浔风对他坏坏的笑了下:“他们的回答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讲对象忙的见不到面,然后就是秀对象的高智商,我为什么有优越感,因为我对象从没考过全校第二,我还能天天晚上都抱着他睡觉。”

    第62章

    那天晚上他们睡得早,酒店的床铺宽大,但两个人像是习惯了宿舍的窄床,他们仍旧贴得很近,抱着睡在大床的中央,只占据床铺很小的面积。

    第二天早上,周霭在凌晨五点的时候醒了,房间门里开了两颗亮度很低的地灯,光芒浅浅的洒在整间门房里,所以周霭睁开眼,就看见了陈浔风的下巴,睡着的时候,他埋头在陈浔风的肩颈里,而陈浔风的手臂搭在他腰上。

    周霭睁着眼睛看了会陈浔风,然后轻轻抬起他的手臂要从床上起来,周霭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他刚动,陈浔风就很敏感的将手臂重新抱了回去,陈浔风困倦的眼睛还没睁开,已经重新收手将周霭往回揽,他将下巴抵在周霭的额头上,语调模糊的问:“几点了?”

    周霭仰头将自己的脸露出来,他探手拿过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另只手蒙住了陈浔风的眼睛,等调低了手机屏幕的亮度,才给陈浔风看时间门。

    陈浔风眼睛有些睁不开,眼皮堆叠起褶皱,他皱着眉毛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5点零4,”然后他看向周霭:“你要下去了吗?”

    周霭醒过来就彻底清醒了,他睁着眼睛,脸上没有丝毫睡意,听见陈浔风的问题,他点了点头。

    陈浔风终于松开手让周霭起来,周霭下床进了浴室,陈浔风坐起来醒了醒神,才跟着从床上下去,开始收拾东西。

    周霭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陈浔风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等他,他的手臂上搭了条浅灰色的长睡裤,是周霭昨天晚上穿上来的那条,后来在床上的时候,那条裤子被两个人弄脏了,洗完后挂在外面晾了半夜,现在明显是已经干了。

    陈浔风垂着眼睛看周霭,朝他示意手上的裤子:“换吗?还是给你装起来?”

    周霭探手从他手里将裤子拿了过来,他看一眼陈浔风,然后轻轻阖上了浴室的门,隔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周霭换着身上的裤子,听见陈浔风在门外轻轻的笑。

    陈浔风将周霭送到楼下,两个人在安全通道的门口分开,周霭提着东西往自己的房间门走,却不期然在过道上撞见刚从网吧回来的学长。

    凌晨酒店的走廊里极静,两个人直直相遇避无可避,满脸困倦的学长看见周霭,惊讶的

    挑了下眉,他边刷房卡开门边低声问:“你这是往哪去了?这么早?楼下也没早饭吃啊。”

    周霭淡着张脸,只轻摇了摇头,他眉眼的弧度偏冷,没有表情的时候,轻易就是副冷漠的、与人拉开距离的模样。

    门锁“滴滴”两声打开,房间门的灯自动就亮起来,学长看见周霭身上穿着的睡衣,也看见他脸上寡淡的表情,打了个哈欠,收回视线没再多问其他的。

    …

    复赛的成绩出来的很快,周霭意料之中的在复赛里被淘汰,但对他们现在这个阶段的学生来说,这次成绩的参考价值并不大,他们连考试的考点内容都还没正式开始学,老师带他们高二的学生出去,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给他们积累考场经验。

    这次考完后,他们就彻底沉下心来,融进了日复一日忙碌又规律的学习里,他们在学校里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单调,每天都稳定穿行在教室、宿舍和食堂三个地点,时间门匆匆的走,校园里绿叶变黄又掉落,前两天早上,周霭发现树桠间门已经挂上了雪白的霜。

    11月底是周霭18岁的生日,陈浔风出生在春天,他在今年年初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周霭出生在年末,他的生日总在冬天,算下来,两个人将将差了整一岁。

    他们两个人上学都晚,年龄普遍比身边的同学大些,周霭是因为疾病和身体的影响,陈浔风则纯粹是因为他那对不靠谱的父母。

    周霭今年的生日,陈浔风是提前设计安排过的,他租了场地包了车、规划了路线和具体流程,他本来的打算是带周霭从压抑的学习氛围里走出去透口气。

    但这些计划和打算都没能成功,因为周霭在自己18岁的头天晚上发起了高烧。

    可能是因为孕期徐丽就没照顾好自己,连带着周霭生下来就瘦,再加上他生下来后和徐丽单独生活的那整年经历,周霭从来都不算是个健康的小孩儿,他体质弱,和他弟弟周佑宝相比,周佑宝可称作健康敦实,而周霭则是实打实的脆弱多病。就算长到现在他马上就要成年,周霭始终都偏瘦,他吃得少动得也少,其实自身的抵抗力相当差。

    入冬之后气温骤降,空气里的风都带着割人的意味,操场上的跑道结了霜变得滑溜,陈浔风自然心疼周霭,所以从进入冬天开始,他就没再带周霭晚自习后去外面跑步。

    前段时间门高三那批竞赛生彻底考完了,考上了的进了冬令营拿到名校的保送名额,没考上的则分进普通班继续回来准备高考,所以周霭他们的时间越发紧促,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课程时间的安排越来越长,并且他们不仅要学好物理,还要分出时间来兼顾普通课程,追上普通班的进度。

    连日的疲惫和忙碌下,周霭的身体抵抗不住压力,所以他在自己18岁的前夜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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