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是藏了脑袋忘了尾巴,草绿色的衣角被春风撩起,飘啊飘挂在了身侧的灌木上。颜水鸣刚画完半颗在树后探头探脑的脑袋,这会儿瞄着那抹衣角和毫不知情的半个屁股动了心思,手腕一转在他身后添了一簇短绒绒的尾巴。
颜水鸣挺满意,笔尖再次蘸上墨,一面洋洋洒洒写着字,一面提高音量,刻意地对着空气言语:“这彭石涯竟是真要爽约,看来还是要写封诉状递给知府大人才行。”
树后没动静。
颜水鸣写好“诉状”,重重放下笔,待墨晾干将画卷进画筒,然后真的出门去。
他故意不走正门,假装没看见正门上还回来的东西,开了侧面的竹门闲庭信步。
彭石涯不经吓,颜水鸣这还未走出几步,那人急匆匆露了头:“等等……”彭石涯跨一步出来,却被身后的灌木牵扯了脚步。
“嘶啦……”衣角挂在繁错的树杈间,这下因为他突然的动作直接被划破一道口子,线头布料和枝桠彻底纠在一起。
彭石涯被迫退回去与那树枝纠缠,越急越乱,越乱越解不开,最后连腰间的系带也缠了进去。
他怕颜水鸣真的生了气去报官,眼睛慌乱地朝他看,一边急急忙忙地解释:“没有爽约,我已经还了的,挂在门上,你看看,就在那里的!”语气里急出些糯软的鼻音,撒娇似的。
“噢,原来在这,我还以为你又跑路了。”
颜水鸣笑着走近,眼里没有半分惊讶。
彭石涯真是个傻蛋,就这还没看出来不对劲,只是眼见颜水鸣走过来,提着脚又想保持距离,奈何走不动,他就索性直接折了那树枝。
灌木枝正值抽条勃发之时,韧得很,折断了也裹着皮连着筋,困得人逃脱不得。
颜水鸣已然踱至跟前,压下眉头,肃声道:“别动了。”
他将手中画筒塞进彭石涯怀里,弯下腰耐心替他解开这越绕越深的纠缠。
彭石涯彻底没了声,抱着画筒惴惴不安,又贪恋的悄悄盯着身边的人看了好几眼。
颜水鸣手上有条有理,很快解开了,因此彭石涯也并没能看上几眼,等颜水鸣抬起头,他立刻撇开脸,下意识地又想抬脚撤开。
颜水鸣早料到有这一步,解好的系带故意攥在手里未松,等着彭石涯动势一起,他便轻轻一拉,又将人拉到身前了。
距离更近,颜水鸣能闻见对方身上浅淡的青草味。
他确认似的动动鼻子又嗅了嗅,好闻。
彭石涯登时缩起肩膀,他感受到颜水鸣温热的鼻息,就喷在他颈侧,暖暖的湿湿的。
他心里怦怦跳,偷偷伸手攥住系带的另一头,也不敢用力拉,只敢轻轻挣一下,往后退到极限,眼里盛着不安,声音都发抖:“不行,这么近不行!你松开好不好?”“不好,松开你是不是又要跑?”颜水鸣垂头看他:“你还抱着我的诉状呢。”
彭石涯赶紧把画筒递回去,递到一半又握得更紧了,后知后觉地想起手上这可是要告他的诉状。
他抿了抿唇,纵使手上握着筹码,声音也还是虚:“你不要告我,我已经还你了的,一点也没有弄坏。”
颜水鸣故作苦恼地想了想,沉吟道:“东西是还了,可是屋外有个每天不明不白来盯梢的人,我挺害怕的,也想请官老爷帮我查查原因。”
彭石涯愣一愣,又将嘴唇咬住了,万般纠结与羞窘为难全写在脸上,最后仍打算以沉默应对。
原本粉润的唇被咬得泛白,真是下了力气了,颜水鸣瞧他这样子,便莫名生出些不忍来,可一面想着是不是欺负得过头了些,一面却又还心安理得地继续给人下套:“要不你就帮忙看看我这诉状写得对不对,不对的地方可以再改改,我不会冤了你的。”
彭石涯纠着眉眼抬头看他,看起来真的委屈,颜水鸣忍下心肠置之不理,挑挑眉说:“还是打开看看,我也怕自己冤枉了你。”
彭石涯只得垂下眼,很慢很慢地抽出画筒里的纸,一点一点在手里展开,拉开到一半,彭石涯纤长的眼睫和手腕子俱是一抖,惊诧地红了整张脸。
那根本不是什么诉状,是一副藏了人的画,上面只写七个大字:你是不是喜欢我?
进入模式
?长腿老阿姨整理?,gzh婆婆推文2020-04-05
13:26:08更
,06
“你是不是喜欢我?”彭石涯被这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晃了眼烫了手,灼得他无地自容。
“我,我……”他好半天才敢抬起头,对上颜水鸣似笑又似探究的目光,顿时憋不出半个字,举高半张纸偷偷遮住脸,又被画里傻呆呆的自己吓一跳,原来自己什么心思真的全在里头了。
颜水鸣问:“我写对了吗?”彭石涯脸上飞起来的红晕就不曾褪下来过,他反复小口呼吸从而使自己冷却一些,半晌才能尝试性地商榷:“可不可以,不要问。”
颜水鸣勾起一个笑,陈述道:“那就是写对了。”
彭石涯没有否认,他又沉默了,垂下眼睛只能手忙脚乱地找事情做,他把画卷重新卷起来,途中因为心慌弄皱了一个小角,他低低吸了口气赶紧轻手抚平,像是怕纸也会痛,再偷眼去看颜水鸣。
颜水鸣全程饶有兴致地旁观,等彭石涯收好画递还给他时,他虚虚抓住另一头:“什么时候喜欢的?”彭石涯那头指尖一抖。
颜水鸣表现得极其诚挚,显露最温柔的笑容,用深邃的眼神箍住彭石涯,耐心地劝诱:“这个能问问吧?我有点想知道。”
那对彭石涯来说简直是一种蛊惑,颜水鸣没有嘲弄没有笑话也没有厌弃,他对他笑了,彭石涯无知无觉地陷在这循循善诱的温柔当中:“第……第一眼就喜欢。”
“噢……”颜水鸣意味深长:“原是见色起意。”
彭石涯书读得不多,见识也不多,霎时间没想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茫茫然重复了一遍:“见色起意?”颜水鸣想了想,将手里对方的腰间系带在指尖绕一圈收紧,牵着彭石涯施施然往院中去,说一些不太要脸的话:“意思是,你觉得我好看,看上我这副皮囊,你,馋我的身子。”
这话听起来实在臊得慌,彭石涯慌忙否认:“不是……”话说完自己反倒被带的也有些不确定,他确实是觉得颜水鸣好好看的,彭石涯暗自嘟囔着:“应该不算的。”
“这就算是,第一眼就喜欢、一见钟情,这些无非是因为相貌。”
无非是因为相貌。
这话却不对,彭石涯蹙起眉头认真想,想明白了,有些执拗又不好意思地:“不是,因为你好,不全是因为好看。”
颜水鸣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直白的用“好”字夸奖他,他轻笑:“我好吗?哪里好?”彭石涯习惯性地咬了下唇,撇开视线,小小声地:“全部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