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一样，戳开了安千夏那颗已经茫然绝望的心。

    一下子，她就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场车祸。

    她爱到骨子里的男孩，跌倒在血泊里，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

    为了救她，他失去了双腿，余生被禁锢在了一把轮椅上。

    可他从没后悔过那一刻的举动。

    直到今天，安千夏仍记得他出院那天，对着她说的那句话。

    “千夏，就算再重来一万遍，我都会救你的。”

    既然重来一万遍，他都愿意救他。

    那只要她能找到他，承认她犯下的错，他会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

    会吗?

    在安千夏的印象里，十二月最后的四天，似是过得很慢，但又过得很快。

    她一个人，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跑遍了，只为了寻找祁斯璟的踪迹。

    她去了医院，听到医生说，祁斯璟上一次一个人来复诊，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知道了自己没有康复的希望，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她去了他们以前最爱逛的胡同小巷，听熟识的老板说，他上一次来，是一个人。

    老板问他老婆怎么没陪着，他轻轻笑了笑，只说了五个字。

    “马上要离了。”

    她回了学校一趟，听门卫说，前不久确实有个断了腿的男生回来过，一个人推着轮椅逛遍了学校。

    而那棵流苏树上，年少时刻下的那句表白莫名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块已经开始愈合的痂口。

    她去见了他往日交好的几个朋友，从他们那儿得知，他消失前，曾约着他们吃过一顿饭。

    饭局上，他喝得醉醺醺的，笑着说了很多胡话，要他们以后都好好的，不要再想起他……

    安千夏知道的，祁斯璟会出现的所有地方，都曾留下过她的痕迹。

    而所有见闻者的口述，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祁斯璟是一个人来的，发了很久的呆，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告别一样。

    而这，也是让安千夏最为不解的地方。

    如果他是发现了她的三心二意，想要离开她，那只需要提离婚就好。

    为什么要拖着不便的身体，跑这么多地方，说这么多句再见呢?

    他恨的，想要挥别的，不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吗?

    看着窗外还在飘个不停的大雪，安千夏心里似是也铺满了雪一样，一片白茫茫。

    她拿出手机，拍下窗外的雪景，发给了祁斯璟。

    “斯璟，这几天一直在下雪，你看见了吗?”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

    安千夏像是魔怔了一样，在键盘上打着些毫无逻辑的话，不停地按着发送键。

    一条又一条，全部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大片大片的绿色聊天框，往上翻去，怎么也翻不到底。

    渐渐地，她也没有了耐心，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她按下了录音键，将那些埋在心底的，背叛了婚姻的事实，一五一十都录了下来。

    录音结束后，安千夏看着屏幕上自动发送出去的六十秒录音，那些压在她身上已久，犹如一座大山般的懊悔和负罪感，顷刻间都消失了。

    曾以为难如上青天的事，在下定决心后，居然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简单，她当初为什么就是不敢呢?

    为什么，一定要在彻底失去之后，才想着要挽回和坦白呢?

    迟来的忏悔，能弥补往日犯下的错误吗?

    安千夏质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而唯一能给她答案的人，已经离开她的世界。

    整整八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