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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车里,霍景淮抱着我轻声安慰,不时催促司机开快些。

    一脸关切,恨不得以身相代,做足了好丈夫的样子。

    我闭目养神,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讽刺弧度。

    霍景淮,你如此紧张,究竟是在意我和孩子的安危。

    还是担心孩子出了意外,不能偿还战友的救命之恩?

    孩子一天没送出去,你就要受一天良心的折磨!

    一路无言。

    我被送进了产房。

    亮闪闪的白炽灯晃得我眼睛疼。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我努力调整呼吸和用力的节奏。

    不知道痛了多久。

    我只觉得身下一松,有什么东西滑出去了。

    “哇……”

    婴儿清脆的啼哭只响起一声便戛然而止。

    孩子怎么不哭?

    我奋力支起上半身,只看见一名护士急匆匆的背影。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要把我的孩子抱去哪里?”

    我想去追,却被医生一把按在产床上。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有我熟悉的悲悯。

    “这位同志,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气了。产后不宜大喜大悲,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还是让你丈夫来处理孩子的后事吧。”

    我心凉又愤怒。

    原来给我接生的医生护士早就被霍景淮买通。

    不管我生完孩子是什么状态,他们都会统一口径:孩子夭折了。

    前世我力竭昏睡过去,对霍景淮和医生护士的话深信不疑。

    但我重活一次,对霍景淮的打算一清二楚。

    所以,他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孩子,等着妈妈。

    妈妈一定把你找回来。

    我眼冒怒火,一巴掌拍在医生的手背上,大声质问。

    “我明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你们把我的孩子抱去哪里了?”

    医生被打也不恼,无奈摇头。

    “好几个孩子和你的孩子前后脚出生呢,听岔了也很正常。你还年轻,养好身体,孩子还会再有的。”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语气。

    医生的脸在我眼前不断变换。

    一会儿是嫂子们的脸。

    “小桑啊,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要是把家作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别跟霍营长怄气,把孩子送人他也不好受啊。救命之恩大过天,不还他怎么安心呢?”

    一会儿是霍景淮不耐烦的样子。

    “桑若,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建安为了救我再也不能生育,这是我欠他的。”

    “我合该赔他一个孩子,给他养老送终。”

    我收紧拳头,把身下的床单捏得皱巴巴的。

    这世上好像只有霍景淮一个人不容易。

    他承了周建安的救命之恩,心怀愧疚饱受煎熬。

    所以不得不把亲生儿子送出去,好让自己活得安心一点。

    他那么为难,那么痛苦。

    而我,作为霍景淮的妻子。

    居然没有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主动把孩子送给周建安。

    反而整天闹着要把孩子找回来。

    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让霍景淮烦不胜烦。

    简直是罪大恶极!

    那些嫂子嘴皮一碰就劝我放弃孩子。

    因为不是她们的孩子,她们当然可以劝我大度。

    霍景淮解开裤头大言不惭,恩赐般要再给我一个孩子。

    他说得轻松。

    十月怀胎的辛苦不用他来承受,他当然可以拿孩子去偿还恩情。

    换他的心安理得,换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但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心酸和不甘一起迸发。

    我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那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抢走!

    我抓住医生的衣领,借助他的力量坐起来,声嘶力竭如恶鬼般怒吼。

    “你凭什么说我的孩子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医生被收紧的领口勒得面红耳赤。

    一旁的护士连忙跑过来掰我的手指。

    “咳咳咳!产妇情绪过于激动,快拿镇定剂来。”

    医生好不容易挣脱束缚,沙哑着嗓子吩咐护士做事。

    护士麻利地递来一根注射器,又把我按倒在床上。

    医生推了推活塞,尖锐的针头泛着寒光向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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