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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暴君最爱我的那年,他说要同我生个孩子。

    我假装答应,当晚便死遁离开。

    七年后,系统瑟缩着找上门:

    【宿主,原攻略对象让我来问你,是否还要你们的孩子,不要,他便杀了。】

    我嗤笑:“我可没给他生过孩子。”

    【是他生的,在你离开前,他抢夺了我司的生子系统……用在了自己身上。】

    【你知道的,他一直很疯。】

    1

    完成任务七年后,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明明是熟悉的机械声音,我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卑微。

    【宿主,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谢承吗。】

    我呼吸一滞。

    谢承是我前攻略对象。

    我在那个世界陪伴他十三年,陪他从废弃皇子到一国之君。

    在系统提示攻略成功,也就是他最爱我的那年,我毫不犹豫抽身离开。

    离开后我偶尔也会梦到他。

    梦中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亮的惊人,但转瞬又黯淡成如死灰。

    我不动声色地开口:“他怎么了?”

    【你走后,他就发疯了,我不知道他怎样找到的我,整个人很可怕又很冷漠的样子,让我……来问你一句话。】

    “什么?”

    【他问你,是否还要你们的孩子,不要,他便杀了。】

    我觉得谢承大概是真疯了,嗤笑道:“我可没给他生过孩子。”

    当年若不是谢承提出想要和我生个孩子,我或许还会再陪他玩上几年。

    毕竟他长得很好看,唇也软,对我更是无底线的纵容。

    手上沾满鲜血的暴君,却在我面前卑微乞求爱意。

    多有意思。

    可惜他想要孩子。

    那种小玩意只会伤害我的身体,控制我的情感,成为我永远无法挣脱的枷锁。

    我并没有那么爱谢承。

    所以,他被我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系统沉默了几秒钟,不得不开口道:

    【其实早在你离开之前,谢承就从另一位攻略者身上抢夺了生子系统,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接近他是因为任务了。】

    【他大概是想用孩子留住你,但知道你不愿意为他生,所以把系统用在了自己身上。】

    【你知道的,他一直很疯。】

    信息量过于巨大,我被震惊到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就想起那天,谢承眉目含笑,说晚上会告诉我一个消息。

    我敷衍地应和,转身就和系统兑换了积分离开。

    所以,他那天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当他下朝后怀抱着不知怎样的心情来找我时,而我只留给他一间空荡荡的寝殿。

    极难得的,我生出一些愧疚感来。

    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系统缓缓补充:

    【男子怀孕只能剖腹取子,是难以想象的危险,生产后他一人待在寝殿不吃不喝,我都以为他要死掉了,这些年,他也很少去见孩子,父子二人的关系极其恶劣。】

    我张了张口,却觉得喉间堵塞。

    曾经的记忆又明晰起来。

    在我离开的前几天,他抱我时,冰凉手指会微微颤抖。

    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阿绾,你得对我负责。”

    我听不懂他话中含义,也无心深究。

    说到底,我一开始就是带着强烈目的接近的他。

    开始是为了完成任务,后来……我发现他身体也不错。

    但我始终清醒,干我们这行,真的很忌讳爱上客人。

    所以我假装不知道他对我的偏执与极端,无视他内心的压抑扭曲,扶持他走上那个帝王之位,然后毫不犹豫地脱身离开。

    【为了任务世界不崩塌,宿主,你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良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道:“好。”

    2

    “小殿下,把药喝了,就不痛了。”

    系统将我放在一个陌生的宫殿,我听见帷帐后似乎是宫人在轻声哄慰。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探头看过去。

    糯米团子似的小孩子靠在床上,他低垂着眼睫,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呼吸一滞。

    眼前的这个孩子,那张雪白的脸上,眼睛像我,嘴巴像谢承。

    相像到我甚至不用去问他的身份。

    来之前系统告诉我,我和谢承的那个孩子,叫阿琅,已经六岁了。

    此时他似乎是在发烧,白净稚气的面上是病态的红晕,恹恹地开口:

    “我不喝,每次生病,母后都会来梦里找我的……可她这次没有来。”

    声音中似乎含着一丝委屈:

    “为什么,是不是她不喜欢总是生病的小孩子?”

    宫人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很早就不在了,殿下,您要快些长大。”

    阿琅却突然发了脾气,像只敏感的,应激的小兽:“谢承说她没死,只是不要我们了,她讨厌死我们了。”

    他直呼谢承的名字。

    系统曾说他们父子的关系很糟糕。

    “你们滚,反正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他们都不要我。”

    宫人被他赶出了房间。

    我躲在暗处的阴影里,内心愧疚中夹杂着心疼。

    这是我的孩子,我却一天都没有陪伴过他。

    所以他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固执而可怜地在梦中寻找母亲的身影。

    “怎么还不滚。”

    谢琅将脑袋埋在枕头上,听到声音,他红着眼睛抬起头,却在看到我时怔住了。

    就如我一眼能认出他那般,他似乎也一眼就认出了我。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还那么小,眼睛乌黑明亮,似乎盛满了委屈,嘴唇也红红的,像是艳丽的玫瑰花瓣。

    唇瓣的形状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那人明明在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偏偏长了一张艳丽勾人的脸。

    阿琅突然别过脸去:“这是在梦里,只有在梦里,她才会来见我。”

    “不是梦,阿琅,我回来了。”

    他猛地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乎生怕我突然消失掉。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眼睛周围红红的:“那……你还走吗?”

    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我当年毫不犹豫抛弃谢承离开,以他的性子,估计恨到要将我挫骨扬灰。

    又怎么会让我待在他生下的孩子身边。

    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他似乎又生了气:“你讨厌谢承,我又没有给你惹麻烦,为什么你连我也不要,你一点也不公平。”

    我不知道他哪里得出的结论,柔声解释:“我没有讨厌谢承,也没有不要你,我只是……”

    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不听我的解释,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我。

    像是生气却不敢冲我发脾气,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内心的不高兴。

    他们父子关系不好,耍脾气时的表现却一模一样。

    想到小时候的谢承,我心又有点软。

    窗户没有关紧,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一股凉风,想起阿琅还生病,我转身打算先去把窗户关上。

    “你站住。”

    阿琅又气又急,直接赤脚从床上蹦下来,抓住我的衣摆。

    “我没说让你走。”

    “地上凉。”我把他抱起来放床上:“我不走,只是想去关下窗。”

    他坐在床上,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睫,我端起一旁的药喂他,他听话地喝下去。

    药中有助眠的成分,我摸摸他的额头:“睡吧,你醒来,我还在这里陪着你。”

    他似乎有些不情愿,我寻着记忆,哼唱起这里哄孩子睡觉的歌谣。

    直到陷入睡眠,还紧紧抓着我的衣袖。

    我盯着他看,心软了一分又一分。

    这时,一直沉寂的系统突然发出声音:

    【宿主,别光管小的了,大的那个……情况有点严重。】

    我心中一跳:“怎么了?”

    【你过去看看就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白光一闪,我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抬眼猝不及防和大殿中的男人对视上。

    我呼吸停滞了一瞬。

    3

    谢承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大,依旧是让我移不开视线的好看。

    此刻他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过来,如玉面阎罗般,让我浑身僵硬,心中发冷。

    这是要与我算账了?

    但他盯了几秒中,却转开了视线。

    我这才发现,自己半透明漂浮在空中,并没有真正出现在他面前。

    谢承漠然地将手中的酒水灌入口中。

    我定神,敲了敲系统:“他不过是独自喝点酒罢了,为什么要说他情况严重?”

    系统没吭声。

    下一秒,门外有宫人进来禀告:“陛下,小殿下不肯吃药,吵着要见母后。”

    谢承眼睛都没抬:“不愿喝便不喝,他想死就去死,不必呈报给我。”

    宫人叹了口气,知道劝说无用:“是。”

    他们父子二人,关系竟然如此恶劣吗?

    我的视线落在谢承脸上,终于发现他的变化。

    曾经他身上只是不顾他人死活的淡漠,如今却是对一切毫无反应的死气沉沉。

    不在乎江山,不在乎孩子。

    也不在乎自己。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谢承那天。

    那时他正被其他皇子塞进麻袋,在雪地里拖行。

    清瘦少年浑身伤痕,病重的快要死去。

    但是不呼救,也不求饶。

    我将他救起后,他也是这般死气沉沉。

    即使下一秒死去,也不在乎的模样。

    我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生病时给他煮粥,寒冬时抱着他取暖。

    赶走所有欺辱他嘲笑他的人,执着地告诉他,他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物。

    那时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少年,数年后靠着弑父杀兄登上皇位。

    手段残忍,暴戾恣睢。

    却又无数个夜里,声音轻柔低沉,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唤我的名字。

    这个念头刚落下,我眼睁睁看着谢承将杯中的酒浇在案上的烛台上。

    4

    火苗猛地窜动两下,突然以燎原之势顺着桌沿蔓延开。

    谢承毫无反应,冷淡地盯着火焰蔓延,既不救火,也不喊人。

    我声音微颤:“他……他是要自焚吗?”

    不知是不是谢承的命令,殿外空荡荡一片,一个侍卫也没有。

    “系统!”我心惊胆战地看着被火焰包围的谢承:“放我下去,我要救人。”

    系统大概也不想看到曾经的任务付之一炬,难得说了回人话:

    “你当年的积分还有剩余,是否……”

    “使用使用,不管用什么,帮忙把火扑灭。”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原本正在灼烧的火焰突然停止了蔓延,并且逐渐变小。

    谢承突然抬头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良久,他收回视线,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低哑的声音带着嘲讽: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回来,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他恹恹地扔掉手中的杯子,似乎疲惫困倦到了极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回来,难道谢承真的要放任自己被烧死。

    系统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的。】

    【这些年,他的自毁倾向已经十分严重了,即使这次没有成功,还有下次,下下次。】

    “我当年的不告而别,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吗?”

    【就是说啊。】

    我看它这副德行就来气:“你装什么,你们难道预料不到这种情况,没有售后吗,我要是选择不回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死?”

    系统机械声音中似乎有些委屈:

    【我不敢干预,他可是抢夺了其他系统的人,要是生气,直接毁了我怎么办。】

    “你个废物。”

    系统不吭声了。

    良久,才底气不足地反驳道:【你不心虚,刚刚第一眼,往后躲什么。】

    “……”

    5

    我在阿琅醒来前,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他睁开眼睛时,我正坐在床边给他掖被角。

    见他醒来,轻柔地摸摸他的额头:“头还痛不痛?”

    乌黑的眼睛只迷茫了一瞬,随即便亮的惊人。

    “母后,你真的回来了,原来不是我的梦!”

    我笑盈盈看着他:“阿琅,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阿琅撇撇嘴:“我在谢承那里看到过你的画像,他画的,只不过刚画完,又把它撕掉了。”

    “母后还要走吗,可不可以把我带上,我没有包裹要收拾。”

    担心我再次离开,阿琅声音有些急切。

    “如果母后是因为谢承才要离开,我帮你把他杀了好不好。。”

    提起谢承,他似乎很是厌恶和抗拒,完全没有一个孩童对父亲该有的依赖。

    所以这些年,谢承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我看向他那张融合了我和谢承相貌的小脸:

    “阿琅,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你父皇?”

    阿琅没有回答,而是有些谨慎地看向门口,小声道:

    “一会被他看到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阿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温热的小手突然抱住我,小孩子声音低软又哀求:“求你了,娘亲,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他不再喊我母后,而是喊我娘亲。

    是一个孩子对母亲最亲昵的称呼。

    他独自长大了六年,我才知道他的存在。

    这些年他会想我吗,是不是也会羡慕别人的娘亲?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一块地方软下去,没法再拒绝他的要求。

    “好,我带你离开。”

    曾经我觉得,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是枷锁,是束缚,是再也摆脱不掉的麻烦。

    可是当他真真切切出现在我眼前,小小的一只,有着和我如此相像的眼睛,和蓬勃的心跳。

    比起逃离,我反而更想拥抱他。

    正如阿琅所说,他没有行李要收拾。

    所以他只是从床上跳下来,自己穿好了鞋子。

    然后过来牵我的手。

    “娘亲,我们走……”阿琅话音突然刹住,原本含笑的乌黑眼睛笑意消失,抿唇盯向我身后。

    我背对门口,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冷意。

    而且那冷意在逐渐靠近。

    猛然转身时,撞上一具结实的胸膛。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呢?阿绾,又要只剩我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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