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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5

    “妈!”

    她大叫着冲了进去,一连撞到了好几个医生。

    沈鸳狠狠拉住离她最近的医生的衣角,暴怒道,“我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为什么没人喊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将她拉开,让医生们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抢救。

    转过头,我看着颓然倒地的沈鸳,语气冷漠。

    “是没人通知你,还是你自大狂妄不愿意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是妈今天有事,你这个做亲女儿的要负全部责任!”

    太平间,我和沈鸳看见了被白布蒙着的岳父。

    心脏一阵阵抽疼的难受,我无法接受那么温文尔雅,正直善良的岳父就这么突然撒手人寰了。

    他明明在下午吃饭时还笑着夸赞月满楼一如既往的好吃,心疼我的遭遇,握着我的手说就算沈鸳不愿意原谅我,也会把我当做儿子来看待,保护我一辈子。

    可他夸赞的月满楼把他关在了密不透风的泔水间,他心疼的我却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他维护的女儿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他。

    沈鸳哭到脱力,紧紧握着拳头,“是谁干的。”

    “我们去月满楼吃饭,宋傅将岳父岳母认成了我爸妈,进行了侮辱谩骂,还没收了我们的手机,将我们关去后厨干活,岳父腿脚不便,无法弯腰扫地,被宋傅亲手关进了泔水间思过,在里面哮喘复发,救出来的时候嘴唇已经紫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止一遍,可是你不信,也不愿意听,否则,你可以赶上见爸爸的最后一面。”

    沈鸳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闭嘴!”

    我毫不犹豫将巴掌扇了回去。

    “沈鸳,曾经我是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如今岳父撒手人寰,岳母生死不明,我不会再忍你了。你要是打我,我就算是死,也要跟你同归于尽,送你去给你爸赔罪!”

    沈鸳突然闭嘴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措的看着我。

    “覃兆林,你别走,我已经失去爸爸了,我好害怕,你得陪着我!”

    我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在这里好好跟你爸爸忏悔,我去看着你妈妈,你一会自己过来。”

    说罢,我抹了一把眼泪,毫不犹豫转头离开。

    一直抢救到半夜,岳母终于脱离了危险,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看望完岳母出来,我见到了鼻青脸肿的宋傅。

    沈鸳身份高贵,所以哪怕她让保镖在走廊里殴打一个男人,也没人敢阻拦。

    宋傅叫得鬼哭狼嚎,“救命啊!杀人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沈总!谁知道那是你爸妈呀!我看着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以为他们是覃兆林爸妈呢!我这不也是想帮你出气嘛!啊——别打了!”

    见我路过,宋傅死死拽住了我的裤腿。

    “覃兆林,你救救我!我会被她打死的!你也挨过打,你知道有多痛的!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冷冷看向他,随即抬起脚,死死对着他的脸踩下去。

    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很好的一个长辈去世了,是他害的。

    6

    这一脚,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踹破了他的嘴皮,宋傅口腔中瞬间盈满沾了脏污的鲜血。

    我捏着他的下巴,好心提醒,“先习惯习惯,毕竟到时候被枪毙,更疼。”

    沈鸳的保镖将他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你给我在这里等着,如果我妈要血或者什么器官,就从你身上现摘,听明白了吗?”

    宋傅只是迟疑了一秒,保镖便又提着宋傅的头发往窗口拖。

    “明白了!明白了,我错了沈总,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照办!”

    揍完宋傅,沈鸳竟然破天荒端着一碗鱼汤小心翼翼捧到我面前。

    “兆林,辛苦你了,喝点鱼汤吧。”

    我只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

    “你知道为什么爸妈今天非要去月满楼吃饭吗?”

    “因为他们知道你从小爱喝月满楼的鱼汤,他们只知道你今晚要回家吃饭,便想着专门去月满楼打包一份鱼汤,回来给你抄面吃。”

    “却没想到,其实你天天带别的男人去月满楼吃饭,也没想到月满楼早就变成了你的地盘。”

    “更没想到,他们会在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地盘上受如此的屈辱,甚至丢了性命!”

    说罢,我抬手将那碗鱼汤打飞,温热的液体洒在沈鸳的衣服上和脸上,碗边骨碌碌滚了几圈,滚到了宋傅身边。

    宋傅颤抖着将碗捡起来捧在手中,不知所措。

    “况且,沈鸳,你根本不记得,我从来不喝鱼汤。”

    踏着朝阳离开医院时,身后依旧是沈鸳暴喝着让保镖殴打宋傅的声音。

    我回家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将离婚协议书放在床头。

    这封离婚协议书,沈鸳递了一封又一封,我撕了一封又一封,这次终于轮到我递出去了,竟然觉得格外的轻松。

    7

    我和沈鸳是自由恋爱,相识于月满楼。

    那时,她是月满楼的常客,而我是月满楼的小老板。

    她乔装成纨绔富二代的小跟班,我乔装成月满楼的服务员,我们就这么谈起了恋爱。

    后来,她的身份被揭穿,红着眼求我原谅。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找一个不贪图她家世财产的男人,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可她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也慢慢了解了我不是贪财骗她之人,可那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她怕我生气,便一直找不到机会坦白身份。

    沉浸在幸福中的我只觉甜蜜,精心准备求婚,想着在领证之后就和她说我是月满楼老板的事。

    可我正想与沈鸳坦白身份,两家相认时,秦家出事了。

    爸妈被陷害,秦家一日之内身负巨债。

    如果还不上钱,爸妈的余生可能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沈鸳眯着笑颜问我,“兆林,你说的惊喜,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半晌,开口问她,“沈鸳,你可以借我一千万吗?”

    那晚,沈鸳发了好大的脾气,将自己的行李都搬出了新房。

    我在她眼里,成了心机颇深,用尽手段娶她,只为了还债的男人。

    她恨我。

    可我为了解燃眉之急,在岳父岳母准许之后,还是挪用了沈家的钱救了爸妈的命。

    沈鸳将离婚协议书第一次丢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就撕了。

    “沈鸳,你相信我,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不想就这么断了,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后来,沈鸳如论我说什么都不再相信我。

    再后来,我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撵也撵不走,沈鸳换了手段,想方设法打我骂我侮辱我,以此取乐。

    我卖了月满楼,将钱还给了岳父岳母。

    可沈鸳不信,他认为是岳父岳母在帮着包庇我,连带着回家的次数都少了。

    直到最后,我倦了这样卑微的生活,也明白沈鸳是真的不再爱我,想要彻底放手之时,沈鸳却不信。

    她认为这是我的计谋,想要瓜分她财产的计谋。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么多年的家暴和羞辱,我所欠下的债,早该还了。

    她不过是发现了用这个借口,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把我踩在脚下,明目张胆的出轨,将一切的责任全都怪在我的身上而已。

    我被道德绑架了那么多年,曾一度深刻的认为全部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害得我和沈鸳走到了今天,害得沈家人心散漫。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在沈鸳的房间里找到了我的流水账单。

    她早就查过我的流水,早就知道我靠卖月满楼还了沈家的钱,只多不少。

    她明明知道,却假装不信,甚至还因此清楚月满楼是我的伤心之地,我不会再踏足,便在背后悄悄入股,把月满楼的股份送给宋傅,让月满楼成为他们调情的一环,只为了他们的恶趣味。

    可沈鸳忘了,月满楼是我和她的定情之地,里面都是我跟她的回忆,又怎么可能不会再踏足。

    每次我被沈鸳羞辱或者是殴打过后,我总是会偷偷跑到月满楼里坐一会,想象着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还是那个小服务员,沈鸳也还是那个小跟班。

    可回忆到一半,我总会被熟悉的笑声打断。

    那是沈鸳带着宋傅相谈甚欢的笑声。

    我明白,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青春的爱意,终将埋葬在路上。

    8

    沈鸳还是没签离婚协议,给我送来了一纸合同。

    沈鸳替我赎回了月满楼,合同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没要,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她将月满楼的所有员工一一告上了法庭,最后直接涉案人员十五人,三人被判处终身监禁,五人被判处十二年,七人判处六年。

    宋傅被判了死刑,但因为上次在医院的殴打导致他受伤严重,于是要等到他出院后再执行。

    岳母善良,不追究他的责任,允许他在沈家投资的医院接受治疗。

    我搬去了爸妈安家的乡下,收拾好一切离开之前,去探望了岳母。

    岳母当着我的面,让保镖摁着沈鸳,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净身出户。

    我还是改了合同,沈鸳的钱,我一分不要。

    岳母红着眼拉着我的手,“兆林,这些年,是我们沈家对不起你,是沈鸳对不起你。下辈子,你一定要做我的儿子!”

    半个月后,岳母思念成疾,跟着岳父去了。

    我回城参加葬礼。

    葬礼上,律师读了岳父岳母的遗嘱。

    遗嘱上说,沈鸳为人不孝,不配做沈家继承人。

    岳父岳母表示要收我为义子,让我做沈家继承人,将全部遗产都留给了我。

    律师还放了一段视频作证。

    视频中,岳父在抢救,岳母晕倒在手术室门口,我两边跑,悉心照料,而沈鸳的电话却是一直打不通。

    好不容易打通了,沈鸳轻蔑的声音响起。

    “抢救找医生,死了找殡仪馆,找我有什么用?我一分钱都不可能给你们,让覃兆林死了这条心吧!”

    宋傅的声音紧随其后,“都三个小时了还不死?这老不死的,撑着口气也要讹沈总钱呢,真是一家子坏种!”

    随着视频中不堪入目的词句频繁出现,到场的记者议论纷纷,宋傅更是突然冲到台上。

    “这些视频都是假的!是他栽赃我和沈总!”

    “一定是他动了遗嘱和视频的手脚!都是他一手谋划好的!他早在娶沈鸳的那一天就开始打吃沈家绝户的主意了!”

    “婉鸳鸳你快说句话啊!不是你亲口说的嘛!覃兆林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心肠歹毒!说不定沈夫人的死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话音未落,沈鸳重重的甩了宋傅一巴掌。

    宋傅被打的偏过头去,转头愣愣的看向沈鸳。

    “鸳鸳,你打我?我这可是在替你争家产!你竟然为了你这个小白脸前夫打我?”

    沈鸳毫不犹豫又是一巴掌。

    “我爸妈的死跟谁有关系,谁心里清楚,你要是再敢瞎说嫁祸兆林,我现在就送你去枪毙。”

    说罢,她看向众人,表情悲戚。

    “我尊重爸妈的决定,这些是我们欠兆林的,应该弥补。”

    我接过律师递过来的笔,签下字接受了遗产。

    沈鸳看着我,满眼深情,“兆林,真好,我们又是一家人了。”

    我看都没看沈鸳,宣布了我继任沈家继承人之后的第一件事。

    “我身为沈家继承人,在此宣布,沈鸳德行不正,不孝父母,不配做沈家人,现在将沈鸳开除族谱,以后子孙后代及沈鸳本人都将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

    “沈鸳,你不配做爸妈的女儿,更不配和我是家人。”

    沈鸳终于有了反应,泪流满面。

    “兆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想想曾经,曾经的我们多么相爱……这几年我们就当没有存在过好不好?我们重头开始,我们回月满楼……”

    我反手扇了她一个巴掌,“别提月满楼,我嫌恶心。”

    来不及反应,宋傅突然冲上来将我撞到在地。

    他大叫着骑在我的身上,忽然掏出一把水果刀,死死抵在我的脖子上。

    宋傅眼神阴狠,表情疯癫,转头看向沈鸳。

    “沈鸳,你快把合同抢过来撕了!我们杀了他,我们就还是沈家继承人,以后我们的孩子就还姓沈,钱就都还是我们的!”

    “你答应过我的!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你离了婚,就会和我结婚,就会让我进沈家的!你现在要把这一切拱手让给这个男的,我绝对不允许!”

    宋傅吼完沈鸳,转过头来,眼神逐渐坚定。

    “兆林,你不是和沈家老头老太关系好吗?那你下去陪他们吧,我帮你,你下去替沈鸳给他们尽孝心,好不好?”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用双手紧紧握着,用力向我刺来。

    关键时刻,沈鸳飞身上前,用胳膊挡住了我,尖刀贯穿了她的胳膊,鲜血像喷泉一样撒了我一脸。

    似乎是,砍到大动脉了。

    沈鸳的脸瞬间惨白,她没有看我,只是轻声安慰我。

    “兆林,别怕,我不会再给他机会伤害你的,让我最后保护你一次!”

    闻言,宋傅的眼神逐渐狠厉,他猛地推开沈鸳想要爬起来,却被沈鸳死死拽住了胳膊,一把夺过了尖刀。

    “沈鸳,你要干嘛?你难道还要再为了这个小白脸对我动手?”

    话音未落,沈鸳一刀捅进了宋傅的肚子。

    “够了,宋傅,我留你一命,本来就是我妈心软。”

    “既然我妈走了,兆林也不要我了,那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就下地狱去给我爸妈赎罪吧!”

    沈鸳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宋傅的肚子上捅了一刀。

    “这一刀,我替兆林还给你。”

    宋傅已然脱力,睁着大眼不可置信看着自己鲜血如注的肚子。

    而下一秒,沈鸳的刀尖便捅向了他的双眼。

    宋傅声嘶力竭尖叫起来,痛苦的捂着眼睛打滚。

    “你是不是把鱼汤溅在我妈妈的眼睛里了?你还干了什么?”

    沈鸳爬山宋傅的身上,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捂住宋傅的口鼻,不让他出声。

    “我爸爸窒息的时候,也是这样难受的吧。”

    沈鸳一刀接着一刀捅向宋傅。

    “都怪你!都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警察拉开沈鸳的时候,宋傅早已没了生机。

    沈鸳也在那一刻被宣判死亡。

    她被拖走的时候,衣服被血浸透,手臂软趴趴垂在身侧。

    “兆林,我替你报仇了,你开心吗?”

    我看着她,只庆幸自己已经不再爱她。

    “沈鸳,害你家破人亡的人,从来都是你自己。”

    “是你不愿意相信至亲至爱,恶意揣测,耽误了你和你爸爸的最后一面。”

    “是你给了贪图钱财的人希望,让他蹬鼻子上脸,最终让你爸妈替你承受了代价。”

    “是你残忍暴力,在我们的婚姻中多次家暴,在我身上留下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你自己亲手打的,你却到最后还在怪别人,你不配我喜欢了八年。”

    “最应该去死的人,是你。”

    一声枪响过后,万籁俱寂。

    我将父母重新接回城里,有了他们的帮忙,沈家发展的很快。

    而我改名沈兆林,正式入沈家族谱,与商业新贵的女儿联姻,有了一子一女。

    妻子体谅我重振沈家辛苦,时常亲自照顾我,孩子也听话懂事。

    沈鸳的墓没有入沈家,据说当时骨灰一连三年没人认领,不知道被安顿去了哪里。

    只希望离岳父岳母的墓越远越好,远到下辈子不复相见。

    我已然找到挚爱,步入正轨。

    也希望岳父岳母在转世可以再续良缘,觅得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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