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虽然已经两年多没走路了，但他仍然能感觉到，这双腿跟没受伤前一模一样，是那么的强劲有力，可以一脚踹翻一头野猪。他迈步向前，脚步四平八稳，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双被最权威的医生诊断为无可救药的腿。
唐锦端着水杯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进许军深邃的黑瞳，冷得她下意识打个哆嗦，手里的水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四目相对，许军真切地看到唐锦眼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看我，年龄大了，手都不稳了。你们等着啊，我再去倒几杯。”
“小姨。”
唐锦转身的瞬间被许军叫住，她心里的那丝侥幸瞬间溃散，眼里的光一寸寸堙灭，只剩下绝望。
“你，你都知道了？”
许军紧抿的双唇抽了抽，艰难开口，“为什么？”
或许是长期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了，唐锦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柒柒跟陆野对视一眼，默默走了出去。
“我们回汉城吧。”
“好。”
等在外面的司机看到他们出来，急忙迎上去。
“陆同志，柒同志，你们怎么出来了？”
陆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麻烦你送我们去火车站。”
“好。”
司机迟疑一下，还是点头答应。
与此同时，许军一脚把轮椅踹到一边，拖一把椅子坐下，耐心地盯着唐锦，眼神讳莫如深，看不出情绪。
唐锦用尽全力才平复下失控的情绪，艰涩开口，“是我干的，因为他们该死。”
许军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他没开口，等着唐锦的后续。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理由，能让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美丽的女人做出杀害至亲的事。
其实，在来之前，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也想了无数种理由，可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
唐锦却看着他笑了，笑得凄凄惨惨，“小军，你永远想象不到，一个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许军“……”
这是在说谁？
“你以为他身居高位，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就是好人？你错了，大错特错！”
唐锦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声音开始拔高，发颤，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
“那年我才十二岁，第一次去看结婚后的姐姐，也是第一次见到你的父亲。
他穿着一身军装，高大帅气，全身都散发着正义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占有了我，十二岁的我呀。
而我的亲姐姐唐织，她就站在门外，就眼睁睁看着，不管我怎么呼叫，她都没有推开那扇门。
事后，她还狠狠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勾引她男人。
你的外公外婆不敢得罪许家，只能灰溜溜地把我带走。”
许军目眦欲裂，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那个高大伟岸，一直被他视作偶像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畜牲不如的男人。
但是，唐锦不像在说谎，她似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可就因为这样，她就要害死整个许家吗？
“本以为，只要我不说，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是我没想到，就在我回到老家一个月后，唐织突然来信，让你外公把我送去城里读书，就住在她家。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你外公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哭，你外婆也一直在抹眼泪。
可是，我还是被送进了许家。
我的房间就在主卧旁边，方便他随时过来找我。”
许军“……”
【第一百四十五章灵魂拷问】
故事还在继续，许军却听得头皮发麻。
“我十六岁生下你。原本想，为许家生下儿子，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然而，并没有。那个畜生，竟然当着你的面对我……”
许军紧紧闭上眼睛，强制压下想要杀人的冲动。
一个伟大父亲的形象轰然倒塌，碎得渣都不剩。
唐锦自嘲一笑，“这还不是最坏的。
两年后许萌萌出生了。唐织不顾你哭得撕心裂肺，死命抽我的嘴巴。
她大声质问我，为什么像我这么低贱的人能生出儿子，她却只能生女儿。
都是爹生娘养的，她凭什么就高高在上？而我却低贱到泥里？凭什么？
小军，你能告诉我吗？”
许军被问得哑口无言，这道题超纲了，他不会。
“唐织伤了身子，再不能怀孕。她只能认下你，让你成为许家长孙。
我的噩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她把我送到不同男人的床上，为你父亲的前途铺路。”
许军震惊地瞪大眼睛，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窒息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唐锦却笑得更加凄美绝艳，“我不是没反抗过，我试着逃跑，甚至自杀。
可是，每次换来的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怕了，也认命了。只盼着你快些长大，能带我逃出许家那个魔窟。”
“我，长，大，了。”
许军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这句话。
“哈哈哈哈。”唐锦笑得癫狂，“是啊，你长大了，可你会放弃前途认下我这个妈吗？”
许军明显一怔。
“你不会！”唐锦的眸色异常清冷，冷得能把空气冻成冰，“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你和他一样，冷酷，自私。你跟他一样坏！”
许军双目猩红，几乎流下血泪。
“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老天开眼，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它给我送来一个系统，可以夺走许家所有气运，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唐锦倏地陷入癫狂，转瞬又期期艾艾地啜泣起来。
“我想放过你的，你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可是，系统要求，只有好感值达到90分，才能释放能量。
我卑微地讨好许家每个人，可是，他们对我的好感值不但没增加，反而在减少。
他们一边利用我，一边又鄙视我。凭什么？”
唐锦转向许军，眼底狂热，就像一个丧失理智的异教徒，“只有你，只有你对我有好感，好感值竟然有98分。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啊。哈哈哈，反正都要死，就一起毁灭吧！”
许军再次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会让许家付出代价，你安心吧。”
说完，起身向外走。
唐锦向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嘴唇蠕动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能，叫我一声妈吗？”
许军脚步一顿，继续向外走去，没有回头，他叫不出口，也不能叫。
他是终将要踏上云端的人，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私生子，绝对不能。
来到院外，没有看到陆野和柒柒，连司机也不在，许军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嘀嘀。”
吉普车平稳地停在他面前，没有迟疑，许军直接坐上去。
“他们走了？”
许军的声音清清冷冷，根本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山崩海啸般的情绪波动。
“是，我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就回来了。”
司机还处于震惊中，他看到了什么？许军是自己走出来的，他的腿？
不敢想，不能想，他只是个司机啊。
许军的腿治好了，整个许家都沸腾了，许家的长孙站起来了，许家的希望在燃烧。
第二天一早，唐锦的死讯传到许家，她上街买菜时意外被车撞倒，当场死亡。
许军亲自操办了葬礼，不算隆重，但该有的都有了，也算给了她体面。
在许家人眼里，唐锦不过是照顾许军的保姆，没人看得起她。
但许军毕竟是许家的嫡长孙，也是许家的未来和希望。
他亲自操办，即便不愿意也都会给面子来露个脸。
只是奇怪的是，唐家人却一个都没来。
许军都怀疑，唐锦到底是不是唐家亲生的。
葬礼结束后，许军一个人来到唐锦生前住的小院。
他的腿好了，身边的警卫自然就撤了。
再说，那是许司令给他安排的人，之前他只当是爷爷对他的关心。
现在……
只是没想到，院门大敞四开，院子里也非常凌乱，好像有人故意翻找什么似的。
许军眸色一沉，迈步走进去。
“真是个废物，在许家待了那么些年，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或许藏哪了呢？我们再找找。”
许军眼底闪过冷意，这就是他的外公外婆，不去参加葬礼，却在这里搜刮财物，还真是讽刺。
“她留下了我。”
许军冷凝的声音把两位老人家吓得一激灵。
“小，小军啊，我们来收拾，收拾。”外公谄媚地笑着，“你小姨不在了，这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