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进来了一名交警和刑警，他们清空了病房，事无巨细核对关玥儿的个人信息，以及事故的相关情况。“关小姐，你知道你在限速60的隧道里，开到时速150吗？远超出限速的50%了。”
关玥儿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问道：“警察同志，我会被吊销驾照吗？”
“罚款，扣12分，重新参加交通安全学习，暂时不会吊销驾照。但如果你下次再这样飙车，就不一定了。”
她松了口气，警察继续进行笔录。
“你与肇事者陆先生，先前认识吗？”他也问了相同的问题。
关玥儿否认了，这应该就是一场意外事故，她只是倒霉，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被吸了毒的公子哥狠狠追尾了。
笔录持续了很久，她最终实在头痛难忍，询问可否按铃，请医生给她一片止痛药，警方才暂停了问询。
0075
幻想破灭
两台跑车相撞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又是吸了毒的官二代撞了大名鼎鼎的女明星，很难不怀疑背后有一个因爱生恨的故事，警方必须谨慎判定是危险驾驶罪还是故意伤害罪。
关玥儿的父母和钟宁一直守在病房外面，等门一打开他们就进去了。
等警方走远，关母问她：“闺女，怎么样？他们问了什么问题？”
“说我超速太严重了，但与事故无关，要扣分和罚款；还问了我先前认不认识肇事者，我感觉应该就是一场意外。”
关父一副‘早就说过你了’的架势，又想开始说教，被关母拦下来了。
“我真的还要住院吗？大过年的，我想回去。”关玥儿问道。
钟宁安抚她的情绪。“医生说要住两天观察一下，这么惨烈的车祸，你没有受严重的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还有内出血的风险。”
“好吧。”关玥儿寻思着怎么把他们请回去，夜深了，她想休息。
“玥儿。”一个意想不到的男声出现在门口。她的前男友李之睦敲了敲门，手里拿着一束花。
这束一看就是从医院的花店随手买的，十分平平无奇又敷衍的花材搭配。而且向日葵，是她最讨厌的花之一。
“之睦……你怎么会在这？”关母诧异地望向他。
刚才的笔录，让关玥儿觉得浑身气力都耗尽了，眼下没有心思再应付李之睦，她冷冰冰地说：“你放着就行了，我要休息了。”
李之睦当众吃瘪，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关玥儿对着熟识的人，性子很软；对着不熟的人，也会礼貌而克制。但是无论怎样，都不至于像这样不留情面。
他佯装镇静，走到病床前关切地问道：“玥儿，你还好吗？是不是吓坏了？”
几个月没联系了，李之睦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现在过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而且媒体那边都封锁消息了，关玥儿不理解他怎么会那么快就找过来。
李之睦，陆家公子。
脑里倏忽间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关玥儿终于想起，是在哪听过陆家公子的名字了。
她冷哼了一声。“你是为了陆家那人过来的吧？”
李之睦张了张嘴，没说话，证实了关玥儿的猜想。
陆家公子应该是李之睦圈子里的朋友，因为她想起好久前，听李之睦出去玩的时候，有提过这号人。
关父眯起了眼，马上护在关玥儿床前，气势汹汹地质问：“是玥儿说的这样吗？你跟陆家那人认识？”
李之睦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他出现在这里，确实事出有因。
事故双方一边是他好兄弟，另一边是他前女友。陆家的家属得知后，第一时间就请他来医院调解。
李之睦不敢顶撞关父，转而用恳求的语气跟她说：“玥儿，无论多少费用，对方都愿意赔偿。我们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能不能和解……”
关父的脸色阴沉到可怖，每句话都透出了极度的愤怒和强烈的不满。“和解？是钱的问题吗？如果车子自燃了，如果不是恰好有交警路过，稍微有点差池，现在玥儿都……”
“关叔叔，我知道。但是，陆家公子伤得也很重，他在ICU还没醒来。”李之睦的脸煞白，依旧站在陆家的角度上试图和稀泥，丝毫没有考虑到关玥儿才是受害者。
钟宁忍不住插了一嘴。“李之睦，大是大非上，你是完全拎不清。陆家公子毒驾在先，他自作孽不可活，还把玥儿拉下水，反正这事就交给公安去办，我们这边是不会和他沟通的。”
所有人七嘴八舌陷入了混战，站在各自立场上吵吵嚷嚷，各说各话、谁也不服谁。
关玥儿忍无可忍，她头痛到想呕吐。
此时此刻，她只想所有人全部消失，留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睡觉。
“李之睦，你没有法律常识没关系，难道陆家就没有请律师吗？”关玥儿不得不拔高了嗓音，才能压住众人的争执，大声喊叫让她的太阳穴愈发突突生疼。
“这不是民事，是刑事案件，你帮他来找我有什么用？”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她凌厉的声音大到外面走廊都听得一清二楚。关玥儿罕见发了那么大的火，把钟宁他们吓了一跳。
“……”李之睦哑口无言。
“公诉案件的原告是检察院，你去他帮找检察院试试，问问看能不能‘和解’吧。”关玥儿的话语里满是讥讽，她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兀自钻进被窝背过身，不带感情地陈述。“我要休息，你们全部出去吧。”
临走前，钟宁留到了最后，病房只剩两人时，才和关玥儿说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玥儿，还有一件事，秦尉廷找到我这里来了，他说联系不上你。”
关玥儿始终背过身子，没有回应。钟宁知道她已经听见了，便没再说什么，帮她关上了病房的灯。
她已经够心烦意乱了。
一天前，秦尉廷和她还在京城踏雪漫步，并且意料之外还见了家长。
就在不足24小时内，发生了那么多事。
秦尉廷和那名外国女子的调情，足以让她对一切的幻想全部破灭。
真是过山车般的体验，她冷哼了一声，在胡思乱想中睡去。
0076
一场闹剧
等天亮醒来时，在床边陪护的人已经变成了于姵。
“姵姵……”关玥儿挣扎着起来，头还是很疼。
“玥儿，你醒了！我可担心死你了，太吓人了！”于姵从瞌睡中惊醒，赶紧去扶她。
“你啥时候来的？”关玥儿扶着头问道。
“早上到的，我让钟宁和你爸妈回去休息了，我来接班。”
关玥儿看到床头有一束花和包装精美的果篮，她以为是秦尉廷，又想起那些糟心事，心里那口闷气堵着格外难受。
这束花的审美，明显比昨天李之睦带的那束要好不少，至少能看出花材和搭配都是用心选过的，不是敷衍她随手买的。
“谁送的呀？”她抽出花束里的卡片，上面没有署名，只写了“愿你早日康复”。
“咳咳…”于姵呛了一口。“我答应他不说，但是我对着你，怎么可能藏得住话。”
“？”
“你高总啊，高宇桓一大早来看过你，应该是从老家开车赶回来的。不过你在睡觉，他就没有吵醒你了。”
关玥儿感觉高宇桓的过分关心，让她承受不起。“送花让花店送就好了，大过年何必亲自过一趟呢。”
“啧啧，人家一片真心。”于姵给她架起了小桌板，拿出若干个保温盒。“我让家里阿姨做的，有粥有点心，不合胃口我再给你买，你先吃点再去做检查。”
“好，谢谢。”
“你跟我客气啥，倒是年初一晚上，你一个人开车出去干嘛？”于姵看过事故现场惨烈的照片，还心有余悸，不由好奇。
“……去兜兜风。”
“我听你妈说，对方有点背景，想摆平？还有李之睦来过，给肇事者求情？”
“是的。”
“他是傻逼吗？犯罪坐牢，天经地义！”于姵气得咬牙切齿，车祸没把她的大明星闺蜜撞傻撞残，她都要去烧高香了。李之睦于情于理，都和关玥儿在一起过，怎么能去帮肇事者？
“我听说肇事者也在这家医院，你要不要转院？”于姵怕他们没完没了，又找上来。
关玥儿不想那么麻烦。“我再住一两天就出院了，他们再找的话，我就喊公司保镖过来守着了。”
“现在就喊吧，感觉他们不会善罢罢休。哦对了，秦尉廷在外……”
于姵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向病房的门口。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然而，这次来的不止李之睦，还跟着一位中年女士和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
“关小姐您好，冒昧打扰了。”那位女士眼睛红红的，她穿着打扮是很低调的老钱风，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胸前通透的翡翠大坠子，彰显出不凡的贵妇气质。
李之睦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和一束鲜花。而律师没有跟进来，他拎着手提包，关玥儿猜测，或许想和她达成什么共识，然后现场签协议书。
“我是代表陆家，特地过来向您道歉。非常抱歉，是我们对犬子疏于管教，给您带来了无妄之灾，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我们愿意弥补您的一切损失。等他醒来，我也会让他亲自过来向您承认错误。”
陆太太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她放下了辈分和身段来打感情牌，态度十分诚恳。
李之睦手上那束香水百合的味道过于浓烈，关玥儿远远就被熏到了，她指着花束随便编了一句：“我百合过敏，别拿进来。”
“哦好的。”李之睦转身塞给了门外的律师。
陆太太没想到碰了钉子，这个关玥儿一点礼貌都没有，她讲了一长段话，对方居然全程当她不存在。
但她还是耐下性子，说道：“关小姐，现在是正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们都不想的。犬子犯了错误，我们做父母的也希望替孩子先赔罪，先补偿您。”
关玥儿这才与她对视。“陆太太，赔罪和补偿的最好形式，就是承担应有的法律责任，我相信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这个案子已经定性，我不理解，你们不依不饶找我做什么？”
陆太太没再绕弯子，语气里的哽咽荡然无存，条理清晰地说服她。“关小姐，法律是法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些礼物和对您的赔偿，代表了我们的歉意，希望您不再追究本次意外。”
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关玥儿很聪明，她一字一句听得很仔细，立马抓住关键词，明白了陆太太的言下之意。
【法律是法律。】
【无论结果如何，不再追究本次意外。】
所以，司法程序怎么判，不需要关玥儿担心。那是陆家要去操心的事，他们自然会去打点关系。
重点是，判决结果出来后，关玥儿必须闭嘴。
陆家公子的案子要是判得不明不白，关玥儿再闹一闹，他当官的父亲恐怕彻底凉凉了。
看来陆家昨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难怪明知是刑事案件，还派李之睦过来谈和解。
关玥儿把话挑明了说：“所以您的意思就是，陆家有办法让您的儿子逃脱法律制裁，前提是我要乖乖闭嘴，对吗？”
她见陆太太没有回应，又望向李之睦。
“让我猜猜，陆家公子不是毒驾，是凑巧最近看过精神科医生吧？”她直直地盯着李之睦，他立马移开了视线，默不作声。
毒驾，不仅是刑事案件，还要牵扯出毒品的来源，和陆家公子背后的毒贩。
药驾，服用精神类药物导致交通事故，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不得不说，他们可真会钻法律的空子。
陆家吃准了关玥儿身为公众人物，也想大事化小的心理，费劲心思确保她这边不会走漏风声。
只不过李之睦昨天应该没搞明白这里面的旁门左道，才没有传达到位，今天陆太太就亲自来谈了。
关玥儿眼下没有更好的破题思路。她只知道，这些礼物她不能收，这些私下的赔偿条件，她也不能去接受。
至于陆家公子会不会受到法律制裁、司法是否公正，就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了。
“您请回吧。”关玥儿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您的赔礼恕我无法接受。”
李之睦硬着头皮，走到关玥儿跟前想再劝一劝。
“你别过来！”
“我不想见到你！”
于姵和关玥儿异口同声冲他大声叫喊，实在不愿他这样三番五次骚扰卧病在床的人。
李之睦一时也急了，他要是没帮上忙，回去没办法跟他爸交差。他认识关玥儿那么多年了，念在多少有些旧情，快速劝道：“玥儿，陆家只是想表达歉意，你也别太固执……”
刹那间，从走廊闪过一个人影。
听见于姵和关玥儿的喊叫声，秦尉廷突然闯入了病房，利落地抓住李之睦的前襟，把他拽离病床边，紧接一拳狠狠揍到他的脸颊上。
李之睦一个趔趄、连连后退，踉踉跄跄地撞到了病房的储物柜。
陡然出现的秦尉廷，让关玥儿错愕万分，她惊讶地掩住嘴，睁大了双眼。
只有于姵耸了耸肩，好像并不意外秦尉廷会突然闯入和动手。
“她说了，她不想见到你。”
?
秦尉廷一字一顿地威胁道。
他过往极少动怒，但此时眼里喷出失控的怒火，语气中透出无比狠戾的侵略性。
李之睦满脸震惊，完全被他令人发怵的气场所压制，整个人没反应过来。他捂住火辣辣生疼的脸颊，不解地发问：“怎么又是你？！”
而且上次在关玥儿的庆功宴，秦尉廷还替她解了围，所以李之睦对他印象深刻。
“够了！”关玥儿受够了忍气吞声，抬手砸向了床边的紧急呼叫铃。
值班的医生护士匆匆赶到病房，脾气暴躁地开始赶人。“怎么回事？都挤在这里想干嘛？病人还休不休息了？！”
“再打架我喊安保了！留一个家属，其他人全部出去！”
李之睦狼狈地起身，陆太太向他投去怨念的目光。
一场闹剧，结果他们什么都没谈成。
0077
你到底是谁（1000珠加更）
病房只剩两个人，于姵坐到关玥儿床边，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别气了，刚才我已经给钟宁发消息了，保镖马上就到。”
关玥儿低头舀着凉透的粥，还没吃几口的食物，已经完全没了食欲。
“你和秦尉廷……是吵架了吗？”于姵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轻声问道。
“怎么这么问？”
“呃，因为他在外面走廊很久了，一直没进来。”所以，于姵一点都不惊讶，在他听到病房里的争执声后，会立刻冲进来维护关玥儿。
“我早上来接班的时候，听钟宁说，秦尉廷已经在外面守了一晚上。”于姵用余光打量她的反应。
没想到关玥儿并没有很感动，反而低下头，双手扶额。“他一晚上都在……岂不是和高宇桓打了照面？嫌我还不够乱吗？”
于姵倒没想到这一层面，理论上，秦尉廷和高宇桓应该碰上了，但是她在屋里没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我不知道啊，啧啧，突然发觉你有当渣女的潜质哦~”
关玥儿白了她一眼，于姵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我去给你买点热的吧，你歇一会儿。想吃什么？”
“烧麦和豆浆。”
“好，你等会儿。”
结果，拎着烧麦和豆浆回来的人是秦尉廷。
关玥儿倍感心力交瘁，低血糖和接二连三的烦心事，让她精神格外萎靡。
她接过食物，先发制人对秦尉廷说道：“你先别说话，让我吃完。”
吃饱喝足，关玥儿这才好好打量坐在一旁的秦尉廷。
他应该一接到钟宁的回复就赶过来，一夜没有离开过。他下巴多了短短的胡茬，看起来成熟了好几岁。他平时总是收拾得很利落，从没这么颓废过。
关玥儿不想下床，顺手把垃圾往他手里一塞，他沉默地接过，丢完垃圾回来依旧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