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听到她的称呼，男人冷沉的眸色有一瞬的和缓，像是突然化开的冰山，泛起了柔波。他垂眼睨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温润：“宝贝，别让我说第三遍。”
...
余笙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
她将头上的渔夫帽又往下扯了扯，整张脸全被脸上头上的东西遮得密不透风，才慢吞吞从车上爬下来。
人刚站到地上，男人强悍的手臂已经搂上她的腰，身后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
“砰”的一声，仿佛把她的后路也堵死了。
余笙僵硬的站在那里，感觉周围有目光聚集过来。
或是看那辆千万级别的迈巴赫；或是看这个打扮怪诞，姿态古怪的自己；也或是看旁边这个身姿高挑，长相优越的男人。
余笙毕业于京市的电影学院，这条商业街从来不缺帅哥美女，但像季宴礼这样的，成熟冷峻又极有魅力的男人，却也并不多见。
不说他的模样气质，光是一身的行头与身后的那辆车，都足够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
但这男人对这些全都目光视而不见，只搂着余笙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小摊贩前，他忽然停住脚步，倾身过来问她：“要不要？”
那是个卖臭豆腐的小摊，油锅里正滚着油，两盘黑的白的豆腐架在油锅上，正滋滋的滚着热气。
余笙掀开帽子一看，顿时愣住。
她想不到季宴礼这样的人会对这种街边小吃感兴趣。
以他的出身与生活习性，其实更习惯于坐在高档的西餐厅里慢条斯理地解剖着桌上精致的菜肴，而不是跟她站在这个车水马龙，满街油烟的小吃街，对着一摊滚着黑油的臭豆腐，问她要不要吃。
这件事实在过分古怪，古怪到余笙揣测不出这男人此刻的心理。
然而对上摊贩殷切的目光，余笙还是僵笑着回答：“...都可以。”
她其实很久不吃这种东西了。
作为演员，她需要常年保持体型，因此在饮食上也多有控制。
但季宴礼既然提了，她也没必要扫他的兴。
东西买了，男人却并不吃，而是把东西递给她，沉着嗓子说道：“你喂我。”
0162
你给过他的，我也要（6400珠加更）
余笙很多时候搞不懂季宴礼。
就比如现在。
她端着那盒黑乌乌，刚从油锅里捞上来，撒完酱料的臭豆腐，对上男人沉黑的视线，听他说出要她当街喂他的话，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然而不管她内心如何震惊，季宴礼的表情却始终坦然，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倾身下来，凑进她，一副非要她接受不可的模样。
余笙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拿起筷子，试图夹起一颗油汪汪的老豆腐。
他都不怕丢脸，她脸还捂着，又有什么好怕的？
余笙想着，顺手把豆腐上的香菜和辣椒往旁边拨了拨，尽量给他挑出干净的部分，又怕刚出锅的豆腐太烫，仔细吹了几下才给他递过去。
季宴礼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比之前更加炙热浓烈，锐亮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几乎要忍耐不住。
“你不是要吃？”见他不动，余笙疑惑的抬起眸子，手往他唇边又凑了凑。
男人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终于张开薄唇，将那团黢黑的老豆腐咬了过去。
入口的一瞬，各种辛辣酸咸的味道在嘴里爆开，带着复合香料的味道，让他十分不适。
季宴礼眉心微微蹙起，却也只是一瞬，便收敛了表情。
余笙的感觉没有错，他向来是不吃这种街边小食的，今天甚至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这种无序杂乱的小吃街。
但此刻，季宴礼的内心却是满的。
即便嘴里的味道怪异，即便周围的目光杂乱，即便她把自己蒙得看不到脸，他仍旧因为她刚刚无意识照顾他的举动，而感觉无比满足。
“...好吃吗？”余笙瞪着眼睛看他，她实在很好奇季宴礼会怎么评价。
季宴礼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东西咽完，显然不打算再为难自己，只将她手里那盒才吃了一颗的臭豆腐递到程青手里，他靠过来牵她，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紧扣。
他低哑的声音语速很慢，嗓音沉淀着沙哑的颗粒感：“品鉴不来，但不影响它有自己的受众，如果你喜欢，我也乐意尝试。”
这话说的古怪，仿佛他今天吃这小小一颗的臭豆腐全是为了她一般。
余笙鼓了鼓嘴，没有吱声。
然而没走多久，季宴礼又在一处烤羊排的摊位前停住，看样子是又来了兴趣。
余笙发现这男人今天的行为很奇怪。
他的兴趣似乎并不是对这些小吃，而是有自己的一套行程与规划。
停在哪家店，吃的什么东西，怎么个吃法...就仿佛是提前计划好的，印在他的脑子里，而他所有的行为都是在照着原定的计划进行。
余笙试探着反抗，在男人向她提议时拒绝，连续几次之后，季宴礼果然沉了脸色。
他冷着一双眸子，轻轻浅浅的看着她，开口说出的话却是让余笙大吃一惊：
“你之前跟林儒洲过来的时候，不是吃的很开心？”
这话醍醐灌顶，瞬间让她清楚了季宴礼今天过来的用意。
余笙跟林儒洲谈恋爱那会儿，有次约会就是来的这里。
那会儿她刚有些名气，对防狗仔还没有什么概念，一路跟林儒洲吃吃喝喝，也被狗仔跟拍了一路。
第二天她和林儒洲的恋情不仅曝光，狗仔还把他们约会的路线事无巨细的全po了出来。
仔细到他们从哪里下车，在那个摊子前停下，吃的什么东西...甚至还有她给林儒洲喂食的照片，也全都曝光了出来。
仔细回想季宴礼刚刚走过的路线和言行，正是在模仿她之前和林儒洲约会的过程！
余笙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捏着虎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宴礼垂着眼，冷沉的面色古井无波，他凝了她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
“你给过他的，我也要。”
0163
他的幼稚
余笙惊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季宴礼站在她身前，身形颀长高挺，气势依旧迫人，说出来的话却又那么的让人匪夷所思。
他像是一个曾经得不到却又极度嫉妒的小孩，将所有渴望却没有得到都牢记心里，在终于得到关注之后，逐加倍的讨要，试图以此来弥补自己曾经难捱的嫉妒心。
即便不喜欢这样的约会行程，不习惯吃街边的小食，不乐意被人围观...却因为她曾经跟其他人做过，他便也要强迫她与自己再做一遍，即便他本人并不喜欢。
这男人对情爱似乎有种生涩怪诞的理解，全然凭着本能行事。
余笙甚至怀疑季宴礼此前没有过别的感情经历，没有与其他的女人相处过，否则他怎么会有这样幼稚的心理？
幼稚。
想到这个与他完全不搭的词，余笙一时竟竟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本冷硬的气氛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消缓了大半。
季宴礼沉冷的眸子在对上那双弯起的眉眼时，心中的不忿稍稍消退，脸色也忍不住和缓了下来。
他没忘记当初自己看到那篇报道时内心被嫉妒烧灼的怒意，出声提醒：“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不计较，今天的行程我已经计划好...”
话音断在余笙靠过来的一瞬。
季宴礼垂眼看她主动牵上来的手，嘴角的冷硬忍不住稍稍化开。
他敛起眼睫，目光对上她从帽子底下露出的清眸，喉结微动，忽然很想低下去亲她。
“我带你去个地方。”余笙手臂缠上来，几乎把他整条胳膊抱进怀里。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似乎还不习惯她突然的主动。
余笙扯着他往前走，男人表情僵硬的跟在身侧，像是被她蛊惑，视线一直定在她牵着他的那只手上，全然没注意自己已经被她带偏了计划。
两人一路从那条狭窄凌乱的美食街拐出来，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直到对面的CBD商贸中心。
周围高楼耸立，地面干净整洁，来往皆是西装笔挺的白领精英，两人轻而易举就能融入其中。
余笙牵他进了楼上的一家艺术展览馆。
工作日，场馆里人不多，除了藏品区，还有划出了休闲区，有相关的周边售卖。
这里的藏品季宴礼大部分看不上，但相比与刚刚的美食街，这个清雅安静的场合让他舒服惬意了许多。
男人手臂缠在余笙腰上，注意力不在面前的画作上，倒更在意手里纤细腰身拢进怀里的手感。
他在心中腹诽林儒洲，当初是有多省事儿才把她带去那条破烂的美食街？这旁边不是明明有个能安静约会的场馆么？
“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季宴礼压根不在意藏品底下那串长到吓人的数字，倾身靠过来，轻嗅余笙身上的味道。
他很满意于她与自己越发相近的气味，低头凑过去，在她发红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余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一声低喘，她慌忙看向周围，好在这边四下没什么人。
“别这样。”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给他科普这个作品：“这张画是这里的老板在国外拍回来的，镇馆之宝，不卖的。”
季宴礼盯着她捏着自己的纤细手指，眸色沉暗，只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余笙对上他的视线，索性把人拉到休闲区，那边人多一些，他总不可能不顾场合。
但她着实低估了这男人不要脸的程度，他做什么都肆无忌惮，根本不在意周围人多人少。
余笙只能僵笑着把他扯到柜台前，假装看上了什么的样子，让店员把柜子里几款男士用品拿了出来。
有手表、有领带、有T恤...她一一拿过来在男人身上比划，目的就是不想让他靠过来黏住她。
季宴礼挑了挑唇，任由她折腾，黑眸中的笑意却越蓄越浓。
手表不上档次，领带太花，T恤又过于幼稚...挑挑拣拣，余笙最后选了个领带夹，看起来质感不错，也很有设计感，又比较低调，跟符合男人的气质。
“这个送你。”她把包装好的礼盒递给他，语气真诚：“谢谢你帮了我妈。”
季宴礼垂目看她，没有接，只浅笑着挑唇：“这礼物分量可不够。”
他帮她，要的可不是一个领带夹。
余笙咬了咬唇，立刻回答：“我知道，我会慢慢补上的。”
男人肃静了几秒，才低着嗓子缓缓出声：“帮我戴上。”
0164
你来教我，怎么跟你约会？
余笙靠过来，轻轻把他的领带从衣服里扯出一截，将手里的领带夹戴上去，又帮他把领带仔细放回去。
男人垂目睨着她，看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胸前翻覆，黑眸中逐渐有压抑的情绪翻涌。
余笙不会知道她在承诺他什么。
一个领带夹是远远不够他的胃口的，他想要的，远超她的想象。
“还想买什么？”他盯着她低顺的眼睫，轻声开口：“想要什么都可以说。”
他没跟女人约过会，不知道具体的流程，只想把能给的都给她。
余笙眼睛都没有抬，仔细整理他的领带，漫不经心的回答：“今天是你的约会，是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不用跟任何人比较，更不用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喜的事，去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
这话让季宴礼微微怔住，看着她肃静了良久。
余笙抬起眸子对上他沉郁难辨的视线，她弯起眼角提醒他释：“你难道没发现越是去在意曾经的事，人就越不容易快乐吗？”
她指的是刚刚在美食街上的事情。
“发生过的事情永远会在那里，无论你现在如何做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是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去做点别的，重新创造一个独属于你自己的回忆，这难道不比去重复别人的人生要要有用得多吗？”
余笙很想告诉他，去模仿她和林儒洲做过的事情，其实并不能抹消掉她和林儒洲的曾经。
记忆和感情不是电脑硬盘，无法通过新建一个相同的文件就能取代旧有的文件，与其去在意，倒不如重新创造一段全新的记忆，说不定这个新建的文件更让人有打开的欲望。
无论季宴礼对她是什么样的心态，如论他们未来如何，余笙都想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算是她对他的另一种报答。
男人沉默着看着她，望下来的眼睛仿佛深夜压抑的海面，黑沉到映不出一点光亮，内里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那眼神实在让人心慌，余笙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正有些忐忑，就见他忽然开口：“你说今天是我们的约会？”
这话让余笙怔愣了下，她刚刚说的好像不是这一句。
不过意思也大差不差。
见她点头，男人捏住她的手指，将她紧紧攥在掌心，语气轻缓了许多：“我想要什么都行？”
他这表情动作，加上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她脑子里不自觉浮现起跟他一起时的许多色情画面。
余笙脸色胀红，赶紧开口：“仅限公共场合能做的事。”
这男人的性欲强到令人发指，她可真是怕了他了。
季宴礼深邃的眸子带出笑，难得好脾气地点头：“那你来教我，怎么跟你约会？”
他脸上难得出现这样温柔的表情，余笙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瞥开眼，平缓了几分心跳，才带着他往外走。
这附近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玩的设施，更何况就是季宴礼这样出身的人，怕是根本也看不上这样的场合。
她也没什么本事，去不了什么高端的场合，索性破罐子破摔，依着自己的喜好，定了一条约会路线。
一路在商场闲逛，也不买只是看，也不给季宴礼付款，告诉他，这叫“逛街”的艺术。
逛街不是为了买东西，只是闲晃、散心和显侃，
余笙告诉他自己以前来这里也是这样逛街的，那时候她没什么钱，这里的东西很多都买不起，但却经常过来。
“是为了观察这里的人。”余笙站在楼上往下看，跟他解释：“众生百态，这里是观察中产阶级最好的场所之一，对我的表演很有帮助。”
季宴礼站在她身侧，忽然开口：“那你有没有观察过我？”
余笙怔愣了下，回头看他，许久才回答：“你这样的层级，我就算观察了也用不到。”
晚饭定在商场的日料店。
食材不是当天从日本空运来的，也没有私人包厢，但季宴礼却觉得这顿饭吃的似乎比平常要享受一些。
因为用餐时余笙会跟他讲许多上学时的趣事。
她说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能来这家餐厅吃饭，背着老师偷偷在外接广告，结果半夜回宿舍时被老师抓了个现行，还被罚了检讨。
“但我后来还是拿着挣来的钱来了这家日料店。”
余笙夹了一颗寿司塞进嘴里，她习惯性一口嚼一个，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多小，被一颗寿司撑得鼓了嘴，仍在弯着一双眼睛继续回忆：“当时想着检讨都写了，饭可得好好吃，不然白挨顿教训，太亏了。”
季宴礼看着她，拿起旁边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
温凉的水润进喉咙里，却仍旧觉得身子燥热。
他发现余笙说的是对的，比起去模仿她跟林儒洲曾经做过的那些，此刻她给他的，要更让他满足。
0165
电影院之情侣厅
吃完晚餐，当然要去楼上的影院看电影。
余笙向季宴礼解释，这是普通人日常约会的重点项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