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方梦！」那小领导语气越来越不善，「你还想不想干了？」

    我没应声，提了包就要走。

    身后议论声此起彼伏，拉开玻璃门时，我回头道：「你耽误我接孩子放学了！」

    这工作是注定做不下去了。

    其实我可以忍耐地、可以随波逐流地去加班，可以圆滑地应付同事关系，更可以使尽手段吊着那些下头男。

    可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顾宣宣放学看不到我，不愿意他回到家没有人陪。

    我不愿意变成一个玲珑狡猾的人，我怕顾暄和会对我失望。

    这一年的暑假，杜烟回来了。

    我接到她的电话时，整个人呆愣了很久。

    她约我们见面，我没有权利拒绝。

    我问顾宣宣：「妈妈回来了，她约了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你高兴吗？」

    顾宣宣的反应和我一样呆滞，然而他只呆滞了半晌，又开始埋头写作业。

    我的心绪很乱，我不知道杜烟突然回来意味着什么。

    要将顾宣宣从我身边带走吗？

    我不敢想象没有顾宣宣的日子我还剩下什么。

    可她毕竟是顾宣宣的亲妈，她开口提出要带顾宣宣走，我又凭什么阻拦。

    我一整个下午都坐立不安，对即将见面的情形幻想了个遍。

    而顾宣宣一整个下午则很安静，安静地写作业，安静地做算题。

    我不想去赴这个约，宁可自己从来没有接到过这个电话。

    可现实摆在这里，怎么都骗不了人。

    我看着顾宣宣穿着我买给他最贵的一套衣服酷酷地站在我跟前，眼眶突然就热了起来。

    他说：「妈妈你怎么还不去化妆，一会儿可别被比下去了。」

    我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睡衣和拖鞋，根本无心梳洗。

    顾宣宣推着我往卫生间去，安慰我道：「妈妈别怕，谁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我只要妈妈，只要你！」

    去见杜烟时，我只化了个淡妆，穿得也极尽低调，完全不是我平时的风格。

    要知道，在顾宣宣以及他的同学圈子里，我可是辣妈级别的。

    好在不管我怎么穿扮，顾宣宣都会竖着小小的大拇指无脑夸。

    杜烟订了家顶高级的餐厅，记得去年刚开业时，我就已经带着顾宣宣去打过卡了。

    这家餐厅的菜系普遍偏甜，而顾宣宣又和一般的小朋友不太一样，他不好甜口，所以我们也就没再来过第二次。

    我跟顾宣宣站在餐厅门口面面相觑。

    顾宣宣已经皱起了眉头，我俩极不情愿地往里走。

    杜烟比我们早到了大概小半个钟头，服务生将我们引到包厢的时候，她正拿着蛋糕弯腰逗弄一只粉嘟嘟的小宝宝。

    那是个女宝宝，两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十分香甜可爱。

    我看到第一眼时，便猜测这是杜烟和现任丈夫的宝宝，后来杜烟也的确证实了我的猜想。

    她看到我们进来，立刻就将女儿抱回到宝宝椅里。

    顾宣宣从我身后冒出个头，杜烟站在她女儿身边迟迟没动。

    她大概以为顾宣宣会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然后哇哇大哭着说想她。

    然而顾宣宣没有。

    他偷偷观察了杜烟半晌，才从我身后走了出来，一只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角，仿佛看见了个陌生人一样，叫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杜烟一时有些尴尬，她再次拿起女儿没吃的那块蛋糕，企图主动哄一哄顾宣宣。

    「味儿的，要不要吃？」她冲顾宣宣招手，顾宣宣却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他很礼貌地说了「谢谢」，然后拒绝了杜烟的好意，他说：「我不吃这么甜的东西，会蛀牙。」

    杜烟拿蛋糕的手明显抖了下，她有些无措，终究还是将蛋糕放了回去。

    我领着顾宣宣往前坐下，解释道：「是在换牙，不怎么能吃甜的，你看他嘴里，不久前才掉了两颗，说话还漏风呢！」

    杜烟低头，敛去了面上的尴尬，说：「是我没考虑周到，还好，还没点菜，你们看看这菜单，这店里也有不太甜的菜的。」

    「我知道！」顾宣宣突然抢话道，「妈妈以前带我来吃过，你说的不怎么甜的那几道菜，还没有我妈妈烧得好吃呢！」

    这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就凝住了。

    现在换我一整个尬住。

    顾宣宣当着他亲妈的面对我一口一个「妈妈」，亲昵得好像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一样，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