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司崇羽没说话,陈苛昱点点头:“也是,一年够可以了。”扑通。
一粒青葡萄掉到地上,缓缓翻滚着朝泳池滑。
0005
05上钩
祝菁宜随即起身,小跑两步把葡萄捡起来。
蹲下时不小心露了蕾丝边,陈苛昱在后面看着,舌尖顶一顶侧腮,差点要硬。
等人过来他抓一把,圈在胳膊里跟她调情,祝菁宜也是纳了闷,弯个腰也说是故意勾引,避免他越说越过分,她拿片西瓜堵他的嘴。
楼上的狂欢仍在持续,他们越玩越大,有个男的直接抱着女伴到外面来了,两个人都是全裸,远处望去一片白花花的肉,里面有人吹响哨,有人骂脏话,所幸还有脑子清醒的把两人拽了进去。
一群神经病。
陈苛昱指着楼上那群神经病评价:“你这些同学会玩。”
司崇羽一副“关我屁事”的懒淡表情,“来了就招待,多个朋友多条路。”
“哟,羽少还会给自己铺路了,不是命硬学不会弯腰吗。”陈苛昱酸他。
祝菁宜安静听他们讲话,从手袋里拿了护手霜,拉过陈苛昱的手,把乳液挤到手背上,一点点给他抹匀。
司崇羽懒得鸟他,抽了支烟叼嘴边。
陈苛昱从不怕话掉地上,手心手背被姑娘抹得香喷喷,笑着问她干嘛呢,给他大老爷们儿弄这么香,祝菁宜抹完了也不放,把他手握着,说泡了水皮肤容易干,要涂点护手霜滋润滋润。
她这个样子特别乖。
乖得陈苛昱又想搞。
薄荷爆珠咔哒响,司崇羽咬烟,眯着眼看那双相握的手。
陈苛昱把手抽出来,往细腰上一挎,黏糊样儿一点不怕别人看,嘴上还在跟人唠:“别说,侯三儿家的妹妹们挺放得开,这专业的是不一样。”
“侯三儿是谁?”祝菁宜对这个名字好奇,这段时间没听陈苛昱提起过。
“他啊,关禁闭呢,一时半会见不到。”陈苛昱只玩笑两句,不多说。
烟气从唇边漫出,在热空气中徐徐散开。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时,司崇羽不紧不慢接过去,“你家妹妹不也挺放得开。”
这句就有意思了,指向性不要太强。
祝菁宜眼底晶晶亮,抬睫时收敛干净,看过去的眼神温软带着懵懂,毫无攻击性。
他看她。
目光交错。
无害小喵咪模样惹得主人怜爱,陈苛昱一拳揍过去打在司崇羽肩上,以武力警告少拿他的妞儿开玩笑。
菁宜轻轻笑。
她搭上陈苛昱不容易。
大一时她顶着“北音最美新生”头衔出圈,在网上小范围火了一把,后在机缘巧合下被签进陈苛昱的公司。那时候她身上有点热度,可那点没有流量基础的热度赶不上网络更新换代的速度,她本身还在上学,没多少空闲时间拍视频,没后台的素人条件再好,不积极营业增加曝光,谁会买你的账。
不出两个月她落了个全网“查无此人”的下场,签她进去的那位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他觉得祝菁宜是块好料子,好好打磨能成器,而祝菁宜本人对此并无所谓,她目的十分明确,从进索图的第一天起就只有一个目标。
陈家产业多,索图不过是陈苛昱开着玩的,他搞事业主打一个随意,可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也能把钱挣了。这年头,漂亮女孩也是一种资源,演员、歌手、模特、主播各个领域的美人都是摇钱树。
陈苛昱手里攥着一整片美丽森林,但他不搞潜规则那套,因为主动送上门的女孩多到数不清,他嘴叼,不合口味的菜他不吃。
祝菁宜耗费一个月收集资料,总结出最符合陈苛昱喜好的人物侧写,然后按照这个虚拟形象一步步改善自己。
戒烟,练习普拉提,定期护肤美容,改变说话方式,变换穿衣风格,私处保养及修复。最后她把自己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一个为陈苛昱量身打造的纯洁女孩。
在一次精心策划的浪漫邂逅下,陈苛昱上钩了。
啃下陈苛昱这块骨头她花了六个月,那将高高在上的司崇羽拉下神坛需要多久时间?
0006
06爆裂之声
夕阳的余晖落进摇晃的高脚杯,漂泊的船只在狂欢过后迎来平静,男生们换上干爽衣服,谈笑着推杯换盏,打扮鲜亮的女孩们细细咀嚼食物,时而掩嘴低声交语。
咔嚓一声轻响。
手机将界面中的地图定格,生成的图片自动存入相簿。
“哇这个好吃,菁菁你尝尝呀。”
祝菁宜将手机锁屏,转头时唇边漾起微笑,她注视身边的女生,为餐盘里多出的一只黄油虾表达谢意,尽管知道这只是虚伪的友善。
身旁这个女生叫许艺琳,也是索图的艺人,咖位比祝菁宜大得多,算得上二线女演员,长相属甜美型,杏仁眼,有酒窝,整张脸很有幼态感,走的人设也是那种氧气活力小太阳。
虽是同公司,实际上两人碰面的机会极少,祝菁宜本身也不大关注娱乐圈,关于许艺琳的八卦大多是从化妆间听来的,跟许合作过的工作人员都说她私底下反差大。有一次菁宜跟许在洗手间碰上,出于礼貌她主动跟人打了招呼,许艺琳当时侧着眸瞥她,可能以为她是工作人员,从鼻腔里淡淡哼出一声,走了。
估计许艺琳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跟那个不知名的小角色坐在一张桌上,还眼巴巴地跟她献殷勤拉好感。
祝菁宜心里清楚,今日这份待遇不仅仅因为她是陈苛昱带在身边的女伴,更因为现在这个场合,以及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人。
司崇羽换了身衣服。
干干净净的白T恤,衣服领口与额发随风晃动,他背靠椅,手肘抵住扶手,勾着笑的侧脸很好看,整个人散漫又清爽。
许艺琳被迷得神魂颠倒,就连那些妹妹们也时不时瞟去一眼。陈苛昱原本也是位招人的主儿,只不过碍于祝菁宜的关系,姑娘们的眼神不敢太招摇。
桌上碰杯不断,祝菁宜不管陈苛昱喝多喝少,默默在一旁切牛排。先用刀叉剃掉肥肉和筋,再一块块切成好入口的大小,弄好了把盘子递过去,换走陈苛昱的空盘子。
男人被照顾得身心舒畅,把人搂过来在她脸上亲出“啵”地一声。
许艺琳嘴巴当场张成O字型,随即把刚放下的刀叉拿起来,学着复制一份端给司崇羽。结果那人偏不领情,盘子放在那里一口没吃,光顾着喝酒聊天。
许艺琳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得脸色发红,想来她那么多粉丝,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爱着,可到了司崇羽这里就跟路过的蚂蚁一般,渺小到入不了他的眼。
到底是女生,祝菁宜不想让她太难堪,指了指许的美甲,夸赞她的甲片好特别。
话题正中许艺琳下怀,她顺口接过话,把纤细的五指摊开来,跟菁宜聊起自己做的新美甲。
“我做得不比专业差的,下次我给你做一个。
许艺琳热情极了,抓起菁宜空闲那只手,“我看看你手,看你适合哪种。”
祝菁宜不做那种夸张的美甲,她手型好,肤色白,只涂一层淡粉的甲油就很好看。
许艺琳跟她说最近流行那种多巴胺糖果色美甲,做出来可漂亮了,到时再给她加两颗彩钻上去……
许艺琳正说得津津有味,握着的手忽然被人抽了去。陈苛昱身为老板,却没点老板样子,当着“员工”的面也不避讳,吊儿郎当来了句:“我宝宝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不做那些乱七糟八的玩意儿。”
菁宜看他是有点醉了,在他胸口轻搡一把,让他收敛些。
“你会弹钢琴呀?”许艺琳这会儿来了兴趣,四处张望一圈找到目标,“正好这里有钢琴,弹一首给我们听听吧。”
菁宜摆手,推脱说太麻烦了,还要把钢琴搬出来。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这里这么多壮丁呢。”
壮丁确实不少,司崇羽那些同学都是打橄榄球的,个个人高马大,两三个人轻而易举把那架水晶三角钢琴从厅里搬到甲板上。
盛情难却。
祝菁宜被鼓动着坐到钢琴前,本想弹一首应景的《泰坦尼克号》,落腕前改了主意,她想弹一首自己谱的曲子。
指尖下压,奏响第一个音符。
沉冷,肃穆。
这不是自由的乐章,而是溺毙的飞鱼,是搁浅的心脏。
暮色下她的背影温柔,跳动的指节仿佛蝴蝶振翅,而指下的音符化作火把,雨点般砸向海面。
一簇簇焰火绽开,她独自在平静中窥听生命的爆裂之声,等待命运的反扑。
0007
07好看吗?
琴音如巨石坠入深海,掀起惊涛巨浪,把人卷进漩涡叫你体会一把什么叫做万箭穿心。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全场静肃。
火种的余热在血管里蔓延,狂跳的心脏如汹涌海浪,直至第一记掌击响。
情绪抽离,回归现实。
掌声陆陆续续响起,一张张惊异的脸上溢出兴奋的光芒,祝菁宜在杂声中深呼吸,唇边重新挂上标准微笑。
琴曲将宴会推入高潮,欢呼声中酒杯相撞,许艺琳对菁宜比大拇指,陈苛昱得意地朝兄弟昂下巴。
晚风里,座位上的司崇羽轻抬眼,看过来。
仍旧百无聊赖的样子。
祝菁宜不回避,直视他,而后在这瞬间,捕捉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咬钩的信号吗?
风渐大,吹得桌布与裙摆簌簌作响,菁宜发丝向后扬起,手心搭在胳膊抚了抚,陈苛昱注意到,抬手朝身后的黑衣保镖一招,吩咐人去拿毯子。
船上的都是为司崇羽工作的人,两个保镖动身前先以眼神请示,见司崇羽斜了额,保镖们才抬脚离开。
“多拿几条吧,女孩子都穿得薄。”菁宜在适当时候开口,让自己的要求不显得突兀。
保镖颔首。
“你使唤得挺顺口。”
司崇羽看着陈苛昱损一句,这话表面像说给陈听,实则有一层一语双关的含义。陈苛昱一听反应大,指着司崇羽嘈他少拿腔拿调,祝菁宜在一旁装作听不懂,垂睑挽发。
许艺琳黑眼珠溜溜转,插不上男人话题,挨过去靠着菁宜:“你们下午怎么玩的呀?”
许艺琳来的时候“狂欢派对”已经收尾,除了他们三个在一楼闲聊,二楼的男女都洗澡换衣服去了,等互相见了面个个都是人模人样,一点看不出先前那副淫乱样子。
但瞧对面那些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估计他们以为许艺琳是“新来的”,祝菁宜觉得有必要给她提个醒,于是简单跟许讲了下午的情形。
许艺琳家里有底子,从出道到现在一路开绿灯保送上来,娱乐圈里的肮脏事接触得少,潜规则的污水也染不到她身上,因此听到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一个不小心碰倒了酒杯。
“妈呀!”
红酒沿着杯口倾泄而下,许艺琳手忙脚乱去扶杯子,祝菁宜避闪不及,有所动作前有人攥住靠背,她的椅子瞬时往后移开,边沿的红酒滴到地上,没让她裙子遭殃。
正跟兄弟插科打诨的陈苛昱注意到这边,眼尾撇过来时保镖正好松了手,陈苛昱没说话,保镖也不多言,默默弯身捡起毯子。
地板打理得干净,毯子没有沾到灰,陈苛昱伸手从保镖手上拿过来,抖开给菁宜披到肩上。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气氛,席间继续谈笑风生,菁宜和许艺琳手上都沾了红酒,纸巾擦过还是发黏,便结伴一起去洗手间。
水流声哗哗响,两人并排站在盥洗台前,令到祝菁宜想起那次偶遇,抬眸看向镜子,许艺琳估计早就忘了这茬,接收到她投来的视线,甜甜笑开。
“菁菁,我们加个微信吧。”
女孩间的友谊有时像龙卷风,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一顿饭的时间许艺琳就把她划入了自己的交友圈,说以后可以约着做美甲、美容、spa什么的。
这好友申请里含了几分真情几分私心,祝菁宜心里有数。她没想要交朋友,但还是拿手机跟许交换微信。
走出洗手间,祝菁宜说有个电话要打,让许艺琳先回。等人走后,她独自上了二楼。
此时二楼无人,光线不比一楼明亮,菁宜慢慢踱步,仔细观察这里的陈设、布置,一事一物、角角落落,每一处都不放过。
经过酒窖吧台时,步子停一下,吧台对面放置着长沙发,后面挂着一幅装裱过的油画,她绕过茶几,走到沙发前。
天色愈暗,室内的光线也愈加黯淡,祝菁宜抚臂伫立,静静凝视。
这幅画笔触细腻逼真,目光所及,满天星河耀眼夺目。画框的玻璃面反射出人影,她看到自己的剪影与画中的星空重叠。
不知是不是看久了,她竟有一瞬错觉,好像真有星光在闪烁。
菁宜眉心微动,脑中浮现一个猜想。她慢慢俯身靠近,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好看吗?”
一道声音突地袭入耳膜。
0008
08灰姑娘
“司大少,我拜托你对我的摇钱树客气点。”
陈苛昱调了两杯伏特加,递一杯给司崇羽,语气半认真半玩笑,称许艺琳是他的摇钱树,这两年给他赚了不少零花钱,最主要她家里这几年势头也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保不准以后有合作机会,大家和和气气赚大钱,何乐而不为?
陈苛昱遗传了他爹那个奸商脑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给自己未来铺路,他这人吧说精也精,在圈子里吃得开,走到哪儿都混得风生水起,可偏偏容易在女人身上犯蠢,大把大把钞票花出去,到头来还被姑娘渣,落得这下场也不长半点记性,头天抱着酒瓶痛哭隔天又继续闭着眼找真爱。
“你的摇钱树关我什么事,赚了钱也不见你给我分红。”
司崇羽接过酒杯跟他碰,冰块撞得叮当响,话说得散漫又刁钻,横竖就是一个油盐不进唯我独尊。
陈苛昱脑子转得飞快,从这话里嚼出味来,猛地往桌子一拍,“今年你生日兄弟我送你份大礼怎么样?”
司崇羽听笑了,打火机在手上玩着,盖子咔哒咔哒响。
“至于吗,许艺琳是给你塞了巨款还是她救过你命?”
许艺琳没给陈苛昱塞钱也没救过他命,可这姑娘烦啊,烦得不要不要的,隔三差五打电话来问司崇羽,偶尔在局上碰到更不得了,缠着他不停问东问西,张口闭口都是司崇羽,搞得他都快对这个名字应激了,听到就想吐。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一来要顾着女孩儿面子,二来他爸最近有意向跟许家合作,有层潜在合作关系在那儿,不好把人得罪了。
“总之兄弟把话放这了,我又不是要你献身,只是让你给姑娘留点面子,别跟黑面神似的不近人情。”
正聊着,许艺琳回来了,陈苛昱在司崇羽肩上沉沉一拍,颇有种“老父亲托付女儿”的既视感,滑稽又荒谬。
“你一个人?我宝呢?”
“司,没酒了。”
陈苛昱问许艺琳他宝去哪儿了,金头发扯着嗓子跟司崇羽说没酒了,一桌子人叽叽哇哇闹得很。司崇羽推开椅子起身,手放裤兜里随意回了句英文,说去楼上拿。
从热闹的一楼走到安静的二楼,暗寂光影下,地面映出一个细长身影。
她站立画前,静视着,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淡漠,冷静,全然不似依偎在陈苛昱怀里的温驯模样。
在看什么呢,她。
司崇羽不动声色,静看她三秒,轻飘飘吐字:“好看吗?”
古董钟表整点打响,钟声沉厚又庄严,预示着某个特别时刻的到来,就像魔法消失,公主变回灰姑娘的那一刻。
然而祝菁宜没有玻璃鞋。
她在绵长回音中侧头望去,司崇羽站在暗光里,像那个矜冷高持的恶毒继母,戏谑地笑看他的灰姑娘玩把戏。
菁宜直起身,在慌乱的心跳中找回平稳:“好看。”
她如实回答。
“你很有眼光,这位画家上个月过世,这是他最后一幅绝品。”
瞎扯呢?画家过世跟她眼光有屁关系。
祝菁宜在心内嘀咕,司崇羽按响墙壁上的开关,天花板的照明灯陆续亮起,他朝吧台走,在酒柜前慢挑细选。
祝菁宜想离开,步子刚迈出半步,听他轻巧落声:“来二楼做什么?”
“耳钉不见了,我上来找找。”
菁宜对答如流,她一早料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在和许艺琳告别后偷偷在角落摘掉一边耳钉,在一楼遍寻无果后,顺理成章上了二楼。
司崇羽从酒架抽出一瓶白兰地,看年份时,抛出第二个问题:“找东西不开灯?”
“钻石的,光线亮更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