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月的眼睛都亮了,但她不贪,选了选,选了一款银色丝绸质地的发绳,因为它上面粘着一个水晶月亮。陆野看了看,又多拿了几根,以防万一。
在饰品店里,大掌略显笨拙的给他家姑娘绑着头发,干燥温暖的指尖偶尔划过少女的头皮,让她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她的陆野哥哥,给予她太多的力量跟偏爱,让她有勇气述说苦难、直面苦难,让她又能够像别的小孩儿一样,有可以撒娇耍赖的底气。
这么想着,她忽然有点儿贪心,这个叫陆野的哥哥,可不可以只是她的?有一天,会不会出现另外的人,夺去这份只属于她的偏爱?
少女心里,又有些忧伤。
第41章
她是她自己
陆野给月月绑好头发,在她身后看了看,他家小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走了。”他说着,就要拉开门往出迈。
小姑娘忽得揪住他,带些俏皮带些耍赖的抽出一根月亮发绳,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强行给自己找借口:“我每天要做功课,带着不得劲,你帮我带一根,万一再断了,能应个急。”
男人拧眉:“真他妈惯得你!”
却也没有往下摘。
饰品店的服务员看着,目送他们出去,笑而不语。
夜晚的“酌月”,霓虹璀璨,劲爆的鼓点激发着帅男靓女们的荷尔蒙,在舞池里疯狂摇曳。
年轻魁梧的男人,嘴角衔着一抹邪痞的笑,腰挺背直的站在吧台里,动作娴熟的调制着各种诱人的鸡尾酒。
只是在他的手腕处,套着一根银色的月亮发绳,在灯光的投射下,水晶月亮布灵布灵的闪,跟他健硕的花臂搭配起来,怎么看怎么违和。
……
青北宏光放假晚,通知书出来,差不多已经腊月十几二十了,陆野取消了跟吕斌的合作关系,找了一家新的供货商。
领通知书这天,正好供货商来跟陆野洽谈,冯宇泽自告奋勇:“我送月月去,放心吧野哥。”
月月也表示没关系,总不能因为她领个通知书耽误了生意。
陆野点头。
学校门口,藏在角落的冯建军看到陆野的车,愤恨失望的回头要走,却发现从车上下来的是冯宇泽,乌贼眼一亮,迎了上去。
宏光的年级是分开领通知书的,所以学校门口,人并不多。
冯建军一把拽住正跟冯宇泽说笑的月月,月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想挣脱,越挣冯建军拽她手腕拽的越紧。
冯宇泽现在也有底气了,也恨冯建军恨的牙根痒,上去扒拉他的手:“三叔!大白天你想干嘛?放开月月!”
冯建军一改往日的嘴脸,说得凄凄切切,就差老泪纵横了:“月月啊,舅舅错了,舅舅求你,撤案放过舅舅吧。舅舅老了,一身毛病,这要是进去,不得死在里面?”
月月拧眉,无比厌恶冷声道:“舅舅,你现在知道错了?我过去一次次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冯建军一愣,似没想到娇弱的月月会这么硬气的还嘴。
月月在他愣神之际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结果冯建军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拽得更紧。
冯宇泽厉声道:“三叔,你放手!不然,别说月月不撤案,我现在就报警信不信?”
来领通知书的学子们又三三两两的聚集到这里,围了一小圈。
冯建军见状,另一只手从口袋摸出一把小刀,一下抵在自己的脖子处,软硬兼施道:“月月,你是要逼死舅舅嘛!”
乌贼眼转了转,又道:“大伙来看看,我的好外甥女,不仅跟着流氓头子不回家,还要逼死他的舅舅……”
冯建军说着,还真挤出两滴泪:“月月啊,你要是真想让舅舅死,那舅舅就成全你,死给你看……”
众人有了上回的经验,不敢再轻易下定论,但看戏的劲头不减。
这两年,冯建军做的事,已经彻底消磨完了月月对他的亲情跟同情,她现在也无所谓同学会怎么看她,只冷眼的看着冯建军的表演。
“那你死吧,我看你怎么死。”月月冷声说。
冯建军一愣,没想到这任他拿捏的丫头片子如今反差这么大。
在他又愣神之际,月月被他抓着的手腕,用陆野这两天教她的防身术,反向一转,握住了冯建军的手腕,猛得将他往前一拉,冯建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弯下了腰。月月趁机,抬起膝盖,用力的顶在了他的腹部,冯建军疼的扔了刀,松了手,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龇牙咧嘴的叫。
这操作,把冯宇泽跟一圈同学惊得集体瞪着眼睛合不上嘴。
月月盯着蹲在地上的冯建军,继续冷声道:“舅舅,你欺负打骂了我两年,吞了我爸妈的赔偿款,卖了他们的房子跟我的钢琴,连我的教育基金都被你悄悄拿走了!”
“我之前一直忍,是因为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因为有人教我,被欺负了,要借助一切力量,狠狠还回去!”
“你做了那么多不三不四的勾当,坐牢,是你应有的报应,我只恨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你送进去!”
“想死是么,你自便!我再不会同情你,让你拿捏的!要死死远点儿!”
月月说完,在一声声惊叹中,转身,潇洒的进了校园。
陆野送走合作商,正在吧台里训垂着头的徒弟:“都他妈讲多少次了,这比例还搞不准?脑子里装得都是鸟屎么……”
就听冯宇泽笑得喜庆,边拉着月月往吧台走,边大声嚷嚷:“哈哈哈哈,野哥,野哥,咱家月月出息了诶!班级第一,还特么年级第一!哈哈哈哈……”
陆野抬眸,听着冯宇泽的话,看着小姑娘脸上的喜悦,心头的怒火降下去了,跟着低低沉沉的笑。
小徒弟想:月月啊,你就是我的救星!我得把你供起来,野哥太特么吓人了!
到吧台前,月月小脸一仰,颇为炫耀:“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我就说没那么难!”
陆野揉了一把她的软发,难得温柔:“嗯,老子家姑娘有出息!”
月月小脸仰得更高了,晶亮的眸子里映着男人温和的眉眼。
冯宇泽继续炫耀:“嘿,我老冯家祖上真是冒青烟了,出了这么个苗子!”
王涛打断他,“酌月”的服务生都听说了冯建军的事:“宇泽哥,月月可姓白,可不姓冯,你们老冯家只会欺负她!”
冯宇泽立马毛了:“诶诶?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啊,你不能以偏盖全,因为一个姓冯的,一棒子打死我们老冯家吧,再说,月月姓白怎么了?姓白也流着我老冯家一半的血液呢!”
王涛属实因为冯建军对姓冯的产生了极大的偏见,反驳道:“有你们老冯家血液人家也姓白,是白家人,祖坟冒青烟也是白家冒,跟你们老冯家可没关系。”
冯宇泽不服:“月月,你说!你妈妈那么疼你,你跟冯家有没有关系?你是谁家的人?”
月月听着他俩梗着脖子掐,有点为难。
陆野自吧台里拎着一件外套,看智障一样看了看冯宇泽跟王涛,冷哼一声:“她谁家人都不是,她是她自己。”
然后拉着小姑娘:“走了,野哥带你去个地方。”
第42章
月亮,野哥把家给你找回来了!
月月仰头,眸子晶亮的看着他,陆野哥哥这句话,好帅!
嗯,她是她自己!
但她还想说,她除了是她自己,还是他的家人!
陆野垂眸,从小姑娘眼里看到了欣喜跟崇拜,莫名就很得意,比美女们晚上来“酌月”,上赶着贴他得意的多了!前者让他满足,后者,只会让他烦躁。
陷在小姑娘清澈赤裸的眼神里,男人连被徒弟气到冒烟的火气都没了。
大掌上移,握着小姑娘的后脖,沉沉笑出两声,带着她走了出去。
路上,月月止不住好奇的问:“陆野哥哥,我们去哪?”
陆野邪肆一笑,故意卖关子不说,惹得小姑娘着急又兴奋。
到了地方,月月就呆怔了,脸上希翼的表情变得茫然无措,不解的看向陆野,男人揉了把她的发顶,轻叹一声:“下车。”
月月机械的跟着他下车,阔别两年多,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是……她从小长大的小区。
出门时,陆野给她带了手套,车里也很暖和,可是,此刻触景生情的小姑娘,却手脚冰凉。
她摘了手套,抚着冰凉的花坛,这是她曾经经常坐的地方,坐在这里等爸爸等妈妈,等一起的玩伴,或者,谁都不等,闻着花香,静静的发呆。
她环视着这个叫“山水文岸”的小区,处处有她的回忆,处处让她留恋,也处处让她难过、窒息。
每一处,都像一把利刃,割裂着她的过往,提醒她现在的处境。
今天的天气格外冷,风也大。
青城的风总是很硬,刺拉拉的刮在人身上,刮得人生疼。
男人心疼他家姑娘,大掌覆在她背上,带着她往前走。
直到进了那个熟悉的单元门,上了电梯,到了那间熟悉的房门口,单薄的小姑娘,鹿眼朦胧,开始颤抖。
她做梦都想来不敢来的地方,她的陆野哥哥,带她来了。
月月抬起泪眼看他,带着不解,姑娘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了,只用眼神询问他:我能进去么?
陆野轻叹一声,铜墙铁壁,她就是他裂开的那道口子,总有柔软的情绪悄悄渗出,浸透他的铁石心肠,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了,软了。
从此,邪痞不羁的汉子,有了牵绊,有了缺口。
男人垂眸,浓重眉眼认真的睨着她,跟她说:“月亮,野哥把家给你找回来了!”
覆在她背上的大掌向上,揽住了她瘦弱的肩膀,做她坚实的支撑。
另一只手掏出钥匙,开门。
带着她走进去。
若不是陆野支撑着她,月月怕是已经站立不住了,小小的她就那么倚靠着陆野,环视着她的家。
除了她的钢琴、电视、冰箱这些大件的电器不在了,其它的什么都没变,好好的等在原地,落了厚厚的灰尘。
月月觉得自己需要用力的缓一缓,才能压制住想痛哭的冲动。
她侧身,埋进陆野怀里,低低的抽泣。
陆野想,小姑娘跟他不一样,她对家满了留恋不舍。
不像他,对家,满了恐惧跟憎恨。
他抬起大掌轻轻抚着她因为抽泣不停颤抖的背。
小姑娘泪眼朦胧的自他怀里抬眸,仍旧不解,仍旧害怕,害怕这像梦一样的“久别重逢”只是虚幻一场,等梦醒了,一切又没了。
“你、你怎么会、会有这里的、钥、钥匙。”小姑娘抽抽答答的问。
男人低头看她,沉沉声线温柔的说:“你的家被冯建军抵了后,因为你爸妈都没了,被说成了凶宅,一直挂着,没有转卖出去,久而久之,就搁置在这里了。”
“冯建军抵给的那帮人,正好是老邱的手下,我在监狱帮过老邱,他就顺水推舟卖了我个人情,还我了。”
听到这里,月月猛得明白了什么,哭红的鹿眼里全是惊讶,急切的问:“所以,所以、那些人拿酒瓶砸、砸你,就是因为这、这套房子?”
陆野想说不是,可又觉得说了小姑娘也不会信,而且不管他怎么编这房子是如何到他手里的,都不会消除小姑娘心里的愧疚。
就在他沉默的这几秒,月月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哭得更凶,脸重新埋进他的胸口处,哽咽抽泣变成了呜呜咽咽。
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止都止不住。
她的陆野哥哥,怎么能这么好!
从爸妈走后,被冯建军摧残的这两年,她一度觉得自己是最悲惨的小孩,没人疼,没人护,像秋后的落叶,像野地的枯草,活得孤苦伶仃,没有希望。
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爸妈没了,她是受了点苦,可她找到了陆野,被他捡回了家,悉心照顾,甚至为了拿回她的房子差点丢了性命!
越想,眼泪越放肆汹涌,任陆野怎么哄她都收不住。
最后,实在是哭乏了,哭累了,没力气了,小姑娘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舒缓了好一会情绪,小姑娘从他怀里出来,认认真真审视着自己曾经温暖的家。
“陆野哥哥,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先找地方坐。”月月说着,脱了外套就打算开干。
陆野睨着眼睛红肿的小姑娘,哭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笑脸。
“不累么?房子都拿回来了,不着急,什么时候想收拾都行。”陆野劝她。
“不累!”回了自己的家,月月只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想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恢复成原样。
撸起袖子就往卫生间走。
陆野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处一圈红痕,一把拽住她,抬起她的手腕,犀利的眼盯着她,严厉认真的问:“怎么弄的?有人欺负你了?”
月月这才想起来,她本来没打算让陆野知道冯建军去学校找她的事,结果回了自己的家这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一时间就给忘了。
鹿眼慌张,小声道:“是、是舅舅今天又去找我了。”
陆野咬牙,他就不该信冯宇泽那个怂包能护好她!
“他打你了?”
“没有没有。”月月赶紧解释。
“他就是拽着我,求我撤案,我没同意,还用你教我的防身术使劲顶了他的肚子,他疼的都起不来了,没伤着我。”
第43章
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陆野又晃了下她的手腕,拧眉:“这叫没伤着?”
他家姑娘的小细胳膊小细腿,能经得住冯建军那个畜生拽?
“他就是怕我跑了,拽我的力气有点大,不过我也没吃亏,反拽了他一把,拽得我肩膀都差点跟着脱臼了!我的天,陆野哥哥,你没见着,我的爆发力居然那么惊人!”月月笑眯眯的安慰他。
陆野睨着她,没好气的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抬起大掌放在她瘦小的肩膀处捏了捏。
月月机灵的转移话题,拉着他走到沙发旁,一把扯掉盖着沙发的套子,露出沙发原来的样子,像崭新的一样。
“陆野哥哥,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先收拾收拾,很快。”
月月说着,就去开窗。
外面,风停了,冷硬的空气进来,席卷着屋里浑浊的、带着灰尘的气息,又出去,为这尘封了两年的屋子,注入新鲜的生命。
月月单薄的身影穿梭在屋子里,痛哭过后,身心变得轻快愉悦,甚至边收拾,边哼着浅浅的歌。
陆野看着她,眼神温柔,他想,能把房子给他妈妈中意的闺女拿回来,能给小姑娘一个像样的,洒满阳光的归宿,那所受的疼,就值了!
而且,她本该就在这里。
陆野起身,慢慢踱步,环视着小姑娘的家。
带着花边围裙跟胶皮手套的小姑娘,见他起来,指指一间卧房,笑嘻嘻道:“陆野哥哥,那是我的房间,你可以进去看看。”
男人神色温柔,笑着点头。
小姑娘的房间,清一色的粉色格调,比在冯建军那里、比在“酌月”的小隔间,环境不要好太多。
大大的窗户,能看到坠落的夕阳。
粉嫩的公主床,粉嫩的大衣柜,粉嫩的大书桌……
床上摆着一个大号抱抱熊,书柜上有好几个相框,其中还有,她和陆馨雅的合照。
陆野眸光变了变,走过去,拿下来,看了又看。
照片里的陆馨雅,坐在钢琴旁,看着月月笑得开心,小姑娘十指还在琴键上,抬头看向陆馨雅,穿着米白色的小裙子,鹿眼弯成了月牙,露着洁白的小牙齿。
陆野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小月亮,谢谢你,让你苦命的干妈有了笑脸,让野哥没能留住她的愧疚,少了一点。
月月走进来,站在了他的身侧,他的想念,没人比她更懂。
“陆野哥哥。”她小声唤他。
“她很失望吧。”陆野盯着照片,嗓音略带了一点嘲弄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