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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鱼炸得金黄,盛出来,另起锅,放油,放花椒、葱、姜爆香,再放兑了黄酒、清酱汁、醋、糖等调料的汁子,然后下鱼,大火收汁。

    出盘上桌,鱼块边缘微微翘起,汤汁浓郁油亮,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很香,不是红烧,不是炖,不是糖醋,倒有点像后世的瓦块鱼。

    沈韶光还没来得及尝鲜,便看见一位时常来买玉尖面的熟客进来。

    这熟客看见鱼,眼前一亮,笑问沈韶光:“我们太夫人午间没好生吃饭,这会子吃粥,想吃点有味儿的东西,让我们上这儿来看看,这鱼卖吗?”

    对上那殷殷的眼神儿,沈韶光抿抿嘴,算了,“您端走吧。”又嘱咐一句,“趁热吃。”

    那熟客笑道:“多谢,多谢,回头我给您送盘子回来。”饭馆子卖菜,不卖盘子,这是规矩。

    新出锅的鱼卖了,沈韶光一口鱼没吃着,拿手指抹一下还没来得及刷的锅,嗯,整体咸香口儿,带一点酸甜,味儿不错。

    林晏就比沈韶光有口福多了他到底吃上了一块鱼。

    一进祖母的屋子,就闻见一股子鲜香的鱼味儿。祖母坐在榻上,面前摆小食案,食案上摆着还剩半碗的粥,并几盘粥菜。

    “阿兄回来了?”江太夫人笑道,然后便招呼人也给林晏盛粥。最近老太太又开始糊涂了。

    “你尝尝这个鱼,从外面会仙楼买的。”盘子里还剩了两块,江太夫人很大方地夹给自家“阿兄”一块。

    会仙楼是杭州有名的酒肆,至今已屹立百年,祖母这是又回到外曾祖父在杭州任太守的时候了。

    林晏尝一尝,“嗯,不错。”

    “是不错吧?但我觉得这跟上回的糖醋鱼,不是一个庖厨做的。”江太夫人铁口直断。

    林晏看祖母身边的仆妇,仆妇比个口型,“沈记”。

    林晏无奈一笑,竟还记得前两天沈记的糖醋鱼,只是后面说什么不是一个庖厨却又错了

    ※※※※※※※※※※※※※※※※※※※※

    可怜的林晏只吃了一块鱼,更可怜的沈韶光只舔了一口汤汁子。

    江太夫人心满意足:“我说不是一个庖厨做的吧?”

    瓦块鱼做法参照百度资料及梁实秋先生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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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光经济学

    新厨师于三的烹鱼技术让沈韶光有点惊喜,后面他又陆续烹了醋鱼、清蒸鱼、鱼羊鲜之类的鱼菜。

    对这些鱼菜,食客们也很捧场,特别是鱼羊鲜,最受欢迎。

    这道菜颇为复杂,羊肉先烫,再炖,再放入鱼腹中煎煮,精致复杂得很,沈韶光狠狠地把它定了最高价。

    本朝有些菜,复杂讲究得沈韶光一头雾水,比如鼎鼎大名的“浑羊殁忽”。要特选嫩鹅,鹅腹内填上肉和糯米饭,加料码味儿毕,放在羊腔里。用明火烤羊,等到烤熟了,羊却不吃,只吃那鹅

    还有炮豕,把猪肚子里塞满枣子,用苇草包上,苇草外面裹上泥,放到火里烤,烤完剥落泥块苇草,猪毛自然也剥了下来,露出嫩肉类似后世所谓叫花鸡的。但这是贵族们吃的,自然比叫花子吃的叫花鸡还要麻烦。这肉还要再过油,再隔水炖,炖三天三夜,然后再调味儿

    皇宫御膳中这种东西颇有几种,沈韶光把它们统一归类为“爷吃的不是饭,而是麻烦”系列。该系列菜品大约是承平日久,贵族们精力没处挥洒,就瞎琢磨瞎讲究的产物,类似于清代旗袍上繁复讲究的滚边儿。

    但本店的鱼羊鲜,沈韶光还是认可的羊肉提前处理是因为羊肉不好熟烂,提前煮到八分熟再放到鱼腹内,鱼羊相互借味儿,合成一个“鲜”字。

    但许是本朝人不讲究吃猪肉,于三对猪肉菜不在行。

    事实上,于三对沈韶光的“玛瑙肉”“狮子头”也很惊讶,竟然有人能把豕肉烧出这般口味

    讨论猪肉菜价值的时候,沈韶光正带着阿圆和于三出来秋游。

    重阳节秋游登高是旧俗,沈韶光又节日经济地卖了一回重阳糕,但那是节前一日卖的,重阳这日,大家都早早骑马坐车出门游玩去了。

    本来沈韶光还琢磨着要不要再找个旅游胜地摆摊儿去,但这秋游的地方没那么集中,图省事的选乐游原,不怕麻烦的选终南山,也有文人雅士选曲江亭、临渭亭曲水流觞,吟诗作赋,还有城里城外的寺庙道观,也都是秋游的地方。

    人流不集中,再说登高是个运动着的过程,能有多少人停车下马来买吃的?

    这么估算一下,沈韶光便作罢了,干脆带着阿圆和于三也出来放个假,散散心。

    沈韶光懒,不想赚钱的时候也不愿往人群里扎堆儿,比较了一下乐游原和曲江边,选了后者沈韶光觉得,这或许是因为相对比“仁者”,自己更是一个“智者”。

    沈韶光这回确实明智,长安人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地祸害曲江池,但今天来的人着实不多,毕竟重阳首选还是“登高”。

    深秋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曲江的水碧清碧清的,江面上三两只游船,间或有骑马的郎君带着奴仆从大路上行过,沈韶光估计是曲江亭那边有宴会。

    那不与自己相关,“智者”沈韶光带着她的奴仆婢子沿着曲江亭相反方向溜达了一会,看见一片风景不错的地方,便铺开布毡子,取出装酪浆的壶,打开装胡桃饼、豌豆黄、艾窝窝、菊花糕的点心匣子,又拿出纸袋子装的一包肉末饼。

    阿圆欢呼一声,相对各种甜食,明显对咸香的肉食更感兴趣。

    看看阿圆腰间的肉,沈韶光到底没说啥过节不兴凶孩子。

    这饼里塞的便是做狮子头的肉馅儿,虽有些凉了,却依旧香。

    最近,沈韶光猪肉饭菜做得越发出神入化了,常能化腐朽为神奇。

    阿圆啃一口,吹嘘道,“小娘子做饭菜顶香!”又说,“再没有比小娘子做的豕肉更好吃的东西了。”

    对店里这些精致美味的猪肉肴馔,于三开始颇有些惊讶,过了这些天,也当做寻常了。

    听了阿圆的话,于三慢悠悠地插了一刀,“那是,不然怎么以贱作贵呢?”一盘四个狮子头几乎与一盘子扒羊肉价钱等同,但豕肉什么价?羊肉什么价?

    阿圆最受不了于三的阴阳怪气:“你怎么这么说!”

    沈韶光觉得于三的话虽也算是事实,但还需拨开表象看实质。

    抬手止住阿圆,沈韶光给自己的厨师进行经济学培训:“你所谓的‘贱’只是材料,没算人力成本、时间成本、智力成本这些。”

    “一块豕肉固然便宜,但我们又是烫,又是煸,又是炖,又是蒸,放以佐料,盛以美器”沈韶光停顿一下,“当然现下还没有美器,以后会有的。经过这一番作为,这块豕肉就不是以前的豕肉了”

    阿圆和于三都抬眼看她。

    “它是上得大宴席,入得贵人口的豕肉!”

    于三:“”

    想了想,阿圆猛点头。

    沈韶光说着说着就开始“旁征博引”起来,“就譬如南边有所谓‘养母’者,买贫家幼女,教导以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各色技艺,等到了年纪,便卖往两京贵人府邸,或者平康花楼,又或者两淮巨贾那里。”不知此时是不是也有,沈韶光说的是后世的“扬州瘦马”。

    “那幼女买时,不过一两银,卖时尝有千八百两银子的。”

    阿圆抽气,算一算,千八百能买多少个自己。

    于三看看自家新主人,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所以然者何?因为中间有‘养母’的教育成本啊!就像我们的豕肉菜”

    突然听到身后树林有声音,沈韶光回头,阿圆和于三也扭过头来看,是一个穿鸦青色圆领袍和一个穿月白袍子的郎君,那穿月白袍子的正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林少尹和他那朋友,又是哪个?

    沈韶光在心里翻个白眼儿,偷听人说话还特码这么嚣张!又琢磨这俩人哪儿来的,估计是那边曲江亭酒宴逃席出来,顺着树林子绕到了这边。这都能碰上,孽缘吗?

    心里吐着槽,面上却一派和煦,沈韶光对两人一福,笑着问好:“两位郎君安好。”

    林晏微抿嘴角颔首还礼,裴斐则笑道:“又见到小娘子了。”

    沈韶光微笑。

    “上次吃了小娘子做的月签饼,甚好!”若没有后半段“养娘”那部分,裴斐或许就拿沈韶光刚才说的打趣了,但她“旁征博引”了那么一下子,再提起,未免轻薄下流,故而只说上次月饼的事后来裴斐到底问周管家,知道那饼是这位沈小娘子所制。

    穿越到大唐,沈韶光遵照淑女原则行事,脸皮薄了不少,刚才胡扯让这两人听到,本有些讪讪的,但对上裴斐这似乎也有点龌龊的人,那点讪讪也就散了,当下笑问:“想来郎君运道不错,抽了个好签。”

    “哈哈哈,那当然,那当然。”裴斐笑道。

    沈韶光继续微笑,那签子里就没有不好的果然爱听好话是人类的天性!爷要不是厨艺惊人,就凭这份本事,做个女冠或姑子,在寺庙观宇门口摆摊子抽签解签,也能奔小康。一个被厨艺耽误的半仙儿!

    “某觉得小娘子的签准得很,堪比青龙寺的了尘师父。”裴斐再次与沈韶光心有灵犀了。

    有慧眼!真知音!沈韶光半垂着脸,矜持一笑:“郎君说笑了。”

    听这俩人有来有往地胡说八道,想及刚才这位沈小娘子的惊人之语,林晏再次抿抿嘴角:“如此就不打扰女郎秋游了。”然后对沈韶光微颔首,又看裴斐,便要告辞离开。

    裴斐也对沈韶光颔首做别,“秋高气爽,小娘子秋游安乐。”

    沈韶光再福一福,也笑道:“两位郎君秋游安乐。”

    阿圆和于三也行礼。

    裴斐追上林晏,“难道你觉得自己抽的那月饼签子不准?你对小娘子们总这般冷冷淡淡,那签子没法准啊”

    习习秋风带来隐隐的说话声,沈韶光看着两人的背影,猥琐一笑,难道莫非,莫非难道,那位林少尹抽到了“必得佳妇”签?

    啧!啧!那我的签子可是太准了!那仆射的孙女,论样貌,论风度,怎么也称得上“佳”了,关键,似乎对这位少尹颇为有意其实便是庞二娘也挺可爱的。嘿,高富帅,即便是个面瘫,女孩子们也前仆后继地喜欢。

    颜狗们啊沈韶光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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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上说的八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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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腿与帅哥

    过完了重阳节,郭大郎、李娘子夫妇的余货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沈韶光送了一大盒子花糕,“路上若错过打尖的食铺子,可以垫补垫补。”

    李娘子看着那一盒子各式漂亮花糕,笑道:“我可舍不得路上垫补吃了。拿回家去,让他们也看看、尝尝这京里的东西。乡下地方可没这个。”毕竟在长安呆了这么些年,没走的时候成天惦记走,这会子真要走了,又念起它的好儿来。

    “又不远,什么时候愿意回来逛,再回来逛就是了。”沈韶光始终带着点后世地球村时代的影子。

    李娘子只道她是安慰,颇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关键是,再不能有小娘子这样的好邻居了。”

    沈韶光笑道:“可是有女、媳在身旁侍奉啊。一家子安安乐乐地住在一起,多好。”

    听了这话,李娘子笑着点头,“可不就是图这一样儿?”

    送走了前任租户,沈韶光便约请泥瓦匠和木工,开始装修新店面。在此之前,沈韶光也与旧店的房东谈好了开墙的事,并又多续了两年约。

    如今店里收入多且稳定,虽又交房租,又装修,银钱上也并不为难。

    装修不用琢磨节物节料、想方设法省钱,且有旧店做底子,两边连通起来,总要一致才好,所以也不用想什么新风格、新花样,这种装修再简单不过了。

    粉刷得雪白的墙,上面装木搁板,放些花盆绿植和西市淘来的小零碎,什么陶土胡人、胡马,草编的雀鸟、牛角的乐器之类,回头再挂两幅画,调调儿就够了。

    一式的原木色食案,地方够大,新店就不用装“面壁”的吧台了,旧店的保留原样儿也许有人独酌,就喜欢这个样式呢?

    地上铺胡毯地衣原来旧店铺的是篾席,但用上才发现,不大经用,很快就有竹条子被踢了出来,若戳上客人的脚,那就麻烦了,而且篾席不好清理,沈韶光便把主要的地方铺了胡毯。这回干脆都统一换了。

    胡毯这东西,可能是用骆驼毛、牛毛、羊毛之类混在一起编织的,深深浅浅的棕色中杂着些白,很粗的麻花纹理,有点类似后代的呢子,当然要粗得多。

    别看是异域之物,其实并不很贵,跟有名的宣城红线毯没法比,便是长安本地的丝绒地衣也比不过,但铺在小酒肆中,也算不错了,况且整体颜色风格也搭得很。

    厨房当然也扩大了,请泥瓦匠砌了薄墙,木匠做了木门,对大堂内留个传菜的窗口,向外开的窗户却是不动的。

    最让沈韶光欢喜的是,新租店铺后院里就有一眼小井,这就不用出去挑水吃了,夏天又可以做各种“冰镇”小食。

    至于后院房屋的装修,就更简单了。原本的李娘子就算个讲究人,那地上是铺了地砖的,又有房主配置的床榻和橱柜,沈韶光只把墙刷一刷,把破了的地砖补一补,配了合适的帐子铺盖,就能入住。

    沈韶光和阿圆用大卧室和堂屋,小一点的退间是开往院子的门,正好给于三。

    临搬家时,主持带着净清净慈等亲送出庵门,沈韶光恭恭敬敬地又给主持行了一礼。刚出宫时没个落脚的地方,圆觉师太不以自己清贫,不只收留,还多加厚待,沈韶光铭记于心。

    圆觉师太对她慈祥一笑。

    沈韶光笑道:“师太的饼经写完,请一定容儿拜读。”

    圆觉师太和净清都笑起来,只净慈有些不高兴。原来一心算计着什么时候撺掇主持赶这贫女走,如今人自己走了,净慈心里倒不痛快起来。就譬如一个男人看不上女友,想分手,但女友先提了分手,这男人又觉得屈辱。

    搬过来,又是一通打扫、收拾、安插,跑了两趟西市添置东西,如此又扰攘了好几日,天都有点冷了,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前面收了铺子,关了店门,沈韶光洗漱过,在屋里看了两页书,趿拉着鞋出来,指着院内厦子下挂的腊肉、猪腿并几种野味,对才洗漱回来的于三道:“这肉怎么还不红硬红硬的呢?”

    于三进屋拿根竹签子出来,戳一戳,“小娘子莫要常来看了。让你看得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是这怎么赖我呢?

    沈韶光却突然想起传说中的“量子芝诺效应”来,“

    如果我们持续观察一个不稳定的粒子,它将不会衰变。”因为“量子力学中,所谓的‘观测’将产生经典力学的物理量。高频率的观测会减缓系统的跃迁。”

    所以,真的是因为我老来看,所以这肉就腌不好?

    看沈韶光竟然当了真,于三先是惊讶,然后就笑起来。平时老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说话也时不常含讽带刺,没想到笑起来的样子,竟很干净温良。

    沈韶光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生气,反而对于三笑道:“就该多笑笑嘛,这多好看!”

    于三估计对自己表情管理出现失误有点不好意思,没理沈韶光,径直扭头回屋去了。

    自己选的傲娇小公举,还能怎么办?宠着呗!沈韶光撇撇嘴,学个于三垂眉耷拉眼的表情,又接着看钩子上挂的腌肉们,想象着这些肉变成蜜汁火方、金银蹄子、冬笋火腿

    这腌腊风干的技术,古已有之,毕竟孔子就收十条干腊肉当学费。唐人中不少爱吃腌腊的鱼、肉的据说先帝就喜欢吃鹿脯子,但今上不大喜欢,宫里做的也就少了,沈韶光便没能偷得什么师。

    幸亏于三旧主人是南边人,也庆幸那是个吃主儿,所以于三虽然对腌猪腿不很在行,但很会腌野味儿。

    沈韶光实操水平不行,但理论知识很过关。她曾做过一期专题,专门说这腌制火腿的,还曾亲自跑到江浙一带采访腌腿子的师傅。

    腌火腿是个讲究活儿,选腿子就要选好,整猪在八十斤左右,不能太小,也不能超出太多,后腿则在七八斤之间。

    取猪腿的时候下刀要小心,腿型要正,真真正正的“割不正不食”,所以后面还有“整形”这道工序。

    腌制的时候,一次次地上盐,用什么盐有讲究,给猪腿做马杀鸡的手法,也有讲究。

    经过几次上盐,约摸个把月的时间,再进行清洗、晾晒,后面还有发酵、堆叠等多道工序。不只工序繁多,且步步讲究,头年的秋冬腌制,次年夏才算腌好,而讲究的,则吃两年腿、三年腿。

    曾看八旗贵胄、杂文大家唐鲁孙先生说腌火腿时要放一只戌腿提鲜,沈韶光问那采访的师傅这种有点玄学,又很市井的事出现在稿子里,可比单纯介绍工序有意思多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手续失传了,那个正正经经穿无菌操作服,像个外科医生的年轻腌腿师傅坚定地对沈韶光摇头。沈韶光很遗憾没能给自己的稿子加点“狗腿”料。

    其实沈韶光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对火腿这种东西抱有如此好感的。她是北方人,家里并没有这些腌腊货。

    幼时,曾有南边的亲友送给父亲一只正宗或者不甚正宗的金华火腿。那只腿被炖得油腻腻、咸哈哈的,一股子怪味儿,沈韶光只吃了一口就再也没下筷子。后来才知道,或许是母亲没有把肉面或者滴油处理好的缘故。

    正经吃各种火腿菜,是工作以后。各种以火腿为主或者为辅的大菜小肴,只差点鲜掉沈韶光的舌头。

    与鲜肉比,火腿自有一股子岁月发酵的香醇味道,就像大叔与小帅哥们比一样,那阅尽千帆的眉眼,看破不说破的笑容,哪怕褶子呢,都带着时光打磨过的曲折,一比,年轻小伙子们未免太急促直白,缺了那么点“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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