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乌发被风吹乱了几缕。他很快松开我,笑脸盈盈。
「失礼了。」
7
那日船上,和青年不过惊鸿一瞥。
入燕地后,我在城中赁了一处院子作医馆,为许多女子治了难以启齿的隐疾,名气渐渐大起来。
常有妇人结伴来帮我做些杂事。
转眼半年,日子过得愈发充实自洽。
此地处于边塞,偶有北狄来犯,有镇远将军驻守,百姓倒也安乐。
直到那夜,冷雨敲窗。
隔壁院子来了几个脏兮兮的军汉,求我救人。
我慌忙过去,榻上躺着一个男人。
袍角被雨水浸湿,混着暗红血迹,衬得失血过多的脸颊极为苍白。
看见我,他艰难地笑了一下。
「是你。」
我怔住,这人正是和我一面之缘的船上青年。
顾不得多说,我掀开他的袍子。
他的右腿受了很严重的伤,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身后小兵已然哽咽。
「若不是为救我,卫副将的腿也不会这般。」
来燕地半载,我曾听过这个名号。
百姓都说,镇远将军麾下的卫小副将是天生的骁勇良将,十九岁时杀入主帐,直取狄将人头。后来又助镇远将军击退三万外敌,狄人溃败千里不敢再犯。
他们更可怜卫照夜的身世。
据说他出身极为卑贱,是镇远将军从奴隶堆里救下来的。
当时遍体鳞伤没了大半条命,却还是跟狼崽子似的,死死咬住将军的衣角不松。
我低头查看了片刻,直直看向卫照夜。
「我能治好你的腿,但是,要先断骨复位。」
军汉恼了,顿时将我一推。
「你这小医女自己的腿都治不明白,竟敢在这信口雌黄!」
他转而怒喝。
「谁请的她来?打出去!找个年长的男郎中来!」
我摔在地上,其他人将要上前。
卫照夜哑着嗓子,强撑着喊道。
「住手,别打她。」
他歪歪斜斜,探过来一只手要扶我。
我站起身,认真地看向他毫无血色的脸。
「你的腿,我有八分把握能治好,你信我吗?」
他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信。」
8
我松下了呼吸,几乎无法控制地手指颤抖。
多年郁气吐出胸口。
无数个天刚亮的清晨,我饿着肚子跟娘出门采药,山路崎岖,双脚走得满是血泡,娘会一边拿针为我挑,一边流泪。
为了省点灯油钱,顶着寒风在富户的灯笼下看医书,冻得人几乎没了知觉。
没钱买笔墨练字,就用树枝在沙地上练。
写得不好还要被娘打肿手心。
没有病人就拿自己练手,哪怕银针将手扎得满是血洞。
十三岁时,我娘生病。
为了钱,我一个人去外行医,却被人发现是女孩撵了出来。
那夜大雨,我没钱住宿,为了自保,在官衙的屋檐下蜷缩着睡了一夜,檐雨声声,我哭着恨自己不是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