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过了三天后，我娘魂不守舍的回来了，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她眼窝深陷，头发乱的像鸡窝，我喊她，她也不搭理我。我说，娘，我饿了。
我娘还是不理我，就是趴在床上哭。
我爹又回来了，看到我娘后，先是打了我娘一顿，骂我娘不该回来，然后自己坐在那里想法子。
他说，我娘留在家里，被赌场的人找上门，也是个祸害，不过回来了，也就别去赌场了，倒不如卖到青楼里去。
第二天，我爹就出去找买家了，我看着我娘，拿着一根绳子，栓在了房梁上，看着她把自己吊上去，踢翻了小板凳。
我不知道我娘在干什么。
我想我娘可能也饿了。
我就去煮饭，煮好了稀粥后，我用碗盛过来，让我娘吃，可我不管怎么喊我娘，我娘就是不下来。
我就自己把粥吃了。
真好吃呀。”
听到这里，韩风的鼻子猛地一酸，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心疼到了极点。
自己虽然也受过欺负，但好歹还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有爹娘疼爱。
可她，这个看似牙尖嘴利的女孩，从一开始，就是破碎的。
一碗药喝完了，甘瑶把那个缺了豁口的碗和断了把的勺子放下，趴在韩风的身上，接着说道，
“我娘死了。”
“后来我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死就是没了的意思。
我娘死了以后，我爹还天天去赌博，喝酒，赢了钱就买酒喝，输了钱，他没了我娘这个出气筒，就变成了打我。
我牢记着我娘说的话，别人打我，我只要忍，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别人就不打我了。
我饿呀，我拿着碗，去街上乞讨，乞求邻居们，能给我一口饭，能给我一把米。
邻居都知道我爹是个什么德行，也知道不给我吃的，我真的会饿死，他们也都给我。
别的小孩子们，都说我是叫花子，他们也打我，把我往牛粪里推，往我身上尿尿，说我是个臭蛆虫。
他们还用绳子拴着我的脖子，骑在我身上，说我是一条臭狗，他们骑着我玩。
小孩子的善恶啊，就是那么泾渭分明，他们坏，是骨子里的坏。
我以为，我只要忍忍，别人就不打我了。
可是我后来发现，我的忍让，只会被他们视作软弱，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不管是我爹，还是外面的小孩。
直到有一次，一个小孩逼着我吃屎，我不愿意吃，他们就打我。
我疯了一样的，拿起旁边的扫帚，粘着屎尿，就往他们身上打。
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他们落荒而逃。
那天下雨了，就跟现在外面的雨一样大。
我站在雨里，放肆的大笑着，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原来啊，那些看似很强大的人，竟然这么脆弱。
那些霸凌别人的人，也害怕被别人霸凌。
我站在雨里，大声笑着，雨水把我冲刷的很干净，冲走了我身上的屎尿，让我焕然一新。
我发烧了，烧了三天，好歹捡了一条命。
我拿着碗去乞讨，但是因为我打他们家孩子的事情，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是个白眼狼，是条喂不熟的野狗。”
第189章
懦弱的他
说到这里，甘瑶笑了笑，趴在韩风身上那张笑脸，笑得很是娇憨。
“我又吃不上饭了。”
“我们家也没地，地早就被被我爹卖掉了，家里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我饿呀，饿得头晕眼花，我看到了墙角那个粘着屎的扫帚。
我拿着那个扫帚，出了门，找到了一个小孩，我让他去他家给我拿吃的，他要是不拿，我就拿着扫帚堵着他家门口，往他家门口泼粪。
他害怕了，那个以前拽着我头发把我往粪堆里摔的小孩，他害怕了。
他回家给我拿了吃的，我丢下扫帚，坐在地上吃。
他趁机拿起扫帚，对准了我。
我说你甩吧，我不怕，我只怕饿，我不怕屎。
他放下扫把，跑了。
殷明啊，你知道吗？面对霸凌者的时候，一味的忍让退缩，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反抗，去让他们更害怕，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打怕他们。
他们都是畜牲，就跟村头的野狗一样，欺软怕硬。”
“你说得对……”
韩风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甘瑶嘿嘿一笑，
“我那段时间，成了我们村的孩子王，谁都害怕我，我吃的越来越多，力气也越来越大，手里那粘屎的扫把，被我舞的虎虎生风。
但是我还是打不过我爹，他是大人，而我只是一个小女孩。
他赌输了钱打我，喝酒了打我，家里没有饭也打我，说我是个扫把星。
他打我，我就跟他打，我打不过他。
我就拿着粘屎的扫帚跟他打。
我不怕屎。
可我没想到，他也不怕。”
韩风忽然有点哭笑不得。
少女接着说道，
“我又挨打了。
他骂我是个小畜生，想要打死我，我就满村跑，他追累了就不追我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的说，我是个没用的畜牲，还敢打他，留着也没什么用，明天就把我卖掉，卖到青楼里去，在那里有人能管好我。
我害怕了，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畜牲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我跑了，我漫无目的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我上了一座山，我又渴又饿，最后晕了过去。
还好，你上山砍柴的时候，发现了我，把我背回了你家。
你爹娘真好啊，他们是那么温柔，那么温和，对我那么好，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他们说，孩子啊，别怕，把这里当自己家，家里虽然穷，但不缺你吃穿。
你爹多好啊，勤劳又能干，还不打人。
你娘多好啊，温柔又体贴，还让我吃饱饭，穿衣服。
在他们身上，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父母，什么是爱。
可是啊，他们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窝囊废呢？”
甘瑶坐在床边，趴在韩风身上，语气没有半点波动。
“学堂里那些人真坏啊，原来坏人哪里都有啊，哪怕是读过书的，也不例外。
他们知道你家穷，没本事，看你瘦瘦弱弱的，就欺负你，打你。
他们看到你带了一个比你还要瘦弱的小女孩，就哈哈大笑，说你和我是野人，你也不敢反抗，不敢辩解，就低头看书。
我气不过，就跟他们吵了起来，他们就一窝蜂的打我。
你也不帮我打架，看我被打倒在地，你就推开那些人，趴在我身上，替我挨打。
回到家里之前，你和我把身上的泥土擦干净，你不敢给家里人说你挨打了，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第二天过去，他们又欺负你，我又骂他们，他们又打我，你又跟着我一起挨打。
可是啊，殷明啊，你知道吗？你反抗，最多只是挨打，你若是不反抗，那群畜牲，会做出比打你更恶心更恐怖的事情来的。
挨了几次打后，我忍不住了，我去告诉教书先生，先生却说，都是小孩子打闹，不必在意，他只管教书，不管育人。
我心想着，好，你不管是吧，那我自己管。
于是我又用了老办法，扫把粘屎，战神在世，我从茅房里冲出来，举着扫把跟他们打。
那群软蛋，又害怕了。
他们见我不好欺负，以后就去欺负你，让你跑腿，让你干活，让你帮他们抄字。
我气不过！就骂他们。
他们不敢跟我打，就等放课后打你。
我看到他们打你，就去打他们！
你埋怨我嘴太臭，总是找麻烦，总是害的你挨打。
确实啊，这些年，都怪我，害的你挨了那么多打。
就连刚刚，也都是因为我嘴贱，害的你又挨打了。”
说到这里，甘瑶忽然哭了，她流着泪，带着哭腔，看着韩风的脸，说道，
“可是啊，殷明啊，我不想再被欺负了，我不想再被人往粪堆里扔，被人像野狗一样对待了。
殷明啊，我不想再受委屈了，我真的不想再受委屈了啊。
殷明啊，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你坚强一点行不行啊，我们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殷明啊，爹娘都去世了，被土匪杀了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亲人了，我就只有你了，我就只有你了……”
少女哭着，说着。
她娘死的时候没有哭，她挨打的时候没有哭，她要被她爹卖掉的时候没有哭。
“殷明啊……别怕，阿瑶会保护你的，会永远保护你的。”
韩风闭口不言，伸手，擦了擦少女眼角的泪珠。
他悠悠叹息。
殷明老祖，当年这么软弱，这么窝囊的吗？
只是当年的他，在听完了甘瑶的哭诉后，有没有转变一点呢？
有没有变得更坚强呢？
他是希望，自己帮他，来填补那些遗憾，来帮他勇敢吗？
可是啊，修真界的弱肉强食更加明显，这已经不是勇敢能够弥补的差距了，也不是扫帚粘屎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韩风太疼了，昏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湿润，似乎有液体在往自己嘴里流。
还挺甜的。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少女正在端着碗，往他的嘴里舀着水喝，脸上脖子上还有好几个红肿的包。
“这是什么？”
“是蜜水啊，我听一个师兄说，昏迷的人喝蜜水能不至于饿死。”
少女一本正经的说道，而后嘿嘿一笑。
显得脸上的包更大了。
第190章
甄玉师兄
韩风看着少女脸上被蜇出来的包，不由得笑了，有些心疼，又带着些许埋怨，说道，
“你都是修士了，怎么还打不过一些蜜蜂啊。”
甘瑶翻了个白眼，
“切，阴阳宗乃宇宙中心，灵气最充足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受到灵气滋润变得不凡，那蜜蜂能是普通的蜜蜂吗？
我跟那些蜜蜂打了好久，哼，好在本姑娘技高一筹，打赢了！”
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战胜了蜜蜂获得了蜂蜜而感到得意骄傲的少女，韩风有些哭笑不得，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好了，喝了这碗水，就赶紧起来吃饭吧！咱俩这个月的伙食减半了，宗门发的粮食可能不够我们吃了，我们得出去挖点野菜。
还有，咱们已经两天没有去听师父讲经了，今天必须得去了，再不去要被开除出宗门了。”
“好吧，那我们就先去听课，然后再去挖野菜。”
韩风从床上坐了起来，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穿好了一旁搭着的衣服。
衣服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在他昏迷的时候，甘瑶拿去洗了。
唉，这两个相依为命的可怜人啊。
锅里，有甘瑶煮的粥，这个姑娘一直都在忙活着。
粥很稀，韩风拿出来两个带着豁口的破碗，将粥盛出来，两个人坐在破旧的小板凳上，一起吹着粥，吸溜吸溜的喝着。
偶尔相视一笑，少女眼中满是天真和烂漫。
这个经历了无数苦难的少女啊，却永远保持着一颗善良明亮的心，笑得依旧那么灿烂。
“殷明啊，你要抓紧修炼啊，这都一年多了，你咋才练气期五层啊，我都练气期九层了，我要努力修炼，尽快早点突破到筑基。
我听说，筑基后就可以辟谷了，就不用再吃饭了，靠灵气就能活，这样我就能把粮食省下来给你吃了。”
韩风看着她，这一刻，少女化作了一道光，宛如一道皎洁的白色月光般，照进了他的心里。
代入殷明，这个少女，就是他的白月光。
二人喝完了稀粥，向着山上的讲经堂走去，杂役弟子每天都有半天的听课时间，来学习修行之道。
甘瑶走在前面，韩风低着头走在后面，然而，刚进到屋子里，韩风就忽然间挨了一巴掌。
韩风迷茫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几个脸色带着嘲弄冷笑的人。
“殷明，去灵品店给我们几个买几瓶甘露酿。”
为首的一个弟子懒洋洋的说道。
不是，殷明老祖当年的地位这么低吗？谁见了都能打一巴掌随便支使啊？
“你踏马谁呀，爷爷凭什么要去给你买东西？”
这次不用甘瑶说话，韩风自己就生气了。
这特么也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