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所以,她打算在男人死之前回娘家改嫁,动作快些,改嫁后男人才死,名声能稍微好点。只是稍微好点而已。
反正名声已毁,张云儿是破罐子破摔,回头嫁入林家,再不去她婆家那边
,那外人说得再难听,她也听不见。
两人将婚期定在了半个月后。
婚期临近,林盛昌忙得脚不沾地。再怎么不准备,一张新床是要的吧?总要给新嫁娘做几套新衣。
林家有喜,家中却没什么喜气。其实全家上下还指望着父子俩搬回沈家,再背靠沈家多赚银子呢。
结果,林盛昌转头就要再娶父子俩,不再想着回沈家,这对林家上下,都没有好处。
不是没有人劝林盛昌,但他铁了心。
于是,林家上下都觉得张云儿不是个好人……谁家好人会在自己还是有夫之妇时就去勾引有妇之夫呢?
更气人的是,林盛昌自己还往上凑。
姚娉婷心里特难受,又回了两趟娘家,期间还遇上了姚红梅。
姚红梅被禁足一段时间后,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许中瑞到底是放了她出来。
按理,被关了这么久,姚红梅该老实一点,但是许中瑞很过分,那外头院子里养着的花魁红颜还好好的,甚至还大了肚子。
姚红梅可以忍受许中瑞偶尔偷吃,却绝对不允许其他女人替他生孩子。即便要生,那也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养得住再说。最快,也得是七八年以后的事。
她自己不敢找许中瑞谈,于是回娘家搬救兵。
姚娉婷也是回娘家搬救兵的,她再不赞同公公娶一个出身比林家还不如的女人,儿媳妇也管不到公公头上。只能寄希望于让娘家人出面劝一劝。
姐妹俩同一日回娘家,前后脚进门,都是眼睛红红直奔住院。
白氏看着姐妹俩,只觉得头疼。
听完了姐妹俩的诉求,白氏觉得有必要谈谈。亲生女儿这边,他们不太好出面,但为了女儿,硬着头皮也要找林盛昌讲讲道理。
而至于姚红梅,白氏不想管这丫头,但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许中瑞的错,不管留不留红颜母子,许家都会给一些补偿,事情都已经出了,这送上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姐妹俩得了准话,出门时心情还不错。
姚娉婷看到姚红梅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心里就满意了,阴阳怪气道:“妹妹,那抢去的夫君可好?说起来,还得感谢妹妹,不然,如今为红颜母子焦头烂额的人就是我了。”
姚红梅不甘示弱:“既然姐姐过得好,为何又要哭着回来呢?”
两人互相瞪视,互相看不顺眼,最后不欢而散。
*
姚东家找林盛昌谈了一回。
两亲家坐下来吃了几顿饭,没能改变林盛昌的决定。
姚娉婷心中戾气横生,既恨自己爹娘定下的这门婚事,又恨林盛昌再娶,也恨林家骗婚。
是的,在姚娉婷看来,林家就是在骗婚。
明明父子俩已经被沈氏厌恶,转眼就被撵出了门。居然还聘她做沈家的儿媳妇。
姚娉婷嫁的可是沈家,而不是林家!这不是骗婚是什么?
在与母亲谈过几次后,姚娉婷就觉得自己往日太天真了。母亲给她说了一些女子改嫁的先例。没有哪一个女子再嫁的家世能比得上一嫁。
也就是说,如果她离开林家,下一个婆家还不如林家呢。
夜里,夫妻俩躺在床上,姚娉婷霍然翻身坐起,怒瞪着枕边人:“你的意思是,你那个即将过门的继妹,是你爹的亲生女儿?”
林继宗冷眼看妻子折腾了几天,眼看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只好说了实话。
眼看妻子如此愤怒,林继宗心下愈发厌烦,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大半夜的,你小声点,别扰人清梦。”
姚娉婷一把揭开他的被子:“你把话说清楚。”
“已经很清楚了。”林继宗叹口气,“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这一辈子都欠了你的。但……以后我会尽力弥补。”
“你拿什么来补?”姚娉婷忽然发了脾气,将扯过来的被子狠狠丢出去,偏偏力气不够,被子还在床边挂着。她气得翻身坐起,抬脚就踹。
连踹了好几脚,愣是把被子踹下地才收脚,但她心中的愤怒却未减轻半分,最后气到趴在床上大哭。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原来你不光骗婚……”
姚娉婷又不傻,在这一瞬间里想了许多。
每个人都有私心,将心比心,姚娉婷就做不到将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视同仁,哪怕那是自己的亲妹妹的孩子也不行。
也就是说,即便林盛昌有几分做生意的手段,到他老死时多半能攒下些银子。那些银子也落不到林继宗的手里!
而林继宗从小就被抱到沈家教养,和自己的亲爹娘还有亲哥哥都不亲密,也不能指望您家大房分他家财。
说是沈家的儿子,城里首富的外甥。结果呢,几头不靠,都嫌他多余。
姚娉婷感觉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才会嫁给林继宗,陪着他一起被人嫌弃。
“不!我不甘心!”姚娉婷哭了许久后,靠坐在床头开始想对策。
林继宗很困,也是知道姚娉婷会不依不饶,干脆扭头就睡。
一夜无梦,林继宗睡得很沉。等到早上醒来,刚伸一个懒腰,就对上了姚娉婷阴鸷到明亮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姚娉婷一把抓住他的手:“沈家那边咱们还要争取,但……在此之前,咱们得保证你爹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林继宗自己就是个恶毒之人,却也从来没想过要杀谁,闻言下意识就觉得妻子是想抹黑张云儿那女儿的身世。
其实他也觉得张云儿那个孩子不一定是林家血脉……一个女人,同时和几个男人来往后有孕,凭什么笃定那孩子是其中一个男人的血脉?
到底是谁的种,怕是连女人自己都不清楚。
“你想怎么做?”
姚娉婷咬牙:“这个世上有很多致人虚弱的药粉,你去买点来。”
林继宗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得好轻巧啊,像买颗白菜似的。
“你要杀人?”
姚娉婷瞪着他:“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若是出事,我也逃不掉。”
林继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想要让父亲不认那个孩子多的是办法,没必要对人下毒手。”
“但有些男人就是眼瞎,只相信自己心里认为的。”姚娉婷冷笑,“你爹人到中年也没个自己亲生的孩子,我看他是有点魔怔了,他非认为那个是他的亲生女儿,那就不管是不是,他心里都这么认定了,旁人说再多,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这话也是事实。
林继宗脸色难看:“那也不能杀人。”
姚娉婷扭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眉眼,忽然嗤笑一声:“一个大男人,做事畏首畏尾,还不如我一个女人能扛事,怕这个怕那个,该你的东西不知道争取,就等着旁人施舍,你又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只张嘴等着,有点好事都落不到你头上。”
她翻了个身躺下,“没种的东西!”
林继宗面色乍青乍白,忽然就不想阻止她了,事情成了,对他而言只有好处,若是不成……他又不知情。
“我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总归不能伤害旁人。否则,我先就饶不了你。”
姚娉婷冷哼了一声。
很快就到了大喜之日,林家张灯结彩,迎接新妇过门。
比起林盛昌上一次成亲的排场,这一回堪称寒酸。什么都是凑合,红绸是之前家里后生成亲剩下的,林盛昌身上的吉服是租的。
原本他想买,但他手头拿不出多少钱财,买下来的吉服看着不精致,料子也不好。同样的钱财拿来租吉服,看着就特别像样。
反正这种衣裳都是成亲的那天穿,之后就再穿不出门,林盛昌手头拮据,选择了租。
样样都是凑合事儿,林盛昌接来了张云儿时,心里还怕她不满意。
揭开盖头,张云儿眼中都是笑意。林盛昌见了,总算是放下心来,说了自己的担忧。
张云儿笑容更深:“你觉得是凑合,可这已经比我第一回嫁人时要隆重,再嫁还能得你郑重以待,我没选错人。以后啊,我们俩好好过。”
这般善解人意,也让林盛昌心里再不能攀附沈家的遗憾减轻了不少。
新婚之夜,被翻红浪,一双新人你侬我侬。
翌日,改名为林萍儿的姑娘,拎着个小包袱入了林家。
林家其他的人都不喜欢母女俩,但林盛昌看着面前的姑娘,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当然了,因为张云儿确实是同时和两个男人来往生下的林萍儿,林盛昌也下意识在这孩子身上寻找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容貌上不太像,林萍儿更多的是像她娘,容貌只能算清秀,完全比不上沈文思的精致。
林萍儿不是美人,林盛昌心头有些失望,但这孩子的两个拇指指纹特别圆,正中间一个小圆圈,这和他的拇指是一样的。
林盛昌兴致勃勃带着母女俩和全家见面,还问女儿向几个兄弟讨见面礼。转头看到儿媳妇,随口嘱咐:“姚氏,以后多照顾一下你妹妹。”
姚娉婷垂眸:“父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她说话时,伸手握住了林萍儿的手轻轻摩挲着。
林萍儿只觉得毛骨悚然,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又怕得罪了这个嫂嫂,只硬着头皮道:“嫂嫂,我很能干的,以后你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
这话并没能让姚娉婷开怀,她嘲讽道:“妹妹,我身边有丫鬟伺候,脏活累活都轮不上你。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低贱,你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也是这林家的主子。女儿家,得骄傲些。”
林萍儿连勉强的笑容都扯不出,她很确定嫂嫂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在林家上下,除了继父,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她。
等到母女俩独处时,林萍儿再也压不住心中恐惧,哭着道:“娘,我想回家。”
“没出息的东西。”张云儿张口就骂,“你以为那家里都是好人?林家人再恨你,却不会把你贱卖了,你爹……外头认识的人多着呢,他一定会给你找门好亲事。”
林萍儿胆战心惊:“可是我觉得没有整个林家一个人喜欢我。”
“不用管他们,你爹喜欢你就行了。”张云儿叹气,“委屈只是暂时的,娘不会害你。你记得多讨好你爹,若你不想和林家人多相处,就关在房里好了,有空给你爹做几双鞋。等你出嫁了,日子就好过了。”
张云儿语气笃定,林萍儿心中却并不乐观。
“我这样的身世,能找什么好婆家?”
从小,林萍儿的身世就很受争议。
大部分人是私底下议论,对着她指指点点。但有些人就特别恶毒,会当面问她姓什么,她说了自己姓孙,旁人却说不对,说她姓林,或者说她姓李。
小时候林萍儿不懂,一本正经纠正旁人,却惹得一群人阵阵发笑。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长大后回想这些过往,心中只觉屈辱万分。
有时她很想质问母亲为何要如此不检点,害她被人耻笑,但她到底胆小,不敢真的开口问。
“娘,旁人都说我是杂种,说我父不详,正经人家娶儿媳妇,至少要求姑娘出身清白,我这……谁会要我呢?”
这话真戳着了张云儿的肺管子,气得她浑身发颤:“死丫头,你想气死我?信不信我抽你?”
林萍儿一想到林家上下看她的那种眼神,就像是看阴沟里的老鼠,她住在这家里的每一息都觉得不自在。听了母亲的话,梗着脖子道:“抽!你抽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哪儿都不是我的家……”
说到后来,嚎啕大哭。
张云儿高高举起的手僵住:“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林萍儿惊呆了,泪水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你不要脸。”
她怕被母亲责备,起身就跑。
因为屋子不够宽裕,林萍儿冲出门时,还撞到了张云儿的肩膀。她不敢回头,准备往大门处冲,还没跑几步,手臂被人抓住。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萍儿想抽手臂,抽不回。
姚娉婷强行将人拖到了自己房里:“大姑娘了,别老往外跑。尤其你还在哭,让人看见,该要多想了。来,喝杯水润润嗓子,没多大的事儿,当初我还没嫁人的时候,也经常和爹娘吵架。现在想想,就特别后悔,真不该那么任性。”
林萍儿手中被塞了一杯温热的茶。
第187章
这人哭过一场后,就会变得特别渴。 林萍儿都没多想……
这人哭过一场后,
就会变得特别渴。
林萍儿都没多想,只哭着自己的苦命,不知不觉间就将那一杯茶喝完了。
茶喝下肚,
理智回归,林萍儿也知道自己不该贸然跑出门。
关键是她没有地方可去。
这跑出去了,再想进来,
就得有人出去寻她。
她不敢赌。
罢了,
还是别出门,
等着出嫁以后有自己的家了,
再好好经营以后的日子。
没多久,
张云儿过来劝说,林萍儿顺势消气,回了自己的房。
而就在当天下午,
林萍儿浑身红肿,还特别痒,严重到说不出话。
张云儿改嫁时还带着女儿,可没想送女儿去死。当即就要去请大夫,
林盛昌更是忧心,将这附近几位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过来。
而林萍儿不是中毒,
说是吃了相克的东西。
而她到底吃了些什么,
她自己说不出话,张云儿只能靠猜。
大夫猜不出个所以然,也留了一些药。
但是,林萍儿喝了药之后,一点好转都没有,
又熬了一日,撒手人寰。
张云儿悲痛欲绝,
从未想过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倒在女儿的床前,连声喊着报应报应。
对于林萍儿的死,林老婆子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孙女,但儿子认定了此事,她又说服不了儿子。
死了也好。
人死不能复生,张云儿再难受,也还是开始着手给女儿操办丧事。
林盛昌也感受了一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由他做主,将林萍儿葬到了郊外的荒山上。
*
温云起一直有派人盯着姚娉婷,不过,林家上下总共也没要几个下人,他手伸不进林家院子去。
林萍儿出了事,他往前倒推,才猜到是姚娉婷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