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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上辈子柳正阳被众人起哄着,没注意屋内情形。温云起却看到新嫁娘是靠在床柱子上,背她的是姚红梅的亲弟弟。

    姚家兄弟姐妹四人,老大姚娉婷,老、二是她嫡出弟弟姚奇林,老三姚红梅是庶出,老四同样是庶出,姐弟是一母同胞,由同一个姨娘所出。

    今儿姐妹俩出阁,都是由自己的亲弟弟来背。

    方才姚家的二公子背了姐姐出门后,这会儿已经去前面招待宾客。

    背人的姚四公子背影单薄,他还煞有介事地警告温云起:“你敢对我姐不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温云起这时候该表态,而他没有表态,而是伸手上前去扶住新嫁娘的胳膊。

    姚四林面色有些紧张:“不用你帮忙。”

    温云起态度温和,语气不容拒绝:“这么多人在呢,万一你没背好,可就闹笑话了,快走吧。”

    姚四林见他只是扶着,也想赶紧把人送上花轿,脚下匆匆往前院走。

    一双新人在离开姚家之前,得去拜别长辈,但一般都是新郎对着岳父岳母磕个头,表决心会好好对待人家姑娘云云。说完了后,就可带着新嫁娘离去。

    温云起不想跪这二人,即便换亲之事不是夫妻俩所愿,但他们有包庇姚红梅,还逼着姚娉婷嫁给柳正阳,这才害了柳正阳一家人。

    他们不是杀人凶手,可柳正阳之死,却与二人有直接的关系。

    因此,温云起在准备跪地时,双手朝两边伸展,做出一副行大礼的模样,却因为离姚四林太近,“不小心”挂掉了新嫁娘头上的盖头。

    大喜之日,没到揭盖头的时候就露了新嫁娘的容貌,在当下算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因此,看到盖头飞起来,众人都别开了脸,也有一半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瞅了新嫁娘一眼。

    这屋子里人多,特别热闹,不知道众人有没有发现新嫁娘不是姚红梅,温云起准备弯腰时,忽然侧身指着姚四林背上的女子。

    “这……这不是三姑娘啊!”

    一言出,满室皆惊。

    那些不好看新娘子容貌的人都看了过去,虽说大家女子出嫁之前少见外人,但也不是见不得人,今日能够在这屋中的人除了柳正阳带来的人外,其余都是姚家的亲戚,其中有不少人都能分清楚大姑娘和三姑娘。

    姚父眉头紧皱。

    姚母吓一大跳,在主位上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去看姚四林背上的人,见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脑子一瞬间想了许多,厉声呵斥:“这是怎么回事?红梅呢?”

    她太过着急,也太过愤怒,在人前就开始叫庶女的闺名。喊完之后,看到背人的庶子,眼神里几乎喷出火来:“问你话呢?”

    姚父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抓住妻子胳膊,又捡起盖头给昏迷不醒的女儿盖上:“怎么弄错了人?”

    姚母已经想到了这里面的阴谋,厉声呵斥:“去追!”

    当即就有不少亲戚带着下人追了出去。

    温云起早已退到了人群之中。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终于不用再装了。陈正康挤到了他的旁边:“正阳,这怎么办?”

    温云起侧头看他一眼:“大哥觉得呢?”

    陈正康皱了皱眉:“姚家看起来也不至于糊涂到大喜之日把新嫁娘弄错的地步啊。”

    “我也这么想。”温云起压低声音回,“刚才我们来时刚好赶上许家接人,你有没有看到那个新嫁娘的动作,她是愿意的!那么多人起哄,她哪怕是眼睛看不见,也不可能聋到分不清自己上的是谁家的花轿吧?”

    陈正康深以为然。

    他也想这是误会一场。

    可事实摆在眼前,原本该是弟媳妇的姚三姑娘欢天喜地的上了许家的花轿,该上许家花轿的大姑娘却满身酒气昏睡不醒。要说这里面没算计,他第一个不相信!

    在场众人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姚家夫妻明显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姚父勃然大怒,吼道:“四林,你跟我进来!”

    父子俩去了后面的小间。

    屋子里比方才更加热闹了,不过方才是起哄,此时众人则是议论纷纷。

    姚母急匆匆带了女儿回房,又叫了管事过来方才后院接亲时的情形,很快就得知自己女儿是从姚红梅的屋子里被接出。

    她立即吩咐管事押住了丫鬟。

    丫鬟若是不知情,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柳大伯一脸茫然,紧紧抓住温云起的胳膊,好半晌才低声问:“这……闹笑话了?”

    今日的姚家,注定是一场笑话。

    温云起颔首:“大伯,你看清楚没有,三姑娘不愿意嫁给我!一会儿咱们主动退了这亲事!”

    柳大伯:“……”

    第175章

    这门婚事是柳大伯牵线搭桥,一直都是他出面与姚家交涉,想要退

    这门婚事是柳大伯牵线搭桥,

    一直都是他出面与姚家交涉,想要退亲,也必须经过他的手。

    柳大伯面色复杂:“先看看。”

    想到什么,

    他眼中露出几分喜色,一把抓住了温云启的胳膊,力道还挺大,

    “万一……”

    万一那边已经完婚,

    姚大姑娘到了该嫁的日子没能嫁出去,

    名声上会受影响,

    再寻一门比许家还要好的婚事会很难,

    兴许会将错就错也不一定。毕竟,柳正阳也是姚家人亲自挑出来的女婿。

    哪怕只能配庶女,可嫡女名声已毁,

    许多人家宁愿相看庶女,也不会考虑姚大姑娘。

    此时堂中挤着许多人,柳大伯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温云起一看他亮晶晶的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即无情地泼了一瓢冷水过去:“姚大姑娘脾气如何?遇上这种事,她会不会闹?”

    柳大伯卡了壳,

    脸上的喜意顿消。

    姚家两位姑娘各自是什么性子,

    柳大伯想要将其娶做侄媳妇,自然早已打听过。

    大姑娘嫡出,又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从小受宠,脾气很大,

    在长辈面前也会偶尔放肆。三姑娘脾气好,温柔可人,

    受了委屈也多是求长辈做主。

    打听到这些消息,柳大伯是真觉得姚三姑娘是自己侄子的良配,这才费尽心思和姚家搭上了线,这期间还花费了不少银钱。

    原觉得值,可今儿出了意外……好亏啊!

    做生意的人嘛,无论碰上什么事,先想到的就是赚,实在不行,少亏也是赚。

    为了和姚家结亲,柳大伯花费不少人力物力,还耽搁了侄子的大好年华,快二十岁的人了,连婚事都没着落。

    一想到此,柳大伯就觉得呼吸急促。

    这……他怎么对得起弟妹?

    若是侄子以后没找到个好的媳妇,他百年之后,哪儿还有脸去见弟弟?

    他这些年对母子三人多有照顾是真,可他掺和了侄子的婚事没办好也是真。兴许没有他的插手,侄子还能早早寻到良缘呢。

    想到此,柳大伯心里很不安。

    一片闹哄哄中,姚三姑娘去而复返,还是那一身大红嫁衣。

    不是她一人回来的,身边还陪着许家的公子。

    许公子许中瑞也是一身红衣,伸手护着姚三姑娘。看到两人走进来的那副亲近模样,整个大堂都静了一瞬。

    二人在跨过门槛时,许中瑞甚至还扶了一把姚三姑娘的肩膀,这……兄妹之间都不该这么亲近。

    而姚三姑娘没有阻止,还一副羞涩模样。

    两人这应该是打算将错就错了。

    温云起很快就察觉到众人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喜之日,未婚妻被人接走,势不如人,再多的憋屈和愤怒也只能压着不敢发作,忒倒霉了。

    许中瑞进门以后,对着姚父磕头:“小婿见过岳父。”

    姚父看到二人相携进门时,心里就有了预感,对于三女儿的婚事,他并不怎么看重。从头到尾想要抓住的就是许家这门姻亲。

    许家没有退亲的意思就好。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说清楚,可不能糊里糊涂地过去。

    “你接错人了。”

    许中瑞握住了姚三姑娘的手:“刚才得到消息时,我与三姑娘已行过大礼,在许多宾客的见证下拜堂成亲了。想来这兴许是天意,既如此,还请岳父成全我二人。”

    姚红梅满脸羞涩之意,也跪下去叩头:“女儿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但婚事以拜天地为准。这已经成了礼,父亲若是不成全女儿,女儿……女儿……以后……”

    她欲言又止,泪盈于睫,浑身微微颤抖着,仿佛有千言万语不好在人前解释,似乎被人迫害了一般,看着特别可怜。

    姚父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将女儿送去后院的姚母赶了过来,还未进门就听到了这对未婚夫妻的话,心知两人想将错就错。

    这二人倒是将错就错了,她的女儿怎么办?

    姚白氏怒到了极致,冲上前就想打人。

    姚父反应飞快,上前抓住她胳膊:“你别太激动,刚才中瑞说了,他愿诚心求娶梅儿。”

    这一句话语气特别重,白氏瞬间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她从男人眼中看到了郑重之色。今日她若敢当着众人的面骂庶女,男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想明白这些,白氏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冲击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你……”

    姚父沉声道:“扶梅儿起来,一双新人已经拜过天地,回不了头了。”

    白氏愣了足足好几息,总算反应过来,缓缓上前,握住了姚红梅的手,语气温和道:“既如此,这大概是天赐的缘分。”又嘱咐未来女婿,“中瑞,你若不好好对待梅儿,因为今日错嫁之事怪罪慢待于她,我饶不了你。”

    眉眼和语气都特别温柔,但捏着姚红梅的手指尖都泛了白,掐得姚红梅痛到直吸气。

    许中瑞看出来了,轻轻抽回了姚红梅的手。

    “家里还有宾客,小婿这就告辞了。再多的错处,等到回门那一日,小婿再来告罪。”

    语罢,护着姚红梅扬长而去。

    大堂中宾客们并没有离开,因为柳正阳还在呢。

    姚父定了定神,许家这个门姻亲稳住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他扭头看向自己定好的另一个女婿,又看了一眼自家妻子。

    此时白氏眼睛血红,明显是恨毒了。

    乍一看挺平静,实则胸腹间怕是波涛汹涌,恨意滔天。

    原本姚父是想提出将大女儿嫁给柳正阳……就大女儿那个脾气,低嫁对她更好。无论在婆家怎么发作,都不会被长辈训斥,反而还得捧着她。拍了桌子,婆家不敢吭声,兴许还要反过来问她手疼不疼。

    他真觉得这婚事不错,可看妻子这副模样,他是提都不敢提。

    不是怕妻子,而是妻子正在气头上,不会好好考虑事,兴许会与他吵。

    “正阳啊。”

    温云起上前一步:“伯父,我在。”

    “今日的事情,是我们姚家的错处。”姚父上来就认了错,“宾客这么多,我也不好跟你谈太多,这样吧,你先带着迎亲队伍离去,回头咱们再细聊。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

    他到底是舍不得柳正阳这个女婿。

    倒不是说柳正阳有多好,而是大女儿在临上花轿时被人抛下,名声着实不好听,再想要选一门好亲事,怕是不容易。

    既然选不到好的婆家,那干脆就选个好后生,穷苦只是暂时的,好日子在后头。

    温云起一脸为难,看了一眼柳大伯。

    柳大伯看出来姚家是想再考虑一下……既然是考虑,侄子就不是没机会,若是尽力争取,两分的可能兴许能变成六分。

    奈何侄子不愿意!

    瞧瞧,这都催他出面退亲了。

    既然要退亲,那就不能私底下谈。姚家势大,柳家在他们面前根本讲不起道理,好在姚家也要脸面,如今是柳家吃了亏,当着众人的面谈赔偿,柳家才有可能得到好处。

    不是柳大伯不大气,而是生意人都会看紧自己的荷包,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柳家要的赔偿得姚家心甘情愿拿出来,那是真金白银,姚家能愿意才怪!

    “姚东家,这……事情弄成这样,我们两家的婚事肯定是不成了,可是我们柳家在这场婚事上真的算是尽心尽力,诚心诚意想要迎姚姑娘做媳妇,昨晚上我侄子还跪在我面前承诺会好生对待姚姑娘。这近两年来,不说我们在这婚事上花费了多少银子,光是精力……我头发都白了不少呢。”

    在场大多都是人精,都听出了柳大伯的话话中之意。

    这不光是要讨回他们在两家谈婚论嫁这一年多以来的花销,还要让姚家赔偿他们所花费的精力。

    精力这东西和送出去的礼物不同。

    那送的礼物丁是丁,卯是卯,明明白白摆在那儿,该值三两就值三两,该值十两就值十两,柳家花了多少银子,不说能算得清楚,大概还是知道的。

    可是精力……到底花费了多少呢?这又要怎么算钱?

    如果不算钱,那柳家就还是吃亏了嘛!

    姚父的脸色不好看,紧紧盯着柳大伯:“今日之事是意外……”

    柳大伯既然铁了心要讨要赔偿,就知道会和姚家撕破脸,这会儿也不留情面了,接话道:“不管是不是意外,咱们两家定亲是真的吧?我定下的侄媳妇被人接走了,你们黑不提白不提就想让我们离开,哪有这种道理?今儿你们不给个说法,我们还就不走了。说句难听话,你们这和骗婚有何区别?”

    骗婚?

    温云起出声:“我也觉得是骗婚。姚三姑娘之前还与我约定好了白头偕老,转头就另嫁他人,她方才连一点伤心都没有,哪有半点要嫁给我的心思?”

    柳大伯原本就怀疑今日之事是姚家三姑娘的算计,听了侄子的话,愈发笃定了就是姚三姑娘抢了亲姐姐的婚事。

    此时柳大伯忽然有些庆幸,好在这丫头没有进门,否则,全家绑在一起还不够她耍弄。

    她耍柳家人,就跟耍狗似的。

    错了错了!

    柳大伯再一次深恨自己识人不清,嘴上却不饶人:“去年好像出过一场骗婚的案子,那女子一家骗了男方十多两银子的聘礼,最后全家入狱。姚东家,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但如今婚事不成了,你们总得赔偿我们付出的银子和精力。”

    要问柳家人在这场婚事中付出了多少银子……光是柳母手头拿出来的,就有二十多两,不算柳正阳私底下送的那些礼物,柳大伯自己也悄悄往里贴了七八两银子的花销。

    当然了,他贴的这些就没指望侄子能还,甚至还是瞒着家中妻儿贴补的。

    温云起提醒:“大伯,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的宾客,他们还等着我接新嫁娘回家呢。”

    柳大伯满脸懊恼,拍着大腿道:“是大伯对不起你,这……一会儿我去跟那些宾客道歉。但,柳家今儿注定是要沦为一场笑话了。”

    姚家手头有个十来间铺子,每月的盈利大概有七八十两,但生意人手头从来不留现银,有时候银子还没赚到,就已经花了出去。

    让姚父拿出个百两银子,他会很心痛。

    此时姚父心里就特别厌烦,但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切。他知道妻子的嘴皮子利索,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男女之间起了争执,若是男人咄咄逼人,就显得特别小气。人活一张脸,此时若是妻子出声,想来面前这叔侄二人也不会太过分。

    白氏正在气头上,察觉到了男人的眼神,却也假装看不见。今日是她女儿吃了大亏,看好的如意郎君飞了,这男人不说惩戒算计一切的罪魁祸首,反而还成全了祸头子……女儿以后婚事还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呢,她才不要帮包庇坏人的男人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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