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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何瑨宁凶神恶煞地扯住小秘书:“小褚,我姐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小褚赔笑:“瑨宁,对不住,这也是娓妮姐的意思,我就是个拿钱打工的。”

    何瑨宁被关了一个多礼拜,之前一直在阴郁,到了这个点儿上终于整个人都暴躁了,挥手就直接抽了小褚一个耳光:“你他妈跟我说!”

    小褚不笑了,捂着脸溜边儿走。

    “回来!”何瑨宁惶恐地拽住他,“怎么回事儿?!”

    小褚一皱眉:“娓妮姐是为你好。”说完奋力甩开何瑨宁,惶惶地出门了。

    何瑨宁冲上去要堵门,晚了一步,脑袋被撞了;气急败坏去扭门的时候,外面的小褚正在拿着钥匙反锁。

    何瑨宁狂怒着踢了铁门一脚,顾不上疼,又一瘸一拐地红着眼冲到阳台上对着楼下何娓妮的车子怒吼:

    “何娓妮!你他妈非法拘禁!”

    一时间整个小区都是何瑨宁的声儿。

    何瑨宁居高临下,隔着铁花栏杆见何娓妮木着脸坐在副驾上没搭理他。何瑨宁眉毛都快扭成一团,一个闪神忽而发现楼底下一直停着的一辆银灰色海马不见了。

    何瑨宁没顾上去看何娓妮,盯着原先停海马的那一小块儿地方,心下突然一沉。

    何瑨宁被软禁着的这几天一直守着电视电脑看,刚开始方驰的枪击案在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这两天就只剩议论,没见有新的文章报道;何瑨宁凭着职业敏感就觉得这事儿不好,八成是警方那边已经开始封锁消息了。这时候何瑨宁家楼底下就突然冒出一辆银灰色小海马,日夜兼程地停在同一个地方,车头正好对着何瑨宁家的小阳台;何瑨宁晚上关了客厅大吊灯偷偷摸摸潜出来看,曾经在后半夜看到海马车里有烟头在一明一灭。

    何瑨宁知道市局刑队里有一辆没上白牌的海马,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辆;在那海马不眠不休地停了几个昼夜之后,何瑨宁不得不估摸着这车就是公安局开来监视自个儿的。警方会监视嫌疑人家属,最大的可能就是嫌疑人在逃,警方需要在嫌犯可能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

    何瑨宁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有点儿激动。他上了瘾似地一天出阳台看那小海马六七回,为的就是确认一下何穆是不是还在逃。

    在逃,至少说明何穆尚有一丝生机。何瑨宁前思后想,觉得似乎何穆逃出来会是个最好的结果;何穆在刑队里有董亚曦这几个心腹,真想逃不是逃不出来。

    那辆海马仿佛就是何瑨宁生的希望,但是这会儿海马开走了。

    何瑨宁心头一紧,觉得窒息得慌。他冲回去看刚刚何娓妮到底动了自己家什么东西,竟发现家里原本搁着座机电话的地儿被拔得只剩一条线,何娓妮二话不说把他家的电视和电脑统统搬走了。

    何瑨宁木木然站在空荡荡的电脑桌前,手指在桌沿边儿上抠得直发白;他忽而深切地觉得,何穆八成是要完了。

    44

    继续出逃

    “让开,我是住户,我要出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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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亚曦上城西看守所里寻了个年龄体格跟何穆差不多的犯人,默默地带出来提审。

    刘立志眉毛有些不忍地皱了一下,跟董亚曦沉默着对峙了几秒钟,还是讪讪开口:“要弄伤痕的赶紧,这人身上不能有死后伤。”

    “知道。”董亚曦一甩烟蒂,转身进审讯室去了。

    石嘉文在桂安桥底下拉了两大桶河水回来,董亚曦叫人把河水往大盆子里一倒,摁住犯人的脑袋就往水里淹。

    刘立志在审讯室门口烦躁地抽烟,等那犯人渐渐消停了,这才走进去帮忙剥衣服换衣服。

    “鉴定中心那边儿,你打好招呼了么?”刘立志问他。

    “打好了。”董亚曦阴沉着脸,“到时候让家属来签个字,弄好了直接去火化。”

    “让娓妮姐来签字,别叫小何。”刘立志看他一眼,“小何可能认得出来,保不齐又要出什么岔子。”

    “再过几天都泡烂了,谁还认得出来?”董亚曦疑惑地看老刘一眼。

    “难说。”刘立志干脆地下了结论,不再说话了。

    何瑨宁把何娓妮塞给他的盒饭扒了几口,蹲在衣柜前面开始划拉自家的床单。

    何瑨宁把自己家里能扯的大幅布匹都扯了出来,用裁纸刀划成条拧成绳,结结实实地弄出一条长绳子来。

    阳台上锁着铁花,何瑨宁前前后后把自己家侦察了一遍,只有浴室里有个半米见方的小气窗,他要是有心出去,从那儿也不是不可以。

    何瑨宁边划床单手边抖,心里倒是冷静得很。何穆一定是出大事儿了,不然何娓妮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地隔绝自己与外界的联系。何瑨宁觉得自己一定得想个法子先跑出去,他得知道外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然后再做进步一的打算。

    顶好就只是何穆又被抓回去了,受些皮肉之苦是肯定的,至少还留得住一条命在。

    最糟就是何穆死了,还是在追捕的时候当场击毙;何瑨宁知道他们市局向来喜欢搞这个名堂,但凡是闹得大了点儿的刑案嫌疑人,一律能击毙就击毙。早年间凫州市局五年内当场击毙了四个,闹得最大的就是在小西厢围剿流亡毒枭郭一臣的时候,何瑨宁见验明正身的照片上那毒枭被打得脑浆横流,开枪的下的是狠手,一点儿救活的余地都没留。

    验明照是内部资料,何瑨宁看得有些不忍,看了何穆几眼倒也没问为什么要做到这么绝。

    有些嫌疑犯一旦处在一个重要位置,死亡就不仅仅是正义的呼声了;身上牵扯太多利益的人,黑白两道都想让他死,所以与其让他在司法程序里再多捅出几个篓子,还不如在这人没落网之前就一枪给个痛快。

    何瑨宁系好绳结后打了个寒战,他知道何穆的心腹是心腹,但这会儿何穆失了势,保不齐心腹们就会掉转枪口反补一枪。再说何穆算是年纪轻轻爬到正局级位置,官场上上下下盯着他的人多着呢。

    何瑨宁胆子一横,栓好了长绳往楼下扔。时值半夜,楼下的小区幽幽暗暗像个大黑洞;何瑨宁踩着凳子颤颤巍巍爬到浴室小气窗上,紧紧攥着绳子咬了牙往下摸索。他前思后想,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扳回一局的筹码了,但至少这时候不想被蒙在鼓里。

    何瑨宁抓着绳子的手稍稍有些抖,又往下爬了几米后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觉着自己拧的绳子像是不够坚韧,不知道能不能支撑自己顺利爬到一楼。何瑨宁悬在六楼的时候拽着绳子稍微荡了一下,想荡到六楼一家住户的空调外挂机上去,顺路就能踩着外墙水管往下爬;小区水管虽然是PPR,但绝对比自家拧的麻花绳子结实多了。

    何瑨宁先是荡了一下,没荡上去,小腿腓骨倒是被外挂机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何瑨宁两眼直冒泪花儿,觉得上面拴着浴室水龙头的麻花绳像是松了松,自己整个人似乎是往下滑了几公分。

    何瑨宁一阵心慌,看看下面离地尚有十多二十米,着着实实是害怕起来。何瑨宁腿长,这时候费力伸出一只脚去勾那搁置空调外挂机的铁架子,想先把自个儿给勾过去再说。

    何瑨宁使出吃奶的劲儿伸出脚去点到了铁架子,刚想勾住时不知是平衡没掌握好还是上头的绳子又松了一截,何瑨宁整个身子忽而晃悠一下,左腿保持着伸出的姿势向那户人家的阳台撞了过去,直接踢落了人家搁在阳台上的一个小花盆。

    何瑨宁被疼得不由得低吼了一声儿,随即飞快地咬住嘴唇。这时候何瑨宁整个人还跟树叶一样无依无靠地在半空中晃荡,看到这家人的起居室照明灯已经亮了起来,显然是已经把人家给惊动了。

    小花盆从六楼落地在午夜寂静的小区里算是一声巨响,何瑨宁挺绝望地发现对面移动单元楼里的两户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小区保安室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眼看着保安们就要提着应急灯跑出来了。

    何瑨宁一急,顾不得麻花绳儿结实不结实,蹭蹭蹭几下连爬带溜地把自己放到二楼。最后麻花绳儿长度不够,何瑨宁落地心切,一闭眼就松了手往下跳,最后是屁股着地,踉踉跄跄地起身在地上摔了两下,这才撒开脚丫子朝着小区后门狂跑。

    何瑨宁余光瞄见小区的保安正提着大灯莫名其妙地朝着掉花盆的地方赶,一面跑一面心说自己还真是个倒霉催的,在自己家地盘上都还得跑得这么遮遮掩掩。何瑨宁晓得何娓妮肯定给小区的保安塞了钱,自己这一跑何娓妮铁定得第一时间就知道。

    何瑨宁没朝着小区后门跑几步,后边赶到的保安似乎发现了那条从何瑨宁家小气窗上蜿蜒而下的自编麻花绳儿,一时搞不清是何种状况,紧张地捏着对讲机吼:

    “各大门注意!有小偷!有小偷!”

    何瑨宁哭笑不得,提着气儿就要冲出后门。后门那两个保安听了对讲机里的呼声如临大敌,提着截假警棍跑出来拦截:“站住!干什么的?!”

    何瑨宁心一横,叉腰大喊:“让开,我是住户,我要出门儿!”

    两个保安一看还真是住户,不好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放何瑨宁走了。

    何瑨宁听到后门的保安用对讲机跟同事联系:“后门刚出去一个住户,尚未发现小偷,尚未发现小偷。”

    何瑨宁心里一慌,趁着夜色正浓飞快地跑出去了。

    时值半夜十一二点,何瑨宁没地方买报纸,鬼头鬼脑地行走了几条街,一个多礼拜没出来见人,只觉得大街上汹涌的霓虹都可怕起来。

    何瑨宁爬出家门时身上带着大量现金和信用卡,走了三四条街后找了家三星宾馆开房住下,吩咐总台的姑娘过会儿给他送几分当天的本地报纸上来,晨报晚报商报经济报都要。

    他用总台的电话给董亚曦和刘立志都打了电话。董亚曦手机占线,刘立志二话不说直接问他现在在哪儿;何瑨宁火冒三丈,捂着电话听筒怒吼:“刘立志,你他妈是不是白跟了何穆这么多年?现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要这样儿瞒我?!”

    刘立志按捺着心智:“瑨宁你冷静点儿,没出什么大事儿,刚刚你姐打电话来说你跑了,你别做傻事儿。”

    何瑨宁死拧着眉毛,心都揪紧了:“何……何穆怎么了?”

    刘立志沉吟一下:“他……他没事儿。”

    何瑨宁哽了哽,没作声儿。

    刘立志刚说了这话就有些后悔,想着在电话里明目张胆地说这些有点儿不安全,稳稳神飞快对着电话补回去:“不管他现在出什么事儿,你得冷静,别在外面乱跑。”

    何瑨宁一抖,咔嚓把电话给挂了。

    他知道刘立志这么含含混混地一顿和稀泥,何穆就是真出事儿了。

    何瑨宁黑着脸上到宾馆房间开电视,把宾馆里二十几个卫星台全部翻遍了,这会儿电视里不是连续剧就是午夜剧场,何瑨宁翻了半天没看上本地新闻,脸上神色难看得很。

    何瑨宁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没见楼下总台的姑娘送报纸上来。他眉毛一挑,盘算着要是宾馆再不来人他就自个儿上外面找家网吧自己查去。

    房门外不多时就响起敲门声,何瑨宁只当是总台的姑娘送报纸上来了。他目光刚往门口瞟了瞟,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外面的人就堂而皇之地拿着宾馆钥匙把自己的门儿给开开了。

    何瑨宁一惊,条件反射性地从床沿边儿上一跃而起。

    进门的是董亚曦,身后呼啦啦跟着两个虎皮大汉。

    何瑨宁一愣,指着董亚曦的鼻子直跳脚:“董亚曦,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董亚曦神情怪异地捉住何瑨宁:“行了瑨宁,赶紧地回家吧,别在外面闹腾了。”

    何瑨宁死死盯着他:“你说,你说何穆是不是……是不是……”

    董亚曦张张嘴,被后面的一个二级警司抢先了一步:“何律师,你要节哀啊。”

    何瑨宁瞳仁兀地放大了一下,忽而将董亚曦放开了。

    “好,好……”他茫然地点点头,缓缓地抬起手背,不由拭下一滴泪来。

    45

    海誓山盟

    “宁宁,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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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穆被押往看守所途中逃跑又溺水身亡的消息几天后在凫州城里像炸弹一样又轰动起来,凫州的大小媒体在沉寂了一阵儿之后又纷纷开始沸腾。

    整个何家都颠了,除了何瑨宁。何娓妮第一时间冲回何瑨宁家里把一切能得到消息的东西全给搬走了,她知道这叔侄俩是什么情分,她怕何瑨宁做傻事儿。

    认尸那天董亚曦专门开车到何娓妮家门口接她去警局签的字,何娓妮没见过泡烂了的浮尸,一见着何穆的那身儿衣服腿就软了;董亚曦在后面扶了她一把,塞过一支笔说,娓妮姐你还是早点儿把字签给了,这人我们是做过采样化验的,是……是何局。

    何娓妮眼睛一黑,差点儿就要倒下去。董亚曦抿抿唇,拉着何娓妮把手印儿给摁了。

    董亚曦拿着家属签字,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在何娓妮面前板着脸,心说何家要是再熬两天,这就算是解脱了。

    他胡撸了一下头发,转身开始捯饬自己降职的事儿;何穆在押解途中逃走,他董亚曦算是首当其冲受牵连。

    何穆是董亚曦最大的靠山,这会儿何穆失了势,他自己还失了个大职;一朝天子一朝臣,董亚曦晓得自己今后在警局里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这回“何穆”的浮尸从琵琶河里被打捞出来,他董亚曦彻底成了台风中心眼,最受瞩目也最安静;反正整个市局都知道他姓董的在仕途上就算是夭折了,董亚曦这几天手头没活儿,正好清闲地跟着下面110到处巡逻。

    董亚曦死不正经地靠在巡逻车副驾上梗着脖子抽烟,他觉得值。

    这天晚上董亚曦先是接了个何娓妮的电话,电话里语气慌慌张张又有气无力,说小董,瑨宁他跑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我……

    董亚曦头皮一紧,当着一警车的局外人愣了几秒,随即问道:“娓妮姐,瑨宁他……他是不是知道何局的事儿了?”

    “不晓得……”何娓妮急得团团转,“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跟何穆叔叔……”何娓妮不由哽了一下,“家、家里这几天已经够乱的了……我真,真不敢……我……”何娓妮是真急了。

    董亚曦觉得自己脑仁儿疼了一下,他是听不得女人家放这个腔调的,就像是孙悟空遇上了紧箍咒,一听就不自在。董亚曦不由结巴了两下,说娓妮姐你别急,我一定找人把何瑨宁给找出来。

    何娓妮就要哭了:“小董,我知道这会儿何穆叔叔不在了,但是你们得记着他的情……”

    “娓,娓妮,你别这么说。”董亚曦干巴巴地答着,心里咒骂着何瑨宁,又不好说破真相,回头瞪了瞪一车的愣头青,“我知道了,明儿我就把人交到你手上。”

    董亚曦打电话回局里跟刘立志通了气,知道何瑨宁刚刚给姓刘的去了个电话,刘立志放下电话就滥用职权把号码给锁定了,告诉董亚曦人在建宁宾馆。董亚曦眉头一皱自己爬上驾驶座儿,警车挂在四档上压过双实线直接调转车头朝着建宁宾馆扑过去。

    董亚曦把车加进了五档,一路煽着油门,旁边的两个小警司战战兢兢发问:“董,董队……这回是出什么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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