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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廖党生惜字如金。

    沈弼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磨蹭半天又看看窗外:“你跟他好像是好过吧?你为了他还把婚给离了。”

    廖党生手心儿冒汗:“你,你都听谁说的?”

    “何瑨宁。”沈弼讪讪看着窗外。

    “你听他瞎扯什么。”廖党生讪讪握着方向盘,心说女人家爱嚼舌根就算了,怎么何瑨宁也跟着这么八卦;廖党生摸着变速档,心想这小混蛋回头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撕烂他的嘴。

    沈弼慢吞吞看廖大状一眼,竟然教训起来:“你自己做事儿不利索,就别怪人家在你后面戳脊梁骨。”

    廖党生当下郁闷起来,心说老子当年带苏略的时候没藏没躲光明正大,整个党生所谁他妈敢戳我脊梁骨?哪个敢,哪个敢?

    廖党生腹诽了一阵儿,把这顿话吞回肚子里,知道自己以前的风流烂账不可提;于是偷眼瞄了沈弼几下:“弼弼,你是不是……那什么,吃醋了?”

    沈弼恶狠狠转头:“谁是弼弼呢?谁吃醋了?”

    廖党生张张嘴:“不是,那什么……”

    沈弼扭头看窗外:“哦,到了啊,放我下去。”

    廖党生坐在驾驶座上把车门锁一按,心说这时候放你下去,我他妈有毛病吧?

    33

    生梦

    “老廖,你说现在移民国外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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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打电话来过问小槐花巷的案子了,廖党生没跟沈弼说。

    那天早上先是何瑨宁阴阳怪气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伫立了一会儿,说小槐花的水深,叫他还是趁早收手,别再去趟这趟浑水。

    廖党生当时正往里走,擦肩而过的时候拍着何瑨宁的肩膀说谢谢关心,我在外面阳痿了那么久,也就真正爷们儿地折腾这一回,干完就提裤子回家啦。

    何瑨宁倚在门框上没吭声儿,半晌给廖党生来了一句:“老廖,你是不干了,我们这帮孙子还得继续活。”

    廖党生一个惊诧,转身就去看何瑨宁,只见何瑨宁多的话也不说一句,拍拍屁股走人了。

    廖党生在原地寻思了一阵儿,心说何瑨宁这两年混得比自己都还油条,基本上没什么难住他的事儿,怎么今儿一下子整得这么忧郁呢?

    廖党生寻思半天没寻思个名堂出来,讪讪进办公室放包去了。

    廖党生刚一坐定手机就响了,廖党生一看手机号自己不认识,接的时候声音挺随便:“喂,您哪位?”

    “廖律师您好,我是龙意地产开发公司的法务。”对方笑嘻嘻开口,“小槐花巷的案子,想跟您打个商量。”

    廖党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眼儿比耗子还精,当下咧着嘴一顿胡笑:“是陈律师么,我在文书上边儿见过您。有什么事儿咱可以在法院里商量,有桌有茶的,旁边儿还有法官跟书记员陪着,不挺好么?”

    陈律师没功夫跟廖党生打太极,停了一会儿就单刀直入:“廖律师,这么说吧,小槐花巷是迟早要拆的,您要是这时候答应和解,还能有个拆迁补偿安置,您要是不和解……”

    廖党生冷笑:“陈律师,您执业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和不和解是当事人的意思,我廖某何德何能啊?”

    陈律师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廖律师,小槐花案情复杂,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找何律师商量商量,想好了再跟我们谈也不迟。”

    “何瑨宁?”廖党生心里一紧。

    陈律师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笑:“廖律师,您自个儿好好儿掂量掂量吧。”

    廖党生听得火冒三丈,对方咔嚓一声儿就把电话给挂了。

    廖党生琢磨着这事情不对劲儿,出了办公室就去找何瑨宁;何瑨宁没待在律所,问祁小葵说是小何律师刚刚又出门儿散心去了。

    “手上一堆案子等着做呢,散他妈哪门子的心,到底有多忧愁啊?”廖党生骂骂咧咧,“对了,祁小葵你以后就跟着何瑨宁,把这臭小子给我看紧点儿。”

    祁小葵一个惊诧,没说什么撇撇嘴走了。

    廖党生回到办公室给何瑨宁打手机,电话一通劈头就问:“何瑨宁,小槐花巷的案子你到底在中间搞什么鬼名堂?”

    何瑨宁语气不快:“什么鬼名堂?钢管厂那案子早跟我没关系了。”

    “别装啊,那边叫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儿还得问你呢。”廖党生没好气地说,“你帮袁玮承做事儿的时候到底背着我得罪了谁?”

    何瑨宁一愣:“……没,没得罪谁。”

    “放屁!”廖党生跳脚。

    何瑨宁不想接嘴了,呆了半天讪讪问廖党生一句:“老廖,你说现在移民国外要多少钱?”

    廖党生不耐烦一挥手:“看你是去柬埔寨还是美国。”

    何瑨宁没等廖党生把话说完就收线了。

    廖党生一愣,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头雾水;再打过去,何瑨宁就关机了。

    廖党生缓缓放下电话,心里估摸着何瑨宁这一定是出什么要紧事儿了。

    沈弼抓着车门把手朝廖党生瞪眼睛:“廖党生,你干什么?”

    廖党生一脸正经:“弼弼,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党生哥。”

    “党,党……”沈弼憋红了一张脸,“党你个头,放我下去!”

    廖党生把身子坐正了,手肘靠在方向盘上看沈弼:“弼弼,我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了你,你要是想听,我就跟你好好儿说说。”

    沈弼把小嘴一抿:“我不想听。”

    廖党生笑了:“不想听你刚刚问什么?”

    沈弼暗自翻了个白眼儿,皱皱眉把脑袋给低下去了。沈弼睫毛长,低了头眼眶下面就是一圈儿黑影子,看不清楚眼神。

    廖党生大着胆子去拉沈弼的手:“弼弼,你把我的代理签名框在你自个儿家里写字台上,我那天可都看见了。”

    沈弼一惊,抬头就瞪他:“你看,看,看什么……?”

    廖党生嘿嘿笑了两声,玩儿着沈弼的手指头不说话。

    沈弼恼怒地把廖党生的手甩开,恶声恶气:“你笑什么笑!”

    廖党生锲而不舍地又把沈弼的手给抓上:“弼弼,你说……你是真喜欢我吧?”

    沈弼眉头一皱,嘀嘀咕咕一句:“……谁喜欢你了,老不正经的。”

    “弼弼,我打算……等把小槐花巷的案子结了,就上城南那片儿整间铺子开茶馆儿,那什么,你不是喜欢写诗么,我那茶馆儿里面全都贴你写的诗。”廖党生一阵儿憨笑。

    “哦,”沈弼板着脸对廖党生的美好畅想不作评价,“那要你得先把灰城的官司赢了再说。”

    “我能赢。”廖党生看着沈弼,“这案子我赢定了。”

    “本来就该赢。”沈弼撇撇嘴,把头转到一边儿去,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廖党生大乐,想立马就搂着沈弼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但终究是不敢。沈弼恶狠狠地注视窗外,不给廖党生一丝温柔的气氛;廖党生鬼头鬼脑地盯着沈弼,心说得得,之前的风流事儿是我不对,这会儿轮到你了,你就慢慢儿收拾我吧。

    何穆在刑侦队瞄到了方驰的背影,心下一沉,找下面的人问清楚情况后直接给何瑨宁打电话。

    “过来看了苏略当时的验尸报告,还有报案口供。”何穆揉着太阳穴,“不晓得他还看了些什么,刚刚跟底下交代说以后检院来的没介绍信不给调卷。”

    何瑨宁趴在自个儿办公桌上,连说话的念想都没了;方驰怎么会突然盯上苏略的案子?别是发现什么了吧。

    “我往市检院问了一下,方驰最近出庭公诉了一个毒品案子,刘肇青在云南的尸体就是那个被告人供出来的,被指控的也是一个当年的涉案犯。”何穆翻着刚刚的通话记录,“他来调卷应该跟苏略没关系。”

    “公诉?”何瑨宁心里一沉,蓦地就从座椅上站起来了,“何穆,你去查那个被指控凶手当年的辩护人,快!”

    何穆一愣,说好。

    “你快点儿!肯定就是江秉宪!”何瑨宁冲着电话低吼。

    何穆不说话,立马就把电话给挂了。

    何瑨宁把桌上的笔记本一合,没心思做事儿了;他抱着膀子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打转,从东到西,从西到东。

    何瑨宁把这事儿想明白了。他知道江秉宪这王八家伙涉黑,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内心反社会得很,但一直不晓得他到底跟哪股势力攀亲。何瑨宁这些年在司法系统胡天胡地,干的终究是合法营生,没对凫州的地下势力做过什么深入研究,但他知道城南那一圈儿的第三产业鱼龙混杂,水深得能抵一个长江三峡;何瑨宁上高中那会儿还知道城南掌头的姓邱,这会儿山头已经换了几波,早他妈不知道是谁在笑傲江湖了。江秉宪托何穆调DNA样本的时候说过让他没事儿多关照关照城南的月空侯会所,那地方何瑨宁去过,正好在凫州城南中轴线上,坐南朝北,衙门前庙宇后,风水逆天到极致。何瑨宁估摸着月空侯的老板就是当年送刘肇青上西天的人,这会儿跳进商海想跟过去一刀两断,于是才叫江秉宪出来解决当年那场冤孽。

    何瑨宁站在桌边,脸上阴晴不定。某位国家领导人说过,机遇永远与挑战并存;何瑨宁想彻底忘了苏略这事儿,连做梦都在想,这回江秉宪带着黑枪黑马一脚淌进这趟浑水,简直是个天大的机遇,也是个天大的挑战。方驰是何瑨宁一手调教出来的,一如自己之于廖党生,方驰扭扭腰杆何瑨宁都知道他想放什么屁。方驰跟苏略合伙偷他视频跟笔记的账何瑨宁一直没来得及跟方驰算;这会儿方驰是想升官发财,顶好就是让他跟江秉宪那帮子流氓互相厮杀,江秉宪有的是手腕儿,摆平一个方驰根本不需要何瑨宁出手。何穆跟何瑨宁因为苏略的事儿已经折腾很大动作了,这时候要是再抽出手来对付方驰,简直就是在自杀。

    何瑨宁在自己办公室里蹲下来,干了一件跟当初廖党生一样的事儿:摸钥匙开保险柜,数钱,数存折,数债券。

    他问过廖党生,这会儿往国外移民到底要多少钱,他不是在开玩笑。

    何穆眼看着老了,好不容易坐稳了公安局长的位子,经不起何瑨宁这几折腾;何瑨宁曾经眨巴着眼儿看何穆说,你当这几年局长揽了不少油水吧,拿着钱心里不慌么。

    走吧。

    何穆给何瑨宁回了电话,开口只说了四个字:“是江秉宪。”

    何瑨宁握着听筒心里突然狂跳了几下,他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玩儿火了。何瑨宁稳稳神,放松了腔调跟何穆说:“那,今儿晚上我们一起去一趟月空侯吧。”

    何穆没感到多意外:“行,我也有这个意思,你收拾收拾,下了班我过来接你。”

    34

    玩儿火

    “有些事儿,别去想,良心一泯就过去了。”(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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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穆下班前上了趟刑队,顺了两把枪走。

    何穆自己有配枪,枪跟子弹全部登记在册,在外不敢乱威风。刑队里屯着一堆收缴的死枪,何穆拣了两把小巧好用的,抓上子弹就走了。

    何瑨宁最近开始关心移民信息,还问自己要不要出国,何穆是傻子也知道何瑨宁想干什么。何瑨宁暗示做足了,担心的是何穆不跟他一块儿走。那天何穆见何瑨宁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画册,心说自己这侄子什么时候文艺上了,走近一看才知道是邬红梅新出的画集子;何穆见了邬红梅心里颇不舒服,当下便旁敲侧击地问何瑨宁:什么时候给你的,我发现你最近还挺喜欢看这个。

    何瑨宁把画集合上看何穆:“就前几天我路过灰城,碰上了邬红梅她给我的,我也看不懂。”

    何穆随手拿起画集翻了翻,果然也看不懂,翻回扉页就看到了那首藤缠树。

    ——还他妈藤缠树呢,何穆不爽地撇何瑨宁一眼。

    何瑨宁回头看看何穆:“我记得你上大学那会儿有阵子看刘三姐,我一去爷爷家就听你放这歌,何娓妮还老爱跟着你一块儿唱。”

    “是么。”何穆这下倒是想起来了,思绪跟着那歌声飘荡了一会儿,哼哼了几句,“后面是什么来着?……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何瑨宁嘿嘿一笑:“就为这我还专门儿去找了歌来听。”说罢颠儿颠儿地去找i-Pod,调巴调巴给何穆耳朵里塞上。

    何瑨宁含笑盯着何穆,用唇形把歌词给念完了。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何穆把耳机给摘下来,按住何瑨宁的额头亲了一下:

    “别瞎想,你要走,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何瑨宁站在原地不动,那眼泪花子一下子就迸出来了。

    何穆紧紧拥住他,一个劲儿拍背:“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还哭;你他妈什么时候能给我懂事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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