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现在陛下严禁我等身穿赵缟，这赵缟别说四两五钱了，他五钱都不值！”说到这，刘大黑心头一阵庆幸，也一阵畅快。
而后，他狠狠的朝尚品阁的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呸！”
“我刘大黑还真得多谢你这奸商的贪婪，助我逃过一劫。”
“否则我这全部身家，可就买了一个废品！”
“哈哈哈，这赵缟你还是自已留着擦屁股吧！”
说完，刘大黑一阵哈哈大笑，朝着门外大步离去。
待来到尚品阁外，刘大黑看着张贴圣旨，令一众百姓围观，继而满脸哗然的朱雀大街。
他握着自已的全部家当——四两五钱，眼底满是庆幸。
他长舒一口气，十分感叹的道。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以后，俺再也不理财了，这也太可怕了。”
刘大黑发出感叹。
他决意以最快速度回家，好好拜一拜列祖列宗。
尚品阁内。
李华雄浑身僵硬，刘大黑的这一番话，彻底击碎了他内心最后一丝幻想。
他眼睛何等毒辣，自然能轻易的看出来，刘大黑是一粗鄙之人。
但正是如此，他才更感到一阵恐惧。
刘大黑都懂的道理，那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乾还有谁不懂？
李华雄脸色难看，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几乎咬着后槽牙的朝狗娃子道。
“速速出去打探消息，确认消息真伪！”
“这若是真，我尚品阁可就完了，整个赵缟市场可就完了！”
狗娃子赶忙朝外跑去，甚至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但他却不管不顾，朝外冲去。
很快，他再次回到了尚品阁，嘴唇一阵蠕动。
“掌柜的……”
一看狗娃子这表情，李华雄就知道了结果，他就像失去了浑身的精气神一般，朝后趔趄几步，直至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实从宫中禁卫的声音，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只不过他还心存侥幸，或者说不愿意面对现实。
“掌柜的，此事是真的，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议论，人人都说……都说赵缟完蛋了……”
李华雄面色惨白，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他决不能慌乱。
相反，他要镇定，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库房还有多少匹赵缟？”
李华雄开口问道。
狗娃子犹豫过后，这才弱弱的道，“掌柜的，估计还有两三千匹……”
李华雄一听这个数字，瞬间两眼一黑。
他吃惊的道，“怎么这么多？”
狗娃子开口道，“先前赵缟价格上涨时，掌柜的就下令，要大量囤货，所以咱们尚品阁一直很少卖，相反还高价收了不少。”
“您说此等天赐良机，要大量囤货，等待赵缟价格暴涨，从中赚取暴利。”
李华雄脸色更难看了。
他也记起来了，当赵缟暴涨时，他并没有大量甩货，而是选择了继续扫货，推动赵缟价格上涨，想要赚取暴利。
贪婪，令他迷失了自我……
“卖！”
“以一两三钱的价格给我大甩卖！有多少卖多少！”
李华雄深吸一口气，咬牙说了一句。
“什么？”
狗娃子一听这话，十分吃惊。
“掌柜的，一两三钱就卖？这得亏多少银子啊？”
狗娃子一脸心痛。
但一旁的李华雄听闻这话，却陡然暴怒，“一两三钱能卖出去，这咱们就得烧高香了，你居然还嫌少！”
“快去！”
此话一出，狗娃子不敢耽搁，赶忙将挂着赵缟木牌的价格涂改！
尚品阁一夜之间，骤跌三两七钱！
只是此举若是让高阳得知，只怕会嗤笑一声。
当无尽的暴跌开始，大甩卖也得有人接盘，也得……卖得出去！
接下来的每一秒，对李华雄来说，都堪称度日如年。
他不光库房囤积着上千匹赵缟，同时李家的车队，正从千里之外的赵国送来最新的赵缟，也最低几千匹！
不光如此，为了抢占市场，李家商队去了赵国，还与当地百姓签订契约，付一部分的定金，来抢先收赵缟。
这一旦卖不出去，李家堪称损失惨重！
现在李华雄只能期盼于，百姓还会为赵缟买单，令他少亏损一些。
但这注定是一场不切实际的空想。
消息出来之前，赵缟是大乾百姓人人羡慕的奢侈品，穿上就极为有面，上街闲逛的回头率都高。
但消息出来之后，风向也迎来了惊人的转变。
“遇水就褪色的赵缟，我奶奶的裹脚布质量都比这个好！”
“谁说不是呢？就这也配卖五两一匹，这是疯了！”
“陛下早该下令了，赵国的赵缟这等质量，凭什么卖的这么贵？”
一时间，长安百姓纷纷的道。
这便是人性！
尤其是先前没买的百姓，更是看起了热闹，那些斥巨资买了赵缟的百姓，则是在这场嘲笑声中，对赵缟越发恼怒。
一两三钱？
谁又会买单呢？
第705章分崩离析，赵缟暴跌，大势不可挡！
当半晌时间过去，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再无一人前来尚品阁购买赵缟，这也让李华雄认清了一个现实。
赵缟之崩，已成大势！
狗娃子还心存幻想，朝李华雄道，“掌柜的，这说不定是陛下一时之怒，卖不出去咱们就不卖，咱们在等等！”
“说不定过段时间陛下再下旨意，赵缟价格还会攀升呢？”
但李华雄却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呆呆的看向外面，失魂落魄。
“不可能了，绝无这个可能了。”
“这一切……都是局，这活阎王好狠啊，炒高赵缟的价格，令赵国百姓纷纷荒废农田，再令陛下禁漕运！”
“这摆明是冲着赵国的粮食去的啊！”
李华雄后知后觉，明白了一切。
他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明白了一切的他，不禁失声痛哭。
当想明白这些后，他的心底再无半点希望，他知道，赵缟肯定是完了。
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悔。
当一个不属于这个价格的东西，被硬生生的炒高，这背后所蕴含的风险，本身就极为恐怖。
他能被市场炒的这么高，同样也可以被市场打回原形！
这便是市场！
只可惜这一点，他明白的太晚！
而他，也终将为自已的贪婪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太过惨重！
李华雄失声痛哭，一辈子的基业，化作飞灰。
狗娃子也失声痛哭。
这一幕，引起了诸多百姓的议论。
“惨啊，尚品阁掌柜听说囤积了数千匹赵缟，先前五两银子都不愿卖，现在挂价一两三钱，竟无人来买，真是造化弄人啊！”
“多年积蓄，只怕毁于一旦。”
“是啊，但李掌柜哭的这么伤心，我尚能理解，毕竟亏了这么多，可这狗娃子为何哭的比他还要伤心？”
“听说狗娃子自幼跟着李华雄，足足十多年了，想必是替李华雄伤心吧！”
“好一副主仆情深的动人之戏，真令人敬佩啊！”
一些百姓看向狗娃子的目光中涌现敬佩，纷纷出声。
狗娃子哭的涕泪横流，滚滚而下，他放声大哭。
“呜呜呜！”
“我的大屁股媳妇啊！！！”
“……”
与此同时。
素锦轩。
东市一十三绸缎铺的掌柜齐聚一堂，黄云轩坐在首位，面色阴沉。
“诸位，想必早朝的消息，诸位已有耳闻！”
“现在赵缟价格暴跌，这对我等堪称是致命打击！”
“这等危急时刻，该是我等共同度过难关的时候，我先说一点，赵缟之价绝不可再下跌，一旦暴力下跌，势必会引起连锁反应！”
“百姓追涨不跟跌，这个道理诸位都懂，我等现在要做的，应当是以最快速度稳住价格，说不定陛下回心转意，到时你我还能大赚一笔！”
黄云轩目光扫向众人，开口说道。
风浪越大鱼越贵，这句话固然不错，但现在风浪也太大了，差点要将他拍死。
他刚得知消息时，也是乱了方寸，相比李华雄，他囤积的赵缟要更多，若赵缟价格持续崩盘，那他也得破产。
因此，他连忙召集了东市一十三家绸缎铺的掌柜，前来共商对策。
但这话说出，众人却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激动！
相反，一个身子有些肥胖，手里盘着一串念珠的中年人，直接站了起来嘲讽道。
“此乃陛下之意，钦天监夜观天象所得出的结论，我等强行维持价格，那岂不是和陛下作对？”
“你黄家大肆囤积赵缟，压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但我虞家的损失，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跟陛下的意志作对，这得有几个脑袋？此事请恕老夫不奉陪了！”
说完，虞家掌柜直接起身，径直离去。
黄云轩脸色难看。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道身子削瘦，不怒自威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半个月前，老夫就觉得该抛出去了，是你黄云轩说什么狗屁的天下大势，此乃国策，还能涨上天，老夫这才跟随囤积赵缟！”
“现在好了，全砸手上了！”
“现在你不卖，老夫卖了，并且还是低价大甩卖，你黄云轩想怎么做，这是你的自由！”
“老夫就不奉陪了！”
说完，削瘦中年人也是猛的起身，拂袖而走。
黄云轩听闻此话，气的胸膛一阵起伏不定，满脸暴怒。
他不由得破口大骂道，“姚进你这个没良心的老东西，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赵缟涨上天的时候，你没舔着脸来谢老夫？”
“现在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了？”
但姚进却连头都没回，很快就没了身影。
这便是利益同盟，当价格上涨之时，一切都好说，大家都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但当价格崩盘时，人心注定不齐，同盟也会瞬间崩塌！
“黄家主，大势不可挡，现在低价大甩卖，说不定还有人买上一点，想要搏一搏陛下态度转圜。”
“现在再不甩卖，那这么多的赵缟，可真就砸手里了。”
“告辞！”
又是一人站起来，朝着黄云轩开口道，接着离开。
“告辞！”
“告辞！”
很快，偌大的大堂空无一人，全都离开。
砰！
黄云轩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骂出声道，“王八蛋！”
“全都是王八蛋！”
“你们都卖，老子不卖，风浪越大鱼越贵，万一还有转圜余地呢？到时候你们都死了，那就只有我黄云轩一人活着！”
黄云轩咬着牙，一双眼睛通红。
这一刻的他，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成了最为疯狂的赌徒。
甚至连李华雄看到的问题，他都没有看到……
很快。
东市一十三家绸缎铺齐齐宣布，暴跌四两二钱！
一匹赵缟只需八百文！
并且打上招牌，八百文的赵缟，你买不了吃亏，更买不了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