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武瞾面带严肃，朝高阳问道。高阳出声道，“现在是藩王之祸，但照此下去，不出百年，地方一家独大，其祸害，将远胜藩王！”
“当教育资源不公平，就势必发生倾斜，世家子弟将会在天下官场中占据大量席位！”
“不得当地为官，这固然有一定作用，但作用也绝不大，因为全天下都讲一个门当户对，世家联姻。”
“世家通过联姻，资源互换，就能构建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他们在官场上互相扶持，举荐，地方上互相遮掩，联姻，这就一定会诞生党争！”
“再者，世家田产无数，产业也多，他们不但可资助家族子弟备考，也能扶持当地寒门子弟！”
“这是长此下去，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武曌听的面目严肃。
她一双凤眸闪烁，深吸一口气道，“高卿，危害有多大？”
高阳简短的道，“长此下去，政治腐败，党争会大于帝王之威，并且当世家子弟掌控地方后，裙带关系必定盛行，卖官鬻爵也会屡见不鲜，地方政治将极为腐败！”
“其次，世家为了维持奢华生活，以及他们在当地的地位，必定加大对百姓的经济剥削，换而言之，土地兼并一定会加剧，百姓生活会更加困苦，社会矛盾加剧！”
“同时，科举机会被世家垄断，百姓上升通道变窄，社会阶层也会随之固化，贫富差距越来越极端，长此下去，大概率发生考不进长安，那就打进长安。”
高阳双眸深邃，声音激昂，就仿佛跨越了时间，洞穿了空间，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武曌听的心生寒意。
但以她的嗅觉，自然知晓高阳说的都是极有可能发生之事。
她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知道科举诞生的人才，究竟有多少世家子弟，多少寒门子弟！
寒门，那还是祖上阔绰过的家族。
贫民子弟，几乎没有。
这个比例，印证了高阳的话。
“高卿所说，令朕警醒。”
“所以兴办学堂，广纳天下寒门子弟，便可打破这个桎梏？”武曌声音凝重，开口说道。
高阳点点头，“不错。”
“当天下学堂免费办学，虽贫民子弟仍旧难以出头，但寒门子弟却多了一次机会！”
“天下寒门子弟，可为陛下所用，亦可掣肘世家大族！”
“只是此举，极费钱财！”
武曌凤眸幽深，忽然想到了高阳所说的其一。
既然有其一，那就有其二！
她看向高阳道，“这其一是为了朕，替朕解决一大难题，那其二呢？”
第539章摊牌，高阳真正的用意，一百万两不够！
一说到这，高阳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话，纵然他对武瞾极为了解，也觉得有些赌了。х04
她朝一旁的上官婉儿道，“婉儿，替本官倒一杯热茶，这天有点冷了，要暖暖身子。”
上官婉儿：“……”
武曌一瞅高阳这副表情，便察觉到不对。
这厮，有问题！
很快，一杯茶香四溢的热茶，放到了高阳的面前。
高阳手捧热茶，以斟酌的语气道。
“这其二嘛…”
“臣说了，陛下真能恕臣无罪吗？”
武曌眉头一挑，意识到了不一般。
“朕说了，今日你我君臣坦诚相见，有话高卿只管说。”
武瞾神色严肃，直接开口。
高阳松了一口气，朝着武曌豁出去道，“不瞒陛下，臣此举并非为了育婴堂，也并非令大儒为臣辩经，而是为了臣，以及整个定国公府留一条后路！”
“只是臣此举，有些逾矩！”
仅是一句话，就宛如雷霆一般响起。
但武曌却嘴角带笑，一脸轻松。
她淡淡的道，“朕还以为高卿不知呢！”
高阳一脸苦笑，“臣岂能不知？”
“谋土向来谋已，但臣干的事，皆是拉仇恨的事，虽然也转移了一些出去，但难有好报。”
“纵是那柳大山，都跟臣玩起了博弈，狡兔死，走狗亨，陛下现在信任臣，但以后呢？他让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有西厂相助，有百官相助，臣也会多一些底气！”
“臣虽义正言辞一口回绝，但心底却又不禁想到，赵国大皇子，楚国大公主，皆是如此拉拢臣，要臣给自已留一条后路。”
“臣虽不动摇，但这么多人皆如此说，臣也不得不问一嘴——陛下，有朝一日，您会对臣动手吗？”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没想到高阳这么直接。
武曌也是凤眸一变。
她没想到，高阳真的交心了！
这句话，才是他的心底话！
说出这句话时，高阳也紧盯着武曌。
他知道这些话会令武瞾不喜，但人心是会变的。
武瞾是个聪明人，也是极有野心的帝王，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直接挑明。
这对双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面对高阳这句话，武瞾一张矜贵的脸上满是严肃，她重重开口道。
“朕不会。”
“你对朕有大功，更扶大乾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救了朕的命，朕干不出这等过河拆桥之事。”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朕一日不死，你便不会死！”
高阳闻言，笑着道，“陛下，你爱臣吗？”
这一句话，瞬间令武瞾脸色一变。
？？？
爱？
这高阳！
一时间，不知为何，武瞾的心罕见的有些慌乱。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就仿佛内心有只小鹿不停地乱撞，甚至直接一头撞死了，浑身都有些酥麻。
但，
上官婉儿，还在一旁呢！
上官婉儿凤眸一拧，一张绝美的脸颊绷紧，周身杀气四溢！
这高阳，胆也太大了！
高阳在两人发飙前，赶忙道：“陛下，臣只是打个比方，爱如此神圣，且关系紧密，但即便如此，承诺也只有在爱的时候，才作数。”
“更何况，君臣之间，也不曾有爱。”
“免死金牌，丹书铁券，在一开始时，真的能免一死的。”
“但时间这个武器太强大了，他能改变一切。”
武曌先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周身威严席卷。
“你觉得朕会言而无信，朕会杀你？”
上官婉儿更是脸都变了。
“高大人，慎言！”
武曌伸出手，阻止了上官婉儿。
她朝高阳开口，“高卿，你继续说。”
“朕身为一国之君，胸襟还不至于那么小。”
高阳扫了一眼，然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话，一点夸大的成分都没有。
高阳收回欣赏的目光，继续的道。
“臣并非不信陛下，只是定国公府满门上下，数百条人命，这由不得臣不慎重。”
“臣可全身心信任陛下，但臣也得考虑一个问题，陛下不杀臣，那朝中其他大臣呢？”
“自古变法，无不剥削世家利益，用以强国，臣手握大权，一切无事，可臣老了呢？只怕会满门皆斩，被狠狠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所以自辅佐陛下，臣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要想平六国，开创千古霸业，那就必须变法，并且是不择手段的变法，毒计齐出，但这就会导致一个问题，那便是清算！”
“所以臣一直都收敛着，藏了好多手。”
武曌嘴角微抽，“这你还收敛着？藏了好多手？”
高阳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臣真的很收敛了。”
“臣绞尽脑汁，求一条能令陛下放心，臣也放心的计策，直到前段时间，臣才想到了一条路！”
“用资本的话，便叫风险对冲。”
武曌联想到广办学堂，想到了这一百万两银子。
这一刻，她明白了高阳的意思。
她眼神幽深，淡淡的道，“要想得一清名，令天下寒门土子感激，甚至百官忌惮，不敢对定国公府动手。”
“一百万两，不够吧？”
此话一出，高阳知晓武曌明白了他的打算。
于是，他站了起来。
并朝着武曌弯下腰，以一个九十度的姿势道。
“若陛下允许，臣愿以一人之力，匡扶天下学子，再此后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总计投入一千万两白银，替陛下解决世家做大这个难题！”
“同时，臣也可肆无忌惮对六国出手，再无后顾之忧。”
“并且臣这人，陛下是知道的，报复心有亿点点强，这帮混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都齐聚皇宫门口威逼了，臣觉得一百万两，还不够轰动，但一千万两，臣觉得天下大儒，皆要为臣辩经！”
第540章没事，高大人这般有才华
一千万两！
即便是武曌，也不得不佩服高阳的勇气。
这个数字，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一千万两一出，整个长安，乃至于整个大乾都将为之震动！
但更令武曌在意的，是高阳的态度。
“高卿，你太小瞧朕了。”
武曌站起来，一张矜贵的面庞，在黑红相间的龙袍衬托下，满是威严。
她凤眸淡漠，这般开口。
高阳抬起头，盯着武曌。
他等待着武曌的下文。
“在朕心中，狡兔死，走狗亨是一件极不合理之事，并且朕从始至终都觉得，这天下也不该有大业成，功臣死的道理。”
“但既高卿担心，那便按此来做。”
“大乾世家千千万，朕也不怕多一个高家。”
“但朕希望，往后的高卿真能如今日所说，不再收敛。”
“朕等着看高卿的本事！”
这一番话落下，高阳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他高声道，“臣高阳，多谢陛下圣恩！”
有了武曌这一番话，他便可大刀阔斧的做了，再无掣肘和担心。
武曌凤眸冷淡，继续的道，“但此事一出，你为相的事，得看朝中阻力，另外，你擅动杀戮，朕理应罚你。”
“郭有良论罪当诛，西厂大都督位置空悬，就罚你帮朕顶一顶。”
此话一出。
高阳脸色骤变。
罚他为西厂大都督？
“嘶！”
高阳赶忙跪下道，“陛下，臣知错。”
“但此事，万万不可啊！”
武曌眼底泛起迷惑，她一脸不解。
高阳这反应，多少有些大啊！
“为何？”
高阳瞅着武瞾的反应，知道自已反应过激了点。
但事关下半辈子终生性福，再小心都不为过。
高阳低声道：“陛下，西厂独立于六部以外，乃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但那身份也尴尬。”
“这不得阉了吗？”
“臣虽然不怕痛，但定国公府人丁稀少，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自已啊！”
这一句话，令武曌心情大好。
她面带笑意，故作正经的道，“高卿，此等重任，整个大乾除了你，朕还能信谁？”
“你且放心，朕定给你找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师傅，快准狠，不会令你感到痛苦的。”
一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