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从影院回程时，辛桐没跟程寄洲说上一句。五点酒店大堂集合去吃烤肉，他也不在。
赵菁菁问：“程总不吃？”中午统计晚餐的时候，他说了要一起。
辛桐头也没抬：“他一个大忙人，
能天天陪你吃饭？”
“是陪你。”赵菁菁纠正。
倒不是她故意撮合，
她想得简单，
之前辛桐喜欢程寄洲，现在程寄洲又明显追着辛桐跑，
两人若是还有机会，
也挺好的。
辛桐不接话，
一笑置之。
程寄洲没那么闲，
老跟着才不正常。
大部队到烤肉店，
又是几乎包场。两两桌子拼一起，八人一桌，一回头就能去隔壁桌蹭吃，
气氛火热。
何寒倾下了班才来，她最后一个到。跟洛汀开了个两人小桌，
没和大家一起。
洛汀早就烤上了：“你有福，吃现成的。”知道她在，
大家说话放不开，她的两人桌挑的位置也好，
虽然在角落，又能看到所有人。
“是师姐会照顾人。”何寒倾放好包，吹了两句彩虹屁。
洛汀诧异：“这么会说话？”
“跟团里小姑娘学的。”她不怎么爱吃烤肉，
就是来凑个热闹。
借调北京那一年半，洛汀带着她有意融入。跟上海舞团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她发现自己跟不上小年轻的节奏，听不懂他们聊天的梗。
洛汀笑了笑，
将烤好的肉夹过去，“蘸料你自己调。”
“不用，原汁原味就好吃。”
“你这吃烤肉太没劲。”
何寒倾觉得：“我吃的不是烤肉，是那个氛围。”
洛汀又笑了：“你现在说话跟辛桐一模一样。”她说着抬头找到辛桐，她在不远，跟赵菁菁她们说笑。
何寒倾顺着她的目光，瞧见小姑娘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她心里头也开心。
“现在还觉得辛桐嘻嘻哈哈担不起重任？”洛汀调侃。
何寒倾忙拿起自己的水杯去碰她的：“可别说了，师姐，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你还戳我呢？早翻篇了！”
一开始她的确对辛桐有偏见，去北京的第一年，她就慢慢理解了洛汀。后来，她对辛桐真真是惜才，也为自己的傲慢同辛桐道了歉，两人算是彻底和解。
说是和解，其实没多大事，辛桐并不记仇。
洛汀专注烤肉：“我这怎么是翻老黄历？我是夸你俩呢！夸你知错就改。”
何寒倾笑笑，先把肉吃了，再上手配合她翻肉，她问起程寄洲：“他又是什么情况？”
舞团有程实的赞助她知道，但当年程寄洲和辛桐被挖的瓜她也忘不了。
“这两年因为程实，给了舞团不少便利，这点我没什么好说的。”她担心的是，“程寄洲这次还带了程实旗下的宣发团队，是嫌你们舞团没人？还是有其他特别的计划？”
洛汀早猜到她会问：“我不管其他，对舞团好就成。”
“这怎么不管？别最后影响了辛桐。”
何寒倾话里话外都是对程寄洲的嫌弃，这脾气一如既往，洛汀打趣：“你现在这么护着我们辛桐？”
“我是为了舞团。”她嘴硬。
洛汀点头附和：“对，为了舞团。”
何寒倾喝茶，看师姐水杯也空了，她给她添茶，就那么一小会儿又改口：“他在倒是也有好的一面，刚好两年，当年那事我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真万一有个什么，他也好干预处理。”
一年半创排，半年前她随团参加了第一场演出，然后又回到上海舞团。回去前洛汀给她漏了底，告诉她辛桐其实是钟柏谦的女儿，很多事她就懂了。联想到王玮君，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被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间。
“行了，吃肉吃肉，就你爱操心。”洛汀夹起一块新的五花肉，“有那闲心，来，给我剪刀剪剪。”
何寒倾拿起剪刀剪肉，吃着吃着又聊起辛桐和盛毓，操不完的心。
吃饱喝足不到七点，大部队散步回酒店。七点半洛汀订了酒店的会议室，所有人集中手写影片观后感，洛汀再点名上台交流。
烤肉吃得有多欢，这会儿佛脚抱得就有多苦逼。
领头的盛毓刻意走得慢，其他人也不聊了，低头狂搜百度。搜了还不能完全照抄，这么多号人，洛汀那眼睛是出了名的毒。
“这路怎么就这么短，这么快就走完了？”赵菁菁看到酒店大楼哀嚎。
盛毓回头：“再长你也得写。”
“你现在说话跟辛桐一模一样，快还我那个仙女毓！”
“跟我一样怎么了？”
赵菁菁锁屏，干脆摆烂，“你俩现在都不跟我好了。”
辛桐错过她直接走到盛毓边上，扭头灿烂一笑，“对啊，我俩现在最好！”
赵菁菁：“……”
她追上去硬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挽一个，“那不行，我怎么都要当你们三。”
盛毓嫌弃：“……”
辛桐笑死，赵菁菁也被自己逗笑，她挽着两人，脚步忽然一顿，“诶，那不是程总？”
盛毓早看到了，只是没说而已。
远远的，酒店大门一抹浅绿，在夜色中尤其显眼。跟辛桐的牛油果绿一样，走哪儿都像闪着光。
“还真是在忙。”赵菁菁看到程寄洲在打电话，“这是刚回酒店还是要出去？真惨，霸总也得随时随地接电话。”
辛桐勾住她：“你说的霸总按时薪。”
赵菁菁：“……我的错，资本家最讨人厌！”
盛毓没参与两人的对话，她以欣赏的眼光看，程寄洲好像特别配这样的多巴胺颜色，就跟那芭比粉行李箱，他拉着也是赏心悦目。
她又瞅瞅辛桐那一身，程寄洲白天穿的是件蓝色的衬衫，不是现在这一件。
大部队走近，程寄洲挂电话，状似不经意问：“吃好了？”
大家纷纷叫程总，其他的等洛汀答。
“你们先去会议室。”洛汀让大部队先行，又意思意思对程寄洲说，“程总，你有事先忙。”
谁知，程寄洲手机放口袋，“不忙，今天我带队看电影，我也一起。”
赵菁菁侧目，拼命给辛桐使眼色，她却视而不见。
小型会议室配备了LED屏，洛汀很有仪式感地做了个“观后感交流会”的PPT，背景是下午影片的宣传海报。
盛毓挨个发纸笔，发到最后一排的程寄洲，她略迟疑。他见状，主动问她要，同样手写观后感。
会议室安静，洛汀坐在主席台，目光扫过最后一排独坐的程寄洲。他跟辛桐一头一尾，隔了十万八千里，她一时琢磨不透。
今天的影片讲的是古典舞女主遭遇挫折，重新站上舞台的故事，励志剧情，穿插科普古典舞。要说贴合剧情的，他们团里现成就有几个，洛汀觉得最有共鸣的是辛桐。
所以，一小时后，她点名辛桐第一个上台交流。
辛桐坐在前排，拿上手稿到主席台。台下都是她最熟悉的人，但台上台下不一样的感觉，一点点紧张，她就看着对她挥手的赵菁菁，“第一次看贴近我们日常的影片，我从专业角度来说。”
她不提自己受伤的经历，光从舞蹈演员本身出发。女主、B角、伴舞，一个不落地专业点评舞蹈演员们的专业素养与舞蹈表现力。不到三分钟，全部说完。
洛汀意外，还指望辛桐励志一回，没想到她偏偏选了专业，一下少了个鼓舞气势的点。
掌声里，她下台，程寄洲看了眼自己早就写好的手稿，微信给她发了个表情。
辛桐已读不回。
洛汀陆续点名，有人害怕被点，主意打到程寄洲头上，“洛老师，还有程总。”多个人总能拖延点时间。
洛汀为难，委婉说：“程总不在我们编制。”
程寄洲却起身：“编外人员申请一个表现的机会。”
其他人哄笑。
程寄洲没拿稿，直接上主席台。他个子高，五官英挺，眉目又深邃，往那一站就是道风景线。
赵菁菁仗着坐辛桐边上，举起手机对准他。
其他人瞧见，蠢蠢欲动。一个又一个，齐刷刷亮手机。
赵菁菁咔咔几张，意犹未尽，“他行李箱是不是装的都是衬衫？这不比咱还精致？”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咱一天换一件，他一天换俩，笑死。”
“诶，我好像知道了，他不跟我们吃烤肉，不会就是为了换衣服？”她瞅着身旁的辛桐，忽然发现亮点，“跟你贼像情侣装！”
程寄洲是浅绿色的衬衫，就是这一抹绿淡化了他眉眼间的清冷。
辛桐：“……”
她也看主席台，没见他穿过这个色系，居然还挺好看的。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偷拍的不在少数，他也淡定从容。
可能是习惯了。
辛桐被赵菁菁用那种打趣的眼神盯着，从众打开手机自带相机。她选择跟风，反而显得她没那么刻意。
程寄洲微微抬眸，对上的是一片镜头，“大家好，我是程寄洲。”他习惯性的开场白。
台下有笑声。
辛桐镜头里的他也在笑，头顶的光笼在他身上，摄像头将那抹淡淡的光圈虚化得分外柔和，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温柔下来。
她找好角度，刚要按键，主席台的人倏地望向她。没有一丝防备，她在镜头里同程寄洲对上眼。
手一抖，照片糊了，镜头里没有了那双带笑的眼睛。
一丝丝被抓包的心虚，辛桐手机快速倒扣，低头假装看自己的手写稿。
“我不是很懂你们的专业，只能跟你们分享剧情。”大概是话筒的缘故，程寄洲的嗓音显得特别低沉，也特别有磁性。
赵菁菁点评：“能让耳朵怀孕。”
辛桐仍低着头，敷衍地“嗯”一声。
程寄洲简单说了剧情，最后，他总结：“女主角很励志，每一位演员都很棒。但我希望的是，在座的你们无需经历挫折，也能在台上或台下闪闪发光。”
辛桐一愣，她抬起头，他也看向她，视线有了第二次交集。
“如果不能光芒万丈，没关系。”他停顿，“明月尚且不能常圆，星星也无需时刻发光。”
“谢谢。”
鸦雀无声。
几秒的安静后，晓薇带头鼓掌。最触动的是她，她当了两年的B角，个中心酸只有她自己能懂。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女主，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在台上光芒万丈。但她知道她对得起自己就行，所以，她也在发光。
就如辛桐的开篇，她说专业中，B角和伴舞同样优秀。
不管是在台上，还是台下。
辛桐跟着鼓掌，掌声中，她听到身后，“我都要爱上程总了！”
“这样的男人能不能上个链接啊！”
“上链接你买得起？”
“我努力努力，争取一掷千金！”
晓薇也说：“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抛弃我男朋友了。”
赵菁菁扭头：“你不是跟你男朋友情比金坚？”
“事业爱情双丰收？”
“去你的，就不许我感动感动吗？”
洛汀看时间差不多，宣布解散，辛桐问赵菁菁和盛毓：“吃宵夜吗？”可能是大晚上动脑，她嘴巴寂寞了。
盛毓摇头，她怕胖。
“我陪你。”赵菁菁说，“看到了吧，还得是我！”
两人结伴，等大部队都上电梯才按下行键，程寄洲看到，问：“要出去？”
“嗯，饿了，去买宵夜。”赵菁菁依旧是辛桐的代言人。
程寄洲下意识想说教，看了看玩手机的辛桐，更委婉：“晚了不安全，我开车送你们。”
赵菁菁瞅瞅他的浅绿，又看看辛桐的牛油果绿，手一松，“嗨呀，我好像又不饿了，你们去你们去！我上个洗手间，你们随意。”
不等他们说话，她一溜烟直接跑路。
辛桐：“……”
程寄洲代替赵菁菁原先的位置：“你老公跑了，只剩我一个，要不凑合下？”
辛桐：“……”
电梯刚到33层，数字静止不动，她在电梯门上看清他，“学谁不好，非要跟宋时琛进修冷幽默。”
程寄洲笑笑：“嗯，他的锅。”他又问她，“怎么不直接点外卖？”
辛桐摇头：“气味太大。”大部队演出不比自己出去旅游，外卖那味道在标间能留一晚散不掉，睡不好影响第二天发挥。
电梯下行，数字跳得快，程寄洲看手机，“想不想吃L·Y？”这是她的心头好。
她再次摇头：“吃不下。”
他就懂了，她单纯嘴巴寂寞。
电梯开门，会议室在3层，一眨眼就到底楼。程寄洲没问她去哪儿，跟着她到酒店附近的便利店。
便利店都是快餐和速食，辛桐挑挑拣拣，什么都想吃，又吃不下。
程寄洲当她尾巴：“想吃什么你拿，吃不完给我。”
辛桐一顿：“不用，你挑你自己的。”
她拿了瓶椰子水，跳过敦实的寿司饭团，去收银台挑关东煮。这东西闻着香，应该是煮了一天，她只挑了两串，又问店员要了个加里脊的手抓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