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不说还说，一说辛桐真紧张，“昨晚差点没睡好。”“真的？”赵菁菁惊呆，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直不知道“紧张”两字怎么写的辛桐也会紧张，“我现在觉得你总算是下凡了。”
“那怎么了？我就不能紧张？”车子启动，辛桐留意着那辆车。
赵菁菁说：“说明咱们是一样的，不然整得跟没点七情六欲的跳舞机器人似的。”
话落，辛桐打过去，“会不会说话？”
赵菁菁一个下腰躲过：“我贼会说。”这不是就不紧张了？
辛桐拉人起来，她们坐在前排，大巴反光镜里，那辆车不远不近跟着。她看不到人，不知道开车的是不是程寄洲。
打住，没时间想入非非了。
小巴到上海舞团，一行人在停车场遇到何寒倾，她在打电话，她们打招呼她也只是点点头，面若冰霜的样子并没有搭理的意思。
赵菁菁小声吐槽：“她要真调来北京，我们苦日子就来了。”
辛桐无所谓，除了专业上的事，现在她也没有结交的意思。
何寒倾等她们几个走过，才对电话那头的王玮君说：“我给你留了票，要不要来看今晚的演出？”她想着让她放松放松。
“不好意思，何阿姨，今晚我抽不出时间。”
王玮君现在是焦头烂额，自己好不容易来上海拉到的两个项目被对方单方面毁约，她打电话过去，对方闭口不谈原因，只说是有了更适合的合作方。一个项目还能用巧合来说，两个就不是了，她不信就这么简单。
不仅是签好合同的项目黄了，可以说板上钉钉这两天就能敲定的一个资源突然间也没了下文。她今早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明摆着就是不想跟她再有接触。
一朝努力付诸东流，王玮君百思不得其解，也求助无门。这会儿刚好接到何寒倾的电话问要不要来看演出，她猛然间醍醐灌顶，唯一能想到的是辛桐。
她为了给辛桐添堵，辗转经手买了水军，也买了热搜。不指望能有什么大作用，出口气还是可以的。这也不能怪她，是辛桐自己给了她攻击的把柄，她就不信程家那样的家庭会让一个声名狼藉的舞蹈生进门。如果最后舞团真的能换掉人，那更是意外之喜。
可是，热搜很快就撤了，她见状，也没再死咬着不放。
所以，不应该啊，她已经很小心了。
王玮君心慌：“真的不好意思了，何阿姨。”不管辛桐如何，何寒倾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要紧紧抓住。
何寒倾听她这么说，又安慰了几句，叮嘱她：“晚上少喝些，有需要帮忙的你说。”她以为她晚上是应酬。
王玮君道谢，挂断电话后，她继续去挽回丢失的两个项目。
夜幕悄然降临，此时的剧院后台，寻觅舞团化妆间，辛桐反复在看手机。
今天她练了一天，挫败了一上午，到下午才入佳境。说得是简单，做起来特别难，还是这样临时性的大改动。
她其实心里没底。
赵菁菁最先看出来：“早上还说你下凡了，要不要来口水？仙女不一定要喝仙露的！”
其他人也围过来：“下午咱们配合挺好的，晚上肯定行！”
昨晚是她安慰她们，今晚反过来。
辛桐接过赵菁菁递过来的水：“我现在理解了昨晚盛毓的崩溃。”因为害怕搞砸，怕拖累她们。
晓薇拍她一下：“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替补都没机会上呢！”
说不心塞是虚伪，但晓薇花了半小时说服自己，也理解舞团的安排。她是B角，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说明是她还不够好。以后机会多得是，她还年轻，领舞和首席都可期。
其他人听晓薇这么说，哄笑：“看看，晓薇在后方时刻准备着呢。”
辛桐捂住肩膀：“今晚我要输了，肯定是因为你这一掌！”
晓薇“嘶”一声，举起手，“那你要不要再来一掌，干脆就让我直接上台得了？”
辛桐笑开，其他人也笑了。
晓薇特别骄傲：“看到了吧？矫情，就得这么治。”
辛桐手机响了，盛毓发来的消息：【就算我不在，也不许丢我脸！】
总共是两条消息，下一条，她说：【今晚的合照不可以少，我的花给你抱。】
辛桐打字：【那你让晓薇抱什么？】
盛毓看到就知道今晚是没什么问题了，她回：【加油了，辛桐。】
辛桐回了个表情包，工作人员通知她们候场。
舞台关了灯，观众席的人换了一批，但也有因为盛毓受伤，再次买票来看同一支舞的。比起昨晚，今晚的寻觅舞团显然更受关注。
程寄洲居中坐在普通观众席前排，等音乐起，他凝神盯着舞台。
一身烟灰紫舞裙的辛桐缓缓起身，腰束的蝴蝶腰带随之变色。她手臂出袖，水袖优雅划过半空。
只有她一个人？
不止他惊讶，已经是第二遍观看的人更是。
八个人围着一个辛桐，除了她，并没有顶替盛毓的B角。
怎么可能？
观众席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辛桐一个转身，程寄洲的心也跟着揪起，舞动翩飞的长袖落到她脚踝，她又忽然停下所有动作。他记得昨晚这个时候，是她跟盛毓互相配合着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跳跃和甩袖。
这些年，他看着她跳舞，多少对古典舞也懂一些。今晚只有她，单袖变成了她双袖，难度更高。
程寄洲既心疼又骄傲。
舞台上，灯光追逐，辛桐猛然挥动水袖，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她准备起跳，水袖在空中翻飞，与她身后伴舞们的交织，组成一幅令人惊叹的图案。
这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打着挑刺主意的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原来水袖舞是真的很美。
现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的人不在少数。辛桐每一个转身推袖，每一个踢腿跳跃都精准无比。这仅仅是改了几个动作，又跟昨晚不一样的视觉体验。
音乐渐渐柔和，是昨晚辛桐抢C的点。她轻抚水袖，是一段独舞。曼妙身姿轻盈如燕，每一步都如同是踏在云端之上，连灯光也变得多了几分仙气。
众人还未从中回神时，伴舞们起身，同时推出水袖，辛桐完成最后一个旋转，水袖随后缓缓落下。
时间仿佛凝固，画面被定格，全场掌声。
看过的很难说跟昨晚相比哪个更好，明明是一样的音乐一样的人，却跳出了不一样的风格，各有千秋。
辛桐谢幕，下台后才算是缓过来。
她先给盛毓报喜：【我觉得我是不可能给你丢脸的。】
盛毓秒回一朵花。
然后，她就在化妆间收到了真花。
依然是昨晚的工作人员，她推着一车花进来，“花来了花来了，匿名粉丝，我估计还是昨晚那位。”她看了表演，此刻特别激动。
跟昨晚一样是黄色郁金香，只有辛桐那束，中间搭配的是三枝荔枝玫瑰。
赵菁菁第一个围过来看：“又是只有你有，哪个粉丝这么有心？！”
辛桐抱着花没答，昨晚是没心思，今天她猜到了。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工作人员发好花，又说：“今晚老师们先不要卸妆换衣服，结束有统一的签名环节。”
今天临时增加的互动，剧院给每个进场的观众都发了一张明信片。
赵菁菁哀嚎：“我字都没好好练呢！”
“又不一定有人找你签！”
其他人都笑了。
辛桐花放一边，提议去拍合照。上台前盛毓这么说是缓和她的情绪，她其实早有这个打算。
一呼百应。
她们到剧院大厅，按照昨天的站位，带上盛毓和辛桐的宣传海报，各种摆拍。
盛毓手机忽然震动个没完，数不清的照片过来，她在群里回：【趁我不在，拍这么多？】
辛桐答：【你哪里不在？每张都有你啊。】
合照和单人照，每张的背景都有她。
盛毓挑了一张大合照发圈，然后，回：【明晚也要加油。】
辛桐表示：【那肯定的，小菜一碟。】
晓薇戳穿：【是谁上台前都要哭了哟～】
盛毓：【真的吗？】
赵菁菁：【真的，仙女都下凡了！】
辛桐：【……】
所有节目结束，工作人员带他们去剧院的小厅。主席台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有每支舞的席卡。
辛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等粉丝进来。
她今晚没看微博，不知网上对她的评价。倒不是不敢，是不想影响明天最后一场的心情。
昨晚那些事闹得难看，她做好了大概率不会来人的准备。看着暂时还没有粉丝的小厅，她给盛毓发消息：【所以说，你还是快点养伤吧，万一就我没粉丝，真的是太丢人了。】
盛毓秒回：【那你先给我签一个。】
辛桐调侃：【你的话要收钱。】
盛毓：【那不用了，谢谢。】
工作人员提醒粉丝进场，辛桐看向门口。有工作人员引导，粉丝有序入场，意外的是，许多人竟都往她这里来，很快就在她跟前排起了队。
第一个是个小姑娘：“辛桐，终于见到你，喜欢你好多年了。”她递过来的是剧院统一的明信片。
辛桐问要写什么？她说：不用写名字，就写我最棒。
于是，一张明信片，三个字加感叹号，落款是辛桐。
辛桐默读一遍，连起来就是：我最棒！辛桐。
心顿时安定不少。
她笑着道谢，第二位是个男粉丝，“替我妻子排队，她怀孕不方便，但她很喜欢你的舞蹈。”
辛桐就写祝宝宝平安，还画了一个简笔画。
队伍很长，时间有限，一开始她还能聊两句，后来实在来不及，她埋头光顾着签。不知道签了多少个，视线里一本笔记本。别人都是剧院提供的明信片或是这次演出的票子，只有他不是。
辛桐抬头，惊喜道：“大姨父？”
她起身绕过桌子，他身后是舒心，再后面已经没有粉丝。
“您怎么来啦？”
温芑实出身中药世家，平日里一号难求。她从小就喜欢跟着大姨父玩，因为他身上的药香味特别好闻。他也手把手教她认过中药，可惜她没什么天赋，怎么都分不清。
“当然是来要签名的。”他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
赵菁菁她们早签完了，认出大名鼎鼎的温芑实，一个个不敢置信。
妈呀，这是上过新闻的大人物呀！
大姨父？妈妈呀！
辛桐又感动又好笑：“怎么还找我要签名！”
舒心走过来：“惊不惊喜？”他们是特意等粉丝都签好了才排进队伍，她小声说，“本来外公外婆也要来，但我们担心粉丝多，万一磕着碰着，就让大姨先陪着到车上等着了。”
她和外公外婆今晚看了第二遍演出，大姨和大姨父是特意从苏州赶过来的，“愣着干嘛？亲戚就不能追星了？”
辛桐忍住泪意，赶紧在大姨父的笔记本上签名。她签好双手递过去，再给舒心签。
温芑实满意，又问：“辛老师能拍个合照吗？”
“怎么老逗我！”
“这怎么是逗？我难得追个星，听说追星就是要签名合照，还有个什么来着？”
辛桐被逗笑，舒心打开手机摄像头，“来，给你们拍。”她看向一边蠢蠢欲动的姑娘们，“大家一起来。”
她们都没卸妆，仍穿着精致舞裙，听到后纷纷围过来。
辛桐再次从位置上起来，她挽住温芑实，抬头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程寄洲。
他站在门边，还是蓝西装，跟昨晚的却不是同一件。
目光对上时，他对她笑了笑。
舒心说：“笑一个呀！”
辛桐看镜头，开始笑。
拍完合照，她又和大姨父单独合影，他们拍完轮到舒心。这次交换，大姨父给她们拍。
程寄洲一直没进去，在门边看了很久，他接到秦秘书电话，“程总，都办好了。”
“嗯。”他最后瞅一眼辛桐，她这会儿忙着跟工作人员合影。
程寄洲转身离开。
全部结束，舞团按计划要一起吃宵夜，辛桐为难地看大姨父。
温芑实主动说：“我们是来追星的，你忙你的，不用陪我们。”他站在她的角度，“大家都不容易，赶紧吃好休息，我们就直接回家了。”
他们这次来就是因为看到了网上的评论，今晚是第二场，没有B角，她直接上，网上又是议论纷纷。他私以为，真正能看懂舞的人少，大多就是挑刺的。
“这样，我跟笑笑送你回后台？”他提议。
赵菁菁她们拿到合照就先走一步说去卸妆，让她跟亲戚聊一会儿，她们都会等她。
辛桐说“好”，她跟大姨父并排走，舒心自然落后两步。
他们都喜欢跟温芑实聊天，没什么大道理，也没什么应不应该，就是聊过后神奇的通体舒畅。可能是他身上的药香，让人特别舒服。
“现在还有压力吗？”温芑实问。
辛桐诧异，但摇头，“表演完就没有了。”
温芑实观察她的表情：“网络的评论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谁也不认识谁。我虽然不懂你们的专业，可我觉得今晚你们真的很棒。”
辛桐笑了：“我没事的，大姨父，不用安慰我。”
“这不是安慰，你今晚演出这么成功，我为什么要安慰你？”
“还是大姨父会说话。”
温芑实如同小时候一样亲昵刮了刮辛桐鼻子：“开心了等会儿就多吃点。”他顺便给她把了个脉，“最近注意睡眠，多喝热水。”
“遵命！”
化妆间到了，三人道别，临走，辛桐又对大姨父说：“替我问大姨好。”
大姨特意来，却匆忙得见不上一面。
温芑实摆手，让她快去。
卸完妆，她们回酒店，说是吃宵夜，其实就是外卖叫到房间，她们凑一起吃。这是洛汀定下的规矩，外出演出，晚上一起吃宵夜。
她说吃的那不叫宵夜，联络的是感情，也是复盘。昨晚是例外，今晚补上。
洛汀点的是上海的特色生煎，还有蔬菜鸡肉沙拉。她们都挤在晓薇那间房，复盘的时候，洛汀让每个人都说一说今晚的感受，包括没上场的晓薇。
被提到最多的是辛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