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后来他回国，也给她带了许多礼物，塞满她的芭比粉行李箱。再后来，那只辣眼睛的行李箱一直躺在他的衣帽间。他往里头装了不少她喜欢的东西，有表、也有其他小玩意儿。哄她的时候，他就拿一样出来，在外看到好看的，他再装进去。如今，他挑的东西没送完，她又送了他一只行李箱。
程寄洲捏紧拉杆，看着她。
辛桐也想起那只藏满了她小心思的芭比粉行李箱，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处理它的。她笑了笑，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同她的第一场喜欢告别：“接下来你别说话，听我说。”
“好。”程寄洲回应她，行李箱被他拉到身侧。
辛桐干脆把所有摊开了说：“过去跟你很开心，但如果这份开心不是长久只属于我，那我没必要攥着不放。嗯，以前是我不懂事，老占你便宜，以后就不会了。”
关系好的时候，那叫薅羊毛，没什么关系了，那就是占便宜。不提那些小东西，他的表都价值不菲。她今天收拾了大半天，每一件衣服、每一块表，她都会控制不住想起他们当时的画面。
特别难过，也特别心酸，她觉得只有时间能慢慢治愈。
辛桐呼出口气，平复自己。
程寄洲一瞬不瞬看着她，那根拉杆越发烫手。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答应了她先听她说完。
辛桐继续：“你不用管那么多，也不必有负担，认识这么多年，我没那么小心眼。所有的生日礼物我都留下了，只是，今年我生日，你就不用给我准备了。反正，你也收不到我的礼物。”
盛毓昨晚说他们也许有误会，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想再去猜。这与任何人无关，她在意的只是他的态度。如果喜欢，却逃避，不喜欢又纵容，她接受不了。所以，无所谓了，就当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好了。
“我承认我很难过，因为你可以跟我表姐相亲，也可以跟盛毓互动，但唯独把我当妹妹。我这人也比较自私，在我这里，假如做不了情侣，我没法心平气和成为你希望的妹妹，更不可能当朋友。”所以，她能想到的就是，他们断了吧。
辛桐克制住许多难言的情绪：“程寄洲，我曾认真喜欢过你，这点我不后悔。你放心，以后就不会了。都这样了，我……我就不祝你幸福了。”
她顿了顿，再次平复，“你跟我爸爸的关系那是你们的事，不必顾及我。”
还有圈里那么多好朋友，他们其实没法彻底断干净。共同的圈子重合率高，也就是以后她尽量避着点而已。
“哦，对了，你最关心的，昨天我竞演女主成功了。我不仅重回了舞台，还表现特别棒。”未来至少一年创排，她会很忙，也幸好，这给了她最好的疏远和忘记他的机会。
“我说完了。”辛桐笑笑，“今晚不请你进去了，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看着他，尽力做好这最后的道别：“再见啦，程寄洲。”
再见啦，这场一个人的暗恋，终于彻底落幕。
辛桐回到卧室，她没有跟往常一样雀跃地跑到露台去看他，也就没有看到，家门口那辆车一直不曾离开。
她更看不到，车窗外，风吹着一抹猩红，直至一点点燃尽。
辛桐在床边坐了很久，一阵不间断的微信提示音打破一室安静。她解锁手机，运营在群里艾特她，说她，提醒她登录回应。
昨晚她回家洗洗就睡了，忘记了这回事，她先在群里回：【收到。】
她好几年不玩微博，手机里已经没有这个软件。等重新下载完，她用手机号验证登录，再修改新密码，星星头像映入眼帘。
某些记忆又开始攻击她的心防。
那是堂哥钟唯旻跟女朋友恋爱一周年，他找程寄洲他们参谋纪念日礼物。辛桐是程寄洲的小尾巴，也一同跟着去了。堂哥在一款蓝宝石和粉钻项链中纠结，大家投票，三比一，他们都投蓝宝石，只有她选了粉钻。
宋时琛说：“蓝宝石更高雅，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星星妹妹还小。”
她不服：“粉钻怎么招你惹你了？哪儿不高雅？就买粉钻。”她特别喜欢，很漂亮啊。
钟唯旻左右为难，宋时琛补刀：“男人送女人的东西，那得男人的眼光好，小女孩的不算。”
辛桐就是觉得粉钻好，宋时琛没辙，问为什么。
她其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下意识看程寄洲。他只是看着她笑，笑得特别温柔，她顿时有了底气，“哪儿来的为什么？因为星星会眨眼。”
钟唯旻笑：“星星怎么会眨眼？骗小孩呢一闪一闪亮晶晶。”
“为什么不会？”辛桐用力眨眨眼，“星星会眨眼啊。”
大家都笑了。
钟唯旻最后还是买了那款蓝宝石，她就当着他们面把社交软件的名字全部改成“因为星星会眨眼”。
后来，她十八岁成人礼，程寄洲送了她一条粉钻，比当初他们看到的那条更精致，也更好看。
强制跳出回忆，辛桐看手机，忽然愣住。
，她只能点开详情。私信和评论差点爆炸，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舞团官博官宣艾特了她的账号，转发和评论多她能想象，她意外的是，她的私信多到拉不到底，还有，她什么时候有了个超话？
辛桐怕看错，特意点进去看了又看，是“辛桐”这两个字没错，介绍里也是她，今日签到人数惊呆她。
她从最新开始往下翻。
【我好激动！家人们，谁能懂我的心情！】
【扇子舞绝绝子啊，我爱的宝重出江湖，啊啊啊啊啊，我好期待啊！】
【补一个考古视频，我们宝真的超级优秀！】
【宝还看？】
【没关系，看不看不影响我每天打卡。】
【嗨，大家好，我是新人妈妈粉，因为辛桐红裙扇子舞入坑，刚考古完所有视频资料，有人知道宝这一年为什么都没有作品了？是出什么事了吗？PS：没有恶意，我特别喜欢宝子跳舞，等我女儿大一些，我也送她去学古典舞。】
辛桐眼眶发热，差点忘了眨眼。
下一条是被顶起来的帖子，发送时间显示半年前，如今因为最新评论被顶到前头，她说：【入坑不久，虽然不知道辛桐宝贝为什么会选择退赛，但我既然不是在辛桐巅峰时期慕名而来，也就不会在她低谷转身离开，辛桐加油！】
底下评论清一色的：【辛桐加油！】
还有一条，是超话的主持人：【打卡签到的第1836天，终于等到我们宝子的好消息！】
1836天，辛桐一时换算不出时间，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打开手机计算器。数字跳转的这一刻，她彻底破防。
她从不关注微博，没想到的是，从她十七岁第一次登上最高领奖台起，就有许多人默默喜欢着她，关注着她。后来，她受伤崩溃，暂时告别舞台，这一年里，她没有作品，差点选择自暴自弃，他们也依然坚持打卡签到。
辛桐绷不住，泪流满面。
原来，在她最难过的这一年，陪在她身边的不止是家人朋友，还有那么多素未谋面的他们。
失恋的第二晚，却被他们一点点治愈。
辛桐从相册中挑拣，找出舞团周年庆时，宋夕拾在观众视角给她拍的一张照片。她一身简约红裙，抓拍时，她手中折扇恰好打开，在灯光下绽放耀眼光芒。
那是她重新回到舞台的第一场表演，也是全新的开始。
因为星星会眨眼：【我回来了。】
第19章
跟他相亲。
辛桐中午在食堂吃好饭，
午休时接到姑姑钟柏嘉的视频电话，说是给她和表姐甄灵都挑了些衣服。
“爱你，姑姑。”她习以为常，
姑姑比妈妈更热衷于打扮她们，
是各大珠宝展会和走秀场的常客。
钟柏嘉满意，
自家两个女儿都比不上侄女贴心，她又对着镜头举起两件女装，
“星星，
你看看，
这两件给你表姐，
哪件好看？”
辛桐觉得奇怪，
按照姑姑的性格，选择障碍就会全部都买，“表姐穿什么都好看。”她一如既往捧场。
“一定要二选一呢？”钟柏嘉非要她选一件。
姑姑在镜头里一件件给她看细节，
她仔细瞅了瞅，一件是套装裙，
更端庄，另一条长裙单穿更女人味，
搭配小西装又特别有气场，她也选不出来，
“看什么场合。”
“今晚我们吃饭，给你表姐准备的相亲宴。”钟柏嘉一说起，脸上就带笑，
显然是对对方很满意。
辛桐第一反应：程寄洲？
“星星，星星？”钟柏嘉看她走神，
“怎么了？”
辛桐勉强笑笑：“嗯，我听着。”
钟柏嘉选不出两件衣服，
说出自己的纠结点，一定要把女儿打扮得美美的。
辛桐思绪却飘远，表姐先前已经跟程寄洲相过，按照两人的说法，彼此没那意思，今晚就不可能是他。那天在会所，表姐也在，这就更不可能再和他相亲。
她的心跳慢慢平复，跟程寄洲做亲戚，她迈不过那道坎，也叫不出那声“姐夫”，还好不是。
一放松下来，辛桐就被勾起好奇心。圈子里年纪相当又没结婚的就那么几个，不知道这回姑姑给表姐安排的是谁。她有心想问一句，又怕开口了，姑姑连她都要开始催婚。
“那选长裙。”她赶紧选了一件，长裙再外搭件小西装或是外套，确实更适合表姐的气场。
钟柏嘉心事一落，问侄女：“星星，你今晚有事儿吗？”今晚跟程家吃饭，三哥钟柏谦也会到场，她以为程寄洲和女儿相亲的事侄女肯定也是知道的，“要是没事儿，你一起来。”
“啊？”辛桐惊恐，“我去干嘛呀？”当电灯泡？
“你一起来吃个饭，当当气氛组。这事儿双方父母都满意，八成能成。到时候我们聊我们的，你们几个小的管你们自己玩。”
姑姑话里话外就是两家要定下来了，辛桐惊恐变惊悚，脑子还没转换完，她又听到姑姑说：“你帮着你表姐多炒炒气氛，别冷场了就行。”
辛桐：“……”她这是多外向啊，怎么给了姑姑这样的错觉。
钟柏嘉想的是侄女跟程寄洲亲如兄妹，两边侄女都熟悉，这样有个熟人来缓和也好。就像她三哥，来的目的是做他们家和程家的桥梁，小辈之间如果有了侄女，那就更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你要没事一定来。”
“我去多尴尬。”她又不一定都认识，一点不想去。
钟柏嘉看出侄女的为难：“还不是你表姐脾气犟。”说到这个，她就叹气。
她出身名门，父母开明，兄妹四人关系又好，没什么纷争。她是家中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又是最小的女儿，父母呵护，兄长们疼爱。毕业后虽说家里安排了结婚对象，到底也是夫妻和睦，家庭幸福。平日里她就是喝喝茶，看看展，参加参加酒会，替丈夫维护好后方关系。
她这一辈子可以算是顺风顺水，唯独两个女儿，一个个都是犟脾气，让人操碎了心。
大女儿从小就是众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偏偏无意继承家中企业，非要跑去苏州追求什么理想。山高皇帝远的，她现在只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女儿身上。谁知道，小女儿也是个犟脾气。
“你大表姐我是管不了了，灵灵我总要安排好。”钟柏嘉觉得为人父母，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辛桐知道姑姑就是倾诉，做起小棉袄来特别熟练，“大表姐多好啊，谁提起不夸一句？”
钟柏嘉被侄女顺了气，说回小女儿，“你也知道，甄家以后是要交给灵灵。商场上的事你看你姑父，看你爸爸就清楚，弱肉强食，没外人想的那么简单，灵灵的婚事就特别重要。”她没说的是，这几年甄氏已经在走下坡路。
这点辛桐清楚，圈里的常态而已。婚姻被明码标价，家族、利益、人脉资源牵扯得多，许多时候，感情反而放在最末位。这也是她感激爸爸的地方，她是独女，却能大大方方追求自己的梦想，家里上下也从不拿家族那一套来要求她。所以，她跟程寄洲闹成那样，她对爸爸最愧疚，也最怕影响到家里。
“星星，你还没结婚生子，可能不理解为人父母的心。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热衷给灵灵安排相亲？我是妈妈，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快乐？但现实摆在那儿，没法逃避。能力范围内，我尽量满足她，给她挑出最合适的。”再说，感情可以培养，她跟丈夫就是。
钟柏嘉缓了缓，程寄洲万里挑一，圈里难得的结婚对象，如果两个人成了，不管是女儿的事业还是家庭，她是真能放心了，“你表姐跟你不一样，我只能替她多操心几步。”
她三哥底气足，万事顺着女儿，就因为他宠女儿，弄不好以后女婿都能入赘，但她丈夫不行，“今晚你要是空着就一起来，你表姐的脾气，我就怕一个控制不住，场面不好看了。”她可太了解自己闺女什么德行了，“就当帮帮姑姑，好不好？”
话已至此，辛桐点头答应，“那您等会儿把餐厅地址发我微信。”万一真不好收场，表姐还不至于孤立无援。
钟柏嘉开心了：“行行行，我马上发，对了，今晚……”你爸也在。
丈夫突然推门而入，她回过头，他问她晚上吃饭的事，她就忘了上一句没说完的，“星星，先这样，咱们晚上碰头。”她挂电话前，最后一句，“还有，你也要抓紧，事业是重要，婚姻也是。”
辛桐：“……”果然还是逃不过，太可怕了。
她挂了视频电话，想想不好，给甄灵通风报信，免得表姐其实不知情，当场闹起来就难看：【今晚跟姑姑姑父吃饭？相亲宴，保重。】
甄灵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程实跟程寄洲完善新项目书。她前一阵在董事会提出的新项目，决定她是否能站稳的一仗。现在有了程寄洲的加入，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九还是有的。
她读完微信，本能抬头看对面。程寄洲在电脑前，两人隔了一张大型办公桌。不远不近的距离，将他待人接物的分寸感体现得淋漓尽致。
甄灵先回表妹：【收到，爱你，么么哒～】
她再次望向程寄洲，他这人穿衣风格单一，工作时间万年不变的衬衣领带，偏偏他长相实在出色，这么板正的装束，浑身都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很养眼啊。
他这会儿坐得一板一眼，在电脑前打字。打字速度快得不间断，说明心无旁骛，对她这么个大美女视而不见。
甄灵忍不住开口：“休息会儿啊，程总。”
程寄洲眼皮都没掀一下：“我没你闲得慌，我要是你，早该抓紧时间把核心概念背背熟，免得在董事会丢人。”
甄灵：“……”朝她撒什么气？又不是她安排的晚餐。
她瞪了一眼，切，皮囊再好看有什么用？古板又无趣，谈恋爱肯定一点都不甜，真不知道星星怎么会喜欢他！真难为星星了。
甄灵不高兴的时候也特别会戳人肺管子：“我要是你，早该抓紧时间想想怎么哄我妹妹了，免得最后目送她出嫁，哭都来不及。”
程寄洲打字的手顿住，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对焦，一瞬间看不清满屏幕的字。
甄灵心里吐槽一句：活该。
她能在这儿，是两个人说好了今晚一起应付家里，把他俩的事情彻底说开，从根源上杜绝被凑对，“星星给我发消息了，连她都知道我今晚有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家庭聚餐。”
“手机给我。”程寄洲终于抬头看她，两人目光对视，他面无表情。
甄灵原本还想吐槽两句，被他这么一看，突然间就忘了想说的，“拿去拿去。”手机滑过去，她抱臂观察他。
辛桐是怎么知道的，不用说，肯定是自家那位爱操心的母上大人。那晚得知酒会就是变相给他俩相亲的，她回家就跟妈妈说了他们彼此不来电。可惜，妈妈契而不舍，非说程寄洲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说什么不来电不要紧，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又不能说表妹喜欢他啊，真真是没辙。
尤其程晋笙也对程寄洲步步紧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把他们凑成对就不罢休了。
甄灵手都酸得换了个姿势，他却还握着她手机一动不动。项目书这一招是他想出来的，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这段被摁头的相亲关系里，他比她要放不开，她大不了就是闹一闹，他却不行，毕竟还有她小舅和表妹夹在中间。这事儿上，他不可能对甄家做绝，也没法不留情面地拒绝他们，不仅不可能，还得小心维系好几家关系。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好笑。既然这样，也就不能怪她占他便宜了。在商言商，偏偏他有所顾忌，她能从他手上漏出两个点，够她在圈里吹好几年的。
甄灵见程寄洲半天不说话，敲敲桌子，“商业机密，手机不卖。”
他纹丝不动，眼睛像是黏在她手机上了，她幸灾乐祸：“别看了，再看她也不理你。”
程寄洲放下手机，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头像。
“你说你这张嘴，对我们不留情面那么毒，怎么对星星就一声不吭了？”一点让人同情不起来。
程寄洲不接话，手机还回去，重新看着电脑屏幕。
甄灵拿到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她跟辛桐的对话框，她锁屏，抬起头时一怔。他坐在对面，手放在键盘上，却没动。眼睛像是看着电脑，又好像不是，整个人都放空着。
她觉得稀罕，打算偷拍一张。手机解锁后，辛桐的头像先映入眼帘，她愣了愣，放弃了。有些事她再有底气，还得仰仗他，不能太过。
甄灵索性又将表妹通风报信的消息看了几遍，刚才她没多想，直接回了过去。这会儿细品，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辛桐到底知不知道今晚的男主角是程寄洲？
应该是不知道吧，不然不可能这么来提醒她。
唉，亲姐操碎了心。
*
辛桐接下来的安排依然是跟盛毓同一个舞蹈房学舞练舞，上午他们开了个会，跟创作组和编舞老师沟通后，她们第一次完整了解敦煌舞剧背后的故事。双胞胎双女主，一模一样的装扮，同样的编舞动作，却要表现截然不同的性格，还要完整表达整个故事，很有挑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