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说是不显眼，架不住他自带光芒。大老板一落座，四周寸草不生。辛桐坐好，只看了一圈，抓到数不清打量的目光，“程总很受欢迎么！”
程寄洲又去给她拿了筷子勺子，淡定回：“难道不是你？”他分明看到不少人看的是她，他习惯了被打量，不喜欢的是被自己员工围观，“抓紧吃饭。”
“没劲。”她数着米粒，眼睛看的是他餐盘。
程寄洲：“……”要不说他有先见之明，某些人一边嚷着吃素，筷子往他餐盘夹的比他还快，他只好吃她素的不能再素的菜。
许多人瞧见这一幕，内心又惊又悚。众所周知，大老板身边全是男助理男秘书，压根就没有女性，这到底是哪位女大佬啊？还有不少早就吃过饭的得到消息，为了看一眼大老板，再次去窗口排队。
总之，今天的食堂格外热闹。
辛桐吃了几口菜，周边越来越安静，吃瓜的目光却越来越多，也愈发明目张胆。她原先就只想跟程寄洲多待一会儿，现在看来是失策了。随便吃了点饭菜，她放下筷子。
程寄洲抬头：“好好吃饭。”
“我好好吃完啦！”她餐盘往他那儿一推，看他吃。
程寄洲以为是饭菜不合她胃口，他没有勉强，也放下筷子。让她在这儿坐着，他拿上两人的餐盘去清理。
等他一走，早就蠢蠢欲动的一个女生看准时机跑过来。辛桐刚拿出手机，屏幕映出一张陌生脸庞，她抬眸。
女生递过来一本明显用过的便利贴和一支笔：“您好，辛小姐。”她语气激动，“刚程总在，我都不敢过来。”趁着他去倒剩菜，她赶紧过来试试要签名。
辛桐意外，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觉得她为了吃瓜可太拼了！
女生好像有点着急：“我特别喜欢您跳的舞，您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话落，辛桐就接过便利贴。
女生紧张又惊喜：“幸好我是行政，随身带着笔和便利贴，不然就真错过了。”
辛桐是第一回在便利贴签名，更意外能在程实遇到她的粉丝。这一年，她的公开演出只有舞团的三十周年庆，有人能记得她，她同样感动，“谢谢你。”
“不谢不谢，是我谢谢您。”女生语无伦次，“我前年身体不太好，又不爱运动，特别意外在抖音刷到您以前的古典舞视频，超级美的，真的！我马上就去报了班，虽然我跳得是不大好看，还老跳错拍，但我现在每周都还去上课呢。”
辛桐递还便利贴的动作顿住，她仰头望着面前的女生，对方也在看她，眼底的激动与惊喜不加掩饰，她又看向便利贴上简陋的签名，认真问：“你叫什么名字？”
“如安，安如泰山的如安。”
“真好听。”
辛桐翻到下一张便利贴，重新写道：
To
如安：
祝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再次签好名，她在落款边上画画。她小时候学过画画，简笔画画上跳舞女孩。几笔勾勒的图形，她不好意思道：“有些简陋，希望你喜欢。”
“喜欢的喜欢的。”如安感动不已。
竖起耳朵争取吃到一手大瓜的其他人一头雾水，有人大着胆子去看便利贴，瞄到那个签名，赶紧手机百度，也有人因为如安的话忽然认出辛桐，兴奋地围过去。
程寄洲一回身，这一幕收入眼底。他没有动作，也没有贸然打断，就这么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过去问辛桐要签名。
他不在，她周围便围起人，有男有女，有说有笑。而她在这片喧闹中，低着头握着笔，注意力都在笔下的便利贴。即便是在嘈杂的食堂，也难掩她身上的光芒。
辛桐很漂亮，她温温柔柔地笑着，很容易就惹人喜欢。不像对着他，她只会耍赖。所以，她说万一喜欢他，他只当是玩笑。
她不可能喜欢他。
眼前这一幕，程寄洲既骄傲，又有种莫名的情绪上头。他再次想到宋时琛的话，记忆中的妹妹真的长大了。
他垂眸，不再看她。
不知多久，程寄洲仍陷在思绪中，冷不丁一声：“干嘛呢？”
他回过神，故作镇定道：“没干嘛。”
“没干嘛你站这儿发呆？也不过来找我。”她把如安贡献的便利贴签完了也不见他。
程寄洲目光落在辛桐手上的签字笔，轻轻一笑，“谁能想到带你食堂吃个饭，都能开场粉丝见面会。”
她顿时得意：“是吧，要不要签名啊，程总？”她其实清楚后边有些人找她签名大概率是凑热闹，只是她不愿意辜负每一个粉丝，万一是呢。
程寄洲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点点头，伸出左手，“来吧，辛小姐。”他掌心朝上对着她。
辛桐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她缓了缓，握住他手腕，在他手心写她的名字。
辛桐，还有一颗小星星。
“好了，你的专属版签名。”她阖上笔帽，托住他手背推到他眼前，“好看吧？”
程寄洲看的还是她，她却盯着她的作品欣赏，长卷睫毛像把小扇子，再挨近点就要扇到他。
尽量忽略掌心的温度，他握拳收回去，“走吧，回去了。”
“知道了。”辛桐跟他并肩。
其他人不约而同在心里发出尖叫，妈妈呀，他们大老板这是下凡了啊！
电梯口，从地库上来的电梯开门，里边已经站了三个人。
辛桐先叫人：“程伯伯。”
程寄洲按着电梯按钮，等她先进，“爸。”他下意识握拳，藏住手心签名。
另外两人也叫了声“程总”。
程晋笙视线只在儿子脸上停留一瞬，他神色温和地看向辛桐，“今天来公司玩？”他早就收到消息说儿子带着她去食堂吃饭，这才半路改道回公司，巧的是刚好遇上了。
辛桐面对长辈向来乖巧：“我找他有点事儿。”
她偷看程寄洲，他身形高挺，腰背笔直到紧绷，面上更是冷淡。每次她见到他跟程伯伯的相处都是礼貌有余，亲密不足。
程晋笙点点头，没再问。
电梯上行，一片寂静。辛桐不由憋住了呼吸，心里头想的是，真压抑，难怪程寄洲不让她去程家玩。
快到顶层，程晋笙突然开口：“南城那儿进展怎么样了？”
程寄洲不想在辛桐跟前提这事，简单说：“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程晋笙嗤笑，话对着儿子说，他看的却是辛桐，“以后多长长脑子，真以为公司是你一个人的？”
程寄洲望过去，目光沉沉。
辛桐感受到窒息的压抑，悄悄拉住他衣袖，她转过脸扬起笑，“程伯伯，我爸爸一直念叨您呢，等您空了可快些去找他吃饭吧，不然我爸爸整天就在家里念叨不停，烦死我跟妈妈了。”
程晋笙紧绷的脸色舒缓，对她和对儿子判若两人，“好好好，一定。”连语气都特别温柔。
辛桐如释重负，盯着电梯数字默数，可再快点儿吧。
电梯门开，同一层楼，两波人分开，各走各的。
回到程寄洲办公室，辛桐毫无形象瘫在沙发，看着他径自往办公桌走，“午休时间，你这也太卷了。”察觉到他心情不虞，她故意逗他。
他刚开电脑，先回邮件，“你玩你的。”
辛桐眼睛一转，手机开始外放编舞老师的动作视频。音量调到足够两人都能听到，她坐起身，胳膊跟着舞动。
程寄洲动作一顿：“饭后运动，当心胃不舒服。”
“所以我坐着只动手啊。”她怼过去，“再不舒服，总比你沉迷工作舒服。”
程寄洲：“……”
他回好邮件，如她意地起身走到沙发。他坐到她身侧，在她舞动的胳膊砸过来前攥住，轻轻松松放回她腿上。
她满意地重新瘫沙发，后脑勺对着他。
程寄洲看清她手机屏幕：“这次盛毓跟你竞演？”他去舞团时，听洛汀提过一嘴，但他不会插手。
辛桐听到盛毓的名字，脑袋一歪，直愣愣盯着他。
程寄洲没理解到她的眼神，又去看她的手机屏幕，“你觉得盛毓怎么样？”他想的是那天盛毓问他的问题，以及问他要微信的行为。
辛桐一个咯噔，这问题特别熟悉，她也问过盛毓，对象就是眼前这人。她仓皇转过头，假装看手机，“挺好啊。”
捕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以为两人有摩擦，这样就能解释盛毓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而他足够了解这活祖宗，折腾是挺能折腾的，对外却足够善解人意，虽然有时候确实不管不顾，可绝不会无理取闹。
程寄洲耐心追问：“人好相处吗？”
辛桐：“……”又问，还问？有什么好问的！
她有一点难过，摸了摸脖子上的粉钻，“什么相处不相处的？就是认认真真练舞呗，人……还挺好的，舞也跳得好。”
程寄洲回忆，洛汀安排两人在一个舞蹈房练习，辛桐也说过不理解洛汀这样的安排。两人又是竞争关系，他担心她这么官方的回答是怕他插手的意思，再三确认：“你们相处不错？”
辛桐：“……”难过死了。
忍无可忍，她要近水楼台了，“你这么……”关心盛毓，你是不是喜欢她？
门口规矩的敲门声，完美打断她。
辛桐坐好，也收起手机。
秦秘书拿了份文件进来，两人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辛桐：“……”
行吧，连问的机会都没了。算了算了，都说了要公平竞争了。
*
没两天就到五一长假，这个五一辛桐舅舅辛立璞来家里做客，辛桐期待了好几天。她舅舅是大学教授，小时候她的十万个为什么，只有舅舅能解答。
刚吃过午饭，她就等在家门口。舅舅是中午的飞机落地，她掐好了时间。
等接辛立璞的车子停稳，辛桐迎过去，同时下车的还有另一个男人。那人一袭白色衬衫，眉眼温和，与舅舅的气质如出一辙。
她茫然一瞬，礼貌颔首，而后跑向辛立璞，“舅舅！”
“诶！”辛立璞稳稳接住外甥女，“又漂亮了。”
“我哪天不漂亮？”
“漂亮漂亮，我们星星最漂亮。”
两人旁若无人，等辛立璞想起来，“忘了介绍了，这是舅舅的知己小友陆景和。”
安静等候许久的陆景和这才上前一步：“你好，陆景和。”
辛桐笑笑：“辛桐。”
辛立璞一左一右带着人进门，又是一阵寒暄，他提出：“星星，你们年轻人去花园喝个下午茶，我跟你爸爸妈妈聊会儿。”
被点名的辛桐：“……”可算是明白了，要不要这么明显。
但她不好表现出来，带着陆景和去花园。
目送两人背影，辛立璞这才畅所欲言：“景和人不错，苏州陆家的二公子，我算是知根知底。陆家你们应该也知道，家世背景无可挑剔，家族企业又有他哥哥挑着，他一门心思搞科研，生活简单，脾气也好。我看了看，跟咱们星星挺合适的。”
他一开始以为钟家和程寄洲走得近，外甥女八成是会跟程家小子在一块。谁知道，这么多年也没点消息。刚好，他认识了陆景和，两人志趣相投，这次一起来北京参加研讨会，顺便让两个人认识认识，哪怕当朋友也好。
钟柏谦先前不知道这事，只知道辛立璞会带朋友一起来，“年纪大了些。”比女儿大九岁。
辛立书从客厅落地窗看出去，两人在小花园，乍一看是挺般配的，但她清楚女儿喜欢的是程寄洲，“哥，你刚刚也太明显了，对陆先生多少有些失礼。”她哥哥就是大直男，不知道说什么好。
辛立璞不认同：“这有什么？景和你们接触接触就知道，他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更没有公子哥的臭脾气。年纪大点怎么了？又不是差了辈分。如果你们觉得苏州太远，问题也不大，我们都在，再说，景和的高分子研究方向未来在北京也未尝不可。”
这些他早就考虑过了，最关键的是陆景和实在无可挑剔，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最疼爱的外甥女。
钟柏谦商场沉浮，看人一向准。对于陆景和的第一印象，他认同辛立璞说的。陆景和温和儒雅，最重要的是眼神干净。
“家世倒是次要的。”无论是谁，他都能给足女儿底气，他更看重人品，“让星星自己看吧。”
他不反对女儿多接触交朋友。
辛立璞也是这么想的，他抿了口茶，看着窗外笑了，“你们看，这不是挺好。”
窗外小花园，两个小年轻相对而坐，不知陆景和说了什么，辛桐笑得眉眼弯弯。挺美好的画面，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辛立璞不由感慨：“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辛立书笑言：“我可不承认。”
被撮合的两人心知肚明，辛桐把人带到小花园招待，她平时喝妈妈自己调的花茶，问他想喝什么。
陆景和无所谓，绅士地点明：“不好意思，你不必有负担。”
他倒是坦荡，辛桐看过去，两人目光交汇几秒，她笑笑，“咱俩这被凑对凑得太随意了吧。”
相视一笑。
陆景和给人的感觉文质彬彬，也很舒服，相处没有一点压力。辛桐问他与舅舅相识的始末，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她又好奇他的研究方向，“跟我舅舅一样，各种化学反应？”
舅舅是科研大佬，小时候她看他的实验特别新奇，她不懂原理，就是喜欢在边上看着。
陆景和摇头：“不太一样。”他想了想怎么说更易懂，丝毫没有对门外汉的不耐烦。
一个好奇宝宝，一个耐心解答，两人都对彼此无意，反而相处自然又愉快。
一壶茶见底，辛桐意犹未尽，她看时间差不多，带着陆景和回客厅。刚穿过石子路，听舅舅说起程寄洲，她加快脚步。
“他倒是很久没来家里吃饭了。”钟柏谦接话，想起程家有意外甥女甄灵的事情，他抬头刚好看到女儿，直接问，“怎么寄洲这么久都不来家里吃饭？正好小长假，星星，改天喊你寄洲哥来家里吃饭。”
提起程寄洲，辛桐嘴角带笑，“知道了。”
她给陆景和让了个座，冲他眨眨眼，他回以微笑。
这一幕被钟柏谦捕捉，倒是新奇了，他更加关心起孤单的程寄洲，“你灵灵表姐也回国了，改天让他们一起来家里。”
辛桐愣了愣，敏感问：“跟表姐有什么关系？”
刚才他们已经说过程寄洲，辛立璞乐呵呵直言：“还能有什么关系？程家属意你姑姑家的表姐，打算让两个人培养培养感情。”
他想的简单，男女之间就是那么回事。见面聊一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无妨。
辛桐只觉得轰隆隆几声，她的天都要塌了。
怎么会这样？
辛桐的五一都是亲戚聚会，程寄洲的却是人情往来。一个接一个的应酬，很多场合无关身份，总要走个过场。他早熟，这些年父亲对他严格，母亲没有管过他，他独自成长，习惯了。
今晚是个酒会，都是商业吹捧。他喝了几杯酒，在角落躲清闲。
没想到被钟唯旻找到：“偷懒被我抓到了吧。”他今晚的女伴是表妹甄灵。
程寄洲掀了掀眼皮，看到甄灵，正经打了招呼，至于钟唯旻，那叫懒得搭理。
钟唯旻也不在意，往他边上一坐，“我表妹甄灵，刚回国。”他今晚带了任务来的，借着酒会让两人碰一面。他是不爱干这事，对象还是程寄洲。他觉得挺离谱的，程寄洲跟辛桐不是更好，也不知道小叔是怎么想的，不撮合现成的，反而舍近求远。
程寄洲奇怪地看一眼，甄灵他认识，一个圈子里总能碰上几回，又是辛桐的表姐。他疑惑的是钟唯旻特意提的这一句，跟他有什么关系？
钟唯旻彻底无语，双方当事人都还不知道自己被相亲了，他能怎么办？
喊来服务生倒酒，他先举杯跟程寄洲碰了碰，再去碰表妹的。他只瞧见甄灵低头玩手机，手指在键盘起飞，“这么大两个帅哥在你跟前，还没你手机有吸引力？”
甄灵继续打字：“自恋鬼！就不知道关心关心咱妹妹。”
“我还不够关心你们？”
“呵呵，这么关心都不知道咱妹妹今天在相亲？”
程寄洲闻言，看过去。
钟唯旻错愕，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家庭群消息不少，他没时间一条条去看，直接问：“咱妹妹是星星？”
甄灵头也不抬，十分嫌弃，“你还有几个妹妹？”
程寄洲杯中的红酒狠狠晃了晃。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