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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散步也好,吃夜宵也好,于他而言都是极其浪费时间的事。

    但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时漾,傅景川隐约也有了种满足感。

    他并没有后悔花时间陪时漾走这一趟。

    看着时漾放下喝空的汤碗,傅景川抽了张纸巾倾身给她擦了擦唇角。

    纸巾触到脸上时时漾动作明显僵了一下,显然还不太习惯这种亲昵。

    傅景川以前不是没给她擦过嘴,但那时是在婚姻存续期间,可能是有夫妻关系保护着,她虽也会有淡淡的不习惯,但不会表现出太大的抗拒。

    现在两人关系重新归于陌生人,她的边界感也跟着出来了,因此对于他突然擦嘴的动作她僵了下,而后取过他手中的纸巾。

    “我来就好。”

    傅景川任由她把纸巾抽走,静静看着她没说话,有点怀念刚才闲聊时她不设防的样子。

    时漾擦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无意中表现出的边界感,不大自在地笑笑,慢慢把用过的纸巾卷成小团。

    傅景川看着白色的小纸团在她指间一重一重地无意识叠起,看了眼,看向她:“下午发生什么事了?”

    时漾微愣,而后想起他说的是叫她吃饭时她哭过的事。

    大概是心里对于无意中表现出的边界感的淡淡愧疚,时漾抿了抿唇,不大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打了个电话回家,和家里人有点不愉快。”

    傅景川一下就联想到她登机前打回给他的那笔钱:“和你打回来的那笔钱有关?”

    时漾并不意外于他能猜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吧,他们就是偶尔会有点钻牛角尖,过了就好了,你别惯着他们。”

    傅景川看着她:“以前他们找我,都是你在拦着?”

    时漾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尴尬笑笑:“以前他们应该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事。都是小忙。”傅景川看着她道,“倒是你,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他们还这么对你?”

    “大概是……”时漾想了想,“我妈有点重男轻女吧。”

    傅景川笑笑,没接话,只是看着她,缓缓开口:“时漾,你真是他们亲生的吗?”

    第56章

    对我来说,很重要

    “……”时漾被问愣住,下意识抬眸看傅景川。

    傅景川也在定定看她,深幽的眸子宁静幽沉,很静,在等她的答案。

    时漾笑了笑,眼睫稍稍垂下,静默了会儿,又看向他:“很重要吗?”

    傅景川点头:“对我来说,很重要。”

    时漾知道他说的是沈妤的事。

    “如果我是她,你会怎么样?”时漾问,“不是她,你又会怎么样?”

    傅景川被问住。

    他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根本不想去思考,时漾不是沈妤的可能。

    时漾笑笑:“你会惦记她,是因为你们有许多共同的美好回忆。但如果保留这些回忆的只有你自己,她还重要吗?”

    傅景川看着她没说话。

    时漾收了笑:“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和你有关的东西,你不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怕你会失望。”

    “我很抱歉。”傅景川道歉。

    时漾笑笑:“没关系。”

    她看了眼已经喝空了的碗,站起身:“回去了吗?”

    傅景川点点头,也站起身,就要与她一块往回走,原本平静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伴着声尖锐的女声:“抢劫,有人抢劫啊!”

    傅景川本能抬头,一眼看到拎着个女包朝这边冲来的瘦高个欧洲男人,手臂下意识伸向时漾,在男人冲撞上来的瞬间揽着她往旁边侧转了个身,脚尖也跟着往后一勾,“啪”的一声重响,重物摔落地面的声音跟着响起。

    时漾惊魂未定地从傅景川怀中抬起头,一眼看到摔趴在地上的瘦高个男人,对方正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已被帮忙的路人给重新按跌了回去,手上抓着的女包也被按摔在了地上。

    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女孩低头去捡包,熟悉的略带年代感的祖母绿路路通佛像小蛮腰手串落入眼中时,时漾本能看向女孩的脸,没想着竟是上官临临。

    她打开了包查看,确定东西没丢以后才回头冲被控制的瘦高个男人瞪了一眼:“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抢劫,有病。”

    说完也不顾瘦高个男人恶狠狠地瞪视,脚步轻快走向傅景川:“这位先生,刚谢谢你了哈。”

    谢完才看清傅景川的脸:“咦?又是你?”

    但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嫌弃,反倒多了几分惊喜。

    傅景川看了她一眼,视线习惯性在那串手串上停了停,而后慢慢上移,落在她稍显惊喜的脸上,冷淡回了三个字:“不客气。”

    护在时漾腰上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上官临临这才发现被傅景川护着的女孩是时漾,大方冲时漾挥了挥手打招呼:“好巧啊,又遇上了。”

    时漾也客气回以个微笑:“嗯,真巧。”

    没忘记她差点被抢劫的事,又担心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刚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差点被抢了个包而已。”上官临临无所谓地挥挥手,不忘往前面的“辉辰酒店”指了指,“我现在住那边。”

    傅景川想到酒店停车场遇到吴奇浩和上官圣杰的事,若有所思地朝上官临临看了眼。

    时漾已微笑看向上官临临:“在酒店长住吗?”

    上官临临:“也不是,这不是刚过来没多久吗?还没找到合适的公寓。刚好我爸也在这边,蹭他一波,反正白吃白住不用花钱,还能时不时讹他点零花钱,总统套间住着也舒服。”

    “刚好我爸也在这边”几个字落入耳中时,傅景川又是抬眸朝上官临临看了眼。

    上官临临注意力已转向傅景川:“你不会也是住辉辰酒店的吧?那天我就是在酒店门口遇到的你。”

    傅景川看了她一眼,轻点了个头:“暂时住这边。”

    上官临临已满眼惊喜:“哪个房间啊?有空我去找你们咧,住酒店无聊死了。”

    说完又看向时漾:“你们是住一块儿的吧?”

    这个问题时漾不好回答,如果上官临临就是沈妤,她和傅景川住一块儿容易造成误解。

    正琢磨着要怎么回答时,傅景川已轻点了个头:“嗯,住一块儿。”

    “你们……是男女朋友?”上官临临视线好奇在两人身上转了圈,问。

    时漾轻轻摇头:“不是。”

    人已转开了话题:“你那个手串真好看,在哪儿买的啊?”

    上官临临晃了晃左手腕上的手串:“这个吗?哪里好看了,丑死了,要不是因为从小就戴在身上,我爸妈说能保佑我,我才不戴呢。”

    时漾看了眼手串,还是习惯性地怔了怔,而后看向上官临临:“你从小就戴着了啊。”

    “嗯,我爸妈说捡到我的时候这手串就在我身上了,这上面不是有个小佛像吗,他们觉得一定是它保佑了我,我才会安稳地被他们捡到,并且平安长大,所以他们不让我摘下来。”上官临临说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爸妈很迷信的。”

    时漾也笑笑:“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信仰吧。”

    人已下意识扭头看傅景川。

    傅景川正看着上官临临,黑眸里是她看不懂的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傅景川的这种若有所思是听到上官临临是捡到的这句话衍生出来的,还是其他,他面色太过平静深沉,她读不懂。

    傅景川视线从上官临临脸上扫过时,又重新落回了她腕上那条手串上,半敛着眼眸,不知所想。

    时漾约略能猜出那条手串是和沈妤有关系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具体什么关系,但从傅景川的神色看,她估摸着手串是傅景川送给沈妤的。

    心里略作迟疑后,她看向上官临临,替傅景川问出了口:“那……你还记得这手串是谁送你的吗?”

    话音刚落,傅景川已突然握住了她手,很突兀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先回去吧。”

    似乎并不想探究其中的答案。

    上官临临一听他们要走,赶紧着道:“诶你们别着急回去啊,你们帮了我我还没谢过你们呢,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不用了,谢谢。”

    傅景川拒绝了她,人已拉过时漾,走了。

    时漾隐约记起触犯了傅景川的禁忌,那天她提到沈妤时傅景川就不太开心的。

    “对不起。”她轻声道歉,“刚才是我没考虑周到。”

    傅景川嘴唇微微抿起,回头看了她一眼:“时漾,你不用替我去确认什么,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第57章

    寄一份你的头发样本过来

    时漾轻轻点了个头:“嗯。”

    又抬眸看向他:“我很抱歉。”

    她是真心实意在道歉,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想着傅景川在找沈妤,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不应该错过而已。

    她和傅景川认识多年,多少是有些了解他的性子的,那些问题,那些答案,他不一定会当面去打听清楚,因此才想迂回帮他一把。

    傅景川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的道歉有任何缓解。

    他只是平静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很盼着我找到沈妤?”

    “……”时漾不解,“这不是你一直在想也一直在做的事吗?”

    傅景川看她一眼,不想和她说话。

    她眼神越是困惑真诚,他心里越是闷堵得慌。

    得是多不在乎,才会这么积极地帮他找别的女人。

    “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最终,傅景川以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话题。

    时漾柔顺地点点头:“好。”

    也没再提及任何与上官临临和沈妤有关的话题,回到酒店时就先回了卧室。

    傅景川看着房门合上,盯着合上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待心底积压着的情绪彻底下去之后,才转开了视线,回了自己房间。

    傅景川知道,有了沈妤消息他该高兴才是。

    时漾刚才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在旁敲侧击帮他确认上官临临是否就是沈妤。

    自小和家人走失,自小戴在身上的手串,相似的年纪,每一段经历和条件都与沈妤完美契合。

    亏欠内疚了十多年的人就近在眼前,他应该惊喜才是。

    但他心里完全没有兴奋喜悦的心情,反而上官临临的每一个答案都像在他胸口投下一块巨石,压得他胸口沉甸甸。

    上官临临的经历和沈妤越契合,时漾是沈妤的可能性越低。

    傅景川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个时候把沈清遥叫过来,是不是错了。

    沈清瑶一旦过来,上官临临是不是沈妤的事,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就能确定的事。

    确定了,就再无推翻或是自我欺骗的可能。

    第一次,傅景川对确认沈妤身份萌生了退意。

    “如果我是她,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不是她,你又打算怎么办?”

    时漾稍早前的反问回荡在耳边,傅景川皱眉,他从没深思过的问题,就要被摆到台面上解决。

    如果时漾不是沈妤,他打算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只怕真到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他决定怎么办,而是时漾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

    傅景川突然不敢去赌。

    至少不是在这个他和时漾关系未明、孩子也去留未明的时期去赌。

    最终,傅景川又给沈清遥回拨了个电话。

    “你明天先别来苏黎世了,可能只是我搞错了情况。”手掌压着手机,傅景川嗓音冷静而自持。

    电话那头二度被吵醒的沈清遥嗓音已压了火气:“你搞错了?”

    “不是,你做事不是向来谨慎吗?没有完全把握的事你从不会轻易下结论。”沈清遥在短暂怒火过后神思和理智跟着回笼,并不打算那么轻易让傅景川把这个事带过,“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傅景川嗓音同样冷静,“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先调查清楚。”

    “不用那么麻烦。”沈清遥直接否了傅景川,“是不是我妹妹,一份DNA报告就能确定的事。”

    傅景川沉默了片刻:“我怕你会失望。”

    沈清遥皱眉:“怎么说?”

    傅景川:“她确实有着和沈妤相似的经历,年龄也对得上,甚至连当年我送她的那串手串都在,但我始终认为,她不是沈妤。”

    沈清遥:“为什么?”

    傅景川:“直觉。”

    沈清遥:“……”

    “我从没听说过你靠直觉做决定。”沈清遥起身,“我以为你只相信数据和证据。”

    他和傅景川认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傅景川最不相信的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包括直觉。

    他只相信他的判断。

    傅景川没解释:“如果她真是沈妤,你放心吧,她不会跑。”

    “傅景川。”电话那头的沈清遥也沉默了片刻,而后一针见血,“你在害怕什么?”

    傅景川没应。

    沈清遥:“如果你是担心找到沈妤后要逼你们履行当初的婚约,那大可不必,年幼时开的玩笑没谁当真,我们家以沈妤的个人意愿为主。”

    “和这个没关系。”傅景川直接否了他。

    沈清遥却没打算放过他:“那是因为什么?”

    傅景川:“我没办法接受她是沈妤。”

    沈清遥:“……”

    意料之外的答案。

    沈妤是不是沈妤,谁会是沈妤,甚至沈妤变成什么模样,都不是以任何人的任何意志为转移的。

    沈清遥不认为傅景川不懂这个道理。

    “她现在变得很让人难以接受?”这是沈清遥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如果不是变得反差太大,他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让一个向来理智的男人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

    傅景川:“不是。”

    沈清遥:“那是因为什么?”

    “我没法解释。”傅景川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不认为她值得你特地飞这一趟。她不可能是沈妤。”

    他语气里的肯定让电话那头的沈清遥有片刻沉吟。

    “也行。”最终,电话那头的沈清遥妥协了下来,“我相信你的判断。”

    对于沈妤是不是沈妤的问题,傅景川的判断比他们家的任何人都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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