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最后一笔落成,少年少女青涩又美好的画面像是透过纸张有了生命。沈南意站在画作前,静静的看着,良久后,她扭头,看到谢霄北后,冲他招手,“你来写字吧。”
谢霄北缓步走入。
沈南意把调好了颜料,塞到他手里,“你就写——梧桐相待老,愿同尘与灰。”
原句是“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可沈南意觉得这种赞美贞节烈妇殉情不独活的话语,晦气。
她想,江烟那样的女人,也该不会喜欢。
谢霄北的字粗犷龙飞凤舞,用来题这一行字,最合适。
画室楼下,沈南意看着杨秘书将画作小心翼翼的搬上车,扭头跟谢霄北说:“那画的意思是……”
谢霄北淡声:“回忆。”
沈南意愣了一下,点头:“嗯,是回忆。”
他看懂了。
已经拥有一切的江烟,如果还有什么东西能一瞬间就抓住她的眼球,那便是青葱回忆。
独属于她跟沈寒初的青春。
杨秘书打开车门:“北爷,跟沈总约的时间要到了。”
谢霄北看着沈南意数秒:“你跟……”
“我跟安澜会自己回去的,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情。”沈南意径直开口。
谢霄北喉结细微滚动,似乎是要说什么,可终究闭口不言,抬腿上了车。
杨秘书对安澜和沈南意略一颔首后,驱车离开。
安澜看着驶离的轿车,跟沈南意说:“北爷刚才应该是想让你跟他一起去。”
沈南意扭头,轻笑:“他是去沈家做客,沈寒初跟江烟人家是正经的原配夫妻,他带着一个情妇过去,不是打人家的脸么。”
这种蠢事,谢霄北怎么会做。
可安澜在那一刻分明觉得谢霄北真的动了这份念头。
带着,他的情人沈南意,去见一对也许能改变自己事业进程的夫妻。
沈南意忙了一天,回到香山别墅就躺在床上不想再动弹。
她仰面抬起手,看着手上没能完全洗掉的染料,兀自出神。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再动过画笔,好在没耽误他的事儿。
谢霄北回来时,沈南意已经睡着了。
他浑身酒气,没洗澡没换衣服,就掀开被子抱着她睡觉。
沈南意被熏醒,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没能成功,伸出手推搡他:“谢霄北,你熏死了,去洗澡。”
谢霄北按住她的手,唇瓣亲了亲她的指尖,低沉嗓音带着醉意:“谈的很顺利。”
夜色如墨,笼罩在城市上空。
沈南意轻轻“嗯”了声。
黑漆漆的夜色,遮掩住他此刻望着她深沉的眸色,“想要什么礼物?”
沈南意在他怀里缓缓抬起头:“什么都行?”
谢霄北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却在重复她的话:“什么都行,想好再回答。”
第140章
我把儿子留给你
沈南意挺认真的回答他:“想要的挺多的。”
她特认真的思索,是先要他给肚子里的孩子转让股票?
还是先给自己要一大笔钱做保障呢?
或者……
她仔细的权衡思索着,嘟嘟囔囔的盘算着。
前一秒还在说要什么都行的男人,转瞬就冷脸,“想不出来就不必要了。”
话落,便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去了浴室。
沈南意抿唇,蹬被子,又气不顺的骂他:“狗男人!”
说话不算数!
温水迎头洒下,绵密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下,谢霄北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黑发向后拢,深邃肃穆的眉眼沉着。
为方才那一刻在意乱情迷之下轻易许下的诺言而恼火。
她怎么值得他……
浴室内的雾色水汽浸染他疏冷的眉眼,修长手指蜷缩、握紧。
大床上的沈南意平白被他吵醒,现在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凶巴巴的瞪着浴室的方向许久,抱着自己的枕头气呼呼去了客卧。
躺在客卧的床上,沈南意还是有些懊悔,刚才不应该想那么久,不管张口说出哪个都划算!
错、失、良、机。
她懊恼着,懊恼着,睡意来袭,便沉沉睡去。
翌日在客卧醒来,沈南意有些恍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晚的事情,原本因为睡了一觉遗忘的记忆重新回归脑海。
她忍不住就又开始生闷气。
沈南意洗漱完下楼,一眼就在餐桌前看到正惬意吃早餐的男人,都没有理他,就坐到小谢依身边。
小谢依正在喝牛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她,又看看一早上都没怎么说话的谢霄北。
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一顿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谢霄北起身去公司上班,沈南意看着他背影抿唇。
他凭什么生气啊。
小谢依伸出小手戳戳她的胳膊,“沈南意,你怎么了啊?”
为什么她感觉沈南意好像要爆炸的气球啊。
沈南意深吸一口气:“没事,我送你去幼儿园。”
沈南意把小谢依送到班级门口,把她交给袁袁老师。
小丫头被老师拉着手,眼睛却还黏在沈南意身上:“沈南意你放学早点来接我哦。”
沈南意轻笑:“好。”
袁袁老师亲了亲小谢依后,让她去跟其他小朋友玩。
然后缓步走向沈南意,含笑道:“依依妈妈,那个李豪泽爸爸听说罪名定的很快,李豪泽也转学了,我们幼儿园又在几个监控死角多安装了几台监控,会做到全程监护。”
袁袁老师从园长那里已经听说了,案子能进行的那么快,都是有人在后头盯着。
沈南意笑着点头:“无论是袁袁老师还是幼儿园我都是放心的。”
袁袁老师见她这样说,微微松了一口气:“依依聪明又可爱,相信将来的学习生活一定也是顺风顺水。”
沈南意走出幼儿园的时候,意外碰到有段时间没见的梁玉白。
梁玉白对她微笑颔首,打了声招呼,沈南意要从他身边离开时,听到他忽然开口问:“安小姐……还好吗?”
安澜的孩子没有了,梁玉白的作用也便没有了,安澜从他那里搬了出去,两人便没再见过。
沈南意回头,打量他数秒。
梁玉白笑了笑:“就算是……认识一场的朋友,我也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沈南意:“还好。”
梁玉白微笑:“那便好。”
沈南意:“……你是个好人。”
梁玉白轻笑:“这个夸奖似乎……在当今的社会环境里并不太值得人高兴。”
沈南意想了想,可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言语形容他。
梁玉白从怀里掏出一条手链递给她:“这是安澜落在梳妆台的,有机会的话烦请沈小姐代劳还给她。”
沈南意一眼看出手链是买东西赠送的廉价赠品,安澜不是忘带,是没想带。
“……她应该是……不想要了。”
梁玉白神情之中一闪而过的尴尬,“原,原来是这样。”
他握着手链收回手,沈南意上车前,无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见梁玉白看着掌心的手链数秒后,又将手链收回到怀内的口袋。
秋风几许撩人意。
沈南意想,也许梁玉白是看着风霜雨雪里的安澜,明白一些她的苦楚。
可程家,程峰,梁玉白得罪不起。
那似生未生的情愫,在成年人的权衡之下,被重新埋葬在风霜雨雪里。
—
“沈小姐。”
当陈知晓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出现在沈南意面前时,沈南意看着他与沈自山等比例缩小的容貌,呼吸滞了滞。
“之延,叫姐姐。”
小男孩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姐姐。”
沈南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知晓:“陈小姐这是做什么?带着儿子要钱还是要名分,你似乎都找错了人。”
陈知晓当着儿子的面,毫不避讳的说道:“我知道张志庭在缠着你,他也不想想自己害的你们沈家差点家破人亡,你会不会捅死他,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笑?”
沈南意对于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不感兴趣,把沈自山的病房号告诉她:“这里有人会听你的故事。”
陈知晓却按住她的手。
沈南意冷声:“松开。”
陈知晓咬牙:“我把儿子留在你们沈家,我要一千万。”
她很明白,沈家现如今还能掏得起这笔钱的人,只有沈南意。
沈南意气笑了:“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掏钱?”
陈知晓从包里掏出一份亲子鉴定:“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沈南意万分嘲弄:“我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你觉得我会管这么一个……亲弟弟?”
沈南意甩手离开。
陈知晓握紧双手。
小男孩儿面无表情的看着离开的沈南意和身旁焦躁的母亲。
“走,去医院。”
陈知晓拽着小男孩儿找到沈自山的病房。
当沈自山看到小男孩儿的瞬间,不用陈知晓说任何话,他便已经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
这是……他的儿子!
陈知晓推着儿子的肩膀:“之延,快叫爸爸。”
之延:“爸爸。”
沈自山老泪纵横,满是欣慰。
沈南意当晚就接到一通陌生来电,是被她拉黑的沈自山换了新手机卡打来的。
当沈自山声音响起的那一瞬,沈南意抬手就挂断,顺带又拉黑了这个新号码。
谁都能做冤大头,她不行。
第141章
我年轻我漂亮,摸两个男人怎么了?
沈自山自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开始,便一心想要在五十岁的年纪,为爱子做些什么。
沈南意听说,这两日他一直在积极的联系曾经的生意伙伴,保外就医这么些时日迟迟没有动作,如今却像是横生出无穷勇气,想要东山再起。
护工打电话告诉沈南意:“你母亲知道这个孩子的事情开始,没少发脾气,两人时常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发生争执。”
沈南意静静听着,没多大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李见女愤怒的声音:“当年你承诺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沈南意忽的就笑了,她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拿着男人信口许下的诺言说事。
她可是李见女,出生在极端贫困落后村子里的李见女,为了逃出大山,只有一个最普通本科学历想要在大城市里出人头地,从最底层爬,毫不犹豫踩着身边其他人的肩膀一步步往上走,她的世界里信任、柔软、早就被献祭。
如今竟然会质问早就是各玩各的丈夫,你当年给我许下的承诺为什么不作数?
沈南意站在窗边朝下看,不期然对上刚回来的谢霄北。
他长身鹤立,正在院子里抽烟,仰头的视线正好落在主卧的窗边,四目相对,沈南意顿了顿,然后转瞬就转身离开。
自从那晚他前脚说让她要什么都可以,却转眼不认账以后,两人之间的这种状态便一直在持续。
直到翌日,护工匆匆打来电话,告诉她,李见女跟沈自山再次因为沈之延爆发争吵,拿水果刀捅了沈自山。
知道这个消息时,沈南意刚睡醒,大脑放空了好一会儿,才问:“死了?”
护工:“肾坏了。”
沈南意“哦”了声,“还算幸运。”
死不了。
沈南意没有要去管的意思,李见女却找上门,让她去给沈自山做配型。
彼时沈南意才知道,原来沈自山乱搞那么多年,肾早就出了问题,李见女捅到了他那颗相对健康的肾脏,不做肾脏移植,约莫活不了两年。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爸。”
沈南意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理所应当让自己去做配型捐肾的李见女,昨天还在为多出来的那个孩子而跟沈自山剑拔弩张,转瞬这就能为沈自山奔走了。
夫妻同甘不能同富贵,沈南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最形象具体的模样。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让沈自山那个儿子配型?他不舍得,难道你也不舍得?”沈南意满眼嘲弄。
她的态度让李见女觉得她不懂尊重长辈,白费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教育,“那个野种配型不成功。”
沈南意笑了:“是么?谁跟你说的不成功?”
李见女眯起眼眸:“你什么意思?”
沈南意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鲜榨果汁喝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的态度让李见女想起了什么,握紧掌心,愤然从香山别墅离开。
李见女离开后,佣人低声道:“沈小姐怀着孕,可万万不能动手术啊。”
沈南意葱白莹润的手指摸索着玻璃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