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90章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笑,但我刚才在门外听你笑得很大声!所以你每天板着一张冰山脸,就是给我一个人看的?!”

    “做检查就做检查,为什么我一进门你就把衣服扣起来,有什么是医生看得,家属看不得的?!”

    “你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我和樊医生?!”

    她本来就不是受气包的个性,之前为了不和陆战起冲突,免得刺激他的情绪,憋了半天已经把她憋坏了。

    此时陆战一问,她实在忍不住立马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将心里的委屈噼里啪啦全倒了出来。

    可她说的这些话完全出乎了陆战的意料,他根本没想过她是在因为这些事生气,只觉得她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顿时也冷下脸来:

    “我什么时候想笑,什么时候不想笑,是我的自由,你要是不想看见我这张脸也可以不看,这是你的自由!”

    “我能确定樊医生是医生,但我不能确定你到底是谁,你现在对于我来说不是家属,只是一个陌生人,这就是区别!”

    ……

    “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韶惊鹊的心,难道他忘记她是她的过错吗?

    此时她觉得嗓子眼儿里像有一块刀片划过,张嘴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生疼:

    “我的自由?当初一定要我对你负责的人不是你吗?现在又说我有离开的自由了?你确定?”

    陆战眉头紧皱,只当韶惊鹊又开始说胡话,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说出让她对他负责的话?!

    “我确定!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韶惊鹊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委屈,起身夺门而出,但凡再晚一点她就要当着陆战的面哭出声来。

    陆战喉头一梗,眼底顿时掠过一丝懊悔。

    他下意识挺起腰身,才察觉自己连起身拉住她都做不到,只能懊恼地捏紧拳头闷声砸在床沿上。

    第23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韶惊鹊捂着脸,一路跑到第一天躲起来哭的那个露台上,蹲在角落里才放声哭了出来。

    这瞬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

    她哭得快要缺氧,委屈的眼泪就像关不上阀门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外涌,心也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一般痛得难以呼吸,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回想着陆战说过的每一句伤人的话,每回想一次,胸口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胸中无法挥散的悲伤情绪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此刻只想躲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缓一缓,伤心、难堪、迷茫、自我怀疑......各种情绪裹挟着她,让她无法理智地做出思考和决定。

    一张绣花手帕忽然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韶惊鹊受惊之下猛地抬头,汹涌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一时没看清来人是谁,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声关切道: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出什么事了吗?”

    没想到躲起来哭也会被人看见,韶惊鹊飞快地用手擦去挡在眼前的泪水,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护士站在自己面前。

    她有些难堪地站起来,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没什么事,就是压力有点大,发泄一下情绪就好了。”

    那护士见她没接过自己的手帕,撅了撅嘴,默默把手收了回来,脸上关切之情倒是不减:

    “刚才碰见你的时候不是还挺开心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哭上了?和陆首长吵架了?”

    韶惊鹊诧异地看向那个护士,她怎么知道她和陆战吵架了?

    而且这一仔细看才发现,这个护士根本不是重症区的护士,她什么时候见过自己了?

    那护士见韶惊鹊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似乎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心中羞恼,只能耐着性子提醒道:

    “怎么?这么快你就不记得我了?刚才我们不是才在检验科见过面吗?我叫陈春燕,是检验科新来的护士。”

    听她这么一说,韶惊鹊才想起刚才在检验科好像是遇见了一个新来的护士。

    不过她这会儿哭得正伤心,哪里还想得起只有一面之缘的陈春燕。

    经过提醒,韶惊鹊点了点头,面露歉意:

    “我想起来了,刚才一时没认出来,不好意思。”

    “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多见几次面就记住了。”

    陈春燕貌似很热情,可韶惊鹊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和一个刚认识的护士闲聊,她满脑子只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先离开。

    这时陈春燕却又开了口:

    “对了,你是不是和陆首长吵架了?我刚才经过走廊的时候,听见五零二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挺大。”

    韶惊鹊脸上一热,刚才她一上头就忘了医院的门不隔音,还好没有一开始就和陆战吵起来,不然要是被樊医生听到她后来说的那些气话,不是更丢脸?!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注意到陈春燕话里有一个奇怪点:

    “你认识陆战?”

    她不是今天才来报到吗?怎么一口一个陆首长,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

    陈春燕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我是从安丰镇卫生所调来的,陆首长当时就在我们镇上救灾,要不是他带领我们所有人转移到山上,恐怕我们全镇人都被洪水淹死了,算起来陆首长救了我两次呢!”

    说着又“苦口婆心”道:

    “陆首长是个大英雄,他现在身受重伤也是因为我......们这些老百姓,惊鹊,你就多担待点,别和他吵架,让陆首长好好养伤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听她这么说,韶惊鹊脸更红了。

    没想到会在陆战救出的群众面前吵了一架,她只觉得尴尬莫名:

    “行,让你们担心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陆战的,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想走,没想到却被陈春燕一把拉住。

    韶惊鹊有些诧异地回头,却见陈春燕一脸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你们该不会是因为樊医生在吵架吧?”

    韶惊鹊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她刚才声音那么大,说的话全都清清楚楚传出去了?!

    陈春燕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顿时一阵幸灾乐祸,面上却忧心忡忡道:

    “当时在避难区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樊医生肯定对陆首长有意思,可我没想到陆首长是有家属的人,那樊医生的那些行为......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些话犹如晴天霹雳,韶惊鹊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她刚才和陆战吵架的确牵扯了樊医生没错,可她主要是在生陆战的气,觉得他刻意冷落回避自己,并没有真的觉得樊医生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听陈春燕话里的意思,樊医生对陆战......

    看着韶惊鹊一下变得惨白的脸色,陈春燕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继续煽风点火道:

    “我这个人就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要是早认识你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哪里还会让你傻乎乎地天天看着樊医生在陆首长面前来回转悠。”

    “你还不知道吧,当时我们被困在山顶,樊医生坐着直升飞机来救援,她一下飞机就直扑着陆首长去了,把我们都看呆了,还以为是陆首长的媳妇来了。”

    “她一来啥也不干,二话不说就钻进陆首长住的帐篷里去了,门帘也关着,也不知道她进去干啥......”

    “......”

    陈春燕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手还紧紧抓着韶惊鹊的衣袖,生怕韶惊鹊没听完就走了。

    她刚才听检验科的护士说韶惊鹊是五零二的病人家属时,整个人感觉天都塌了。

    如果说对手是樊医生的话,她还有信心竞争一番,可对手瞬间变成了漂亮得连她都惊为天人的韶惊鹊,那她觉得肯定就彻底没戏了。

    可备受打击的陈春燕还是不死心,她忍辱负重答应和蛮牛一样粗鲁的刘金才处对象,好不容易才来了省军医,这才刚靠近陆首长一点,现在就叫她放弃怎么能甘心?!

    第232章

    该走了

    于是她趁科室里其他人不注意,又偷偷溜上五楼重症区,必须再去亲眼确认一次才能死心。

    没想到刚走到转角处,就意外看见樊医生面色泛红地从五零二病房里匆匆出来,神态有些慌张。

    她心下狐疑,便躲在角落里朝五零二张望。

    没过一会儿,便看见韶惊鹊也板着一张脸从病房里出来,手里还提着热水瓶,一看就是在生气的样子。

    刚刚在楼下还好好的,现在一上楼就生气了,樊医生还匆匆从病房里出来......

    陈春燕脑子里瞬间补出一场病房内发生的“精彩绝伦”的大戏,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本来陈春燕正犯愁,一个樊胜男没搞定,又钻出来一个更具威胁的韶惊鹊,眼前这一幕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解决情敌的办法。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次性就能解决掉两个竞争对手。

    陈春燕打的主意是先让她们两个斗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韶惊鹊作为陆首长的家属,要是知道樊医生对陆首长有非分之想,肯定会生气闹起来,樊医生明知道对方是有妇之夫,还不知检点地勾引对方,这事被闹出来后樊医生肯定再没脸见人,她和陆首长就算完了。

    而韶惊鹊这样一闹,把陆首长的面子也丢光了,肯定也会对韶惊鹊有很大怨气,到时候她陈春燕不就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了吗?

    自认为想出绝顶妙计的陈春燕耐着性子躲在角落里,就等着韶惊鹊出来的时候,好把她肚子里打好的草稿都说给韶惊鹊听,她不信这世上有哪个家属能忍得下这口气!

    果然,韶惊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春燕也越说越兴奋,胡编乱造了好些自己臆想的内容。

    韶惊鹊眉头紧蹙,表面虽然面无表情,可内心却早已掀起惊天巨浪。

    她一言不发地听着陈春燕滔滔不绝的描述,不断与心中樊医生的印象发生碰撞,描述中有好些夸张的举动她都觉得不像是樊医生能做出来的行为。

    可陈春燕是亲眼见过他们两人相处的人,她今天刚到省军医报到,又有什么理由去冤枉樊医生呢?

    韶惊鹊表面镇定,内心其实乱作一团,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春燕的话。

    犹豫间,刚才进门的一幕反复在她眼前出现,樊医生那一脸的慌张实在看着不正常。

    难道陈春燕说的是真的?

    陈春燕感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准备直接给韶惊鹊这锅已经被烧滚的热油淋上一大盆冷水,保证让她“炸开花”!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才听说......”

    韶惊鹊见她欲言又止,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她后面的话肯定不是好事。

    “我听人说樊医生和陆首长两人本来就是相亲对象,双方条件互相都很满意,只是那段时间工作忙就耽误了,他们部队的人都说,要不是被耽误了,他们俩肯定早就成一对了!”

    “而且樊医生还特别满意陆首长,当时就点头同意了相亲,后面又让她们部队的人去约过几次,偏赶上时间不凑巧而已,要不后面肯定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我觉得她肯定还没放下陆首长,你看她今年都几岁了,还没处对象,别人像她那么大,孩子都打酱油了,那不就是还没对陆首长死心吗?!”

    樊医生和陆战曾经相过亲?!

    这个消息彻底震惊了韶惊鹊。

    这几天他们三个人经常都待在同一间病房里,她竟然完全没有看出来两人私底下有过交集的情况,两人的举止、交谈完全没有一丝熟络的痕迹。

    不对!

    可能恰恰就是因为她在场,他们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韶惊鹊不得不想到,刚才在病房门外听到的欢声笑语,当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的确和有她在场的时候很不一样。

    她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绞痛,脑子里却忍不住一直搜寻着之前被她忽视的“蛛丝马迹”。

    她又记起王涛说过,尽管部队里有很多优秀军官想要追求樊医生,可樊医生却至今仍旧单身。

    当时她就觉得樊医生应该是心有所属,可没想到所属的对象竟然是陆战?!

    与其说韶惊鹊相信了陈春燕的告密,不如说是陈春燕的话印证了她进门时心头涌起的那股不安的第六感。

    陈春燕见自己说了这么多,韶惊鹊却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心里暗骂倒霉——

    看样子以为韶惊鹊是个厉害的,没想到却是个包子,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见她冲去扯樊医生的头发,简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说了半天,她也说得口干舌燥,没了耐性: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陆首长这么优秀,你可千万得小心,别被人撬了墙角都不知道!”

    “我得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检验科找我。”

    耳边的聒噪声终于消失,露台上回归宁静,可韶惊鹊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一叶扁舟,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中随时被大浪高高抛起,又打着旋地落下,随时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韶惊鹊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破天荒地竟然没有一丝想哭的意思,整个人更像是一时接收了过载信息而运转不畅的迟钝和麻木。

    豫省已经入了冬,她只穿了一身从宁市带来的轻薄外衣。

    站在露台上,四面八方而来的刺骨寒风将她贯穿的千疮百孔,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冷意。

    韶惊鹊不自觉抱紧了胳膊,抬头望向已然昏沉的天空,眼前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哗、哗、哗。”

    一阵羽翼扇动的声音出现在她身侧,她回头看过去,一只灰翼大雁从空中扑扇着宽大的羽翼缓缓降落在露台的一角。

    一人一鸟就这样静静对望着。

    片刻后,一阵高亢、嘹亮的雁鸣声极具穿透力地从空中传来。

    韶惊鹊随之抬头,望见一大队排列整齐的灰翼大雁从空中飞过,它们应该是从极寒的西伯利亚迁徙而来,要去往华国南方地区过冬。

    那一声声雁鸣在头顶盘旋,就像是在呼唤露台上停留的那只灰雁。

    韶惊鹊看着它的眼睛,那只灰雁似乎也好奇地看着她。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眼角却随之滑落了一滴眼泪,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上绽放出一个破碎的笑容。

    半晌,她轻轻说出一句话:

    “这儿太冷了,你不能留在这儿,该走了。”

    第233章

    我想回来了

    那只灰雁歪着头看她,似乎对同伴焦急的催促声充耳不闻。

    “犟骨头。”

    韶惊鹊心中暗想,故作夸张地张开双臂朝它奔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果然把那只灰雁吓得振翅飞向了空中,眼看着很快就追上了本就在盘旋等待它归队的雁群。

    韶惊鹊脸上绽放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样才对……歇歇脚缓过劲儿来就走吧,这里的冬天太冷了,留在这儿过冬只能被冻死,还是和朋友们一起回到温暖的南方,才能活着等到新一年春天的来临。

    直到那群灰雁的身影消失在灰蒙的夜色中,她才缓缓低下头,把手伸进口袋里,将那张纸条紧紧地攥在手中。

    天已然黑了,该去给飞萤回电话了。

    她没有去五楼的医生办公室,也没有去相熟的其他科室,而是径直走到了医院大门口的传达室。

    传达室的老头一见她来了,立马眉开眼笑道:

    “小韶,你来得正好,上次你问的时候我不是说院里的腊梅还没开吗?今天中午老伴给我送饭的时候说腊梅花开了,你要不要?要的话,明天一早我给你摘些送来。”

    韶惊鹊也笑道:

    “好啊,腊梅花的香味最好闻了,刘大爷,您帮我多摘两支,这回要两块钱的!”

    老刘头一听她要两块钱的,高兴得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好,没问题,我给你多摘几支!摘开得最好最香的!”

    老刘头的家就在离医院大门不远的斜坡上,家门口种了一大片向日葵花田,原本是等着向日葵成熟了以后,将花盘摘下来取葵花籽卖。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