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啊——”陈春燕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吓得刘金才差点跳起来。
如果说刚才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哭泣是带有很大的表演成分,此刻手掌上传来的剧痛则是真真切切地让她痛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
她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吼刘金才:
“你眼睛是瞎了吗?!刚才把我从楼梯上撞下来不够,还要上来踩一脚?!”
刘金才脑门上的汗都急出来了,抬起袖子就要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惶恐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想事情去了,没注意撞到你,你脚扭到了吗?这只手怎么样?还痛不痛?”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陈春燕的手,却被陈春燕毫不客气地一个胳膊肘顶开:
“你说痛不痛?!你别碰我!”
动静闹得不小,身边围观的病人越来越多。
陈春燕只觉得格外丢人,她愤怒地想站起身离开,右脚却痛得使不上劲。
刘金才一看她的动作,立马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穿出人群就往楼下快步走去。
陈春燕又惊又怒,一个劲儿挣扎道:
“你放开我!放我下来!”
这要是被她的同事们看到了,那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刘金才却卯着一股牛劲儿,径直将她抱到了一楼急救处,着急地对那里的护士说道:
“护士,麻烦你帮她看看,她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扭到脚了,手也被我踩伤了,请你赶快帮她处理一下。”
那护士见陈春燕自己就一身护士打扮,心里正奇怪,再一看她的脚踝和手,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这脚踝没啥事啊,就红了一点,连肿都没肿,手指头有些轻微挫伤,又没骨折,至于叫那么大声吗?”
省军区医院的医护人员大多上过战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就陈春燕这点伤在她们眼中恐怕连伤都算不上。
刚才还没见到人就听见她一路大呼小叫的了,见到人才发现居然还是个护士,再一检查居然就一点挫伤,顿时对她的观感越发不好起来,连带着说话语气里也带着嫌弃之意。
陈春燕的哭喊声一下子低了下来,心虚地挣扎着从刘金才怀里跳下来,此刻内心对刘金才的讨厌之情达到了顶点。
要不是他跟头蛮牛似的拦都拦不住,她至于现在又被急救科的护士一顿抢白吗?
陈春燕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就是从刘金才出现在检验科护士站开始,这一天下来简直让她把医院各个科室的护士都得罪了个遍。
刘金才还一脸担心地杵在那儿傻问:
“真的没事吗?你再仔细看看呢?要是伤得不严重,她怎么会这么痛呢?”
那护士瞟了脸红的陈春燕一眼,没空管他们这种闲事:
“她自己不也是护士吗?这点伤能不知道怎么处理?行了,没事就赶紧出去,我们这儿忙着呢!”
刘金才还想多说,却被陈春燕一把揪住袖筒,硬扯着一跛一跛地拉出了急救科。
还是那个小花园,可此时的陈春燕已然没了之前温柔小意的乖顺模样。
她胸口急剧起伏,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绪之后开口道:
“刘金才,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已经耽误了太多工作的时间,我得回去工作了!”
刘金才听到陈春燕连名带姓地喊他,心里郁闷又不安,知道陈春燕肯定生他气了,连忙解释道:
“春燕,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我就是看见樊医生和我们营长在一起,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一时想入了神,这才没注意到你停了下来。”
“你不知道,看见你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我都心痛死了,一着急就想赶紧把你扶起来,才不小心踩到了你的手......”
“春燕,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陈春燕本来听到他的声音就烦,可听他提起陆战和樊医生,顿时一下又警觉起来:
“你说,你刚才想起了以前的什么事?”
见陈春燕愿意搭理他,刘金才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想得到提防她:
“春燕,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就好,我是忽然想起了原来马参谋媳妇给我们营长和樊医生牵过线,可惜那段时间我们营长特别忙,那马参谋都出面来找了他几次,也没成功约上过时间,最后相亲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刚才见他俩在一起,两人都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都是一个部队里的战友,真要是能在一起了该多好,有樊医生当媳妇,咱们营长就算受伤了也不怕。”
陈春燕听完瞪大了眼睛,难怪她从看樊医生第一眼就不顺眼。
果然这女人在打陆战的主意,只怕这念头到现在都还没消呢!
第229章
她是谁家属?!
陈春燕心事重重地闷头往检验科走,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最是敏锐,她当初就说那个姓樊的看陆首长的眼神不单纯!
想起刘金才刚才夸奖两人般配的那些话,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谁说只有当医生的才和陆首长配?!
要她说,当医生的每天有那么多病人等着看病,一天到晚忙得昏天黑地,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家庭?
还是像她这种三班倒的护士最好,工作体面,收入稳定,作息规律,有充足的精力投入到家庭当中,还比医生更会照顾人。
明明她才是陆首长妻子的不二人选!
陈春燕跛着脚,一路忿忿不平地边想边走,一时没注意看路,眼看就要到检验科护士站门口,差点一头撞上一个年轻姑娘。
她皱眉抬起头,正想质问对方是怎么在走路,谁料下一秒,却直接愣在当场——
这世上居然还有长得比她好看的姑娘?!
那个年轻姑娘长着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五官精致到毫无瑕疵,皮肤吹弹可破,如湖水般清澈莹润的眼睛又圆又大,一头海藻般的大波浪慵懒地披在脑后,光是靠近她就能闻到一阵清甜的香气。
陈春燕脑子“嗡”一下呆住了,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美貌所震撼,鼻间只觉得她身上的这股香气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那姑娘冲她抱歉地笑了一下,一开口声音跟她长相一样甜美:
“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了。”
恰好这时从护士站里出来一名护士,见陈春燕和那姑娘凑在一起,笑着对她说:
“惊鹊,这是我们科新来的同事,叫春燕,今天第一天来报到,以后检查报告可以找她拿。”
韶惊鹊笑起来眉眼弯弯,脸颊上漾起一深一浅两个酒窝,使得她的笑容显得越发甜美:
“你好,以后还有不少要麻烦你的地方,多多关照,我先走了。”
她的笑容似乎带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魔力,连陈春燕都没反应过来,只傻傻地点了点头,就闻到身边一阵香风轻轻飘过。
那护士一脸艳羡地望着韶惊鹊的背影,语带欣赏地说道:
“漂亮吧?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看呆了,就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的人,关键脾气还特别好,说话客气又会来事儿,连我们护士长那么凶的人一见她都笑眯了眼。”
陈春燕不得不点头,疑惑地问道:
“她也是护士吗?怎么没穿工作服?”
那护士笑道:
“她可不是护士,是‘五零二’的病人家属,经常来检验科拿报告,人特别好,每次来都顺便替我们把五楼的报告全带上去。”
那时候可不兴讲病人隐私这一说,有人帮忙顺路带报告,无论是护士,还是其他病人家属都高兴,省得上上下下楼梯再跑一趟。
原来是个病人家属,不是护士就好......
陈春燕心中暗自庆幸,她要是也看上了陆首长,自己还真有点没有信心能竞争过她。
隔了一会儿,陈春燕忽然回过神来,猛地一拉那护士的手臂:
“你刚才说她是哪个病房的病人家属?!”
那护士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答道:
“‘五零二’!咋了,你认识啊?”
陈春燕整个人如遭雷劈,两眼无神地愣在当场。
她怎么会不认识呢?
陆首长就住“五零二”啊!
......
韶惊鹊没想到会有电话打到豫省军区医院来找自己,更没想到打电话来的居然是祁盛之。
他说越飞萤急着找她,给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务必晚上八点之后回个电话。
韶惊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着急赶路,竟然忘了让吴霜也给越飞萤带句话报个平安,这家伙找不到她人肯定急坏了。
韶惊鹊心里很是内疚,之前她还总嘲笑越飞萤重色轻友,每次只要一交新男友,保准吃饭、逛街就找不着人了,没想到轮到她自己的时候,表现也没好到哪儿去。
挂了电话,她将那个电话号码揣好,又顺路去检验科拿了陆战的检查报告。
从报告上看,陆战的恢复情况很不错,脑水肿和颅压都快降低到正常值,加上他今天手也可以自由活动了,感觉再要不了几天,人就能下床走动。
韶惊鹊打心底里替他高兴,同时也越发不解,为什么各项检查指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陆战却仍旧一点也没有要记起她的意思呢?
想到她在陆战面前立下的fg,要是出院之前他还想不起自己,她以后就不再缠着他,韶惊鹊高兴的心情又蒙上一层阴霾。
站在陆战病房门前,她努力调整好心情,正准备推门而入,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这难不成......是陆战在笑?
听到又有说话声随着笑声一起传出来,韶惊鹊下意识止住了推门的动作。
她的心跳莫名有些加速,如果没听错的话,此时病房里相谈甚欢的两人除了陆战,另一个应该是樊医生。
韶惊鹊心里莫名涌起一丝酸涩,原来陆战也会这么开心的大笑啊......
这样想起来,她好像还从没见陆战这样笑过,而他受伤后,对她的态度更是冰冷,连微笑都见不到,又哪里会像这样开怀大笑?
韶惊鹊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所以在陆战不记得她的前提下,她并不能让他快乐,是吗?
连樊医生都让他开怀大笑,而她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却做不到。
她有些讨厌此刻矫情的自己。
病房的门并不太隔音,两人陆陆续续的交谈声从病房里传出来。
韶惊鹊红着脸厚着脸皮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听见两人好像在聊从前战友的一些事情,完全没有一点儿女私情的内容。
她长呼了一口气,暗骂自己小心眼,又抬起发凉的手摸在脸颊上给自己降了降温,这才重新扬起嘴角,推门走了进去。
“樊医生,我把陆战的报告取回来......”
嘴里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人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进门的瞬间只看见陆战斜躺在床上,原本扣得严实的病号服领口敞开着,左肩小麦色的结实肌肉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她眼前。
而樊医生则站在他病床前,微弯着腰,俯身将手搭在他裸露的肩头上。
这是......什么情况?!
第230章
只是一个陌生人
陆战听见动静看过来,神情一僵。
樊胜男一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韶惊鹊更是直接愣了两秒,才急忙直起身收回手,神情尴尬道:
“惊鹊,你别误会,刚才我们聊起蒙山战场上的事,陆营长提起当年中枪伤的位置现在每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我怀疑是我当时缝合的时候处理不当,所以让陆营长再让我看看,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韶惊鹊的眼神落在陆战裸露的肩胛骨上,果然看见肩胛骨与胸腔之间的位置有一道巴掌宽的伤疤,上面还留着比肤色浅一度的缝合痕迹,从伤口的平整度看得出来,当初缝合得很仔细。
陆战见她的目光落在他露了半截的肩头上,脸皮不自觉一烫,下意识拢起领口,两下扣上了扣子。
可殊不知此时他的举动落在韶惊鹊眼里,却和害羞没半点关系,而是赤裸裸的嫌弃回避和区别对待。
怎么?
樊医生看得,她就看不得?
韶惊鹊眉头轻蹙,同为女性,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樊医生此时的慌张有些奇怪——
作为医生替患者检查伤口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被家属撞见了,也不会一开口就叫她别误会,这么着急解释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感。
她眉宇间有些疑色,直直地看向樊胜男:
“那现在检查完了吗?那个旧伤口,有没有问题?”
樊胜男明显感觉到韶惊鹊此时的语气有些生硬。
她心中也暗自懊恼,明明没什么事,为什么自己要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反而引人怀疑。
她老实地摇了摇头,回头看陆战居然已经系好了纽扣,动作快得好像刚才她俩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越发尴尬道:
“还没,刚要检查,你就进来了......”
韶惊鹊一听,直接气笑了,敢情陆战这个肩头还真是只有樊医生看得,她看不得。
不然怎么她一进门,陆战就把衣服扣上不检查了呢?
“那要不我先出去,你们接着检查?”
樊胜男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尴尬的情况,听出韶惊鹊的语气明显不高兴了,哪里还会傻乎乎地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所有人找不痛快。
“不用了,旧伤不急,我还要到其他病房查房,下次来的时候再检查。”
她说完便往外走,经过韶惊鹊时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只能低头先行离开。
等到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陆战早已又恢复到了他往常的冰山脸。
本来韶惊鹊对此已经习惯,可在听过他和别人爽朗大笑后,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
她板着脸将检查报告放在他床头柜上,一声不吭地拿起热水瓶就出了门。
一会儿之后,她提着打好的热水回来,像往常一样倒了一杯放在他床头,随即一言不发地又收拾起柜子里的东西来,弄得叮咚作响。
眼看到了该吃药的时间,陆战瞥了一眼还在撒闷气的韶惊鹊,抬手自己从抽屉里拿出药,端起水喝了一口——
“噗!”
杯子里滚烫的开水差点没把他舌头烫掉!
韶惊鹊听见动静,不像往常一样紧张,反而噘着嘴忿忿不平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只当没看见陆战被烫到的表情。
活该,谁叫他搞区别对待!
陆战本来挺生气,觉得韶惊鹊故意整他。
可看她小脸通红气鼓鼓地转头瞪他一眼,那“恶人先告状”的模样却差点没把他逗笑。
他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不清醒了,居然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可爱?
原以为韶惊鹊过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地找他说话,谁知道她收拾完东西就躺回床上,背对着他缩成一团,一声不吭。
她这是在发脾气?
陆战觉得有些奇怪,被开水烫到的人不是他吗?
他都没生气,韶惊鹊在气什么?
他皱着眉沉思了一阵,也没想明白,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是在生气吗?”
哪知韶惊鹊像被触动了开关的玩偶,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满眼愤然地盯着陆战,小嘴像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对!没错!我就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