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大自然惊人的破坏力面前,人类的力量微乎其微,几乎完全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一场由台风引起的特大暴雨,将在之后某一天的短短数小时之内,使大大小小共计六十多座水库相继垮坝溃决,豫省相关地区一万多公里的土地上顷刻间沟壑横溢,化成泽国,数以万计的人因此失去生命,造成的财产损失更是不可估摸!
韶惊鹊一个劲儿摇头,脸上神情也越发焦急,漂亮的杏眼里甚至急出了泪花:
“陆战,你听我说,这次暴雨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专家们的预计,上游水库的设计承受不住短时间内这么大的降雨量,一定会发生溃堤的险情,一旦大坝溃堤,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将受灾地区全部淹没,会造成极大的伤亡,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她到底还是把心底自私的话喊了出来。
暴雨已经开始下了,没人能阻止这场自然灾难,那六十几座水坝已经屹立在豫省平原多年,基础设施在朝夕间已无法改变,就像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中,她的一次振臂高呼连扬起的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要她把这些话说给上面的领导听,也没人会相信她。
可陆战是她身边能活生生抓住的人,只要陆战相信她,就有希望逃离这次危险。
陆战刚才放松了一瞬的眉头顿时紧蹙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看向韶惊鹊的眸光中带着疑惑和不解:
“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些消息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身为军人,韶惊鹊反常的话语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哪怕对方是韶惊鹊也不能例外,这是多年军旅生涯严格训练培养出的军事素养。
他突然严肃的口吻让韶惊鹊瞬间反应过来,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文工团的歌唱演员,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这次特大暴雨灾害的事,更别提还信誓旦旦地说水库会溃堤……
不怪陆战突然警惕,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言行举止透着不寻常的古怪,活像一个良心发现的特务。
韶惊鹊脑子急转,很快编出一个应对的理由:
“是我梦见的,本来我醒来都不记得了,但你刚才提起暴雨和救灾,我一下就想起了昨晚做的梦,梦里雨下得太大,冲垮了水库的堤坝,把下游的田野村庄城镇全给淹没了,真的,你相信我!”
听她说是梦境,陆战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些:
“别害怕,你都说是做梦,那一切就不是真的,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宁市夜里也下了几场雷雨,才让你做了噩梦。”
“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见陆战不信要走,韶惊鹊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该怎么样才能让陆战相信她说的话?!
第42章
我不是坏人
陆战马上就要出发,时间迫在眉睫。
韶惊鹊一时之间想不到能让他相信自己的办法,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他不参与这次救灾活动,情急之下,她只能努力回忆着大学课堂上听老师讲到这场罕见的自然灾害事件时提到的所有细节。
她记得老师曾说过,这起自然灾害发生以后,当时国内的专家进行了深刻反思,在这起看似不可避免的自然灾害中,其实他们的应对措施和响应机制有许多理应改进的地方。
她绞尽脑汁地努力回想着,哪怕每多想起一点,说不定就能挽救陆战和其他更多人宝贵的生命。
“我想起来了,梦里最开始溃堤的是当地最大的两座水库,水刚淹起来的时候水库的工作人员想打电话联系管理部门,却发现电话线路已经拨不通了。”
“他们又坚持了两天想尽各种办法排水都无济于事,两天后终于找到当地驻军,用军用通讯设备向上级部门连发了两次急电,请求炸开泄洪道放水保住大坝,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上级部门却没收到报告。”
“最紧急的时候,当地驻军放起了信号弹,提醒下游的民众紧急避险,但因为没有事先约定而无人在意,下游的所有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经历了这样一场洪水的浩劫。”
“陆战,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我真的很害怕,你答应我,如果你非去不可的话,你到了当地一定要先确定暴雨已经下了几天,降雨量是不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大得多,如果超过三天,你一定要想办法给当地最大的水库联系,如果联系不上就说明肯定是出问题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这些很荒谬,可凡事宁可信其有,你一定要打电话确认,还有信号弹,那是最后的逃生机会!”
陆战面色凝重,眸光微震,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极其认真地看着韶惊鹊的双眼,从她眼里他看到了害怕、焦虑、急切、担心、悲悯......这让他心情莫名沉重又深感困惑。
一个梦境就算再真实,也不至于让人害怕到这种程度。
而韶惊鹊口中的梦境太详细,有太多她不应该会接触到的细节,军用通讯设备、泄洪道、信号弹......哪一样都不该从韶惊鹊嘴里说出来。
难不成,她说的其实根本不是梦,而是她从其他渠道提前获知的消息?
陆战的心一下跌到谷底,如果真是那样,她说的那些没有及时传递的消息,就很有可能是在暗示他会有敌特分子从中作梗,他们的目的是伪造一场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来破坏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如果真是他猜想的那样,那提前获知消息,假借梦的名义来提醒他的韶惊鹊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呢?
陆战真心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这就是韶惊鹊做的一个噩梦,可多年军旅生涯让他的警觉性已经深入骨髓,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下巴紧绷,抿紧嘴角,眸光复杂地看着一脸急切的韶惊鹊,最终,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好,我记住了。”
不管是不是梦,既然韶惊鹊都说到了这份儿上,等他到了救灾现场,一定会比之前更谨慎,一旦发现有问题就立即上报处理。
眼看陆战就要转身离开,韶惊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冲动,上前一步抱住了陆战。
她分明感到抱住他的一瞬间,陆战整个身体一下变得像钢板一样硬,可她却只想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心中突然出现的空落落的感觉。
这一刻,不同于之前一时的意乱情迷,她格外清醒地确认了自己对陆战的确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韶惊鹊将脸贴在他的后背,隔着军装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心里仿佛也安定了一些:
“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听出她声音里的微微颤抖,陆战心里一揪。
他转过身,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额头:
“一定,等我。”
......
陆战走了。
韶惊鹊意外地发现,她对陆战的惦记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可她没有太多时间倚在窗前伤春悲秋、杞人忧天,眼下她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没有解决。
越飞萤用喜帖的形式跟她通风报信,明显已经自顾不暇。
陆战又临时赶赴灾区抢险救灾,她也没来得及请他帮忙。
自她穿越到70年代后的唯二人脉都帮不上忙,韶惊鹊也只有硬着头皮到照相馆碰碰运气。
宁市城区就两家照相馆,都开设在最繁华的商业一条街上。
大的一家是国营照相馆,占据了商业街最好的门面,门外玻璃窗上明码标价写着一张照片一块钱,七天可取,加急三天可取。
韶惊鹊进去问了问,刚才还笑脸相迎的营业员听说她是来借相机的,立马变了脸,二话不说就把她赶了出去。
看着长得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是个疯子,相机也是能随便借的东西吗?!
韶惊鹊没办法,只能又去另外一家开在街角的私营照相馆碰碰运气。
相比于门庭若市的国营照相馆,这家私营照相馆的生意明显就清淡了许多,韶惊鹊进门的时候柜台后面就只有老板一个人坐着发呆,连有人进门都没察觉。
韶惊鹊轻轻敲了敲玻璃货柜,礼貌地开口道:
“老板,你好,方便打扰一下吗?”
私营照相馆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刚才不知道是想什么想出了神,被她敲这一下玻璃吓得不轻。
等扭头看见韶惊鹊的人,更是惊得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起码直愣愣地盯着韶惊鹊看了五秒,才激动地指着她喊道:
“你......你!就是你!”
韶惊鹊一脸错愕,感觉这老板怎么神神叨叨的,下意识就想打退堂鼓,别又遇上什么怪人才好!
那年轻老板见她要走,连忙从货柜后面跑了出来,拦在身前激动得手舞足蹈:
“同志,等等,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第43章
连人一起借
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有了上次租房都能遇到人贩子的倒霉经历,韶惊鹊如今的警惕性已经高了许多,一脸防备转身就往外走——
别相机没借到,再把自己赔进去。
反应过来自己的夸张举动吓到了人,年轻老板连忙解释:
“同志,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我叫荣咏思,是这家照相馆的老板,不是什么坏人,你看,营业许可证上就是我的名字。”
韶惊鹊停下步子,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墙上看去,果然看见墙上挂着的营业许可证上经营者的名字落款,荣咏思。
见年轻男子真是照相馆老板,韶惊鹊才站住了脚。
毕竟她还想争取借到一台相机,起码先把明天的宣传活动应付过去才行。
荣咏思见她停住了脚步,脸上笑开了花:
“同志,你是来拍照吗?你长得太漂亮了,要是你同意让我把你的照片放在玻璃窗上展示,我可以免费给你拍一张!”
他刚才一见到韶惊鹊的模样,顿时惊为天人——那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最惊艳的莫过于那双含着粼粼水光的杏眼,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也不过如此。
要是她同意让自己拍一张照放在橱窗上展示,那就是他照相馆的活招牌,肯定能吸引很多顾客。
这人夸人倒是直白,韶惊鹊弯起嘴角,冲他摇了摇头:
“老板你好,我不是来拍照的,有件事想跟老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荣咏思听说韶惊鹊不拍照,顿时有些沮丧,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是难得一遇,至少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
可漂亮姑娘这么有礼貌地开口请他帮忙,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便问道:
“不拍也没关系,你说,需要帮什么忙?”
想来大不了是丢了钱包,或者问问路之类的小事,他也乐得举手之劳。
韶惊鹊目光落在他背后的货架上,忽地一亮,那里除了陈列了各式各样的一些相框外,还放着一台手持式相机。
她心中一喜,声音甜甜地说道:
“老板,是这样的,我是咱们宁市文工团的职工,我们团里的相机前两天摔坏了,明天赶着要参加一场重要活动,需要拍照记录,所以,想跟你借一下你照相馆里的相机。”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打一张借条给你,再把我的工作证也押在你这儿,保证当天就把相机还回来。”
荣咏思大吃一惊,没想到韶惊鹊会提出这个要求,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
“那不行,照相馆明天还得开门营业呢,我把相机借你了,照相馆就得关门。”
原来不比国营照相馆财大气粗,不仅门头占着最好的位置,馆内七八十平的面积宽敞又明亮,台式相机、手持相机都有好几台。
他这家私营照相馆只租得起商业街街角的门面,不到二十个平方,就靠这一台二手手持相机营业。
找他借相机,不等于借他命根子一样么?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会被拒,但没有其他办法的韶惊鹊还是不想放弃,她想了想问道:
“老板,你店里平时一天能接待几个拍照的顾客?”
荣咏思面上掠过一丝尴尬,照相馆开业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他当初选址有问题,还是拍照技术有问题,每天进店的顾客少之又少,偶尔进来一个人拍了照,他晚上回家都能高兴得多吃两碗白米饭。
可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他也不愿意在漂亮姑娘面前丢了脸面,硬着头皮答道:
“刚开业,人也不多,一天就两、三个吧!”
韶惊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
“那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代表我们文工团聘请你一天的时间,到活动现场帮我们拍照,一天给你五块钱,行吗?”
韶惊鹊觉得,他不想借相机,除了影响做生意外,更多的肯定还是怕损坏、怕丢失。
现在她连人一起借,把照相馆一天的营业额和人工费都算上,老板也不吃亏。
国营照相馆的照相师都是正式工,肯定不屑于接私活,可私营老板就不同了,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在哪儿挣不是挣!
荣咏思有些错愕,这种活儿他从来没接过,可听着又的确挺有吸引力——他现在待在照相馆里发一天呆可挣不到五块钱,别说一天,就是一周都悬!
他不禁有些心动,开口试探道:
“一天五块是借相机和拍照的钱,那洗照片的费用……”
韶惊鹊一听他这么问,心里就知道今天这事有门儿,立即爽快地答道:
“当然了,一场活动下来领导讲话、献花环节、节目演出......起码得拍个十来张吧,到时候加洗的照片再另算,你看成吗?”
荣咏思高兴得想拍大腿,又怕再把韶惊鹊吓到,激动得一张脸通红:
“成啊,当然成!照片我送你们五张,超过五张再算钱!”
既然对方小姑娘都这么爽快,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也得大方一些。
两人约定好了第二天早上在文工团碰头的时间,韶惊鹊还赶着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团。
到了梁团办公室外,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梁团的声音:
“请进。”
韶惊鹊推开门,正要笑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团,就看见他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有些日子不见的“老熟人”——曲静云。
曲静云烫着一头时下最时兴的齐肩大卷,一看就是用发油一丝不苟地梳理过,没有一丝碎发在额前飞舞,看得出来上了些年纪的脸却保养得格外精致,皮亮肉紧,快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就跟三十八、九差不多,仔细一看还画了眉毛、眼线、口红,身材也比寻常五十岁的人保持得苗条。
韶惊鹊心中冷笑,她这副尊容哪点像刚出院的病人?
只怕比文工团里任何人都要容光焕发。
毕竟两人的矛盾还没摆在明面上,韶惊鹊率先开口道:
“梁团长,曲副团长。”
维持着一脸假笑的曲静云眯了眯眼睛——
不要以为她听不出来,这死丫头故意把“副”字说得比哪个字都重!
第44章
领导的气度
两天前文工团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作为副团长的曲静云自然也得知了消息。
当听说林巧往开水桶里放的是万年青花叶熬的药水时,曲静云心里立马就清楚,她肯定是受了乔玉兰的指使。
担心自己再被牵连的曲静云连夜出院找到乔玉兰,把林巧被抓的事告诉了她,还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只要乔玉兰不被抓,就没人知道曲静云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
这样,她自然就可以从中全身而退。
曲静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韶惊鹊,眼神里满是憎恶——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有本事了,几次三番都能从她的算计里逃脱!
梁团长看着倒是一脸真心实意的笑容,乐呵呵地冲韶惊鹊招手:
“小韶,你来了,找我什么事?”
韶惊鹊只当没看见一旁的曲静云,笑着应道:
“团长,我有个好消息要给您汇报。”
梁锦春今天心情不错,本来曲静云来销假报到,他是准备好好跟她训训话,让她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平时是怎么管理的文工团。
哪知道曲静云一来就告诉他,她在住院期间帮文工团联系了一场活动,宁市工商联已经同意在下个月赞助一场文工团的演出,赞助费高达八百元。
这话一出,梁锦春本来想问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市里每年发给文工团的经费并不多,不然梁锦春也不会这么紧张年底的优秀文化单位评选,就是生怕为数不多的经费再被削减。
这两年多亏文工团自主联系了不少活动,团里职工的收入才好了一些。
这样一想,梁锦春想问责的腰杆就有些挺不起来。
他平时主要管文工团行政上的事,具体管理、运营都是曲静云在管,这次她住院的确暴露了现在团里的很多问题,可同时她给团里带来的效益又是实实在在进了文工团的账户里,功功过过有些不好评说。
现在听韶惊鹊有好消息要汇报,自然高兴:
“你说,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