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听我说想回去，她连忙推了推方晴阳，让他去打车。她用力抓着我的手，片刻也不敢放，带着我往警察局门口走。
这一路上，我都神情恍然。
直到我被程橙带到路边时，我才出声：“橙子，你刚才在里面，跟他们说了什么？”
程橙没有立刻回答我。
我也不催，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程橙才小心翼翼地说：“我、我问他们，结案的理由。”
就是我之前忘了问的事。
我猛然抬头看长风吹月度海来程橙，问：“什么理由？”
“……证据不足。”我看着程橙犹豫再三的脸，再回味着自她嘴里吐出来的这个词，忽地低笑了一声：“证据不足？”
哈哈，结案理由竟然是证据不足！
那些视频，陈玥亲口承认杀人的音频，还有他们这些日子费尽心机找来的证人证物，哪一件不能定罪？
结果竟然说证据不足！
我两眼一黑，径直栽倒下去。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耳边是程橙与方晴阳惊慌失措的呼声。
之后他们似乎还说了什么。
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等我再次睁眼，已经在医院里了。
这是个单人病房，房间整洁冷清，屋里一片安静，除了一点轻微的小呼噜声。
循声低头，我看到了正趴在床边睡得正香的程橙。
我昨天忽然晕倒，肯定将她吓得不轻，此时连睡觉眉头都拧着，一副不怎么安稳的模样。
我微微低头，看着正睡着的人，心里闪过一丝暖意。
可很快，又被铺天盖地的冷覆盖。
陈玥的事，我还是过不去。
奶奶没了，凶手却逍遥法外，我甚至连放手一搏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无力感几乎将我淹没。
我忽然很逃。
逃离这里，逃离这一切。
似乎只要离开这里，我就还能找回奶奶。
对，我要去找奶奶。
我眼神一亮，轻手轻脚下了床，换好衣服，回头看了程橙一眼，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第一百零九章
你还想他们感激你？
我离开后，程橙醒过来。
她下意识看向病床，可床上没有我人。
昨天我在警察局门前昏倒，她吓坏了，急忙打了车，与方晴阳一起将我送-入医院。
医生说我是气急攻心，大悲之下才导致的晕厥。
只要醒来就没事。
可程橙不放心，一直守在我床边，给我暖手，给我润嘴唇，只要我有丝毫动静，她便立刻上前。
到了后半夜，程橙有些撑不住了，这才陷入深眠。
谁知就是这一下，等她再醒来，我竟然不见了。
程橙急到直哭，抖着手摸出手机给方晴阳打电话：“方晴阳，落宝不见了！”
方晴阳大惊失色。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驱车来到医院。
程橙刚看完医院监控，看到方晴阳来，眼泪再次决堤。
“方晴阳。”程橙声音哽咽，喊了句冲到方晴阳怀里，抱着他声音哽咽，“落宝她走了，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她手机也关机了，我找不到她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没睡着，就不会把落宝弄丢，都怨我……”
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方晴阳心疼地抱住她，轻柔地安抚了一阵，等她情绪稍好，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程橙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醒来我就不见了。
最开始她以为我是去了卫生间，她去到卫生间没有找到人，又在医院里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这才意识到我可能离开了医院。
程橙怕我做傻事，整个人急到不行。
“方晴阳，你说落宝会不会回了理想公寓？”程橙脑子灵光一闪，抬头问方晴阳。
方晴阳想了想，道：“去看看。”
“好。”
他们快速跑向电梯口，乘着电梯下楼，上了车，直奔理想公寓。
来到门外，两人敲了敲门，喊：“落宝，你在里面吗？”
“落宝，你开门，我是橙子啊。”
每敲一下，程橙的情绪就崩溃一分。
方晴阳见此，心下暗道不妙。
“你让开。”方晴阳将程橙拉开，上前一脚将门踹开，而后迅速入内。
他们将所有房间都转了个遍，里面空无一人。
程橙脸一白，跌坐在地上。
“落、落宝她……”后面的话，程橙不敢说，她怕一语成谶。
方晴阳此时心里也有些慌了。
到处都找不着人，他们怕我做傻事，敢耽搁，立刻报了警，并安排手下人四处寻找。
而此时，我已经回到了奶奶的老家。
奶奶的老家叫林下湾，一个贫穷且落后的小村庄。
在村子中，最茂盛的那片竹海边缘，有一座寂静的宅院。
这个宅院，就是奶奶以前住的房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乡下小院子，低矮的屋子，残破的院墙，院中杂草丛生。
唯有院中的房子，还坚强挺立。
我拖着行李，站在院门外，看着面前这座小院子，心情复杂。
我想，如果我这次不来的话，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座小院也会跟奶奶一样，彻底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鼻子一酸，眼中有泪意翻涌。
我别开眼，吸了吸鼻子，将哭意压下，提起行李箱往里走。
鞋子踩在厚厚的草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一路走过去，走上斑驳的石台阶，将行李箱放到平坦的地方，抬起头看向头顶没了几片瓦的屋檐，心里忽然涌上忐忑。
可下一瞬，就被我压了下去。
我辩认了一下方向，朝主屋走去。
推开门，一阵汹涌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边忙侧身让开，等屋中的灰尘散了些，就才抬脚往里走。
每走一步，那些深藏的记忆，便朝我汹涌扑来。
“奶奶，我想吃红枣糕。”
“呜呜，这桌子撞我，奶奶你帮我打它。”
“奶奶，我困，要奶奶抱抱。”
看着这些回忆，我忽然有点想笑，可嘴还未扬起，眼泪先一步落了下来。
我抬起指尖，拭去眼角的泪，继续往里走。
奶奶被接走之后，这里就再没来过人，因此屋中的东西，也得以保留，那些桌椅，物品都在。
甚至在客厅的墙上，还遗留着一个老旧的相框。
我走到照框前，伸手将其取下来，也不管脏不脏，抓着衣袖将上面的灰尘擦去，露出下面的相片来，相片里，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亲昵地搂着一个小姑娘，两人都皆弯着眼睛，笑作了一团。
看着这张照片，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决堤。
我将相册用力抱在怀里，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似乎要将这段时间的难过，全化为眼泪哭出来一样。
直到我哭累了，才动了动有些麻的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门外走。
在路过桌子旁时，抬手在桌面上拂出一角，将相框稳妥放下，然后才出门去拿行李箱。
行李箱里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现金。
我出来时，心情很糟，满脑子都是对奶奶的死愤愤不平，其他的东西都想不起，坐上车就直奔这里。
此时才惊觉，什么都没有。
我放好行李箱，走到村头小超市，买了足够的用品，便回了小院。
回到院子里，我开始收拾房间。
直到天墨，才收拾出一房间来容身。
只是宅废置多年，屋中水电全都停了。如今照明只能使用蜡烛。好在我刚才已经考虑到，去买生活用品时，一齐买了。
我翻出蜡烛点上，屋中充斥着橘色的21光。
我窝在椅子里看着怀里的照片。
关于奶奶的记忆再次袭来。
记忆中，奶奶是一个慈祥的小老太，脸上布满皱纹，已变得混浊的眼中常盛着柔-软的笑，每每看到我，不论她多忙，都会慈爱地朝我招手叫着“囡囡”。
可如今，我再也听不到这声“囡囡”了。
我的眼泪再次汹涌决堤。
我抱着照片，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云城，顾家。
顾之墨踩着夜色，沉着脸踏入顾宅。
看到他，李管家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然后朝二楼示意了一下，小声说：“老爷在书房，不过他这几日身体不好，少爷您尽量别气他。”
第一百一十章
人都会有这一天
“知道了。”
顾之墨径直上楼。
书房门关着，顾之墨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的“进”，这才拧开门把手走进去。
随着房门打开，顾之墨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半躺在阳台，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正在看着。他听到脚步声，并没有回头，而是把顾之墨当作了李管家，道：“什么事。”
顾之墨没立刻回答，他走到顾盛炎身后，然后才开口：“爷爷，陈玥呢？在哪里。”
顾盛炎惊讶回头。
看了顾之墨一眼，顾盛炎神情冷淡的别开眼，继续躺回藤椅中，淡声道：“你回来又是来跟我吵架的？”
“我只是想知道陈玥在哪里。”
“她在哪儿用不着你管。”顾盛炎神情冷淡。
顾之墨忽然大怒：“所以为了一个杀人犯，你不惜赔上顾家的百年名声！
”
“那是误杀。”顾盛炎纠正。
顾之墨：“可她杀了人是事实。”
“那多补偿些就是。”顾盛炎起身，绕过藤椅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顾之墨，道，“你看看，要是你觉得不够，还可以再加。”
“这是什么？”
文件外没有名字，顾之墨伸手将文件接过来，打开。
当他看到首页抬头时，脸色陡然难看了下来。
他忍着怒意将文件看完。
等他看完，顾之墨心里的怒火彻底忍不住了，他抬头质问顾盛炎，道：“你以为一个补偿协议，就能换一条命吗？”
顾盛炎知道不能。
“但人已经死了，乔家正面临经济危机，如果我们此时注入资金，就是挽救了他们一家……”
“就么说，乔家还得感激你？！”不等顾盛炎说完，顾之墨径直打断他的话。
顾盛炎沉默一瞬，苍老的脸上现出几丝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忽然提高声音：“那你还想我怎么办？！”
“我欠陈刚的，我替他保护他的女儿，这不是天经地义？”
“而那个人已经死了，我想救下一个还活着的人，这有错吗？有吗！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顾盛炎用力地捶着桌子。
这个向来儒雅沉稳的老人，此时因为愤怒，而显得神情狰狞，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灰白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
顾之墨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盛炎。
在他记忆里，爷爷是一堵可以挡风的墙，哪怕那面墙在岁月的侵噬下，日渐斑驳，却依旧沉稳的立在那里。
跟眼前这个偏执到不分是非的老人，简直是两个人。
到底是爷爷，顾之墨做着最后的试探：“假如这次死的是我们顾家的人，那你还会包庇陈玥吗？”
“没有这个假如。”顾盛炎侧开身，神色冷淡地拒绝了这个假设。
看着眼前这个拒绝沟通的老人，顾之墨彻底失望了。
顾之墨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顾盛炎，道：“爷爷，交出陈玥，让她去承受她应该承受的代价。不然……”顾之墨顿了一瞬，接着掷地有声地说道，“不然我就与你断绝关系，从此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顾盛炎震惊侧头，指着顾之墨道，“你刚才说什么？”
断绝关系？！
顾盛炎脸上翻涌着怒火，大步走到顾之墨面前，指着他的脸，厉声道：“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顾之墨丝毫不惧，语气平静地重复：“我说，如果不交出陈玥，我就跟你断绝关……”